1
修车工的反击
>公司年会上,我送给林晚宜的礼物被她转手给了司机。
>她白月光在台上笑我:周工只会修车,哪懂珠宝
>后来白月光搞砸百亿项目,林晚宜逼我顶罪:签完字再离婚。
>我笑着撕碎文件,把辞职信甩她脸上。
>三个月后,她冒雨找到我的修车行:求你回来…
>我指着电视里白月光被捕的新闻:林总,我这儿只修车,不回收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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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雨夜接机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机场高速冰冷的水泥路面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车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视野刚清晰片刻,又被新的水流彻底糊住。车窗外,城市模糊成一团团流动的光晕,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我坐在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指关节微微发白。车里开着暖气,但一种更深沉的冷意似乎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车载收音机里,一个故作甜腻的女声正喋喋不休地播报着路况:……机场高速目前拥堵严重,请前往T3航站楼的旅客预留充足时间……
时间我心里嗤笑一声。为了这个时间,我已经在这条该死的路上堵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就为了来接林晚宜的心尖子——顾辰,她那个据说在华尔街镀了层金、如今终于舍得荣归故里的白月光。
手机屏幕倏地亮起,一条新信息跳出来,发件人备注是冰冷的林晚宜三个字:
接到顾辰了吗他行李多,你机灵点。
言简意赅,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命令式的理所当然。我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也只是熄灭了屏幕,没有回复。机灵点是让我像古代伺候贵人的小厮一样,点头哈腰地接过顾大少爷的行李,再给他撑好伞,别让华尔街的贵气沾上半点雨星
后视镜里映出我的脸,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绺,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镜中的眼神疲惫又麻木,像蒙了一层擦不干净的灰。七年了。我和林晚宜结婚七年,从她白手起家一路走到今天,林氏集团风光无限。我是谁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透明人,公司里一个技术部不起眼的周工。我的存在,大概就是确保她林大总裁的座驾永远光洁如新、性能良好,以及……在她需要的时候,扮演一个沉默而可靠的背景板。
比如现在。
拥堵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地向前蠕动。等我开着林晚宜那辆价值不菲的黑色宾利,艰难地挪到国际到达出口时,隔着朦胧的雨幕和车窗,一眼就看到了那对身影。
林晚宜亲自来了。
她撑着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伞,伞面微微倾斜,将身旁穿着剪裁精良米白色风衣的顾辰,牢牢地护在伞下。她自己大半个肩膀却暴露在瓢泼大雨中,昂贵的羊绒大衣肩头颜色明显深了一大片,雨水顺着衣料往下淌。可她脸上,却是我七年婚姻里几乎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明媚得有些刺眼,甚至带着一丝……少女般的雀跃她微微侧仰着头,正对顾辰说着什么,顾辰也低头含笑回应,姿态亲密自然,仿佛他们才是这风雨中理所当然的一对璧人。
我的车缓缓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林晚宜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驾驶座上的我时,瞬间收敛,如同川剧变脸。她蹙起精心描画的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怎么这么久顾辰等急了。
顾辰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打量一件不甚满意的物品。他抬手,状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这个动作让我注意到他后脑勺靠近脖颈的地方,头发似乎有点不太自然的服帖弧度。
晚宜,别怪周工,顾辰开口,声音温和,却像裹着糖霜的针,机场高速堵成这样,周工能安全开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工装外套上扫过,笑意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毕竟,周工是搞技术的嘛,开车这种活儿,辛苦你了。
林晚宜没接话,只是把顾辰那个硕大的名牌行李箱推到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后备箱。
冰冷得像是在指挥一个装卸工。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下,冰冷刺骨。我沉默地下车,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冷得我一个激灵。我打开后备箱,弯腰去搬那个沉重的箱子。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心底最后一丝可笑的温度。后备箱盖合上的沉闷声响,像是对这七年无声付出的一个苍凉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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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年会羞辱
林氏集团的年会,素来是这座城市年末的一场重头戏。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芬芳、女士们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以及一种名为成功的、近乎实质化的浮华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挂着精心修饰过的笑容,彼此寒暄,交换着暧昧不明的眼神和心照不宣的恭维。
我缩在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上那套为了应景咬牙买的、明显不太合身的西装,像一层僵硬的壳,束缚得我浑身不自在。手里的香槟杯几乎没动过,冰凉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沾湿了指尖。与周围谈笑风生的景象格格不入,我像误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无处安放。
目光不受控制地穿过攒动的人群,落在那个绝对的中心。
林晚宜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一袭酒红色的露肩长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颈间一条钻石项链熠熠生辉,衬得她肌肤胜雪,气场强大。而她身边半步之遥的位置,永远属于顾辰。他一身得体的深灰色定制西装,头发打理得根根分明,端着酒杯,正风度翩翩地与几位集团董事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精英范儿。林晚宜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胶着在他身上,偶尔侧头低语,唇角那抹笑意,是此刻宴会厅里最动人的风景。
而我,周默,她的合法丈夫大概是角落里最碍眼又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布景板。
