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月光空降
>苏晚的白月光空降公司那天,我正用结婚纪念日礼物——限量咖啡机煮提神咖啡。
>她抽走我熬夜做的项目书垫咖啡杯:顾琛刚回国,你搬去杂物间吧。
>那晚我偷吃外卖小龙虾,却听见她向白月光撒娇:他哪有你懂金融
>离婚时我只要了那盒小龙虾配方。
>三个月后,屿记龙虾火遍全网,苏晚却疯狂打来电话:公司快破产了,顾琛根本不懂运营!
>直播间里我笑着剥虾:感谢苏总前夫送的火箭,今晚抽100份顾琛同款秘制酱料。
>暴雨夜她砸门哭喊复婚,我推开窗晃了晃上市计划书:嘘,我的新股民会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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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咖啡机与背叛
咖啡机低沉的嗡鸣,像一头困兽在狭窄的办公桌角落里挣扎。蒸汽带着焦糖和深烘豆特有的苦涩香气,丝丝缕缕地往上冒,缠绕着我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这机器是我上个月死乞白赖,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个由头,磨了苏晚小半个月才点头让买的。限量款,骚包的亮红色,放在我这间采光全靠对面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扎眼,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无情地跳成01:47。桌面上,堆得像战壕掩体一样的文件夹后面,是我熬了三个通宵、肝火旺得嘴角起泡才搞定的南城商业综合体二期项目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我的脑细胞尸骸。我端起那杯刚萃好的、滚烫得能烫穿喉咙的浓缩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苦味和滚烫感在口腔里炸开,强行把濒临宕机的脑子又拖回线上几秒。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咔哒一声拧开了。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主人翁姿态。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像冰锥凿在凌晨冰冷的寂静里。
苏晚走了进来。
她没看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径直扫过我堆满文件的桌面,扫过那台刺眼的红色咖啡机,最后落在我那张被文件山掩埋了大半的办公椅上。她今天穿了件剪裁极其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衬得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刀,冷冽、锋利。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垂上那对小巧的钻石耳钉——那是顾琛很多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我一直知道。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反而像个沉默的陪衬,黯淡无光。
她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很高,穿着合体的藏青色羊绒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熨帖的浅灰色高领毛衣。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倦色,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一进来就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评估。
顾琛。苏晚心尖上那颗朱砂痣,白月光本光,终于从他那镀金的华尔街壳子里爬回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往下拽。那口滚烫的咖啡瞬间在胃里凝成了冰坨子,沉甸甸地坠着。办公室里明明开了暖气,我却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苏晚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翻涌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周屿,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咖啡机最后的喘息,顾琛刚回国,对公司业务和环境还需要熟悉。你这间办公室位置比较好,离我近,方便沟通。你今天就收拾一下,搬到走廊尽头那间空着的杂物间去。
她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仿佛只是在通知我今天的会议改期。仿佛我在这里熬过的无数个日夜,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那台她点头才买来的红色咖啡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杂物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那地方,堆满了坏掉的复印机、过期的宣传册、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灰尘和霉菌混合味儿,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接触不良、随时可能罢工的节能灯。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苏晚,我……我手上南城二期这个项目正到关键……
话没说完,顾琛往前一步,姿态从容地站到了苏晚身边。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我懂你难处,但大局为重的虚伪温和,落在我脸上,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堪称体恤的笑意。
周屿是吧常听晚晚提起你,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是那种华尔街精英特有的、经过无数次路演和谈判打磨出来的腔调,南城的项目,晚晚跟我提过,确实重要。不过我刚接手,很多基础的东西需要尽快熟悉,这个位置确实方便些。项目交接的事,我们后续再详细沟通,你看如何他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里是毫无转圜余地的笃定。
晚晚。叫得真他妈亲热。
我的辩解卡在喉咙里,像块烧红的炭,烫得生疼,却吐不出来。苏晚就站在他旁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顾琛线条流畅的侧脸上,那眼神里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专注,甚至……带着点依赖。她根本没看我。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像个滑稽的小丑,在台上声嘶力竭地表演,而观众席上,她在意的人只有一个。我熬夜熬出来的心血,在她眼里,大概还不如顾琛一句需要熟悉环境。
苏晚的视线终于从顾琛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我这边,但焦点显然不是我。她看到了我桌面上那份摊开的、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南城二期项目书。厚厚一沓,封面上用加粗的字体印着项目名称和我的名字。
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看我一眼,直接伸手,精准地抽走了最上面那份核心方案书。纸张在她手中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刺耳得像讽刺。
接着,在顾琛和我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做了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她随手就把那份凝结了我无数心血、关乎整个部门下半年KPI的项目书,啪地一下,平平整整地垫在了顾琛刚刚放在我桌角的那个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下面。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不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商业文件,而是一张随手可得的、印着打折广告的旧报纸。咖啡杯底残余的水汽,瞬间在洁白的A4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湿痕。
