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风卷起染血的战旗残片,啪一声狠狠抽在萧厉的脸上。他身上的玄铁重甲裂开三道狰狞的血口,深可见骨,他的嘶吼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显得如此微弱:援军何在!死绝了吗!
副将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王妃…王妃她…拦了我们的调令!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裂硝烟,一匹通体如火的枣红马如同浴血凤凰般冲至近前!
马背上的人影纤细却凌厉,黑色面甲遮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淬冰般的眸子。她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震得周围残兵心头一悸。她看也不看萧厉,反手将一柄刃口翻卷、浸透黑红血浆的长刀抛了过去,声音清冷如碎玉:王爷,接稳了!
萧厉下意识接住那沉甸甸的凶器,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几乎是嘶喊出声:柔儿!你果然来救…
最后一个我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双露在面甲外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刻骨的嘲弄。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印在他胸膛之上!
噗——!
萧厉如遭巨锤轰击,百斤重的玄铁重甲竟像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狠狠地撞向身后一名正狞笑着举起弯刀的敌国悍将!
当回弃子的滋味如何
面甲下传来一声轻蔑的低笑,如同毒蛇吐信。
咔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胫骨碎裂声,在瞬间死寂的战场上清晰得可怕。萧厉高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进一个布满污雪和残肢的陷马坑中,泥浆和血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抬起头,剧痛让他的脸扭曲变形,独眼中喷薄着极致的震惊、愤怒和不解,死死盯着马背上那道身影:你…谢柔!你不是葬身火…
报——!!!
凄厉的传令声划破短暂的死寂,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粮草大营!粮草大营遇袭!火…火势冲天!
正要将金刀压向萧厉脖颈的敌国皇子拓跋骁,动作猛地一滞,锐利的鹰目射向马背上的女子。却见她已翻身下马,旁若无人地走到染血的沙盘前,纤白的手指执起一枚代表伏兵的黑色令旗,毫不犹豫地插向沙盘东南角一处狭窄隘口,声音冷冽如冰,不容置疑:火攻。留口子,请君入瓮。
拓跋骁眼神闪烁,深深看了她一眼,竟鬼使神差地收回了金刀,沉声下令:照她说的做!
黎明时分,惨烈的厮杀暂歇。萧厉拖着断腿,带着仅存的、如同惊弓之鸟的残兵,狼狈不堪地退至绝地——鹰嘴峡。两侧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削,前方是追兵,后方是万丈深渊。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那是数百张强弓硬弩拉至满月的死亡之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嘶嘶吐信。
萧厉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鹰嘴峡的顶端,凛冽的晨风吹拂着那人早已解下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卸去了面甲,露出那张萧厉刻骨铭心、此刻却冰冷陌生到极致的脸——谢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因失血和绝望而煞白的脸,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快意:萧厉,当年你笑我谢家是废棋,可随手丢弃时…可曾想过今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高高举起的手臂猛地挥下!
放——!
万箭齐发!冰冷的箭镞撕裂稀薄的晨雾,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死亡暴雨,向着峡谷底部那绝望的身影,倾泻而出。
战俘营的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血腥、汗臭和排泄物的恶臭。冰冷的泥地结着粗糙的冰碴,寒气刺骨。萧厉背靠粗糙的木栏,仅存的左腿因剧痛和寒冷而不住颤抖。他死死攥着木栏,指甲早已崩裂,渗出的鲜血在冰冷的木头上冻成了暗红的冰珠。独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谢柔…待孤脱困…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咚。
半块散发着馊臭味的硬饼砸在他面前的污雪里,溅起点点泥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爬过去,捡起来,吃了。
谢柔穿着敌国将领的皮甲,靴尖踢开简陋的牢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像当年,你纵马踏碎我谢家押送粮草的最后一辆马车时…那些粮袋滚落在地的样子。
屈辱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萧厉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抬头,独眼赤红如血兽,死死瞪着谢柔。
就在这时,牢房的皮帘被粗暴地掀开。拓跋骁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目光扫过萧厉,最终落在谢柔身上,带着审视。他手腕一扬,一卷边缘染着暗褐色血迹的羊皮文书,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萧厉的脸上!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拓跋骁的声音冰冷彻骨。
羊皮卷展开,上面是用血写成的密信,落款赫然是萧厉!血渍早已干涸发黑,显得格外刺目。而在血书之下,压着一张绘制精细的战役地图——正是三年前导致谢家军主力全军覆没的雁门关之战!图上清晰地标注着谢家军的行军路线和本不该出现的敌军伏击点!