口袋里的丝绒小盒子,棱角硌着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铂金素戒,内侧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不是什么名贵珠宝,是我用积攒了大半年的项目奖金,又找了相熟的老金匠,偷偷画了图样定做的。很朴素,但我觉得,这比柜台里那些冷冰冰的钻石更能代表我的心意。七年了,我们甚至没有一对像样的婚戒。今晚,或许是打破这潭死水的契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和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卑微期待,我挤出角落,朝着那光芒汇聚的中心走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顾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气场,以及周围人投来的、带着探究或戏谑的目光。
晚宜。
我的声音在喧闹的背景音乐和交谈声中显得有些干涩。
林晚宜闻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瞬间淡了下去,染上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有事
语气冷淡,像在询问一个不相干的下属。
顾辰也停下了交谈,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看戏般的玩味。周围的几位董事也暂时静了下来,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皮肤在发烫,握着丝绒盒子的手心里全是汗。我努力忽略那些审视的目光,只看着林晚宜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尽量让声音平稳:给你的,年会礼物。
盒子打开,那枚素净的铂金戒躺在深蓝色丝绒上,在璀璨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内敛的光泽。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好几道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随即又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飞快地扫过顾辰和林晚宜。
林晚宜的眉头几乎是立刻蹙了起来。她盯着那枚戒指,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清晰可见的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的尴尬仿佛我拿出的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周默,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明显的愠怒,你搞什么现在是什么场合
她的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辰,那眼神里有解释,也有撇清。
顾辰适时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他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目光扫过那枚戒指,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周工,这份心意……倒是朴实。不过,晚宜的眼光向来很高,这种……嗯,‘技术男’的浪漫,恐怕不太衬她。
他刻意加重了技术男三个字,像是在强调某种低劣的出身,珠宝鉴赏,需要底蕴的。周工平时钻研发动机和扳手就够了,这些,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压抑的、心领神会的轻笑。那些目光瞬间变得赤裸裸,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我身上。
林晚宜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没再看那戒指一眼,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她猛地合上丝绒盒子,动作带着一股烦躁的力道。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动作——
她随手将那个还带着我体温的丝绒盒子,塞进了旁边刚好端着托盘经过的侍应生手里。那是个年轻小伙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弄懵了。
拿着。林晚宜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像是在处理一件多余的垃圾,甚至没有多看那侍应生一眼,目光已经重新投向了顾辰,带着一种急于弥补什么的讨好,顾辰,张董他们刚才说……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喧嚣的音乐、嘈杂的人声、那些刺耳的笑声……一切声音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侍应生那错愕茫然的脸,和他手中那个刺眼的蓝色丝绒盒子,在我眼前无限放大。胸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那枚承载了我所有卑微期待和七年隐忍心血的戒指,在她眼里,大概连她司机手上那双白手套都不如。
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猛地冲上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和翻涌而上的、灭顶的耻辱感。
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地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光鲜亮丽。将那枚戒指的冷光,顾辰嘲弄的嘴脸,林晚宜绝情的背影,还有那些无形的、如同实质的鄙夷目光,统统甩在了身后。
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我浑身一颤。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被撕开的伤口,疼得钻心。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陪伴、支撑,那些在她创业初期,陪她熬过的通宵,帮她解决的技术难题,在她应酬醉酒后默默收拾的残局……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隐忍,最终都敌不过顾辰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一句高高在上的评判。
原来在她心里,我周默,真的就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送个礼物都嫌丢人的修车工。
角落的阴影里,我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眼底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灰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行。林晚宜,顾辰。你们喜欢玩,那就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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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顶罪风波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空气,沉滞得像灌了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进这间被低气压笼罩的奢华囚笼。
林晚宜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保养得宜的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脆响,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那份摊开的项目报告,像一张宣告死亡的判决书。
百亿!她猛地一掌拍在报告上,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尖锐地刺破沉默,顾辰!这就是你跟我拍胸脯保证的‘万无一失’这就是你从华尔街带回来的‘顶级操作’!现在项目数据泄露,核心算法被对手抢先注册专利,前期投入全部打了水漂!董事会那帮老狐狸现在恨不得生吞了我!