我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全涌到了头顶,眼前甚至黑了一下。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滚烫的杯壁灼烧着掌心,那点痛楚却远不及心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顾琛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那点虚伪的体恤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的了然。他甚至没去看那份被垫了杯子的文件,只是对苏晚露出了一个还是你周到的、极其碍眼的赞许眼神。
苏晚根本没在意我的反应,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转向顾琛,脸上冰封的表情融化了一些,声音也放柔了,带着一种我几乎快要忘记的语调:阿琛,你看还缺什么我让人马上置办。这地方……确实委屈你了,先将就一下,等隔壁那间大的腾出来,立刻给你换。
顾琛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扫过我这间虽然不大但堆满个人痕迹的办公室,带着一种主人审视新领地的从容:晚晚你太客气了,这里很好。能看到你的办公室,方便。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规划着。我,周屿,这个办公室名义上的主人,此刻像个局外人,像个碍事的障碍物,被彻底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和苏晚身上清冷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名为多余的气息。
我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最后那点残存的光彻底熄灭了。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淹没了头顶。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累。
知道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我收拾。
我放下那杯几乎要被我捏碎的咖啡,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过身,开始机械地把桌上属于我的东西——那个用了五年、杯壁上还沾着咖啡渍的马克杯,一个养着几片绿萝的玻璃瓶,几本翻得卷了边的专业书……一样样塞进旁边一个半旧的纸箱里。动作僵硬,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搬去杂物间行。垫我的项目书随便。
心都凉透了,还在乎这个
苏晚似乎对我的识相很满意,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和顾琛又交代了几句什么,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我的办公室。高跟鞋的声音和沉稳的皮鞋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台还在兀自散发着余温的骚包红色咖啡机。
死寂。
我站在原地,看着纸箱里那些零碎的、毫无价值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苏晚的香水味,还有顾琛身上那股子昂贵的、精英范儿的须后水味。
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翻搅。不是饿,是恶心。一种被彻底否定、被当成垃圾般处理的恶心。
我捂着胃,跌坐在那张已经不属于我的椅子上。椅背冰冷的皮革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视线落在那个被垫在顾琛咖啡杯下的项目书上,湿痕已经扩散开,晕染了封面上周屿两个字的一角,模糊不清。
像个隐喻。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手指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去年公司年会时和苏晚的合影,她穿着礼服,笑容得体,我站在旁边,像个忠诚的护卫。
真他妈讽刺。
指尖在几个外卖APP上无意识地滑动。胃里的空虚和恶心感交织,迫切需要一点滚烫的、刺激的东西压下去。最后,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极其接地气的店铺图标上——老刘头秘制龙虾·烧烤大排档。
一份招牌麻辣小龙虾。加麻加辣。备注:不要香菜,不要葱,只要虾和酱。
下单,付款。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狠劲。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在椅子里。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的光映在我脸上,一片惨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起来,外卖电话。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像个幽灵一样飘出公司大门。凌晨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稍微吹散了一点脑子里混沌的麻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散发着浓郁香料和麻辣气息的塑料袋时,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袋子传到手心,竟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不能回办公室了。那里现在是顾琛的领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拎着那袋小龙虾,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公司大楼后面那个终年不见阳光、只供员工偶尔摸鱼抽根烟的狭窄后巷里蹲了下来。头顶是几根裸露的、锈迹斑斑的消防管道,脚下是湿滑、散发着不明异味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着几个翻倒的垃圾桶。
环境恶劣到了极点,但此刻,这里反而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至少没有苏晚,没有顾琛。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把塑料袋放在膝盖上,粗暴地撕开包装。一股更加霸道、更加鲜活、混合着辣椒、花椒、蒜蓉和各种复杂香料的热烈气味猛地冲了出来,瞬间盖过了巷子里原有的污浊气息,也狠狠撞在我麻木的感官上。
粗暴地扯掉一次性手套,也顾不上脏不脏,我直接上手,抓起一只被红亮酱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龙虾。虾壳滚烫坚硬,指尖被烫得微微刺痛,但这痛感反而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掰头,抽虾线,捏开虾壳,动作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厉。剥开那层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雪白、弹嫩的虾肉,再狠狠裹上一层厚厚黏稠、闪烁着红油的秘制酱料。
塞进嘴里。
滚烫!麻辣!咸鲜!一股极其复杂、极其霸道、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嘶——哈!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和鼻涕差点被这股汹涌的辣意和热度逼出来。但紧接着,是虾肉本身的鲜甜弹牙,被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酱汁衬托得淋漓尽致。酱汁的味道太绝了!辣得直接,麻得通透,咸鲜的底味厚重扎实,隐隐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中药材的甘醇回香。这味道像一把烧红的刀子,蛮横地劈开了我冻结的神经和麻木的味蕾,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淋漓尽致的爽快感!
