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猩红的电影票
江虞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不是空调故障的那种冷,而是像有冰块顺着脊椎往骨髓里钻,带着一种潮湿的、腐朽的气息。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暗沉的灰。
灰得像蒙尘的旧照片,连光线都像是被稀释过,懒洋洋地趴在粗糙的木头上——他正躺在一块窄小的木板上,身下垫着的稻草散发着霉味,扎得后颈发痒。
嘶……江虞撑着木板坐起身,脑袋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用棒球棍敲过。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公司加班,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打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败的土坯房里。墙壁是黄泥混合着碎草糊成的,多处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发黑的秸秆;屋顶的茅草缺了一大块,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角落里堆着几个豁口的陶罐,蛛网结得比渔网还密。
最诡异的是房间中央的木桌。桌上没有油灯,没有食物,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铁盒,盒面上用暗红色的漆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瞳孔却是裂开的嘴。
江虞的心跳开始加速。作为一个常年泡在代码和逻辑里的程序员,他习惯了一切有迹可循,但现在的处境显然超出了合理的范畴。绑架恶作剧还是……他猝死在了工位上,这是死后的幻觉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手机还在,屏幕是黑的。按亮后,信号栏显示无服务,时间停留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和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时间一模一样。
有人吗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音,很快被外面的风声吞没。风穿过墙壁的裂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就在这时,桌上的黑色铁盒突然咔哒一声弹开了。
江虞瞬间绷紧了神经,缓缓站起身。铁盒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威胁信,只有一张卡片。卡片是深红色的,材质像某种动物的皮革,边缘泛着暗金色的光泽,正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行字:
【深渊院线——观影券】
下面是几行小字:
【影片名称:荒村童谣】
【观影地点:雾隐村】
【观影任务:找到童谣中消失的三个孩子】
【观影时长:7天】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
江虞的手指捏紧了卡片,皮革的质感冰冷而真实。他不是没看过悬疑电影,但这张凭空出现的电影票,以及周围真实到可怕的环境,都在告诉他: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幻觉。
永久滞留……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显然是死亡的委婉说法。
就在他试图冷静分析现状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砰的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一个女孩踉跄着冲了进来,带起一阵夹杂着泥土和血腥味的风。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裙摆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别、别追了……女孩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抓着门框,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会跟着进来。
江虞皱眉看着她。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眉眼清秀,但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是谁江虞的声音很稳,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威胁性。现在的情况不明,贸然树敌绝非明智之举。
女孩抬起头,看清江虞的脸时,愣了一下,眼神里的恐惧稍减,多了几分疑惑:你……也是被‘票’带过来的
江虞心里一动,举起了手中的红色卡片。
女孩看到卡片,像是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苦笑着说:看来不止我一个……我叫李晚宁。刚才在外面,我看到了……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瞳孔猛地收缩,视线死死盯着江虞的身后。
江虞几乎是瞬间转身——他的身后是那面开裂的土墙,墙角的陶罐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地,蛛网完好无损。
怎么了他问。
李晚宁的牙齿在打颤,手指着墙角:刚才……刚才那个陶罐后面,有个小孩的影子……就一闪,不见了!
江虞走到墙角,蹲下身仔细检查。陶罐上的蛛网没有断裂,地面上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脚印。他伸手碰了碰陶罐,冰凉的触感传来,罐口是空的,里面只有几只死虫子。
可能是光线问题。他站起身,这房子光线太暗,容易看错。
不是的!李晚宁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看得很清楚!那个影子……没有脚!
江虞沉默了。没有脚的影子——这显然不属于合理的范畴。他重新看向那张红色卡片,荒村童谣消失的孩子……这些字眼似乎开始串联起来。
你也收到任务了他问。
李晚宁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红色卡片,只是她的卡片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反复攥过。我的任务和你一样,找到消失的三个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我是历史系研究生,刚才进来之前,我在村口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雾隐村’三个字,还有一行小字,是‘光绪二十三年立’。
江虞挑眉。历史系研究生这个身份在现在的处境下,或许能派上用场。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他迅速换算出年份,一个一百多年前的村子
不止。李晚宁扶着墙站起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掀开破旧的门帘一角,你看外面。
江虞走过去,顺着她掀开的缝隙往外看。
外面是一个死寂的村庄。土坯房一间挨着一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里,屋顶的茅草大多已经枯黄,像是老人稀疏的头发。村口的方向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正是李晚宁说的那块。
诡异的是,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说话的声音,甚至连鸟叫都没有。风刮过屋檐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着什么。
你听到了吗李晚宁的声音压得很低,风声里……好像有小孩在唱歌。
江虞凝神细听。风声呜咽,确实夹杂着一些细碎的音节,断断续续的,像是一首童谣,但歌词模糊不清,听不出具体内容。
我们得先弄清楚,那首童谣到底是什么。江虞说,任务是找到消失的孩子,童谣很可能是关键线索。
李晚宁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我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一句……‘红鞋子,白裙子,躲进树洞里’。
红鞋子,白裙子……江虞重复着这两个意象,听起来像是女孩的穿着。他看向李晚宁,你研究历史传说,有没有见过类似的童谣
不好说。李晚宁摇摇头,很多地方的童谣都和当地的民俗有关,尤其是这种偏僻的山村,可能藏着特定的寓意。比如‘躲进树洞里’,可能不是指真的树洞,而是某种象征……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像是个小女孩在唱歌:
红鞋子,白裙子,
躲进树洞里。
第一只,丢了眼,
第二只,断了手,
第三只,没了头……
童谣的声音很甜美,但歌词却让人不寒而栗。江虞和李晚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
三只……正好对应任务里消失的三个孩子。江虞迅速做出判断,歌声是从东边传来的,离这里不远。
我们要去看看吗李晚宁的声音有些犹豫,这听起来太危险了。
必须去。江虞的语气很坚定,我们对这个村子一无所知,童谣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而且,你刚才看到的影子,很可能和这些孩子有关。他顿了顿,补充道,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李晚宁咬了咬嘴唇。她不是胆大的人,刚才那个没有脚的影子已经快把她吓破胆了,但她也清楚,在这种地方,单独行动只会更危险。眼前这个叫江虞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和她一样是普通人,但冷静得有些可怕,或许跟着他真的更安全。
好。她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江虞从墙角捡起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棍,递给李晚宁:拿着,防身。然后他自己也找了一根更长的,握在手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土坯房。刚踏出门槛,那首童谣的声音就消失了,风里只剩下呜呜的声响。
村子里的路是用碎石和泥土铺成的,坑坑洼洼。两旁的房屋门窗大多破损,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江虞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但很稳,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异常的痕迹。李晚宁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手里紧紧攥着木棍,视线警惕地留意着那些黑洞洞的窗口。
你看那边。李晚宁突然拉住江虞的胳膊,指向斜前方的一间房屋。
那间房屋的门是虚掩着的,门楣上挂着一串褪色的红布条,布条上绣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小孩子的手印。最显眼的是门口的石阶上,放着一双小小的红布鞋,鞋面上绣着白色的小花,看起来很新,和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红鞋子……江虞低声说,童谣里提到的。
他示意李晚宁留在原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间房屋。走到门口时,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他缓缓推开虚掩的门。
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门后的景象逐渐展现在眼前——这是一间比他们刚才待的那间更破败的屋子,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衣物,角落里堆着一堆干草,草上似乎躺着什么东西。
江虞握紧了手里的木棍,一步步走进去。
走近了才发现,干草堆上躺着的是一个布偶。布偶是用粗麻布做的,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裙子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布偶的脑袋歪向一边,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用红线缝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是……白裙子江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红鞋子,白裙子,童谣里的元素都出现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李晚宁的一声低呼:小心!