她胸口剧烈起伏,昂贵的丝质衬衫领口随着呼吸绷紧。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射向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顾辰。
顾辰早已没了年会时的意气风发。昂贵的西装有些褶皱,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塌了几缕,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左右躲闪,再找不到半分华尔街精英的从容。他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晚宜,你听我说……这、这绝对是意外!是有人陷害!是技术部!对,肯定是技术部那边泄露的!那个周默……他一直看我不顺眼……
够了!林晚宜厉声打断他,失望和愤怒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顾辰!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证据链清晰指向你操作违规!是你为了短期套利,私自修改了风控参数,才让对手钻了空子!现在整个林氏都要被你拖下水!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顾辰被吼得浑身一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晚宜粗重的喘息声和顾辰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林晚宜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复。她闭上眼睛,抬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睁开眼时,里面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算计所取代。她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移向了办公室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得像影子般的存在——我。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幕墙边,手里把玩着一个老旧的Zippo打火机,金属外壳在顶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从项目暴雷的消息传来,到林晚宜对顾辰的咆哮,整个过程,我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打火机粗糙的纹路。
周默。林晚宜的声音响起,褪去了刚才的暴怒,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平静,却更让人心底发寒。
我抬了抬眼,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判决。
林晚宜拿起桌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急于甩脱麻烦的决绝和理所当然的利用:这个项目事故,需要有人承担全部责任。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但语气里的冷酷没有丝毫动摇,顾辰是集团引进的高端人才,代表着林氏未来的方向,他不能有污点。
她将那份文件推向我,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决断:你签了它。承认是你技术失误,导致核心数据泄露。所有法律责任,由你承担。
我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白纸黑字,冰冷无情。那是一份认罪书,一份足以将我打入地狱的卖身契。
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瞬间冻结,然后碎裂成无数冰渣。连最后一丝残存的、可笑的幻想也被彻底碾碎。
原来,我在她心里,连当个背景板都不配了。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在她心尖上的白月光闯下弥天大祸时,像个垃圾袋一样,冲上去兜住所有的污秽和罪责,然后被无情地丢弃。
呵。七年婚姻,最后换来的,是一纸认罪书,和一个替她心上人顶缸的光荣使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悲凉和极致愤怒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烧尽了所有的麻木和冰冷!那火焰如此炽烈,如此疯狂,烧得我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签完字,林晚宜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完成交易的轻松,甚至补充了一句,我们立刻去办离婚手续。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以为这是恩赐是交换用我的自由和名誉,换她顾辰的清白,再顺便甩掉我这个碍眼的前夫甚至还仁慈地附赠一笔遣散费
哈!哈哈哈!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直直刺向林晚宜。那眼神里的冰冷和疯狂,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那伪装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顾辰也感觉到了这突然爆发的危险气息,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往林晚宜身后缩了缩。
我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自嘲的笑,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低沉压抑的、近乎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和彻骨的悲凉。我笑着,眼角似乎有湿意,但瞬间又被那灼热的火焰蒸干。
笑声戛然而止。
我猛地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林晚宜和顾辰惊骇的目光中,我一把抓起桌上那份沉甸甸的认罪书。
嗤啦——!
刺耳的、纸张被彻底撕裂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叠承载着所有污蔑和利用的纸,狠狠撕开!再撕!碎片像雪片般在我手中飞舞、飘落,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光洁的红木桌面,甚至飘到了林晚宜昂贵的裙摆上。
周默!你疯了!
林晚宜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失声尖叫。
顾辰更是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根本没理会他们。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我慢条斯理地从我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内袋里,掏出了另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啪!
我手腕一抖,那份纸被狠狠地、精准地甩在了林晚宜那张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漂亮脸蛋上!纸张的棱角甚至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签你妈的字!
我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力量,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林晚宜,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老子的辞职信!
我的目光扫过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扫过顾辰那惊恐万状的表情,最后定格在林晚宜那双写满难以置信和震怒的眼睛里。胸腔里那团燃烧的火焰,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最冰冷、最决绝的宣告:
老子不干了!这顶绿帽子,还有这口黑锅,你们这对狗男女,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说完,我再没看他们一眼,猛地转身。坚硬的皮鞋底踩过地上散落的文件碎片,发出嘎吱的脆响,像踩碎一地虚假的幻梦。
周默!你给我站住!
林晚宜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敢走!你走了就永远别想回来!林氏没你照样转!
回应她的,是我用力拉开办公室沉重的实木大门,然后砰地一声巨响,狠狠甩上!