一只接一只,我近乎贪婪地剥着,吃着。滚烫的虾肉和浓烈的酱汁顺着喉咙滑下,像一股灼热的岩浆流进冰冷的胃里,点燃了那一片死寂的荒原。手指被染得通红,沾满了酱汁,嘴唇也火辣辣地肿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狼狈不堪,却畅快淋漓。
就在我被这麻辣鲜香冲击得有点晕乎乎,沉浸在一种短暂的、感官刺激带来的麻痹中时,巷子口那边,靠近大楼安全通道后门的方向,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是苏晚的声音。
那声音褪去了在办公室里的冰冷和公事公办,变得异常柔软,甚至……带着点我记忆中久违的、撒娇般的甜腻。
……阿琛,你就别笑话我了。金融模型这些东西,我一看就头大,哪有你懂行呀以前那些数据……唉,还不都是周屿硬着头皮弄的,他也就只能做做这些基础运算了,格局打不开的。
她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刚刚被麻辣刺激得有些麻木的心上。
他哪能跟你比呀华尔街回来的精英,眼光、格局、对市场的敏锐度……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他也就……嗯,守成还行吧,让他开拓算了吧,他真没那个本事。
我捏着半只小龙虾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虾壳瞬间刺破了指尖的皮肤,一点刺痛传来。嘴里刚才还觉得鲜美无比的虾肉,忽然间味同嚼蜡,只剩下满口的苦涩和令人作呕的油腻感。
原来,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只会基础运算、格局打不开、守成还行的工具人。我的所有付出,那些熬过的夜,那些掉过的头发,那些被她随手垫了咖啡杯的心血,在她看来,大概都是不值一提的、理所应当的消耗品。
现在,她的白月光回来了,我这块用旧了的抹布,自然该扔进垃圾桶了。
我慢慢低下头,看着膝盖上塑料袋里红彤彤的一片狼藉。酱汁的浓烈气味依旧霸道地弥漫在狭窄的后巷里,但此刻,它带给我的不再是刺激和慰藉,而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浓稠、红亮、沾满了虾壳的酱汁上。刚才那股奇异的、令人着魔的复合香味,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辣,麻,咸,鲜……还有一种奇特的、难以复制的甘醇底味。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混合着一种冰冷的清明,猛地冲上头顶。
我深吸一口气,巷子里混杂着垃圾、油污和这霸道酱汁的气味,呛得我肺疼。但我毫不在意。
我猛地站起身,膝盖上的塑料袋哗啦作响。动作太大,沾满酱汁的手在粗糙的墙壁上蹭了一下,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再没有任何犹豫。
我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我沾着油渍和酱汁、狼狈却异常平静的脸。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异常坚定地划开了通讯录。
找到那个名字——苏晚。
拨通。
忙音响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才被接通。
喂她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和尚未褪尽的、与顾琛通话时的柔软余韵,周屿什么事这么晚了。
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大概是怕吵到隔壁的顾琛。
我站在冰冷污秽的后巷里,背靠着粗糙的墙壁,手机贴在耳边。巷子里穿堂的风带着初秋的寒意,吹在我汗湿的额头上,激得皮肤一阵战栗。膝盖上塑料袋里残余的小龙虾和酱汁散发出的浓烈气味,混合着垃圾的酸腐味,直往鼻腔里钻。
电话那头,苏晚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开口时,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没有愤怒的颤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苏晚,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几秒钟后,苏晚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拔高和一种被冒犯般的尖锐:周屿你疯了!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就因为让你挪个办公室至于吗你!