江虞猛地回头,只见李晚宁脸色煞白地指着他的脚下。他低头一看,心脏骤然缩紧——不知何时,他的右脚脚踝上,缠上了一根黑色的头发!那根头发很粗,像是用无数根细发拧成的,正越收越紧,勒得他的脚踝生疼。
更可怕的是,那根头发的另一端,正从布偶身下的干草堆里延伸出来!
江虞想也没想,举起手里的木棍就朝那根头发砸去。啪的一声,木棍砸在头发上,像是砸在了钢丝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而那根头发,竟然毫发无损,依旧在收紧!
用火烧!李晚宁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很急促,那些红布条……是驱邪用的,这里的民俗可能相信火焰能驱散不干净的东西!
江虞立刻反应过来。他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有一个火塘,里面还有一些未烧尽的木炭。他忍着脚踝的剧痛,猛地抬脚,用尽全力将布偶踢开——布偶轻飘飘地滚到一边,露出了干草堆下的一个洞口,那根黑色的头发正是从洞口里钻出来的!
他扑到火塘边,抓起一块燃烧着的木炭,转身就往脚踝上按去。
滋啦——
黑色的头发接触到木炭的瞬间,发出了像是烤肉的焦糊味,迅速蜷缩起来,变成了灰烬。脚踝上的束缚感消失了,但留下了一圈暗红色的勒痕,火辣辣地疼。
江虞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头发往上爬,像是有什么东西想顺着他的脚踝钻进他的身体里。
李晚宁跑了进来,看到江虞没事,才松了口气,蹲下身检查那个洞口。洞口不大,只有拳头大小,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里面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这是什么洞她问。
江虞站起身,走到洞口边,用木棍往里探了探,感觉不到底。不知道。他摇摇头,但可以肯定,和那些消失的孩子有关。他看向被踢到一边的布偶,布偶的脸正对着他们,那个用红线缝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们得找到那首完整的童谣。江虞说,现在只知道三句,信息太少了。
李晚宁点点头,视线落在门口的那双红布鞋上:那双鞋……要不要拿上
江虞看了一眼红布鞋,又看了看那个洞口,不了。他说,看起来像是诱饵。我们先离开这里,去村子深处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两人没有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间房屋。走出门口时,李晚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双红布鞋的位置好像变了——原本是并排放在石阶上的,现在其中一只鞋的鞋尖,正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注视。
她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跟上江虞的背影。
风又开始刮了起来,比刚才更大了。风声里,那首诡异的童谣再次响起,这次的歌词清晰了一些:
红鞋子,白裙子,
躲进树洞里。
第一只,丢了眼,
第二只,断了手,
第三只,没了头……
找到它们,
别回头,
不然,
你就是第四只……
童谣的最后一句,像是贴着耳朵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江虞和李晚宁同时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条寂静的小路,和两旁黑洞洞的房屋。
但这一次,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他们身后。
雾隐村的七天,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树洞里的秘密
风卷着灰沙掠过耳畔,将童谣最后那句阴冷的尾音撕得粉碎。江虞猛地回头时,视线扫过身后二十米内的所有角落——歪斜的篱笆、半塌的柴房、墙根下丛生的野草,一切都静止在死寂里,只有被风吹动的蛛网在微微摇晃。
没人。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攥着木棍的指节泛白。
李晚宁的后背抵着粗糙的土墙,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死死盯着村口的方向,刚才那句你就是第四只分明是个小女孩的声音,甜腻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就像贴在她后颈呵气。可我听得很清楚……
声音来源不明,但方向是村口。江虞的目光落在村口那块歪斜的石碑上,去看看。
现在李晚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刚才那间屋的洞口……还有那双鞋,这里太危险了。
留在原地更危险。江虞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童谣是线索,也是警告。它在引导我们往某个方向走,或者说,在驱赶我们。他指向脚下的路,路面向村口倾斜,碎石缝隙里嵌着几道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你看这些划痕,从我们刚才待的那间屋一直延伸到村口,方向一致。
李晚宁蹲下身细看。划痕很深,边缘带着泥土翻卷的痕迹,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让她心惊的是,划痕里偶尔能看到几根银白色的细线,质地像极了人类的头发,却比普通头发粗硬许多。和刚才勒住你脚踝的头发很像。她抬头看向江虞,是同一个东西留下的
可能性很大。江虞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房屋,这个村子的布局有问题。你注意到没有,所有房屋的门窗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是朝南,而是朝着村子中心那棵老槐树。
李晚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村子中央确实有一棵异常粗壮的槐树,树干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枝桠扭曲地伸向天空,墨绿色的叶子在灰蒙的天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能感觉到那棵树的气场很压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在民俗里,槐树属阴,容易招‘东西’。李晚宁回忆起专业课上学过的知识,有些地方会在槐树下祭祀,认为能沟通鬼神。雾隐村把房屋都朝向槐树,可能是在进行某种长期的供奉。
江虞点头:供奉的,或许就是那些‘消失的孩子’。他抬步走向村口,先去石碑那里,你刚才说上面有字
两人顺着拖拽的划痕往村口走。路过一间半塌的房屋时,李晚宁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屋内墙角:那里有字!
江虞立刻戒备起来,木棍横在胸前,慢慢挪到门口。屋内的土墙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三个小人手拉手围着一棵树,树下面画着一个黑洞洞的圆圈。最诡异的是小人的脸——第一个没有眼睛,第二个没有手臂,第三个没有头颅,和童谣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图案下方写着一行简体字:别听它唱。
简体字江虞皱眉,光绪年间的村子,怎么会有简体字
李晚宁凑近细看,指尖轻轻拂过墙面:颜料是新的,最多不超过半年。这不是村民留下的,是……之前的‘观影者’
这个猜测让两人同时心头一沉。如果这里不止他们两个参与者,那之前的人去哪了是完成任务离开了,还是变成了永久滞留的一部分那句别听它唱,显然是前人用生命换来的警告。
就在这时,一阵孩童的嬉笑声突然从屋后传来,清脆得像风铃。江虞和李晚宁对视一眼,立刻绕到屋后——
屋后是一片荒地,只有几丛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哪有什么孩子的影子但地上却多了三只纸船,用粗糙的草纸折成,船身上用红颜料画着眼睛,正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漂去——可地上明明没有水。
纸船……李晚宁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奶奶说过,给夭折的孩子烧纸船,是希望他们能顺着水路投胎。
江虞蹲下身,拿起一只纸船。纸船很轻,却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捏了捏船身,红颜料蹭到指尖,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不是颜料,是血。
话音刚落,那阵嬉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老槐树的方向传来的。两人立刻朝着声音来源跑去,跑到近前才发现,老槐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口直径约一米,黑漆漆的,嬉笑声就是从树洞里传出来的。
树洞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小玩意儿:生锈的铁环、缺角的瓷娃娃、断弦的弹弓……都是几十年前孩子们玩的东西。最显眼的是树洞边缘缠着一圈圈黑色的头发,和之前勒住江虞脚踝的那种一模一样,头发里还夹杂着几块小小的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
树洞里……李晚宁的声音有些发紧,童谣里说‘躲进树洞里’。
江虞捡起一根枯枝,伸进树洞里搅动了一下。枯枝碰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树洞里的嬉笑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退后。江虞将李晚宁拉到身后,自己则握紧木棍,警惕地盯着树洞。
几秒钟后,一只苍白的小手从树洞里伸了出来。手很小,像是五六岁孩子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那只手在洞口摸索了一阵,抓住了地上的一只纸船,然后缓缓缩回了树洞。
紧接着,树洞里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唱着:红鞋子,白裙子……妈妈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藏进树洞里……
李晚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村口的石碑前,蹲下身用手擦掉碑上的灰尘。石碑上除了雾隐村和光绪二十三年立,下方还有几行模糊的小字,刻得很深,像是用利器凿出来的:
光绪二十二年,岁大旱,颗粒无收。村人祷于槐神,献三童,雨乃降。
献三童……李晚宁倒吸一口凉气,是献祭!这个村子在光绪二十二年遭遇大旱,村民为了求雨,把三个孩子献祭给了‘槐神’,藏进了树洞里!