那声巨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震碎了这虚假婚姻的坟墓,也彻底斩断了我和林晚宜之间,那早已腐朽不堪的最后一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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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白月光陨落
三个月后。
城西老工业区边缘,空气里常年飘散着机油、铁锈和橡胶混合的独特气味,远不如市中心写字楼里昂贵的香氛好闻,却莫名地让人踏实。我的老周修车行就开在这里,门脸不大,红底黄字的招牌被油烟熏得有点发暗,透着一股子粗粝的生命力。
刚送走一个急着送孩子上学的出租车司机,手里还沾着黑乎乎的机油。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上的污渍,皮肤被刺激得微微发红。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汗水混着清水顺着额角流下。身上是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结实耐磨,比那身不合体的西装舒服一万倍。
周哥!快!电视!快看新闻!
小工阿强风风火火地从里间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激动得直指墙上那台沾满油污的老旧电视机。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甚在意地抬头。
本地财经频道正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带着一丝职业化的严肃:
本台最新消息,林氏集团百亿项目泄密案取得重大突破。据警方通报,今日凌晨,该案关键嫌疑人、前林氏集团高级顾问顾某,因涉嫌商业间谍罪、巨额合同诈骗罪以及行贿罪,在其住所被依法逮捕。警方在其电脑及境外账户中发现了大量确凿证据……
屏幕画面切到警方押解嫌犯的镜头。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身狼狈的米白色风衣,那标志性的、此刻却凌乱不堪的发型,还有那副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惊恐的姿态,化成灰我都认得——正是顾辰!
他被两个高大的警察反剪着双臂,狼狈地从一栋高级公寓楼里押出来。镜头捕捉到一个混乱的瞬间,似乎是挣扎中,他后脑勺那一片精心维护的高地,竟然被旁边一个警察无意中扯了一下!
下一刻,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画面出现了——一片浓密的、明显是假发片的东西,竟然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露出了底下光溜溜、反射着刺眼阳光的头皮!顾辰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羞愤到极点的尖叫,拼命想用手去遮挡那片地中海,却因为被反剪双手而徒劳无功,只剩下绝望的扭动。
噗——!
阿强嘴里的煎饼果子渣直接喷了出来,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卧槽!地中海!这傻逼戴假发!哈哈哈!还他妈华尔街精英呢!笑死老子了!
店里其他几个正干活的伙计也围了过来,看到这滑稽又解气的一幕,都哄堂大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机油味和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彻底撕掉伪装、狼狈不堪的顾辰,看着他那片滑稽的地中海,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索然无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结局,从他踏入林氏、靠着林晚宜的偏爱胡作非为开始,就已经注定。
只是不知道,那位眼高于顶的林大总裁,看到她心中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原来是个需要假发片遮掩、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诈骗犯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念头刚起,店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身浓重的、被雨水浸透的湿冷气息,瞬间冲散了店里原本的机油味和笑声。
笑声戛然而止。阿强和伙计们惊愕地看着门口。
我也转过头。
门口站着的,是林晚宜。
她完全变了个人。
曾经一丝不苟、永远精致到头发丝的林大总裁,此刻浑身湿透。昂贵的定制套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得惊人的轮廓。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不断往下滴着水。脸上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眼线晕开,留下两道狼狈的黑痕。那双曾经盛满高傲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惶、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
她像一只被暴风雨彻底打垮、无家可归的落汤鸡,站在我满是油污的修车行门口,瑟瑟发抖。目光越过伙计们,死死地锁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哀求,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终于看清现实的绝望
周默……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破碎不堪,求你……求求你……回来……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高跟鞋踩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发出湿滑刺耳的声音,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
林氏……林氏要完了……他们都在逼我……银行要抽贷,股东要罢免我……只有你能救公司了……那些系统……那些只有你才知道的底层代码……还有那些老客户……
她语无伦次,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滑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周默……以前是我瞎了眼……是我混蛋……求你看在……看在我们七年的份上……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曾经的高傲和矜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走投无路、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在绝望地乞求。
修车行里一片死寂。只有林晚宜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阿强和伙计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无声的询问。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块沾着机油的棉纱。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我妻子的女人,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卑微。三个月前总裁办公室里那撕心裂肺的屈辱和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将她此刻的眼泪和哀求冲刷得苍白无力。
七年的付出,在她眼中是召之即来的工具;离婚时的决绝,是她自以为的恩赐解脱;如今大厦将倾,她才想起我这个修车工不可或缺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只有一片沉静的漠然。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投向墙壁上那台老旧电视机。屏幕里,关于顾辰被捕的新闻还在滚动播放,画面定格在他被扯掉假发片、露出光秃头顶、满脸惊恐羞愤的那张定格特写上。
我抬起手,没有指向哭泣的林晚宜,而是稳稳地指向了电视屏幕里那个狼狈不堪的顾辰,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修车行里:
林总,不好意思。
我这儿是修车行,只修车。
我的目光终于落回她布满泪水和雨水的脸上,一字一句,冰冷而清晰:
不回收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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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雨中乞求
我这儿是修车行,只修车。
不回收垃圾。
最后那两句话,像两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宜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出的、一种死灰般的惨白。那双曾经盛满算计和骄傲的眼睛,此刻瞳孔骤然放大,里面翻涌的惊惶、哀求、难以置信……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被一种灭顶的绝望彻底吞噬。
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湿透的高跟鞋在沾满油污的地面上猛地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去!