萧厉的瞳孔骤然放大,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猛地转向谢柔,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贱人!是你伪造!你陷害孤!
话音未落,他竟不顾断腿剧痛,身体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手成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掐向谢柔纤细的咽喉!速度之快,连拓跋骁都猝不及防!
小心!
拓跋骁惊呼。
然而,谢柔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嘲弄。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萧厉的手爪,闪电般伸出自己的右手!
咔嚓!
一声轻响,并非骨碎,而是萧厉腕上沉重的镣铐锁链应声而断!同时,谢柔的掌心,精准地印在萧厉沾满污血的手腕上!
就在两人肌肤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谢柔白皙的掌心,一道赤红色的猛虎纹路骤然亮起!那纹路如同活物,在昏暗污浊的地牢中爆发出幽深而威严的红光!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女子声音,伴随着虎啸般的嗡鸣,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赤虎为凭,血债血偿!三十万边军听令——!
轰隆——!!!
地牢一侧厚重的石壁,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纸糊般轰然向内倒塌!烟尘弥漫中,无数身披玄色重甲、眼神冰冷如铁的士兵,如同从地狱涌出的潮水,沉默而迅猛地涌入!刀锋林立,杀气瞬间冻结了空气!他们胸前,赫然都烙印着一个微缩的赤色虎头!
拓跋骁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握刀的手瞬间绷紧!萧厉更是僵在原地,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恐惧——这些玄甲士兵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他萧家赖以震慑北疆的王牌精锐!此刻,却如同最忠诚的猎犬,拱卫在谢柔身后!
镇北王府,书房。
珍贵的紫檀木桌案被掀翻在地,散落的密档、信函被粗暴地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萧厉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粗木拐杖,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撞开挡路的屏风,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锁定正将最后一卷《镇北王功勋录》投入火盆的谢柔。他手中的长剑因狂怒而剧烈颤抖,剑锋直指谢柔心口,声音嘶哑如破锣:贱人!把虎符交出来!那是孤的!
谢柔一脚将沉重的火盆踢翻,燃烧的纸张如同火蝶四散飞舞,瞬间引燃了地毯。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艳,一半森然。她冷冷地看向萧厉,眼神如同在看一堆腐肉:你的军功呵…萧厉,你那些赫赫战功,有多少是我父亲临终前,用自己的血一个字一个字替你伪造的比如…
她逼近一步,声音淬着冰,三年前那场让你名震天下的雁门关‘大捷’!你的功劳簿上,每一笔都是谢家军的冤魂在泣血!
住口!孤杀了你!
极致的羞辱和秘密被揭穿的恐慌彻底点燃了萧厉的疯狂,他再也无法忍受,手中长剑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化作一道寒光,直刺谢柔心窝!
嗤——!
利刃穿透皮甲、撕裂血肉的声音清晰无比!
然而,倒下的却不是谢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旋身而至,用宽阔的脊背,牢牢挡在了谢柔身前!拓跋骁!
长剑深深贯穿了他胸前的护心镜,刺入皮肉!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银亮的胸甲,顺着剑刃的凹槽汩汩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谢柔看着拓跋骁因剧痛而瞬间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那不断扩大的、温热的血渍。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这一剑…滋味如何权当还了我父亲心口上…你父王射出的那一箭。
她的指尖沾染着拓跋骁的血,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枚静静躺在桌案一角、象征无上兵权的赤金虎符之上。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虎符那古老而繁复的纹路上。奇异的是,那滴血并未滑落,反而如同活物一般,沿着那些玄奥的凹槽,蜿蜒流淌开来…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力量。
金銮殿。蟠龙金柱在森冷的刀戟寒光映照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更添几分肃杀。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面沉如水,眼中却压抑着惊疑与愤怒。他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下,声如雷霆,在大殿中嗡嗡回响:
罪妇谢氏!勾结敌国,私通西戎皇子拓跋骁,盗取虎符,残害忠良镇北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通敌叛国四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向殿中那抹孤绝的身影。
满殿文武噤若寒蝉,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跪在冰冷金砖上的女子。她一身素衣,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雪地里的青松。
谢柔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她没有辩解,没有哭喊,只是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缓缓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咚——!