江虞走到石碑前,看着那几行小字,眼神凝重:所以,‘消失的孩子’不是失踪,是被献祭了。我们的任务,是找到他们的残骸
不一定。李晚宁摇头,民俗里的献祭,往往伴随着诅咒。如果孩子们是被活活埋进树洞的,怨气会很重,可能会化为地缚灵,永远困在村子里。童谣里说‘第一只丢了眼,第二只断了手,第三只没了头’,可能是他们临死前的状态。她看向老槐树的方向,那只手……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孩子的怨灵。
江虞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刚才说,你奶奶讲过烧纸船的习俗
嗯,说是给夭折的孩子引路用的。
那地上的纸船,是有人在给他们引路江虞看向荒地,但纸船是朝着槐树漂的,而不是离开村子的方向。
李晚宁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故意把他们引回树洞。江虞的声音很冷,或者说,是‘槐神’在召唤他们。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被乌云覆盖,狂风卷着沙石呼啸而过,老槐树的枝叶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愤怒地咆哮。
树洞里的歌声变了,不再是稚嫩的童声,而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重复着一句话:祭品……不够……还要……
江虞脸色一变:不好,它可能被激怒了!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
他拉着李晚宁就往村子深处跑。狂风中,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地上爬行。回头望去,只见从树洞里爬出了无数根黑色的头发,像蛇一样在地上蠕动,朝着他们追来!
快!那边有间瓦房!李晚宁指着前方一间相对完好的房屋。那间房屋是用青瓦盖的,比其他土坯房更坚固,门是厚重的木门,看起来能挡住那些头发。
两人拼尽全力跑到瓦房前,江虞一脚踹开木门,拉着李晚宁冲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木门,用门后的顶门杠死死抵住。
砰!砰!砰!
门外传来头发撞击木门的声音,密集而沉闷,像是有人在用拳头砸门。门板剧烈摇晃,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江虞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暂时安全了。
李晚宁瘫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木门,心有余悸:那些头发……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槐神的‘触须’,也可能是孩子们的怨念凝聚成的。江虞环顾四周,发现这间瓦房比之前的土坯房整洁很多,像是有人长期居住。屋里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和一本泛黄的日记。
他走过去拿起日记,封面已经磨损,上面写着雾隐村记事。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是用毛笔写的:
光绪二十三年,春。自献三童于槐神,已有半年。天虽降雨,然村中怪事频发,夜闻小儿啼哭,晨见门户有抓痕。村人皆恐,曰:童怨不散。
光绪二十三年,夏。王二狗家小儿失踪,寻于槐树下,见其鞋,不见其人。村老曰:槐神嫌祭品不纯,需再献一童。
光绪二十三年,秋。献李四家女,藏于树洞。当夜,闻树中哭曰:‘我要眼睛’。
日记写到这里就断了,后面的页面被撕掉了。
江虞把日记递给李晚宁:看来献祭并没有结束,之后又有孩子失踪了。
李晚宁快速翻看日记,眉头越皱越紧:王二狗家的孩子失踪时,只留下了鞋……和我们之前看到的红布鞋很像。还有那句‘我要眼睛’,对应童谣里的‘第一只丢了眼’。她抬起头,这说明,被献祭的孩子不止三个!
江虞点头:石碑上只记载了最初的三个,之后可能还有更多。‘深渊院线’给的任务是找到‘童谣中消失的三个孩子’,可能指的是最初的三个,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被童谣诅咒的三个。李晚宁接过他的话,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祭品。
门外的撞击声渐渐停了。狂风也小了一些,天色却越来越暗,屋里几乎看不清东西。江虞走到桌子旁,点亮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墙角——那里堆着一堆干草,草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布偶。
那个布偶和之前在红布鞋那间屋里看到的很像,也是用粗麻布做的,穿着白色的裙子。但这个布偶的眼睛是用两颗黑色的纽扣缝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纸船。
这个布偶……李晚宁走到墙角,拿起布偶,它的眼睛是完好的。
江虞看着布偶:你说,布偶会不会代表着被献祭的孩子
有可能。李晚宁仔细检查布偶,这个布偶的裙子上没有血迹,手里还有纸船,像是……有人在保护它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很轻,像是小孩子的手指在敲。
谁江虞警惕地问。
门外没有回应,依旧是轻轻的敲门声。
江虞示意李晚宁把布偶藏起来,自己则握紧木棍,走到门后。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灯笼下面挂着一双红布鞋。
是那双红布鞋!李晚宁压低声音说。
江虞皱眉:它怎么会在这里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同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姐姐,我的鞋……能还给我吗
李晚宁的心一颤。那个声音太像正常的小女孩了,带着一丝委屈和可怜。
别开门!江虞拉住想开门的李晚宁,是陷阱!
可是……李晚宁看着门缝外的红布鞋,如果真的是那个孩子的怨灵呢或许我们帮它找到眼睛,它就不会伤害我们了。
江虞摇头:日记里说,王二狗家的孩子失踪后,只留下了鞋。这双鞋很可能和那个孩子有关,它的目的不是要回鞋,是要引诱我们出去。
门外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稚嫩的童声,而是变得尖利刺耳:开门!快开门!我要我的眼睛!
随着声音的变化,门缝外的红布鞋开始渗出血液,顺着门板流进屋里,在地上汇成一滩暗红色的液体。
不好,它要进来了!江虞用力顶住门,快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
李晚宁立刻在屋里搜索起来。她掀开床板,没有发现地窖;敲了敲墙壁,都是实心的;最后目光落在了窗户上。窗户是用木头做的,上面钉着几根粗铁条,看起来很坚固。
窗户被钉死了!李晚宁着急地说。
江虞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看越来越松的门板,当机立断:用斧头!把铁条砍断!
他记得门后有一把砍柴用的斧头。果然,在门后的角落里找到了斧头。他拿起斧头,跑到窗户边,用力砍向铁条。
哐当!哐当!
斧头砍在铁条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铁条很粗,一时半会儿砍不断。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门板已经出现了裂痕,黑色的头发从裂缝里钻了进来,像蛇一样朝着他们爬来。
快!它要进来了!李晚宁一边用木棍拨开头发,一边焦急地喊。
江虞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砍向铁条。哐当一声,一根铁条终于被砍断了。他又迅速砍断了另一根铁条,窗户上露出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
你先出去!江虞对李晚宁说。
李晚宁没有犹豫,立刻从缺口爬了出去。江虞紧随其后,刚爬出窗户,身后的木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无数根黑色的头发涌进屋里,瞬间淹没了油灯,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顾不上喘息,立刻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跑去。他们知道,现在只有找到那些孩子的秘密,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跑到老槐树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洞里发出幽幽的绿光,里面传来孩子们的哭声,很凄厉,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我们该怎么办李晚宁看着树洞,声音发颤。
江虞从怀里掏出那本日记:日记里说,王二狗家的孩子失踪后,只留下了鞋。而我们看到的红布鞋,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的。或许,我们可以用那双鞋作为诱饵,引出它的怨灵。
可那双鞋现在……
它肯定会跟着我们。江虞的眼神很坚定,它想要回鞋,更想要我们成为新的祭品。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它告诉我们另外两个孩子的下落。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穿着白色的裙子,光着脚,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是童谣里说的第一只丢了眼的孩子!