小心!
离得最近的阿强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本能地想去扶。
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砰!
沉闷的声响。
林晚宜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敞开的、冰冷的金属卷帘门门框上!那声音在寂静的修车行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倒在地,双眼紧闭,彻底失去了意识。湿透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青紫的包,边缘渗着血丝。
卧槽!阿强吓得跳了起来,手里的扳手差点脱手飞出去。其他几个伙计也懵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晚宜,又惊恐地看向我。
周哥!这……这咋办!阿强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地上的林晚宜,又看看电视里还在播放的顾辰被捕的画面,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前脚刚把前老板骂成垃圾,后脚前老板娘就一头撞晕在自家门口这剧情比八点档还他妈刺激!
我站在原地,眉头狠狠拧紧。看着地上毫无知觉的林晚宜,看着她额头上那个迅速肿起的包和渗出的血丝,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愤怒、冷漠、还有一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烦躁交织在一起。
还能怎么办我烦躁地低吼一声,脱下沾满油污的手套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叫救护车啊!傻站着等收尸吗!
哦!哦哦!阿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120,语无伦次地报着地址。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修车行门口。穿着荧光绿急救服的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将昏迷的林晚宜抬上担架,送进车厢。我抹了把脸,看着救护车闪烁着蓝红色的灯光呼啸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冰冷的雨水。
周哥……阿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去看看
看个屁!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身就往里间的休息室走,只想离这堆破事远点,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整整一个下午,我对着那辆拆了一半的发动机,手里的扳手却怎么也拧不下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林晚宜撞门框前那绝望的眼神,还有她额头上那个刺眼的包。妈的!真他妈晦气!
傍晚时分,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是医院急诊科冷静的女声:请问是周默先生吗您是林晚宜女士的紧急联系人她目前在市一院急诊科观察室,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麻烦您过来办理一下手续……
紧急联系人我的名字居然还在她手机里占着这个位置真是讽刺他妈给讽刺开门——讽刺到家了!
我不是她家属!我对着手机吼了一句,直接挂断。
世界清净了不到三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晚宜那个能干又忠心耿耿的特助,小杨。电话那头,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周先生!求求您了!林总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公司那边已经彻底乱了套了,顾辰被抓的消息传开,银行催贷函和股东质询函雪片一样飞来……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先生,我知道林总以前……以前对不住您,可求您看在……看在过去的份上,哪怕就去看她一眼……
小杨后面的话带着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
过去那七年像个傻逼一样付出的过去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胸口那股闷气几乎要炸开。他妈的!凭什么凭什么每次她惹出天大的麻烦,最后都要我周默去收拾烂摊子
让她死!
这三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
可话到嘴边,看着休息室里斑驳墙壁上挂着的、我和几个老伙计粗糙的合影,看着外面那些熟悉的扳手和零件……那句恶毒的诅咒,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我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对着手机低吼:地址发我!
妈的!就当是……最后一次给那辆破宾利做保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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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决绝告别
市一院急诊观察室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刺鼻的气味。灯光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
我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脚步顿住。
病床上,林晚宜安静地躺着,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脆弱。点滴架立在床边,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她手背的静脉。她闭着眼睛,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安地紧蹙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所有强势和妆容,此刻的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易碎的可怜。
床边,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花白、满脸焦虑的中年男人正焦躁地踱步。我认得他,林氏的一个老股东,姓王,以前开会时见过几次。
王董看到我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周工!周默!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晚宜!