额头撞击金砖的声音,沉闷得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双手猛地抓住自己后背的衣襟,用力一撕!
嘶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谢柔整个光洁的后背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无数道目光之下!
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
只见她脊骨中央的肌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栩栩如生、殷红如血的猛虎图案!那赤虎昂首怒啸,姿态威猛霸道,虎目之中仿佛燃烧着火焰!最令人惊骇的是,那赤虎胎记的形状、大小,竟与玉阶之上、皇帝宝座后方悬挂的那枚象征着帝国最高兵权的巨大赤金虎符——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赤…赤虎符!
须发皆白的老丞相失声尖叫,手中的玉笏啪嗒一声坠地,摔得粉碎!谢家…谢家血脉传承的赤虎兵符…竟…竟在血肉之中!这…这不可能!
他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鬼神之事。
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成网,笼罩着谢柔那烙印着血色猛虎的脊背。皇帝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镇北王府,祠堂。
沉重的楠木灵位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木屑飞溅!第七块!萧厉如同彻底疯魔的困兽,拄着拐杖,仅存的独目充血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香案上仅剩的先王灵位,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凭什么!凭什么是他!孤才是战功赫赫的镇北王!他萧珏一个病秧子,凭何立嫡!凭何!
香烛燃烧的气息混合着檀香,弥漫在肃穆又压抑的空间里。
吱呀——
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谢柔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如同索命的修罗。冷风卷着香灰扑了萧厉一脸。
她一步步走进来,靴底踩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目光扫过地上先王妃的牌位,她脚步未停,径直踩了上去!坚硬的靴底碾过那代表尊贵的名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凭什么
谢柔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萧厉的耳膜。就凭你那个下贱的娘…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是爬了主君的床、又亲手毒杀了主母的…卑、贱、婢、女!
你胡说!
萧厉如遭雷击,目眦欲裂,狂怒地挥舞着拐杖扑过来!
谢柔身形灵巧地侧身避过,反手一抖,一卷泛黄的古旧族谱在她手中哗啦展开!她精准地将族谱翻到一页,用力甩到萧厉面前!
刺目的烛光下,族谱上那几行用朱砂批注的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厉的独眼上:
【萧厉
婢生子】
【生母柳氏
毒杀主母
罪证确凿
赐白绫】
【不堪承嗣
永不入宗庙正册】
啊——!!!
萧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拐杖脱手飞出,独眼中充满了崩溃的绝望和疯狂。他挣扎着想去撕碎那族谱,却被谢柔一脚踩住了手腕。
城楼之上,朔风凛冽如刀。远处地平线上,点点烽火次第燃起,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将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暗红。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拓跋骁轮廓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按住胸前渗血的绷带,目光复杂地看着身旁凭栏远眺的谢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你早就知道…在书房那一刻,我会为你挡下那一剑,对吗
谢柔没有回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许金疮药在指尖,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拓跋骁颈侧一道陈旧的箭疤上。那疤痕的位置,与他父亲当年射中谢帅心口的箭伤,惊人地相似。
她的指尖冰凉,动作却轻柔。声音也轻柔,却字字如刀:那你父王当年屠我谢家满门,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时…又可曾问过一句‘因果’
拓跋骁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他霍然转身,一把死死攥住谢柔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压抑到了极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若我说…若我说当年是…
报——!!!紧急军情!!!
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撕裂了城楼上凝重的气氛!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指着远方冲天而起的滚滚狼烟,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西戎大军!是西戎铁骑!萧厉!萧厉开了北城门!引西戎军入城了——!!!
玄武门,这座帝都最后的屏障,此刻已化作血腥的屠宰场。粘稠温热的血浆漫过脚踝,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死亡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内脏破裂的腥臭。
萧厉仅存的左腿被粗糙的皮绳死死捆缚在马鞍上,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斜挂在马背一侧。他脸上溅满血污,仅存的独眼闪烁着疯狂怨毒的光芒,手中弯刀高高挑起一颗守城将领死不瞑目的头颅,对着城下黑压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西戎大军嘶声狂笑:十城!只要砍下谢柔的人头!孤王许你们十城之地!哈哈哈!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欢呼,而是西戎王座下那匹巨象般高大的战马喷出的灼热鼻息,以及西戎王手中那柄沉重金锤裹挟的恐怖风压!
轰——!!!