她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惊讶,不解,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这么不识大体的责怪。唯独没有慌乱,更没有挽留。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纹在唇边转瞬即逝。膝盖上的塑料袋随着我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悉索声。我低头,目光落在里面那红亮的酱汁上,那抹浓烈的色彩在昏暗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刺眼。
跟办公室没关系。我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苏晚,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拖着没意思。
你……!她似乎被我的平静噎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声音都变了调,周屿!你到底想干什么顾琛刚回来,公司现在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成熟
我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在她眼里,我的痛苦和尊严,永远比不上她公司的稳定,比不上顾琛的需要。
我很清醒。我淡淡地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塑料袋边缘渗出的油渍,黏腻的触感,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带上证件。
周屿!苏晚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我不同意!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再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家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语气里充满了荒诞的讥讽,苏晚,那个地方,从顾琛踏进你心里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的家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气结,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好!离就离!你以为我苏晚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周屿,你别后悔!
放心,我抬起眼,看着巷子口上方那方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周屿,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瞎了眼,以为能捂热一块石头。
说完,不等她再有任何反应,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彻底切断了她那边可能传来的任何声音——愤怒的、指责的、或是……哪怕一丝丝伪装的挽留。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巷子里的风声,还有我膝盖上塑料袋里,那残余酱汁散发出的、霸道而浓烈的香气,固执地钻进我的鼻孔。
我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郁气,似乎随着这口气被吐出了一部分,虽然空落落的疼,却有种病态的轻松。
离婚好。
但就这么灰溜溜地滚蛋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被扫地出门,连自己的办公室都保不住,连自己的心血都只配垫别人的咖啡杯
休想!
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膝盖上那红得刺眼的酱汁上。刚才那股奇异的、令人欲罢不能的复合香味,再次清晰地浮现。辣得纯粹,麻得通透,咸鲜厚重,回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甘醇……这绝对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用工业调味料勾兑出来的味道!
一个近乎疯狂,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猛地伸出手,不再顾忌油污,直接探进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虾壳,用手指蘸取了一大块浓稠、红亮的酱汁。冰凉的触感,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我把那沾满了酱汁的手指,直接送进了嘴里。
舌尖传来爆炸般的味觉冲击!
辣!麻!咸!鲜!层次分明又完美融合!尤其是那股在口腔后段缓缓升起的、悠长而独特的甘醇感,绝非普通香料能达到!这酱料里,绝对有独门的东西!配方!核心的配方!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悲伤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赌徒看到翻盘希望般的、灼热的兴奋!
我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里最后一点酱汁刮到一个还算干净的一次性餐盒盖上,像对待稀世珍宝。接着,我翻出刚才那个油腻的外卖单。
店铺名:老刘头秘制龙虾·烧烤大排档。
地址:南城老区,槐荫路夜市,A-17号摊位。
老板电话:138XXXXXXXX
刘建国。
刘建国老刘头
我紧紧攥着那张沾着油渍的外卖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后巷墙壁,污浊的空气,都变得不再难以忍受。膝盖上那袋残骸,此刻不再是失败的象征,而像是一把意外获得的、锈迹斑斑却可能撬动命运的钥匙。
苏晚,顾琛,办公室,项目书……这些让我窒息的东西,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名为翻盘的欲望狠狠挤到了角落。
我站起身,腿因为蹲得太久有些发麻,但我毫不在意。拎起那个装着酱汁样本的餐盒盖和油腻的外卖单,像捧着圣物,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条冰冷肮脏的后巷。
天快亮了。
属于周屿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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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离婚与秘方
民政局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苏晚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抱着手臂,脸色比阴沉的天空还要难看。她看到我走过来,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愤怒。
周屿,你最好想清楚!她劈头盖脸,声音压着怒火,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威胁我!顾琛的能力,不是你能比的!离了我,你算什么
我停下脚步,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她。一夜没睡,眼底带着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亢奋。我甚至对她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目光掠过她,落在她身后那辆崭新的黑色宾利上。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顾琛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来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我想得很清楚。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天气,苏晚,签字吧。别耽误彼此时间。
苏晚被我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她大概以为我会痛哭流涕,会跪地求饶,唯独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令人心慌的疏离。
好!好得很!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怨毒,周屿,这是你自找的!我倒要看看,没了苏家这棵大树,你能扑腾出什么浪花来!她猛地从手包里抽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狠狠摔在我怀里。财产分割,按照协议!你一分也别想多拿!