他不由分说,就把我往床边拽,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晚宜醒了!刚醒!一直念叨你!周工啊,你可得帮帮公司!帮帮晚宜!顾辰那个王八蛋,把公司害惨了!百亿项目黄了,银行要抽贷,股价腰斩了!好几个大客户都嚷着要解约!特别是那个‘启航科技’的赵总,他认死理,只认你当年给他系统做的底层架构!还有那些老设备的维护密码,只有你知道!周工,现在只有你能稳住局面了!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绝望的恳求和沉重的压力。
我皱着眉,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声道:王董,你找错人了。我已经不是林氏的人。
怎么不是!王董急了,声音拔高,你和晚宜还没正式办完手续呢!法律上你还是林氏的股东!公司倒了,你也得跟着赔钱!周工,算我老王求你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晚宜现在都这样了……
他指着病床上虚弱不堪的林晚宜。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晚宜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站在床边的我。
那双曾经盛满高傲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的虚弱和一种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极其卑微的祈求。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无声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周默……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你来了……
她挣扎着想抬起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似乎想碰碰我,却又无力地垂下,只剩下泪水流得更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我……我离不开你……公司……也离不开你……
王董在一旁看得老泪纵横,连连帮腔:是啊周工!晚宜都知道错了!你就回来吧!技术总监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不,副总裁!你说什么都行!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女总裁,此刻脆弱不堪地躺在病床上流泪哀求;一个商场老狐狸,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惜放下身段苦苦相逼。多么感人的浪子回头,多么沉重的责任担当。
可惜,太迟了。
我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我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宜那双充满期盼和恐惧的眼睛。
林晚宜,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砸在病房压抑的空气里,也砸碎了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你想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你觉得碍事了,挥之即去;现在你落难了,发现那召之即来的‘工具’还有点用,就一句‘对不起’,指望他立刻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回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她的嘴唇哆嗦着,泪水汹涌而出,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冰锥般刺骨:你是不是忘了,三个月前,在总裁办公室,你是怎么把那份认罪书甩给我,让我替你心爱的白月光顶罪的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轻描淡写地说,‘签完字,再离婚’的
林晚宜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填满,脸色白得像纸。
我直起身,目光扫过同样脸色煞白的王董,语气斩钉截铁:林氏的死活,跟我周默,再无半点关系。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身后传来林晚宜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周默!不要走!求求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哭声凄厉绝望,充满了末日来临般的恐惧。
王董气急败坏的声音也追了出来:周默!你会后悔的!林氏倒了你也跑不了!
我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急诊室走廊惨白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那绝望的哭喊和愤怒的威胁,如同隔世的喧嚣,越来越远,最终被医院特有的、冰冷的消毒水气息彻底吞噬。
后悔离开那座用我的尊严和付出堆砌起来的华丽囚笼,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清醒、最他妈正确的决定。
林氏让它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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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修车行的平静
修车行角落的旧沙发,成了我暂时的窝。机油味混着汗味,比林晚宜别墅里那种冷冰冰的昂贵熏香好闻一万倍。阿强和几个伙计大气不敢出,偷偷摸摸地递烟递水,眼神里全是哥你牛逼和哥你还好吧的混合体。
手机像个催命符,从医院回来就没消停过。屏幕一次次亮起,闪烁着林晚宜的名字,还有一串串陌生的号码——不用猜,肯定是林氏那群急疯了的股东。我直接开了静音,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油腻腻的工具箱上。世界瞬间清净了。
周哥,真……真不管了阿强凑过来,递了根烟,小心翼翼地问。
我接过烟,就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却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管个屁。
烟雾从鼻腔里喷出,老子现在就是个修车的,只伺候这些铁疙瘩。
我指了指旁边那台刚拆开、露出复杂内脏的越野车发动机。
阿强挠挠头,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者林总看着也挺可怜。可怜当她为了顾辰,把我精心准备的婚戒像垃圾一样丢给侍应生的时候,当她为了保住她的白月光,毫不犹豫让我签认罪书顶缸的时候,她可曾对我有过半分可怜
心软那玩意儿早被这七年磨成渣,又被那场暴雨和总裁办公室的屈辱彻底浇灭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修车行里机油和汗水的味道成了主旋律。我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林氏的消息,但这座城市的财经新闻像无孔不入的幽灵。偶尔在客人等待区的破电视里,或者路过报摊瞥见耸人听闻的头条,那些字眼还是会硬生生砸进眼里:
林氏集团深陷百亿黑洞,股价断崖式暴跌!
多家银行宣布冻结林氏信贷,资金链濒临断裂!
核心客户‘启航科技’宣布终止合作,林氏再遭重创!
供应商集体上门讨债,林氏总部遭围堵!