金锤狠狠砸在坚固的城墙垛口上,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西戎王那虬髯怒张的脸上满是贪婪与暴戾,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萧厉!你的头!本王也要定了!一个丧家之犬,也配谈条件杀!
就在西戎铁骑如决堤洪水般冲向摇摇欲坠的城门时,异变再生!
咻——!!!
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鸣镝响箭撕裂长空!
哗啦——!!!
看似平静的护城河水突然炸开!无数身披水靠、口衔利刃的伏兵如同鬼魅般从冰冷的水底暴起!手臂粗的带钩铁索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缠向西戎铁骑的马腿!
唏律律——!
战马悲鸣,人仰马翻!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混乱的战团中心,一道银亮的枪芒如同破浪的蛟龙,锐不可当!拓跋骁身先士卒,手中银枪化作点点寒星,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取西戎王心口要害!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必杀的决心!
然而,就在枪尖即将触及西戎王胸前重甲的瞬间,拓跋骁的手臂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枪势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偏转!
妇人之仁!
一声冰冷的叱喝如同惊雷在拓跋骁耳边炸响!谢柔眼中寒光暴涨,手腕猛地一抖,腰间盘绕的牛皮绳套如同有了生命般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套住了西戎王那粗壮的脖颈!
呃!
西戎王猝不及防,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驾!
谢柔狠狠一夹马腹!她胯下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猛冲!巨大的力量瞬间绷紧了绳索!
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喉骨挤压声响起!西戎王那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沛然巨力拖拽着,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如同一个沉重的破布袋,被发狂的战马拖着,在布满残肢断臂和冰冷积雪的地面上疯狂拖行!
这一绳…
谢柔的声音在战马的嘶鸣和西戎王濒死的嗬嗬声中,清晰地传入拓跋骁的耳中,冰冷刺骨,还你父王当年…毒杀我父亲的那碗穿肠散!
雪白的大地被拖出一道刺目惊心的、蜿蜒曲折的血河!浓稠的血浆混合着碎肉和内脏,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淡淡的血雾。
就在这片人间地狱的边缘,一个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身影,艰难地从尸堆里爬了出来。正是萧厉!他仅存的左腿自大腿根部以下已然消失,露出森森白骨茬口,断肢处被冻得乌青。他用双手扒着冰冷的雪地,拖着半截残躯,蠕虫般爬向谢柔的马蹄方向,独眼中燃烧着最后一丝扭曲的、名为希望的火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柔…柔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愿以命相抵…只求你…只求你看在往日情分…
当啷!
一柄锋利的匕首被丢在他面前的雪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他卑微的乞求。
谢柔勒住战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神漠然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她的靴底,缓缓抬起,然后重重地碾在萧厉唯一完好的、支撑着他残躯的右手手指上!骨节在坚硬的靴底和冰冷地面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自断左腿。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当年…你下令斩断我父亲右腿…以儆效尤那般。
剧痛让萧厉浑身抽搐,冷汗混合着血水流下。他看着地上那柄冰冷的匕首,又看看自己仅存的、支撑着他所有尊严和生命的右手,再看看谢柔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短暂的死寂后,萧厉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嚎!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匕首!
寒光一闪!
噗嗤——!
利刃狠狠切过他那条早已齐根断掉的左腿残肢!将本就惨烈的伤口,切得更加血肉模糊!
够…够不够!
他抬起布满血污和涕泪的脸,独眼死死盯着谢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仿佛在邀功,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疯狂赌博。
谢柔的目光落在他那条仅存的、完好无损的右腿上,眼神幽深如寒潭。她缓缓抬起脚,玄铁打造的坚硬战靴,带着千钧之力,稳稳地、不容抗拒地踩在了萧厉右腿的膝盖骨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死亡的宣告。
差得远。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断干净了…彻底像个废物了…
靴底开始缓缓施加压力,才配…当我谢府的门房。
不——!!!
萧厉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
然而,就在那令人心悸的骨碎声即将响起的前一刻——
父王欠的血债——!!!
一声悲怆到极致、愤怒到极致的厉吼如同惊雷般炸响!是拓跋骁!他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的星辰,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寒芒,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狠狠刺向正被眼前景象惊得微微愣神的西戎王后心!
噗——!
长剑透体而过!带着一往无前的复仇意志!
西戎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剑尖,眼中的暴戾和贪婪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儿臣…来还——!!!