薄薄的几页纸打在我胸口,然后滑落。我弯腰,平静地捡起来,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份详细罗列了房产、股票、基金归属的协议书。目光直接落在了最后一页,签名栏上她那笔力锋锐、带着十足优越感的苏晚两个字上。
我拿出笔,没有一丝犹豫,在周屿那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沉稳,不见丝毫颤抖。
放心,我把签好的协议递还给她,目光直视着她盛怒的眼睛,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拿。
苏晚接过协议,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塞回包里,冷哼道:算你识相!你那点工资和死工资买的基金,够你喝几个月西北风
我笑了笑,没接她的话茬,反而从随身的旧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用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还沾着些微红油的一次性餐盒盖。里面,凝固着昨晚那红亮浓稠的酱汁。
苏总大气,我把那个油腻腻的盒子往前递了递,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婚内财产,我只要这个。昨晚那份外卖小龙虾剩下的酱料。算是……留个纪念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晚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先是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最后被一种强烈的、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彻底点燃!她保养得宜的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我,指尖都在颤抖:周…周屿!你!你神经病啊!你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连宾利车里的顾琛都抬起了头,隔着车窗玻璃,皱着眉看向这边,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大概在他华尔街精英的认知里,离婚时索要一份剩菜酱料,属于精神失常范畴。
随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把那盒酱料宝贝似的收回背包里,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比苏氏的股份金贵。
疯子!不可理喻!苏晚气得浑身发抖,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她狠狠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周屿,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抱着你这盒垃圾酱料活几天!别到时候像条狗一样爬回来求我!
她说完,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踩着细高跟,怒气冲冲地转身,拉开宾利的车门钻了进去。
黑色宾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没有丝毫停留,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尾气味。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本薄薄的、墨绿色的离婚证。塑料封皮冰冷坚硬,硌着掌心。
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我低头,轻轻拍了拍背包里那个油腻的盒子。
老伙计,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我低声自语,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弧度,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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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夜市寻宝
南城老区,槐荫路夜市。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油烟、孜然、廉价香水和汗液混合的复杂气味。霓虹招牌杂乱无章地闪烁着,劣质音响放着的口水歌震耳欲聋。这里和苏晚窗明几净、冷气充足的CBD办公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蹲在老刘头秘制龙虾油腻腻的折叠桌旁,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满脸沟壑、手指关节粗大、身上系着一条辨不出原色围裙的老头——刘建国。
啥你要买我的酱料配方老刘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这个穿着还算干净体面、与夜市环境格格不入的怪人,嗤笑一声,小伙子,脑子没烧坏吧我这摊子虽然小,但就靠这点祖传的玩意儿吃饭呢!卖给你我老刘头喝西北风去啊
周围几个摊主也投来看傻子似的目光,夹杂着哄笑声。
刘叔,我把姿态放得很低,眼神却异常诚恳,我知道这是您吃饭的家伙。我不是想买断,是想跟您合作。您出配方和技术,我负责找地方、弄执照、搞宣传,把您这手艺做大!做成品牌!开连锁店!到时候,您坐着数钱就行!
做大品牌连锁店老刘头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笑得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哈哈哈,你这城里娃,电视剧看多了吧还连锁就我这点破酱料,也就糊弄糊弄这夜市上的老主顾!还开连锁卖给鬼去
他摆摆手,像赶苍蝇: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我这锅酱还等着下料呢!
碰壁。意料之中。
但我没走。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成了槐荫路夜市的常客。白天,我在网上疯狂查资料,研究餐饮行业,尤其是小龙虾市场的现状和潜力,做可行性分析,像当年给苏氏做项目书一样认真。晚上,我就准时出现在老刘头的摊子前。
不买虾,就点一碗最便宜的素面,然后默默地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看着老刘头在烟火缭绕中忙碌。
他炒酱料的时候,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他如何控制火候,看他按什么顺序下那些瓶瓶罐罐里的粉末和油料,看他什么时候舀起一勺尝尝味道,眉头紧锁地再撒一把不知名的香料粉进去……
我看得无比专注,甚至偷偷用手机录下他关键的步骤(虽然画面晃动得厉害),在脑子里飞快地分解、组合。
偶尔,食客不多的时候,我就凑上去帮忙。笨手笨脚地剥蒜,被蒜汁辣得眼泪直流;帮忙收拾桌子,弄得满手油污;或者在他炒酱炒得满头大汗时,适时地递上一瓶冰镇的廉价矿泉水。
刘叔,歇会儿,喝口水。我把水递过去。
老刘头起初很不耐烦,骂骂咧咧:你这娃,有毛病吧放着城里好日子不过,跑这来受罪图啥
图您这手艺。我咧嘴一笑,露出被蒜汁熏红的牙龈,真的,刘叔,您这酱,绝了!我吃了那么多地方,就没吃过这么对味儿的!这要是不让更多人吃到,太可惜了!