画面里,林氏集团那栋曾经象征着财富和地位、光鲜亮丽的玻璃大厦,如今被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高举的讨债横幅,激动的面孔,推搡的保安……一片混乱狼藉。
每一次看到这些,心里都会像被细针扎一下,泛起一丝尖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不是心疼林氏,更不是心疼林晚宜。那是一种看着自己曾经付出过无数心血、亲手参与搭建的东西,被一群蛀虫和蠢货彻底搞垮时,无法避免的愤怒和悲凉。就像看着自己精心改装的爱车,被一个傻逼司机开进了沟里,摔得稀巴烂。
妈的!我用力把扳手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阿强一哆嗦。这口恶气,堵得慌!
又过了几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连我们这犄角旮旯的修车行都传遍了——林晚宜被股东联手逼宫,暂时解除了CEO的职务。据说她出院后,整个人像丢了魂,把自己关在别墅里,谁也不见。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钻在一辆车的底盘下。扳手拧着锈死的螺丝,汗水和油污混在一起。动作停顿了那么一秒。解职了那个曾经站在云端、睥睨一切的女人……终于摔下来了心里那点堵着的恶气,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涌上更深的空茫。报应不爽可这报应,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9
启航的邀请
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要尘埃落定,我和林晚宜、和林氏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将彻底斩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开了修车行那扇沾满油污的玻璃门。
那天下午,阳光难得刺破云层,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不规则的光斑。我正跟一辆死活打不着火的老捷达较劲,满手黑油,嘴里骂骂咧咧。
请问……周默先生在吗
一个温婉又带着点迟疑的女声响起。
我皱着眉,没好气地从引擎盖后面探出头:谁啊修车排队!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米白色职业套裙,衬得身姿挺拔优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妆,眉眼温润,气质沉静干练,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片地界的人。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但样式低调的公文包。
看到我满手油污、一脸不耐地从车后冒出来,她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或惊讶的神色,反而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得体,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周先生,打扰了。她走上前几步,声音清晰平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启航科技’的赵明岚。
启航科技赵明岚
我愣住了,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这个名字我太熟了!林氏集团曾经最核心、也是利润最丰厚的合作伙伴之一。当年他们那个复杂的生产管理系统底层架构,是我带着团队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一点点啃下来的硬骨头。那个赵总,赵启航,是个认死理的技术狂,就认我周默的手艺。
赵明岚……是赵启航的女儿我记得林晚宜提过一嘴,老赵退休后,公司交给了他这个海归回来的独女打理。她来干什么
我直起身,随手在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裤上擦了擦手,警惕地看着她:赵总找我什么事‘启航’跟林氏的合作,不是黄了吗
消息都上财经头条了。
赵明岚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透出真诚和一丝无奈:合作是暂停了,周先生。林氏目前的情况……确实让我们无法继续冒险。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但是,我父亲,还有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对当年您主导搭建的那个核心系统,评价非常高。他们都说,那套系统的底层架构设计之精妙、稳定性之强,至今无人能及。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林氏的变故,是他们内部管理的问题,与您当初打造的系统无关。我们‘启航’非常看重这套系统未来的升级潜力和稳定性保障。所以,我今天冒昧前来,是想以‘启航科技’CEO的身份,正式邀请您加入我们公司,担任首席技术顾问。
她从精致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动作郑重:薪资待遇、股权激励,都在这里。我们绝对会给出远超林氏的诚意。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落在她手中那份干净整洁的聘用意向书上,白纸黑字,清晰得晃眼。首席技术顾问远超林氏的待遇
我彻底愣住了。手里还捏着那把沾满油污的扳手,机油味混合着文件散发出的淡淡纸墨清香,构成一种极其割裂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离开林氏,离开那滩浑水,我周默,凭自己的手艺,照样有人抢着要而且是以这样尊重、这样认可的方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种久违的、几乎陌生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释然和解脱感,汹涌地冲刷过四肢百骸。堵在胸口几个月的那口恶气,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原来,天,真的不会塌。塌的,只是林晚宜那座建在流沙上的、名为林氏的危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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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新的开始
修车行油腻腻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里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依旧浓烈。赵明岚带来的那份聘书,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安静地躺在同样沾着油污的旧木桌上。
周先生,您不必立刻答复。赵明岚的声音温和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这份邀请,启航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我父亲常说,真正的好手艺,值得最好的舞台和尊重。她微微颔首,留下一个优雅而坚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沉沉的暮色里。
尊重。舞台。
这两个词像带着温度,熨帖着我被林晚宜和顾辰反复践踏后早已冰冷的心脏。我盯着那份聘书,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纸面。首席技术顾问呵,林晚宜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她弃如敝履的修车工,在别人眼里是能撑起核心系统的国宝。
周哥!牛逼大发了啊!阿强的怪叫打破了沉寂,他凑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那份聘书,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启航科技啊!那可是比林氏还牛的大厂!首席顾问!周哥你要发达了!以后是不是得叫你周总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其他几个伙计也围了上来,脸上又是羡慕又是替我不平:就是!让林氏那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后悔去吧!