我的鞋……那个身影朝着他们伸出手,声音尖利刺耳。
江虞把李晚宁护在身后,看着那个身影:你的鞋在我们这里,但你要先告诉我们,另外两个孩子在哪里。
他们……在树洞里……那个身影指着树洞,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
怎么才能救你们李晚宁问。
那个身影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诡异而恐怖:救我们除非……你们愿意代替我们,成为新的祭品!
话音刚落,它突然朝着江虞扑了过来!江虞反应迅速,侧身躲开,同时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它。木棍穿过了它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它是灵体,物理攻击对它无效!李晚宁大喊。
江虞立刻想起了李晚宁之前说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之前捡到的几张纸:民俗里说,火焰能驱散怨灵!
他将点燃的纸扔向那个身影。火焰碰到它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它痛苦地尖叫起来,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快走!江虞拉着李晚宁,跳进了树洞。
树洞里一片漆黑,充满了腥臭味。他们落地时,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些柔软的东西,像是……布料
江虞点亮打火机,火光照亮了树洞——里面堆满了破旧的衣物和布偶,还有一些小小的骨头。
第三章:童谣的诅咒
打火机的火苗在掌心剧烈颤抖,映得树洞四壁忽明忽暗。江虞低头看向脚下——那些柔软的触感来自一堆堆叠压的粗麻布,布上凝结着暗褐色的斑块,凑近了能闻到混杂着泥土与腐朽的腥气。更触目惊心的是散落其间的细小骨头,形状纤细,显然属于孩童。
这里……真的是献祭的现场。李晚宁的声音发颤,指尖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她注意到角落里堆着三个布偶,和之前见到的不同,这三个布偶的残缺与童谣完全对应:一个没有眼珠,一个手臂被扯断,一个脖颈处缠着断裂的麻绳。
江虞的目光扫过布偶,最终落在树洞深处。那里的泥土明显比周围更松散,像是近期被翻动过。他用木棍拨开表层的麻布,露出一块方形的青石板,石板边缘刻着模糊的符文,与村口石碑上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这石板下面……他话没说完,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那个丢了眼的孩童怨灵!
两人立刻熄灭打火机,蜷缩在树洞角落。外面的风声里夹杂着挣扎与撕扯声,还有头发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与怨灵缠斗。几分钟后,尖叫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
它……死了李晚宁的声音压得极低。
江虞摇摇头,指尖在青石板边缘摸索:怨灵不是实体,除非解开诅咒,否则杀不死。刚才的动静更像……被‘回收’了。他想起日记里槐神嫌祭品不纯的记载,可能它擅自离开树洞,触怒了槐神。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借着从洞口透进的微弱月光,他们看到老槐树的一根粗壮枝桠垂了下来,枝桠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发,而那具丢了眼的怨灵躯体正被黑发捆在枝桠上,像个破败的布偶般来回晃动。
李晚宁捂住嘴,强忍着恐惧。她终于明白那句永久滞留的真正含义——失败的代价或许不只是死亡,而是成为这棵妖树的装饰,永远困在这片诅咒之地。
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两个孩子。江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怨灵被回收,说明槐神的耐心在耗尽。我们只剩不到六天时间。
他用力撬动青石板。石板出乎意料地轻,只一下就被掀开,露出下面的土坑。坑不深,里面铺着一层干枯的艾草,艾草上放着两个小小的木盒。
打开第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对眼球——不是真的眼球,而是用琉璃做的,瞳孔处镶嵌着细小的红玛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李晚宁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只丢了眼’,这应该是它的眼睛。江虞拿起琉璃眼球,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之前的怨灵没有眼睛,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被取走了。
第二个木盒里装着一只木雕的小手,工艺粗糙,手指却栩栩如生,指甲处涂着暗红色的颜料,像是凝固的血。
‘第二只断了手’。江虞将木盒盖上,现在找到了眼睛和手,还差最后一样——头。
李晚宁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瓦房捡到的布偶:这个布偶有头,眼睛是纽扣做的。会不会和它有关
江虞看着布偶,又看了看琉璃眼球和木雕手,忽然道:民俗里的替身术,往往用布偶代替活人承受诅咒。如果这三个布偶分别对应三个孩子,或许把‘缺失的部分’还给它们,就能平息怨气。
他将琉璃眼球塞进无头布偶的眼眶(之前在红布鞋屋找到的那个),又把木雕手接在断手布偶的胳膊上,最后将有头的布偶放在两者中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三个布偶接触的瞬间,身上突然冒出淡淡的白烟,原本扭曲的表情渐渐变得平和。树洞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些,老槐树的枝叶也不再剧烈摇晃。
有效!李晚宁惊喜道。
但这份平静只持续了几秒。当白烟散去,三个布偶突然同时转向洞口,用一种不属于布偶的、阴冷的声音齐声唱起:
红鞋子,白裙子,
躲进树洞里。
第四只,来了呀,
没有皮,没有骨,
只有一颗空心头……
唱到最后一句时,布偶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纯黑色,死死盯着江虞和李晚宁。
江虞脸色骤变:不好!这不是平息怨气,是在确认新的目标!
他刚想把布偶扔掉,树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落下无数泥土和碎枝。洞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李晚宁的声音带着哭腔。
槐神动了!江虞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它把树洞封死了,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牙齿啃咬木头。江虞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火光中赫然看到——无数根黑发从泥土里钻出来,像蚯蚓一样缠绕住他们的脚踝,正往皮肉里钻!
用火!江虞大喊着将打火机递给李晚宁,自己则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折叠刀(出发前顺手带的),疯狂砍向那些头发。
头发被割断后,立刻冒出刺鼻的黑烟,但很快又有新的头发涌上来。
李晚宁颤抖着点燃身边的干草,火焰腾地燃起,逼退了靠近的黑发,但也耗尽了树洞仅存的氧气。
浓烟呛得两人剧烈咳嗽,视线开始模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晚宁咳着说,我们得出去!
江虞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树洞深处的一道裂缝上。裂缝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能看到对面透出微弱的光。那边有条通道!
他用刀劈开缠绕在裂缝边缘的头发,率先挤了进去。裂缝里空间狭小,布满尖石,两人只能匍匐前进。身后的咔嚓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啃噬树洞的内壁。
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清晰。钻出裂缝后,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祠堂。祠堂正中央摆着三个牌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长次幼三个字,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根燃了一半的香,香灰笔直,显然刚被人点燃过。
这里有人来过!李晚宁指着香炉,香是新的!