也许是看我真的不像开玩笑,也许是被我的死缠烂打磨得没了脾气,也许是我帮忙时那份笨拙却实诚的劲儿触动了他,老刘头的态度渐渐没那么生硬了。
有一天深夜,收摊时下起了小雨。我帮着老刘头把沉重的煤气罐搬上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雨水混着汗水,糊了我一脸。
老刘头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沙哑:娃啊,你……你真铁了心要干这个这行当,苦啊!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几个大钱!你看我,干了大半辈子,也就混个温饱。
我直起腰,抹掉脸上的雨水,眼神在昏暗的路灯下亮得惊人:刘叔,我不怕苦。我就信您这酱!它能火!一定能!
我指了指他三轮车上那口沾满油垢、却盛着宝贝酱料的大铁锅,这锅里的东西,值钱!比那些写字楼里装模作样的玩意儿,值钱多了!
老刘头浑浊的眼睛在雨幕中闪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雨点都开始密集起来。
唉……他又是一声长叹,带着认命般的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行吧行吧,你这娃,属驴的,犟!看你心诚……配方,老规矩,传儿不传女,卖是不能卖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你要是真想干,我……我可以教你。但你得发誓!这配方,烂在肚子里!要是敢泄露出去半点,我老刘头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一刻,雨点打在脸上的冰凉感瞬间消失,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猛地涌向四肢百骸!
成了!
我强压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喜,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刘叔!我发誓!我用我后半辈子发誓!这配方,就是我亲爹妈问,我也绝不吐露半个字!
老刘头看着我,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像是笑意的表情,他挥了挥粗糙的大手:行了行了,别杵这儿淋雨了!明天……早点过来!带上纸笔!脑子给我放灵光点!
哎!好嘞!谢谢刘叔!我声音洪亮,几乎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二天,我揣着几乎全部积蓄换来的几沓现金,又厚着脸皮找大学时关系最铁的哥们儿老K借了一笔天使投资(被老K骂了半天恋爱脑上头,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地转了账),在老刘头摊子附近一条租金相对便宜的老街巷子里,盘下了一个只有二十来平米、前身是家倒闭奶茶店的小门脸。
地方是真的小,墙壁上还残留着粉色的Hello
Kitty贴纸和买一送一的褪色标语。但当我拿着钥匙打开那扇卷闸门,听着它哗啦啦升起的声音时,感觉像是在开启一个崭新的纪元。
没有设计师,没有装修队。我和老刘头,再加上被我用未来百万分红忽悠来的、刚失业的远房表弟大军,组成了最初的草台班子。
铲掉粉色的墙皮,露出斑驳的水泥墙。我和大军轮着大锤,吭哧吭哧地砸掉没用的吧台。老刘头贡献了他用了多年、被烟火熏得黢黑的大铁锅和炒勺。刷墙漆买最便宜的环保白漆,桌椅板凳去旧货市场淘换最结实的二手货。灯自己爬梯子装!水管漏了大军以前干过汽修,拿着扳手硬是给拧上了!
屿哥,咱这店……真能行大军累得瘫在刚擦干净的水泥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弥漫着油漆味的小店,一脸怀疑人生,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连个招牌都没有!
老刘头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漆点,走到门口,看着外面老街巷子稀疏的人流,目光却异常坚定。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昨晚熬夜设计的一个极其简单的Logo——一只线条抽象、钳子威武的红色小龙虾,旁边是两个字:屿记。
地方小怕什么我回头,对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沾了点白灰的牙齿,眼神亮得灼人,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的‘香’,就是刘叔那锅酱!大军,明天你就去把这个Logo喷到咱卷闸门上!要大!要红!要亮眼!
得嘞!大军一骨碌爬起来。
老刘头吐出一口浓烟,烟雾里,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也透出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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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直播翻盘
三个月后。
家人们!看见没!就是这红油!这色泽!这黏稠度!挂壁!什么叫挂壁!这就是!