周工……哦不,周总!啥时候请兄弟们搓一顿大的
笑骂声驱散了刚才的凝重。我扯了扯嘴角,把那份沉甸甸的聘书随手塞进工具箱最底层,拿起扳手:发达个屁!活没干完就想吃大餐赶紧的,那辆捷达的点火线圈给我找出来!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拆车、修车、满手油污、听着阿强他们插科打诨。只是心里某个地方,那口憋了太久的气,终于顺了。赵明岚的出现,像一束光,彻底照亮了我离开林氏后的路——广阔,且充满尊严。
11
最后的绝望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修车行单薄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捶打。狂风卷着雨丝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卷帘门哗啦啦拉下一半。我和阿强几个累得瘫在破沙发里,对着那台雪花乱闪的老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球赛重播。
突然,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拍门声,穿透了暴雨的喧嚣,砰砰砰地砸在尚未完全关闭的卷帘门上!力道之大,震得整个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谁啊大半夜的!关门了!阿强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趿拉着拖鞋走过去,费力地把卷帘门往上推了推。
门刚抬起一尺多高,一股冰冷的、裹挟着浓重湿气的风就猛地灌了进来。紧接着,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道缝隙里扑了进来,重重地摔倒在满是油污和水渍的水泥地上!
周默……周默……嘶哑破碎的哭喊声,瞬间被淹没在巨大的雨声里。
我们所有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匍匐在地、浑身湿透、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落叶的女人,竟然是林晚宜!
她比上次在医院时更加不堪。头发被雨水彻底打湿,胡乱地贴在脸上、脖子上,昂贵的羊绒大衣吸饱了水,沉重地裹在身上,沾满了泥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里面布满了惊惧的血丝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甚至没穿鞋,赤裸的双脚沾满了污泥,脚踝处似乎还有擦伤的血痕。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几次都无力地摔倒,只能徒劳地向前爬着,泥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目光死死地锁在我身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周默……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啊!
阿强和伙计们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这个状若疯癫、与昔日高高在上的林总裁判若两人的女人。
林……林总阿强结结巴巴,想去扶又不敢碰。
林晚宜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我的脚边,冰冷的、沾满污泥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裤脚,力气大得指节都泛白了。她仰起那张被恐惧彻底扭曲的脸,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
他们……那些股东……还有放高利贷的……顾辰骗了他们的钱……他们找不到顾辰……就……就都来找我!说我包庇……说我是同伙……他们堵在我家门口……砸门……泼油漆……说……说要我的命抵债……
她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眼神涣散,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周默……只有你能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命给你……我把林氏给你……什么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我……别让他们杀我……我怕……我好怕啊……
她哭喊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我的小腿,冰冷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裤管传来,那绝望的颤抖如同电流般传遍我全身。
修车行里一片死寂。只有门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和林晚宜那撕心裂肺、充满极致恐惧的哀嚎在回荡。
我低头,看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尊严尽失、被恐惧彻底摧毁的女人。三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在机场为白月光撑伞、在年会上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的高岭之花。三个月后,她像条丧家之犬,爬在满是油污的地上,抱着她曾经最看不起的修车工的腿,乞求庇护,只为活命。
心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只有一种沉重的、冰冷的悲凉,像这冬夜的雨水,浸透骨髓。
可怜吗确实可怜。可这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狼狈,何尝不是她一次次选择顾辰、一次次践踏我的真心、一次次将林氏拖入深渊后,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我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将自己的腿,从她冰冷绝望的怀抱中,一寸寸地抽了出来。
这个动作,让林晚宜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她瘫软在地,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我走到工具箱旁,拿起那部屏幕朝下的旧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的提示触目惊心,大部分来自林晚宜,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大概是那些追债的我面无表情地解锁屏幕,手指在按键上快速按了几下。
然后,我走到瘫软在地的林晚宜面前,蹲下身,将手机屏幕,递到了她涣散的眼前。
屏幕上,是刚刚拨出去的110三个数字,通话计时正一秒一秒地跳动。
听筒里,传来接线员清晰冷静的声音: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我看着她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彻底填满的眼睛,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力量:
林晚宜,你的死活,跟我无关。
要命,找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