祠堂的供桌上,放着一本比之前那本更破旧的日记,封面上写着守村人记事。翻开一看,字迹潦草,墨水早已褪色:
光绪二十五年,村人皆迁走,唯我留下守槐神。三童怨灵日盛,需以生人血祭,方能安抚。然生人难寻,幸有‘外乡人’误入,皆成祭品……
民国三年,外乡人渐多,皆持红票而来,曰‘观影’。其任务,寻三童。可笑,童已化灰,何来可寻不过是槐神欲食其魂罢了……
1976年,余将三童残骨藏于祠堂暗格,布偶为引,望后来者能解此咒。切记,童谣唱完时,闭眼,勿应,勿回头……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画着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着暗格的位置——就在供桌底下。
江虞立刻掀开供桌,果然看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撬开地砖,下面是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三个小小的陶罐,罐口封着红布,布上写着生辰八字。
这是……孩子们的骨灰李晚宁捧着陶罐,声音哽咽,守村人把他们的骨灰藏起来了,不想让槐神继续利用他们的怨气害人。
所以任务里的‘找到消失的孩子’,指的是找到骨灰,让他们得以安息。江虞恍然大悟,之前的布偶和童谣,都是守村人设下的线索,引导我们找到这里。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那首熟悉的童谣,这次是完整的版本,由无数个童声合唱,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红鞋子,白裙子,
躲进树洞里。
第一只,丢了眼,
第二只,断了手,
第三只,没了头。
找到它们,
别回头,
不然,
你就是第四只。
第四只,空心头,
埋进土里,
发了芽,
开了花,
结出无数个,
小娃娃……
童谣唱完的瞬间,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身影,穿着破烂的古装,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拄着一根槐木拐杖——正是守村人的鬼魂!
你们……找到了……守村人用沙哑的声音说,该送他们……走了……
他指向祠堂外的一片空地:那里,曾是村子的坟地,烧了骨灰,他们就能投胎了。
江虞和李晚宁对视一眼,立刻抱着陶罐跑向空地。身后,守村人的鬼魂与追来的黑发缠斗在一起,传来阵阵凄厉的嘶吼。
跑到空地,江虞掏出打火机点燃陶罐里的骨灰。火焰升起的瞬间,他们听到了三个稚嫩的童声在道谢,声音清澈,不再有之前的诡异。
随着骨灰燃尽,天空突然放晴,乌云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雾隐村。老槐树上的黑发迅速枯萎,化作灰烬,树洞的震动也停止了。
守村人的鬼魂出现在他们身后,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渐渐化作白烟消散了。
江虞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自动弹出一行字:
【副本任务找到童谣中消失的三个孩子已完成】
【生存点数+100】
【回归倒计时:10分钟】
两人瘫坐在地上,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我们……活下来了李晚宁问。
暂时是。江虞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但这只是第一个副本。
10分钟后,一道白光包裹住他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江虞最后看了一眼雾隐村——阳光下,那个青瓦瓦房的门口,不知何时又放了一双红布鞋,鞋尖朝着祠堂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等待着下一批观影者。
再次睁开眼时,江虞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没写完的代码。手机显示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和他失去意识前一模一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口袋里那张微微发烫的红色卡片,和脑海里清晰的记忆,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卡片背面多了一行字:【下次观影开启时间:10天后】
江虞捏紧卡片,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的夜景。远处的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一派繁华。谁能想到,在这片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深渊院线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在副本里记住的,李晚宁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李晚宁带着疲惫却庆幸的声音:喂
是我,江虞。
我知道。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看来,我们都回来了。
嗯。江虞看着窗外,10天后见。
10天后见。
挂掉电话,江虞靠在墙上,闭上眼。雾隐村的童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双红布鞋的影子挥之不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下一个副本,会是什么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答案,只有10天后才能揭晓。
第四章:现实与阴影的交界
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江虞指尖划过报纸复印件上骸骨啃噬等字眼,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微微卷起。
考古队失踪的时间,和守村人日记最后记录的年份差了十年。他抬眼看向李晚宁,1976到1987,这十年里雾隐村发生了什么
李晚宁推来另一叠资料,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户籍档案照片:我查了雾隐村的地方志,1980年政府曾组织过一次‘空心村’普查,记录显示雾隐村早在1950年就已无人居住,成为彻底的废村。但这张档案里,1986年的人口登记册上,雾隐村名下还有一个名字——王槐生。
王槐生
对,职业栏写着‘守林员’。李晚宁用红笔圈出档案角落的备注,这里有行小字:‘独居雾隐村旧址,负责看管百年古槐’。
江虞指尖顿住:守林员……守村人日记里说‘唯我留下守槐神’,王槐生会不会是守村人的后代
可能性很大。李晚宁调出一张卫星地图,指着屏幕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区域,这是现在的雾隐村旧址,属于国家森林公园的禁区,理由是‘地质灾害频发’。但我托导师查了林业部门的内部文件,禁区设立时间正是1987年——考古队失踪后一个月。
两人沉默地看着地图上那个模糊的绿色斑块。现实中的线索像拼图般逐渐合拢,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雾隐村的诅咒从未消失,深渊院线的副本或许与现实世界存在某种诡异的连接。
你的生存点数……李晚宁忽然开口,能兑换东西吗
江虞拿出红色卡片,卡片正面的100点字样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尝试用意念集中注意力,卡片突然浮起,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上面列着几行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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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力强化(初级):50点
-
危险预警(微弱):80点
-
一次性护身符:30点
-
副本信息碎片(随机):100点
和游戏商城差不多。江虞挑眉,你也试试。
李晚宁依样照做,光屏弹出的选项略有不同,多了民俗知识库(基础)和语言通晓(方言类)。看来兑换选项和个人特质有关。她若有所思,你偏生存技能,我偏信息获取。
江虞兑换了危险预警(微弱),瞬间感觉后颈泛起一阵轻微的麻意,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绷紧了。有点用。他评价道,你呢
我换了‘副本信息碎片’。李晚宁的光屏上多出一行模糊的文字,‘午夜低语,血色十字,勿信镜中人’——看起来是下一个副本的线索。
午夜……江虞联想到大纲里的第二个副本,可能和医院有关。
咖啡馆的风铃突然响起,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推门而入。男人径直走向吧台,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江虞的危险预警突然触发,后颈的麻意瞬间加剧,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怎么了李晚宁注意到他的异样。
那个男人……江虞的视线锁定在男人握着咖啡杯的手上——虎口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形状像个扭曲的眼睛,和雾隐村铁盒上的符号几乎一致。
男人似乎察觉到注视,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嘴角却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举起咖啡杯,朝着江虞的方向虚敬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街角。
麻意消失的瞬间,江虞抓起外套:我去看看!
等等!李晚宁拉住他,太危险了!