手机支架上的直播镜头怼着一盆刚出锅、红艳艳、油汪汪的小龙虾。我戴着一次性手套,动作麻利地抓起一只最大个的,镜头聚焦在那诱人的虾壳和流淌的酱汁上。
先嗦头!精髓就在这儿!我凑近镜头,夸张地嗦了一口虾头里浓郁的汤汁,发出满足的喟叹,嘶——哈!这味儿!绝了!麻辣鲜香!直冲天灵盖!看到后面那老爷子没镜头一转,扫到角落里穿着干净厨师服、正背着手、一脸严肃监工的老刘头,咱屿记龙虾的定海神针!刘老爷子!祖传秘方!纯手工熬制!不含任何科技与狠活儿!主打就是一个实在!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嗦汤的声音我没了!口水流成河!】
【老爷子一看就是有真功夫的!比那些网红店靠谱多了!】
【主播快剥肉!我要看虾肉!】
【地址!跪求地址!本大学生馋哭了!】
【这红油看着太有食欲了!下单了下单了!真空包装来三份!】
别急别急!我笑着,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剥开虾壳,露出里面饱满雪白的虾肉,特意在镜头前360度展示,看这肉质!Q弹!紧实!新鲜现杀现做!
然后,把虾肉狠狠地、均匀地裹上厚厚一层红亮浓稠的酱汁,整个塞进嘴里,闭着眼,一脸陶醉地咀嚼。
嗯~~~~我拖长了调子,就是这个味儿!家人们!无法形容!麻辣过瘾!鲜香回甘!吃一口,什么烦恼都没了!啥老板画的大饼,啥前任给的委屈,全滚蛋!只有这虾,这酱,才是人间值得!
弹幕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主播你太会了!我受不了了!立刻!马上!给我发货!】
【刚失恋,急需这盆虾治愈!下单五斤!】
【前面的姐妹等等我!一起团购!】
【屿记!记住你了!明天就冲实体店!】
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像坐了火箭一样疯狂飙升,点赞数滚得眼花缭乱,右下角小黄车的订单提示音叮咚叮咚响得几乎连成一片。旁边负责打包发货的大军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脸上却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
我瞥了一眼旁边另一部手机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店铺后台的实时数据。销售额后面那一长串数字,看得人肾上腺素飙升。
就在这时,我那部私人手机在裤兜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苏晚。
我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油腻腻的操作台上,任由它在那里无声地、徒劳地震颤。
直播还在继续,气氛正酣。
感谢‘小龙虾救我狗命’送来的火箭!老板大气!我对着镜头抱拳,笑容灿烂,家人们!为了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今晚直播间,再加一波重磅福利!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屏幕上雪花般滚动的期待弹幕,然后慢悠悠地从旁边拿起一个印着屿记Logo和那只醒目红虾的透明酱料罐。里面是红宝石般晶莹浓稠的秘制酱料。
看到没屿记镇店之宝!灵魂酱料!我把罐子对着镜头晃了晃,今晚!抽奖!100份!顾琛同款秘制酱料!免费送!包邮到家!让你在家也能复刻米其林三星……哦不,复刻咱屿记的巅峰美味!
顾琛同款四个字,我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
弹幕瞬间炸了:
【顾琛同款哪个顾琛】
【卧槽!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苏氏集团那个空降的华尔街海龟】
【主播牛逼!这梗玩得6!】
【哈哈哈哈顾琛同款可还行突然更想拥有了怎么回事!】
【抽我抽我!我要尝尝让海龟都折腰的酱料!】
直播间气氛达到顶点,礼物特效疯狂刷屏。扣在操作台上的私人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震动,安静得像块冰冷的砖头。
我笑容满面,眼神却掠过喧嚣的直播镜头,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城市另一端,那张此刻必定铁青扭曲的脸。
苏晚,顾琛,这份同款,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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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风雨夜归人
窗外的天,黑得像泼了浓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屿记新店宽大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如同密集的鼓点。店里早已打烊,明亮的顶灯熄了,只留了吧台附近几盏暖黄的氛围灯,映照着光洁的地板和整齐摆放的桌椅。空气中还残留着小龙虾和酱料霸道而诱人的余香。
我和老刘头、大军,还有新加入的美女投资人林薇——一个眼光毒辣、在餐饮圈小有名气的风投人,正围坐在吧台旁。
桌上是几份散开的文件。最上面一份,封面印着醒目的标题:《屿记全国连锁及Pre-IPO融资计划书》。旁边,林薇的IPAD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最新的后台数据:单日线上订单破三万,实体店日翻台率超八次,品牌估值那一栏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
周总,刘师傅,林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充满赞赏,数据非常漂亮。市场对你们的认可度超出预期。我这边可以确定领投下一轮,额度不是问题。现在的关键,是供应链的深度整合和核心酱料的标准化生产保密方案,必须万无一失。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计划书上供应链管理的那一章节。
老刘头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保密两个字他听得真切,立刻挺直了佝偻的背,拍着胸脯,带着浓重乡音保证:林老板放心!那锅酱,就是我的命根子!除了我,谁也别想知道火候咋看,料咋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那副如临大敌、视死如归的架势把我们都逗笑了。
大军则兴奋得直搓手:薇姐!屿哥!咱这分店选址,我觉得滨江路那家倒闭的KTV位置就贼拉好!面积够大,停车方便,人流量……
我们正热烈地讨论着分店装修风格和第一批加盟商筛选标准,店里那扇厚重的玻璃门,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烈地、疯狂地撞击!
