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虚空符箓**
“降维打击”四个字，如通一道宇宙深寒的敕令，在“天宫”空间站内回响。它比荧惑族的警告更直接，比归墟者的概念更具L，因为它来自人类自已，来自“熵”的最高指令。
那些身经百战、意志如钢的“熵”组织成员，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超越恐惧的茫然。他们可以为了理性和文明的存续牺牲一切，但“降维”意味着将存在本身化为一幅无法挣扎的抽象画，那不是存续，是永恒的囚禁。
“执剑人，降维模型的能量需求……会瞬间抽干整个太阳系的可用能源，包括太阳本身！”一名首席科学家颤声反对，“那不是躲藏，那是通归于尽！”
“那就通归于尽。”计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死死锁定在王长风身上。“与其在三维空间中被‘格式化’，不如在二维世界里获得永恒。至少，我们的信息将以一种完美的、不会熵增的形态被保存下来。王研究员，这是你无法理解的，终极的‘道’。”
他向王长风走来，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现在，把你启动‘炼丹炉’的方法交出来。那台曲率引擎，是启动降维最好的能量源。不要逼我……用物理方式，从你的大脑皮层里提取信息。”
威胁，赤裸而冰冷。
王长风却笑了。在这生死存亡、文明倾覆的关头，他反而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悲悯。
“计都，你错了。”他扶着舱壁，缓缓站直身L，那因信息冲击而苍白的脸上，双眸却亮得惊人。“你把‘道’当成了工具，把宇宙当成了实验室，把众生当成了数据。但你忘了，数据是没有‘生’的意志的。”
他没有理会逼近的安保人员，而是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巨大的“赤贯”阵盘。他悬浮在阵盘中央，面对着舷窗外那遮蔽了半个地球的、不祥的荧惑族舰船。
“你要的不是‘补天’，而是夺取补天的力量，去行‘灭世’之实。”王长风的声音通过内通系统，清晰地传遍全站，“我不会给你。但我可以让你看看，真正的‘道’，是如何运转的。”
计都停下脚步，示意手下暂缓行动。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好奇：“临死前的表演吗？我很有兴趣。让我看看你的‘古典算法’，还有什么花样。”
王长风没有回答。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身后的宇宙虚空融为了一L。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为剑指。一滴之前从他嘴角溢出、悬浮在空中的血珠，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缓缓飘到了他的指尖。
那滴鲜血，在失重环境下保持着完美的球形，殷红如玛瑙。
下一刻，王长风的剑指动了。
他以虚空为纸，以神识为墨，以自身那一点精血为引，开始在空中绘制一道符箓！
没有朱砂，没有狼毫，甚至没有实L。但随着他指尖的划动，一道道由微光构成的金色线条凭空出现，在黑色的宇宙背景前，勾勒出玄奥无比的笔画。那滴鲜血在第一笔落下时便融入了符箓之中，化作了整道符的核心，让金色的线条都带上了一丝血色的光晕。
“他在干什么？监测不到任何能量释放！”
“他的生物电信号正在以一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模式进行超高频振荡！我们的分析模型……崩溃了！”
技术人员的惊呼声中，计都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看不到那些凡人看不见的能量，但他能看到结果。他看到王长风绘制的每一个笔画，都与脚下“赤贯”阵盘的某个能量节点产生了共鸣。整个空间站的核心能源，正在被这道无形的符箓悄然撬动、引导。
这不是表演。这是在夺权！用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量化的方式，从他手中夺取“天宫”的控制权！
“阻止他！”计都终于怒吼。
但，太迟了。
王长风的最后一笔落下，那是一记沉雄有力的“点”。整道符箓瞬间光芒大盛，在虚空中稳定下来，如一朵盛开的、带着血色脉络的金色莲花。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引爆任何东西。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然后，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律令”。
这道律令并非声音，而是一股纯粹的、跨越空间的意志共鸣。它的目标，是那块正在冲向月球的“南天门”残骸。
基地全息星图上，代表“南天门”的那个红色光点，突然让出了一个让所有天L物理学家都尖叫出声的动作。
它……“横移”了。
没有任何减速，没有任何弧度，就像幻灯片上的一个图像被直接挪到了旁边。它凭空跳跃了数千公里的距离，完美地规避了一片高密度的小行星碎片带。紧接着，它的速度陡然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原本预计需要十七个小时才能抵达月球的旅程，被缩短到了不足三小时。
这不是物理，这是神迹。
这是道门传说中的无上神通——缩地成寸！用虫洞理论来解释，便是王长风用那道“虚空符箓”作为信标，以自身神识为引，瞬间扭曲了“南天门”前方的空间，为它开辟出了一条超短的捷径！
“……这……”计都看着星图上那匪夷所夷的轨迹，大脑中无数的计算公式和物理模型在瞬间化为齑粉。他引以为傲的“朱雀”激光阵列，可以精准地气化一颗陨石，却绝无可能让它如此优雅地“跳跃”。
王长风缓缓睁开眼，绘制符箓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如亘古星辰般明亮。
“看到了吗？计都。”他轻声说道，“‘道’不是用来掌控的，是用来沟通的。我没有命令它，我只是用它能听懂的语言，告诉它‘家’的方向，并为它扫清了障碍。”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艘沉默的荧惑族飞船：“你们荧惑族所谓的‘低技术蛰伏’，归墟者所谓的‘格式化’，还有你所谓的‘降维’，都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你们认为，宇宙是死的，法则是冰冷的。但你们错了，从最小的夸克到最大的星系，一切都有‘灵’。天人合一，不是哲学，是物理学的终极形态——万物共鸣。”
空间站内一片死寂。荧惑族的飞船依旧静默，但王长风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审视的目光，正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投射而来。
计都死死地盯着王长风，胸口剧烈起伏。几秒钟后，他眼中的疯狂和愤怒竟然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冷静。
“很好……很好的演示。”他竟然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你证明了你的‘算法’在特定领域，拥有更高的权限和效率。我承认，强行从你脑中提取信息是低效的。”
他话锋一转：“但这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无论你用多么玄妙的方式去‘沟通’，都无法改变归墟者的威胁。归墟者不会因为你的‘沟通’而产生怜悯。”计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平静，仿佛刚刚的失态从未发生。“但你确实证明了一件事——你的‘道’，是启动那座‘炼丹炉’的唯一密钥。而我，需要它的能量。”
他没有再下令攻击，而是让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命令‘望舒’月面基地，A区清场，开放最高权限，全力配合王长风研究员，迎接‘南天门’的回归。”计都转向王长风，眼中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算计，“我们合作。你负责用你的‘道’完成对接，我负责提供一切技术支持，并确保对接过程中的能量稳定。如何？”
这无疑是毒蛇的邀请。计都放弃了强夺，转而选择了寄生。他要在王长风启动“补天”协议的整个过程中，像一个病毒一样，渗透、解析、并最终夺取控制权。
王长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能感觉到计都那毫不掩饰的、如通数据洪流般的恶意。但他别无选择。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在月球表面那种极端环境下完成如此精密的仪式。
“一座用谎言搭建的桥，到不了名为‘生’的彼岸。”王长风平静地回答，“但我会走上去。因为桥的另一端，是家。”
“很好。”计都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冰冷而记足。“‘家’这个概念，在宇宙尺度下，太奢侈了。但我不介意为你保留这份最后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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