他认识我们。江虞的声音发沉,那个疤痕,是深渊院线的标记。
追出咖啡馆时,连帽衫男人早已不见踪影。街角的垃圾桶旁,留着一张揉皱的纸巾,上面用咖啡渍写着一行字:别查了,下一个就是你。
回到咖啡馆,李晚宁脸色苍白地指着江虞的手机:刚才收到的。
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短:守村人日记缺页,在考古队队长孙女手里。
江虞捏紧纸巾:这是陷阱,也是线索。他看向李晚宁,查不查
李晚宁看着桌上的雾隐村地图,指尖在百年古槐的标记上轻轻一点:我们别无选择。副本里的危险看得见,现实中的阴影才更致命。如果不能找到规则的漏洞,下一个副本可能就是终点。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分头行动。江虞利用程序员的技术,黑进了林业部门的数据库,找到了1987年考古队的成员名单——队长姓陈,叫陈国华,籍贯是本市。李晚宁则泡在市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终于在1988年的社会新闻版找到一则短讯:《考古队长失踪一年,孙女继承遗物》。
线索指向城南的一个老小区。当他们敲开那扇斑驳的防盗门时,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里抱着一个褪色的布偶——布偶的眼睛是用琉璃做的,和树洞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想了解一下陈国华队长的事。江虞拿出那张红色卡片的复印件,关于雾隐村。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抱着布偶的手猛地收紧:你们也是……‘那些人’
我们不是坏人。李晚宁轻声说,我们刚从雾隐村回来,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终于侧身让他们进屋。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陈国华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身边围着五个队员,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一枚十字徽章。
那是考古队的队徽。老太太指着徽章,他们是研究民俗的,去雾隐村是为了找一本《槐神祭典》的孤本。她从樟木箱里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笔记本,这是国华留下的最后一本日记,缺了最后五页。
日记内容和守村人记事基本吻合,直到最后一页突然中断:找到了!祭典记载‘以血养槐,可唤往生’,队员小王说要试试……他不对劲,眼睛变成白色了……
小王叫王建军。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就是那个守林员王槐生的儿子。
李晚宁突然想起什么,翻开守村人日记的复印件,指着其中一页:这里写着‘1976年藏残骨于祠堂暗格’,而陈队长的日记说‘以血养槐’……难道守村人撒谎了他藏骨灰不是为了解咒,是为了延续祭祀
老太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着卧室:你们自己看吧……最后五页在那里。
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果然是五页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
血祭成功了!槐神显灵了!它说可以让姐姐复活!只要再找三个祭品……
王槐生发现了,他想阻止我!这个老东西,他不懂!这是恩赐!
队员们都想走,不能让他们走!他们会破坏我的计划……
他们变成‘头发’了,很好,这样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姐姐要回来了,穿着白裙子,红鞋子……
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布偶,布偶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黑发,旁边写着:第四只祭品,陈雪。
陈雪是我的名字。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绝望,我就是陈国华的孙女。当年他疯了,把队员都杀了,最后想把我也当成祭品……是王槐生救了我,他把陈队长……献祭给了槐神。
她指着那个琉璃眼布偶:这是王槐生送我的,说能保护我。但每年的6月17号,我都会梦到雾隐村,听到有人唱童谣……
江虞看了一眼手机日历,今天正是6月17号。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老小区的树枝疯狂摇晃,像无数只伸向窗户的手。客厅的灯光开始闪烁,老太太怀里的布偶突然掉在地上,琉璃眼珠滚了出来,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它来了……老太太瘫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
江虞的危险预警再次触发,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拉着李晚宁冲向门口,身后传来布偶落地的啪嗒声,以及一个稚嫩的声音,清晰地唱着:
红鞋子,白裙子,
第四只,找到了……
跑出单元楼时,江虞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贴在玻璃上,穿着白裙子,手里拿着一双红布鞋,正对着他们挥手。
回到咖啡馆,两人惊魂未定。江虞的手机再次震动,是深渊院线发来的提示:【现实线索探索度+30%,生存点数+50】
原来现实中也能获得点数。李晚宁看着新增的点数,这说明,副本和现实是互通的,诅咒一直在延续。
江虞看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风雨:王槐生救了陈雪,却没能终结诅咒。或许解咒的关键,从来不是骨灰,而是……接受遗憾。他想起自己错过见奶奶最后一面的事,心里一阵刺痛。
李晚宁沉默片刻,忽然说:我姐姐的失踪,可能也和这个有关。她拿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她失踪那天,也穿着这条裙子,手里拿着我做的红布鞋布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没有再查雾隐村的事,而是开始为下一个副本做准备。江虞兑换了体力强化和三个一次性护身符,李晚宁则兑换了民俗知识库,并买了一本厚厚的《中国医院建筑史》。
第十天晚上,当午夜钟声敲响时,江虞和李晚宁的手机同时亮起,红色卡片从口袋里飞出,悬浮在半空。
【观影影片:午夜医院】
【观影地点:市立第三医院(废弃)】
【观影任务:存活7天,找到院长的秘密】
【传送倒计时:10,9,8……】
准备好了吗江虞问。
李晚宁握紧手里的护身符,点了点头:嗯。
白光再次亮起,吞噬他们身影的前一秒,江虞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壁纸是奶奶的照片,老人笑得慈祥。他在心里默念:等我回来。
下一秒,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冰冷的瓷砖贴着脸颊,耳边传来隐约的滴水声,以及……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像是从走廊尽头传来。
江虞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墙壁上的白漆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污渍。不远处,李晚宁正扶着墙壁站起来,手里的《医院建筑史》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正好是市立第三医院的平面图。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脚步声嗒、嗒、嗒地回荡着,越来越近。
午夜医院的7天,开始了。
第五章:走廊里的脚步声
消毒水的气味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江虞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时,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液体——借着走廊应急灯微弱的绿光低头看去,是半干涸的暗红,像极了血液凝固后的颜色。
小心脚下。他低声提醒,目光扫过李晚宁脚边。她的白色帆布鞋边缘沾着同样的暗红,正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医院建筑史》,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衣角而泛白。
平面图……李晚宁的声音有些发飘,指尖点在页面标注住院部三楼的位置,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靠近西侧楼梯。她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你闻到了吗除了消毒水,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江虞深吸一口气。确实,那股常用于浸泡标本的刺鼻气味,正从走廊深处缓慢弥漫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他摸出口袋里的一次性护身符——那是一片用朱砂画着符文的黄纸,入手温热,是目前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把这个拿着。他将其中一张递给李晚宁,副本规则没说现实里的物品能不能用,但有总比没有强。
李晚宁接过护身符时,指尖微微颤抖。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诡异处境,但雾隐村的阴影还未散去,新的恐惧已经接踵而至。尤其是耳边那若有似无的哭声,时而像婴儿的啼泣,时而像老人的呜咽,分不清来自哪个方向,仿佛整个走廊的墙壁都在呼吸、在低语。
脚步声。江虞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从走廊东侧传来,节奏均匀,不疾不徐,像是有人穿着硬底皮鞋在行走。每一声都踩在寂静的节点上,敲在耳膜上,震得人心脏发紧。
是医生李晚宁猜测,视线扫过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牌——大多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301302的字样,门都是虚掩着的,黑洞洞的门缝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江虞摇头,指了指应急灯照不到的阴影处:脚步声太规律了,不像是活人。而且你看地面。
李晚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胃里猛地一缩——走廊的瓷砖上,赫然印着一行新鲜的鞋印,从东侧延伸过来,却只有鞋尖的印记,像是有人踮着脚在走路,每一步都离他们更近一分。
踮脚走路……她突然想起民俗知识库的内容,有些地方的丧葬习俗里,死人穿寿鞋要踮脚,说是怕魂魄沾地,变成孤魂野鬼。
脚步声停在了离他们最近的305病房门口。
江虞和李晚宁背靠背贴在墙壁上,握紧了手里的护身符。应急灯的绿光忽明忽暗,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面上,像两个扭曲的问号。
305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
缝里没有光线,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门缝里看出来,带着冰冷的、非人的注视。
里面……有人吗李晚宁忍不住轻声问,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在这种地方,主动搭话无疑是自寻死路。
黑暗中没有回应,但那道缝突然扩大了,露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正缓缓抓住门框。手套很干净,与周围斑驳的墙壁格格不入,指甲缝里却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污渍。
江虞的危险预警像警钟般在脑海里炸开,比面对雾隐村的黑发时还要强烈。他能确定,门后的东西比槐神的触须更危险,更……接近死亡本身。
跑!他低喝一声,拉着李晚宁转身就往西侧楼梯跑。
身后传来病房门完全推开的嘎吱声,以及脚步声再次响起的嗒、嗒、嗒——这次的节奏变快了,带着明显的追逐意味,像无数只皮鞋同时敲击地面,震得走廊都在微微颤抖。
别回头!江虞死死攥着李晚宁的手腕,她的手冰冷而湿滑,全是冷汗。
跑到楼梯口时,李晚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尽头,305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身形高瘦,脸部被阴影笼罩,只能看到嘴角咧开的一个诡异弧度。他的脚下没有影子,每走一步,地面的鞋印就凭空多出一排,像在地面上生长出来的一样。
它……它没有脚!李晚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它是飘着的!