拓跋骁的吼声,带着血泪,彻底淹没了萧厉的惨叫和那尚未完成的骨碎声。
凯旋的鼓声雄浑激昂,如同滚雷般在帝都上空回荡,震落了宫檐上沉积多年的尘埃。象征着胜利与荣耀的红绸挂满长街,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
金銮殿。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朝会都要肃穆,又暗流汹涌。年轻的皇帝高坐龙椅,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深吸一口气,从身旁内侍高举的玉盘中,郑重捧起那方象征着皇后尊位、温润剔透的凤印。
谢氏女柔,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挽社稷于将倾,救黎民于水火!其功…彪炳千秋!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朕…特赐凤印,册封为…
锵——!
一声清越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骤然响起,打断了皇帝的册封!
只见阶下,一身玄甲未卸、血迹斑斑的谢柔,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冰冷的剑锋并非指向任何人,而是快如闪电般斩向皇帝身前内侍手中捧着的、那道尚未宣读完毕的明黄圣旨!
嗤啦——!
象征着皇权的明黄锦缎如同脆弱的帛纸,被锋利的剑刃轻易撕裂,断为两截!半截圣旨飘然落地。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一幕震得魂飞魄散!
谢柔收剑而立,玄甲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她抬起沾着血污的脸,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兵,直刺龙椅之上的皇帝,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凤印本帅不要!
她的手指,带着无匹的锋芒,直直指向皇帝身侧另一名内侍手中托着的那方象征着天下兵马大权的——赤金帅印!
本帅要的——是它!
这石破天惊的要求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惊呼、抽气、怒斥声四起!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一个高大的身影排众而出,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殿砖之上!正是拓跋骁!他卸去了战甲,只着一身素色劲装,额上束发的金冠在殿内光芒下熠熠生辉。他仰头,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望向持剑而立的谢柔,声音洪亮而清晰,响彻大殿:
臣,拓跋骁!愿以万里江山为聘!此生此世,唯谢帅马首是瞻!恳请谢帅…下嫁!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再起惊雷!连皇帝都惊得从龙椅上微微直起了身!
谢柔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拓跋骁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感动,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早已料到的嘲弄。她手腕一抖,长剑化作一道惊鸿!
锵!
一声脆响!拓跋骁束发的金冠被剑尖精准无比地挑飞!那顶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金冠旋转着飞上半空,镶嵌其上的硕大东珠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脱离了金冠的束缚,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弧,然后啪嗒一声,不偏不倚地掉落在殿前尚未干涸的一滩暗红色血泊之中,溅起几滴污浊的血珠。
以江山为聘
谢柔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刺骨的讥讽。拓跋骁,三年前雁门关外,你冒领我父亲浴血拼杀、最终埋骨沙场的战功,踩着谢家军的尸骨踏上青云路时…
她的剑尖缓缓抬起,指向拓跋骁的眉心,那冰冷锋锐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可曾想过…自己配不配谈‘聘礼’二字!
拓跋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那无形的剑意刺穿了灵魂。他看着血泊中那颗蒙尘的东珠,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皇宫深处,幽暗的地宫。寒气深入骨髓,连墙壁上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摇曳的火把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鬼影。浓重的霉味和一种陈年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萧厉拖着仅存的半截残躯,如同一条真正的蛆虫,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爬过冰冷的地面。他身后,留下了一道粘稠的、混合着脓血和污秽的痕迹。他爬过一堆堆早已腐朽发黑、辨不清面目的骸骨,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死死盯着前方石阶上那个背对着他的、纤细却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柔…柔儿…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
他伸出仅存的那只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试图去抓谢柔的靴角。
谢柔缓缓转过身,火光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她没有看萧厉,目光落在他刚刚爬过的一堆骸骨旁。那里,半截腐朽不堪的破旧战旗斜插在尸骨堆中。她抬起脚,靴尖随意地踢开那半截战旗。
褪色的旗面上,一个残缺却依旧能辨认的、巨大的谢字,赫然显露!只是那谢字早已被暗黑色的血垢和泥污浸透,显得无比狰狞和悲怆。
萧厉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他看着那个谢字,独眼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是…是父皇…是父皇当年…
看来王爷认得。
谢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不再看萧厉,目光扫过地宫四周壁龛里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陈旧灵牌。那些灵牌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气。
她提起脚边一个沉重的木桶,里面盛满了粘稠刺鼻的火油。
哗——!
哗——!
哗——!