砰!砰!砰!
声音沉闷又急促,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像是有失控的野兽在拼命撞门。
我们几个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谁啊大半夜的大军皱眉,一脸警惕地站起身,顺手抄起了吧台后面一根用来撑遮阳伞的空心不锈钢管。
砰!砰!砰——!!!
撞击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加狂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嘶哑、破碎、被风雨撕扯得变调的哭喊声:
周屿!周屿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
那声音……是苏晚!
我们几人都愣住了。老刘头一脸茫然,大军则是纯粹的错愕加不爽。林薇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饶有兴味,像在看一出突然上演的荒诞剧。
我坐着没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变得深不见底。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木质吧台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微不可闻的哒哒声。
周屿!你开门!求求你!开门看看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崩溃的哭腔,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骄傲,只剩下绝望的哀求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公司……公司要完了!顾琛他根本就是个草包!他什么都不懂!他搞砸了和瑞风的融资!他挪用了项目款!现在审计在查!银行在催贷!供应商堵着门要钱!周屿!只有你能救我!只有你了!
她的哭喊被淹没在狂暴的风雨声中,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厚重的玻璃门,砸进店里。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眼瞎!是我对不起你!她哭喊着,用拳头,用身体,更加猛烈地撞击着玻璃门,发出令人心悸的砰砰声,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复婚!我什么都听你的!公司都给你!周屿!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那扇钢化玻璃门在她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薇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微笑,没说话。老刘头和大军则完全懵了,看看门,又看看我,大气都不敢出。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吧台暖黄的灯光在我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走到那扇被疯狂撞击、布满凌乱水痕和手掌印的玻璃门前。
隔着布满雨水的、模糊的玻璃,我能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苏晚浑身湿透,昂贵的风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精致的妆容早已糊成一团。她像个真正的疯子,眼神涣散,布满血丝,双手拍打着冰冷的玻璃,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苏氏女总裁的矜贵和冷傲
我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在雨夜里歇斯底里的、与己无关的疯子。
我伸出手,没有开门,而是按下了门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安装在门上方的一个小巧扩音器启动了。
我凑近门上的通话口,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了出去,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风雨和她失控的哭喊:
嘘——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
门外的苏晚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住了,拍打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愕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内,试图看清阴影中我的脸。
我的声音继续响起,透过冰冷的扩音器,在狂风骤雨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的平静:
苏总,声音小点。我的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却比窗外的冷雨更刺骨,我的新股民们,会嫌吵。
新股民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混乱的意识里。
她彻底呆住了,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泥塑,眼神从惊愕迅速转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我没再理会门外那个失魂落魄的影子。
转过身,脸上那点冰冷的疏离瞬间融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对着吧台旁等待的伙伴们扬了扬下巴。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滨江路那个选址。我走回吧台,动作自然地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屿记Pre-IPO融资计划书》,在苏晚绝望的目光能及之处,随意地、却又充满力量地晃了晃。
那份象征着崭新起点、无限可能的文件,在暖黄的灯光下,封面上烫金的字体折射出冷硬而耀眼的光芒。
大军眼光不错,我笑着,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门外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那地方,我看行。明天约房东聊聊
林薇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柠檬水,优雅地抿了一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红唇微启:周总拍板,我没意见。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掠过那扇依旧在风雨中发出轻微呜咽的玻璃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看来,我们屿记的‘钱景’,比某些人想象的,要光明得多。
老刘头听不懂什么Pre-IPO,但房东、拍板这些词他明白,尤其林薇那句钱景光明,让他沟壑纵横的老脸瞬间笑开了花,搓着手连连点头:光明好!光明好!咱的酱,就该让全国人民都尝尝!
大军更是兴奋地一挥拳头:得嘞!屿哥!薇姐!我这就去查那房东电话!
店外,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这座不夜的城市。
店内,暖黄的灯光下,关于未来的蓝图在笑语和文件的翻页声中,清晰地铺展开来。
那扇坚固的玻璃门,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门内,是升腾的烟火气和无尽的可能;门外,只剩下风雨中,一个被彻底抛弃在旧日泥潭里的、失魂落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