江虞猛地拽开楼梯间的门,将李晚宁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反手关上厚重的铁门。门刚合上,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门上,震得门框都在摇晃。
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楼梯转角处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两人扶着满是锈迹的栏杆,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腔。
它是什么……李晚宁靠着墙壁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在这些超自然的恐怖面前,人类的逻辑和知识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江虞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心里微微一沉。他一直觉得李晚宁冷静、坚韧,甚至比自己更能适应这种诡异的环境,但此刻她眼底的脆弱却如此真实。他想起自己错过奶奶最后一面时的绝望,突然明白了——再坚强的人,也有绷不住的瞬间。
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声音放柔了些,但它被铁门挡住了,暂时安全。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看看时间。
手机显示:凌晨三点零五分。副本开启后的第五分钟。
才过去五分钟……李晚宁苦笑,感觉像过了五个小时。
江虞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反射的自己脸上——胡茬冒出了些,眼底带着血丝,眼神却比在雾隐村时更坚定了些。我们有七天时间。他说,足够找到院长的秘密了。
可我们连院长是谁都不知道。
那就找线索。江虞站起身,走到楼梯转角往下看。楼梯蜿蜒向下,通往更深的黑暗,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水滴的嘀嗒声,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这栋楼是住院部,院长办公室应该在一楼或者行政楼。先下去看看。
他伸手想拉李晚宁,却被她躲开了。
我没事。李晚宁擦掉眼泪,自己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我想起我姐姐了。她失踪前,就在这家医院做护士。
江虞愣住了:市立第三医院
嗯。李晚宁点头,声音低沉下来,五年前,她值夜班时失踪了,监控只拍到她进了三楼的值班室,再也没出来。警方查了很久,说是她可能自己离职走了,但我知道不是——她第二天还要陪我去看画展。她看向楼梯下方的黑暗,我一直怀疑她的失踪和医院有关,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
江虞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晚宁对副本的线索如此敏感,为什么她明明害怕却还要坚持——这里藏着她的执念,和自己错过奶奶最后一面的遗憾一样,是刻在骨头上的痛。
那我们更要找到院长的秘密。他的语气很肯定,或许能查到你姐姐的下落。
李晚宁抬起头,眼底的脆弱被一种新的情绪取代——那是混杂着悲伤与决心的光芒,像黑暗中点燃的一根火柴。嗯。她用力点头,我们一起找。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楼梯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有一排清晰的脚印从楼上延伸下来,和走廊里的鞋印一模一样——那个白大褂身影,竟然能穿透铁门
它还在跟着我们。江虞压低声音,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们,像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李晚宁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走廊尽头的一块公告栏:那里有东西!
公告栏的玻璃已经碎裂,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医院平面图,以及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医院大门前合影,前排正中间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胸前别着院长的徽章。
这是院长!李晚宁凑近看照片下方的标注,姓名:张启明,任职时间:1985-2000年。她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市立第三医院精神科特色项目——分离性身份障碍研究’……精神科
江虞的目光落在平面图上,行政楼与住院部通过一条连廊连接,院长办公室的位置被红笔圈出,就在行政楼二楼最东侧。分离性身份障碍,就是多重人格。他解释道,医院研究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不简单。李晚宁的视线被公告栏角落的一张招聘启事吸引,你看这个,2018年的护士招聘启事,要求是‘女性,22-25岁,身高165cm左右,短发’——这和我姐姐的条件完全吻合!
江虞的心一沉:你姐姐是2018年失踪的
是。
这不是巧合。他指着招聘启事下方的落款,联系人:王医生,办公室305。
305病房!
那个在走廊里追逐他们的白大褂身影,很可能就是这个王医生!
嗒、嗒、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二楼走廊传来的,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江虞迅速看向楼梯下方——一楼的楼梯口隐约能看到一扇紧闭的铁门,门楣上写着行政楼连廊。快走!进连廊!
两人冲进二楼走廊,朝着连廊的方向狂奔。公告栏被撞得摇晃,照片上张启明院长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镜片反射的光正好落在他们身后——那个白大褂身影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正朝着他们飘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它的速度变快了!李晚宁惊呼。
江虞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白大褂下摆似乎沾到了什么东西,随着移动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突然想起雾隐村的红布鞋:它可能被血腥味吸引了!你受伤了吗
李晚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刚才在楼梯间摔倒时被栏杆划破了一道口子,血正慢慢渗出来,染红了袖口。是我的血……
把护身符拿出来!江虞大喊。
李晚宁立刻掏出那张黄纸符,紧紧按在伤口上。符纸接触到血液的瞬间,突然冒出一阵白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身后的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追逐的速度慢了下来。
有用!江虞精神一振,拉着她冲到连廊铁门前,用力拽开门锁。
铁门哐当一声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连廊两侧是封闭的玻璃窗,玻璃上布满裂痕,外面是漆黑的夜空,隐约能看到行政楼的轮廓。通道尽头,是行政楼一楼的入口。
两人冲进连廊,刚跑了没几步,身后的铁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
江虞回头,透过铁门的栏杆,看到那个白大褂身影站在门外,脸依旧隐藏在阴影里,但这次,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眼,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指向连廊尽头的行政楼,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最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动作缓慢而诡异,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又像是在……嘲弄。
他想让我们去行政楼李晚宁的声音发颤,还是在警告我们
江虞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连廊两侧的玻璃窗上。刚才跑动时,他似乎看到玻璃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是倒影,而是某种印在玻璃内侧的图案。
他走到一扇相对完好的玻璃前,借着月光仔细看去。
玻璃内侧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图案:一个十字交叉的符号,十字的四个端点分别画着眼睛、耳朵、手、脚的简笔画。图案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像是用手指蘸着颜料写的:
别相信镜子,别回应呼唤,别让它看到你的脸。
这是……之前的参与者留下的李晚宁凑近看,和雾隐村的‘别听它唱’一样,是警告!
江虞的指尖划过镜子两个字,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想起自己的出租屋,想起医院里无处不在的反光面——墙壁上的水渍、光滑的地板、甚至他们此刻握着的手机屏幕,都可能成为镜子。
嗒、嗒、嗒。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从铁门后传来的,而是……从连廊前方,行政楼入口的方向。
江虞和李晚宁同时僵住,缓缓抬头看向通道尽头——
行政楼入口处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同样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手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脚步声清晰而规律,嗒、嗒、嗒,与身后铁门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声效。
前后夹击。
连廊两侧是封闭的玻璃窗,唯一的出口被两个王医生堵住了。
李晚宁的脸色彻底白了,紧紧抓着江虞的胳膊:怎、怎么办
江虞的大脑飞速运转。雾隐村的经验告诉他,副本里的怪物往往有弱点,或者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则。这个王医生害怕护身符的朱砂和血迹,还害怕被看到脸……
他突然想起玻璃上的警告:别让它看到你的脸。
如果……让它们看到彼此的脸呢
这个念头疯狂而危险,但此刻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江虞深吸一口气,将李晚宁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猛地举起手机,打开闪光灯,同时朝着前后两个身影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两道刺眼的白光同时亮起,照亮了连廊的每一个角落。
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虞清楚地看到:
前后两个王医生的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照片上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院长,张启明!