冰冷的火油如同黑色的瀑布,毫不留情地泼向那些积满灰尘的壁龛,泼向那些密密麻麻、代表着无数亡魂的灵牌!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宫。
既然认得…
谢柔的声音在地宫寒气的映衬下,如同九幽寒冰,那便劳烦王爷…亲自去向这些冤魂告罪吧!
不!不要!柔儿!我错了!饶了我!饶…
萧厉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疯狂地向前蠕动!
嚓!
一点橘红色的火苗在谢柔指尖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恶魔之眼。她手指轻弹,那点火星划出一道优美的、却象征着毁灭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泼满火油的壁龛之中!
轰——!!!
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如同咆哮的赤色巨龙,贪婪地吞噬着那些腐朽的木牌!火光冲天,将整个地宫映照得一片血红!无数灵牌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仿佛无数冤魂在烈火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焚尽一切的气息!
就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撞破地宫高处的气窗,挟着凛冽的寒风扑入火海!是拓跋骁!他无视燎人的烈焰和浓烟,目光焦急地锁定火海边缘的谢柔,向她伸出手,嘶声大喊:柔儿!跟我走!离开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谢柔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火海中焦急的脸。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在拓跋骁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她手腕一抖!
哗啦啦——!
数条隐藏在阴影中的粗大铁链如同苏醒的毒蟒,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闪电般缠上了地宫那扇唯一通往外界的厚重石门门栓!巨大的铁锁轰然落下,将门彻底锁死!
结束
谢柔的声音穿透火焰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拓跋骁的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不,你…也该留下。
在拓跋骁惊愕、不解、最终化为绝望的目光中,谢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边缘带着干涸血渍的旧巾帕。她手腕一抖,巾帕展开。
火光跳跃着,贪婪地舔舐着巾帕上斑驳的字迹。那些字迹虽然陈旧,却如同用鲜血写就,每一个笔画都透着深入骨髓的怨毒和控诉:
【拓跋骁
鸩杀谢帅】
!!!
拓跋骁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他看着那方巾帕,看着上面那行如同诅咒般的字,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原来…她早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地宫,这烈火…是给他准备的坟墓!
不——!!!
拓跋骁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嘶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被铁链锁死的石门,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沉重的石门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巨响。
轰隆——!!!
地宫穹顶,一根被烈焰烧灼得通红的巨大石梁终于承受不住,轰然断裂,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下来!瞬间将拓跋骁绝望的身影和那疯狂的嘶吼,彻底吞没在爆裂的碎石与滔天的烈焰之中!
点将台高耸入云。台下,黑压压的铁甲洪流一眼望不到边际!刀枪如林,旌旗蔽日!冰冷的钢铁寒光连成一片肃杀的银色海洋,在初冬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谢帅!称帝!!
谢帅!称帝!!
谢帅!称帝——!!!
三十万将士的齐声怒吼,如同九天神雷滚过大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震得整个帝都都在颤抖!城墙垛口上积压的厚厚白雪,在这撼天动地的吼声中簌簌滚落!
谢柔一身玄色金纹帅袍,立于点将台最高处,寒风卷起她的袍角,猎猎作响。她俯瞰着这片由鲜血和白骨铺就、终于被她牢牢握在掌中的山河,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平定天下的威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山呼海啸、万众归心的巅峰时刻——
唏律律——!!!
一匹明显被药物刺激得双目赤红、口吐白沫的疯马,驮着一个鼓鼓囊囊、嗤嗤冒着青烟的硕大炸药包,如同失控的炮弹,疯狂地冲破外围警戒,直直撞向点将台下的校场中心!马背上的骑手早已气绝,身体被牢牢绑缚!
那嗤嗤作响的青烟,是死亡的倒计时!
炸药!!护驾——!!
台下将领目眦欲裂!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那疯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点将台侧后方,那片尚未清理完毕、仍冒着缕缕青烟的火海废墟之中,一道焦黑的身影竟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暴起冲出!
是拓跋骁!他半边身体焦黑,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唯有一双眼睛,在绝望的废墟中燃烧着最后的光芒,死死锁定谢柔的方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
柔儿——小心——!!!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匹冲向谢柔方向的疯马!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噬了一切!刺目的火光和狂暴的气浪如同地狱的巨口瞬间张开!点将台剧烈摇晃,坚固的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杆象征着最高统帅权柄、刚刚被升起的巨大谢字帅旗,被狂暴的气浪硬生生掀飞上半空!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谢柔被猛烈的冲击波震得一个趔趄,但迅速稳住身形。她冰冷的眼眸扫过瞬间化为修罗场的校场中心,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和四散的残肢断臂。拓跋骁和那匹疯马,早已尸骨无存。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最坚硬的玄冰。她大步走向爆炸边缘的废墟,无视灼热的余温和呛人的烟尘,徒手在滚烫的焦土和破碎的瓦砾中翻找着什么。
很快,她扒拉出了一截焦黑扭曲、尚在微微抽搐的残躯——正是萧厉!他只剩下小半边胸膛和一条完好的右腿,面孔焦黑一片,唯有一只眼睛还勉强睁着,里面燃烧着最后一丝怨毒、疯狂和…难以置信的惊愕,如同淬了剧毒的箭镞,死死钉在谢柔脸上。
很意外
谢柔的声音在爆炸的余音中显得异常清晰。她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划过萧厉那条唯一完好的右腿小腿肚。那里的皮肤虽然焦黑,却诡异地鼓起一个清晰的、长方形的轮廓。知道我为什么…独独留下你这条右腿吗
她的指甲如同锋利的刀片,猛地刺入那鼓起的皮肤!
嗤啦——!
焦黑的皮肤被轻易划开!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模糊,里面赫然藏着一卷用特殊油布和薄薄金属片包裹保护的——羊皮密诏!
谢柔将那卷羊皮密诏从萧厉腿中抽出,无视他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变得一片死灰。她站起身,当着无数惊魂未定、正重新聚集过来的将士的面,当着天地,当着这残破的山河,将那卷沾满萧厉血肉的羊皮卷,猛地展开!
血与火交织的惨烈背景下,羊皮卷上那用朱砂混合着金粉写就的、铁画银钩的诏书,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刺目而威严的光芒:
**【朕查实,逆子萧厉,豺狼成性,弑父篡位,戕害忠良,祸乱朝纲,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凡我大夏子民,见此诏书,人人得而诛之!天地共弃,鬼神同戮!钦此!】**
落款处,赫然是先帝的私人印玺和一个早已干涸发黑、带着无尽恨意的指印!
真相大白于天下!最后的反转,彻底钉死了萧厉的万世骂名!
校场内外,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冲天的哗然和怒吼!
谢柔不再看萧厉那彻底失去生机的残躯一眼。她转身,一步步走向点将台旁,那座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熔炉。炉中,赤金色的滚烫铁汁如同岩浆般沸腾翻滚,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她高高举起手中那枚历经无数血雨腥风、象征着至高权柄也浸透了无尽血泪的赤金虎符。冰冷的金属在朝阳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山河为局,众生皆子…
她低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下一刻,手臂猛地挥落!
噗通!
那枚凝聚了太多野心、背叛、荣耀与牺牲的赤金虎符,如同投入沸汤的冰雪,瞬间沉入那翻滚咆哮的赤金色熔浪之中!刺目的金光一闪而逝,随即彻底融化,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谢柔猛地转身,面对台下重新肃立、如同钢铁森林般的三十万大军!她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指向校场边缘,最后一杆在风中猎猎作响、代表着旧日王权的萧字大旗!
剑光如匹练,划破长空!
咔嚓!
旗杆应声而断!那面巨大的萧字王旗,如同折翼的巨鸟,颓然坠落尘埃!
谢柔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最沉重的战鼓,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开天辟地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回荡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万里河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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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
她的剑锋,直指苍穹!
尔等眼中——
只认谢字旗——!!!
吼——!!!
谢帅!!谢帅!!谢帅!!!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统一!如同沉睡的巨龙彻底苏醒,发出的震动九霄的咆哮!三十万把刀剑同时举起,冰冷的寒光汇聚成一片无坚不摧的银色海洋!
初升的朝阳终于彻底刺破了笼罩帝都的最后阴云,万丈金光泼洒而下,覆盖了残破的城墙,覆盖了染血的大地,覆盖了这片刚刚被彻底清洗、重新铸就的山河!
那光芒,落在无边无际的铁甲之上,折射出比太阳本身还要耀眼、还要炽烈的光芒,浩浩荡荡,奔腾不息,最终淹没了视线所及的万里河山。
新的时代,在血与火的废墟之上,在冰冷的铁甲与炽热的忠诚之中,悍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