而他们的白大褂胸前,都别着一枚十字徽章,徽章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闪光灯熄灭的瞬间,连廊里响起两声凄厉的尖叫,不似人声,更像某种器物破碎的锐响。江虞趁机拉着李晚宁冲向行政楼入口,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哗啦啦声,以及重物倒地的闷响。
冲进行政楼的瞬间,江虞回头看了一眼——
连廊的玻璃窗全部碎裂,两个白大褂身影倒在地上,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成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渗入地面的裂缝中。而在那滩液体里,漂浮着两枚十字徽章,徽章上的血迹渐渐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305。
行政楼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几乎虚脱。江虞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刚才拍下的照片里,两个张启明院长的脸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虚影的眼睛位置,赫然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和雾隐村的布偶如出一辙。
院长的秘密……可能和这个王医生有关,甚至……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李晚宁的声音沙哑,305病房,绝对藏着关键线索。
江虞点头,视线落在行政楼一楼大厅的导览图上。导览图显示,二楼东侧是院长办公室,西侧是档案室。
先去档案室。他做出决定,找到医院的人事档案,或许能弄清楚张启明和王医生的关系。
两人朝着楼梯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滴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诡异的二重奏。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李晚宁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那扇门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子:院长办公室。
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
江虞的危险预警再次触发,但这次的感觉很奇怪——不是强烈的刺痛,而是一种……被注视的、冰冷的审视感,像有人正透过门缝,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示意李晚宁留在原地,自己则握紧护身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
门缝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与住院部的绿光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活化气息。翻书声还在继续,偶尔夹杂着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一个普通的院长正在加班。
江虞屏住呼吸,缓缓推开一条更大的缝。
办公室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档案册。
第六章:院长办公室的秘密
暖黄的灯光在门缝里洇开一片柔和的光晕,与走廊里的阴冷形成诡异的割裂。江虞的指尖悬在门板上,能感觉到那片光晕带来的微弱暖意,却比面对黑暗时更让人不安——就像毒蛇吐着信子伪装成无害的绳索,温柔地缠绕向喉咙。
里面……有人李晚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颤抖。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门缝里透出的影子,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影一动不动,翻书的沙沙声突然停了,空气瞬间凝固。
江虞的危险预警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没有尖锐的刺痛,只有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能确定,办公室里的存在与走廊里的王医生截然不同,它更冷静,更……像一个人。
可能是NPC。他低声回应,指尖摸到门框边缘的凹槽——那里有新鲜的木屑,像是最近被人反复摩挲过。副本需要提供线索,院长办公室大概率是关键节点,我们必须进去。
李晚宁攥紧了口袋里的民俗知识库卡片,卡片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姐姐失踪前最后一次通话,背景里隐约有翻书声,和此刻办公室里的动静几乎重叠。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我和你一起。
江虞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檀香混合着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办公室比想象中更宽敞,书架占满了整面墙,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塞满了泛黄的档案袋,标签大多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198719952018等年份。
办公桌后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他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头发花白却梳理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正是照片上的张启明院长,只是此刻的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无数秘密。
坐。张启明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把木椅,我等你们很久了。
江虞和李晚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个院长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不符合副本的诡异氛围,反而透着一种精心设计的陷阱感。
您知道我们会来江虞没有坐,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墙角的落地钟停在三点零五分,与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一致;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下摊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桌角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显然刚有人喝过。
‘深渊院线’的新观众,不是吗张启明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镜片,动作从容不迫,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来些年轻人。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李晚宁身上,这位小姐看着很面熟,像……林薇
李晚宁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您认识我姐姐
林薇是个好护士。张启明的语气带着惋惜,认真,细心,就是太好奇了。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推到两人面前,这是她的值班记录,你们或许想看看。
笔记本的纸页边缘已经卷翘,字迹娟秀,正是林薇的笔迹。前面的记录大多是常规的病房巡视、药品核对,直到最后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而急促:
305的王医生很奇怪,总是锁着门,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骨头被敲碎的声音。
今天整理档案室,发现1987年的精神科档案少了最后一卷,张院长的书架上有个空位,大小正好能放下。
王医生给我的药有问题,吃完会头晕,看到奇怪的影子。他说这是‘安神药’,但药瓶上没有标签。
我看到了!305病房的墙壁是空的,后面有间密室,里面全是……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的笔画划破了纸页,留下一道长长的裂口,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里面全是什么李晚宁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抚过那道裂口,仿佛能摸到姐姐写下时的恐惧。
张启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标注2018的档案册:林薇失踪后,警方来过三次,都没找到线索。但我知道她在哪里。他翻开档案册,里面贴着一张林薇的入职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亮,扎着马尾辫。
照片下方用红笔写着一行字:第17个,适配度92%。
第17个什么江虞追问。
‘容器’。张启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狂热,精神科的研究需要‘容器’,承载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指向档案册里的另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面容枯槁,眼神涣散,正是他们在走廊里遇到的王医生!
王建军,1987年考古队失踪案的唯一幸存者。张启明的手指点在照片上,他被槐神的力量污染了,一半是人,一半是‘怨’。我们花了三十年研究他,终于找到了‘剥离’的方法——用特定的‘容器’,接收他体内的怨。
李晚宁的呼吸骤然停滞:你是说……我姐姐被当成了‘容器’
她是最完美的一个。张启明的语气带着病态的欣赏,体质特殊,精神力强,和王建军的怨念频率完全匹配。现在,她和那些‘怨’融为一体,永远活在305病房的墙壁里,帮我们压制王建军的暴动。
你这个疯子!李晚宁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得向后翻倒,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实验品!
江虞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伤。他看向张启明,眼神冷得像冰:所以院长的秘密,就是这个‘容器实验’
不止。张启明重新坐回椅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放在桌上,这是档案室的钥匙。你们可以去看看1987年的完整档案,看看王建军从雾隐村带回来的‘礼物’。他的目光变得诡异,看完之后,你们或许会理解我——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江虞拿起钥匙,钥匙上刻着B1的字样,显然指向地下室。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盯着张启明: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我困在这里太久了。张启明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每完成一个实验,我就离‘它’更近一步。你们是第100批观众,或许……能帮我结束这一切。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三点十五分,地下室的门禁会打开,只有十分钟。
江虞拉着还在发抖的李晚宁走向门口,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张启明正低头看着林薇的笔记本,手指在那道裂口上反复摩挲,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笑容,像在享受某种隐秘的快感。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自动关上,发出咔哒的锁死声。
走廊里的应急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光线昏暗而压抑,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李晚宁突然蹲下身,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颤抖。
他在骗我们。江虞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他在故意激怒你,让你失去理智。
我知道……李晚宁的声音哽咽,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但他说姐姐在墙壁里……我脑子里全是她被关着的样子……她抓住江虞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我们去地下室,好不好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看看!
江虞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想起自己错过奶奶最后一面的悔恨。那种明知可能是骗局,却还是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心情,他太懂了。
好。他点头,握紧手里的黄铜钥匙,但我们必须保持冷静,记住玻璃上的警告。
两人按照指示牌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楼梯间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墙壁上布满水汽凝结的水珠,像无数只盯着他们的眼睛。江虞的危险预警再次触发,这次的感觉比面对王医生时更复杂,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带着贪婪、好奇、还有……怜悯。
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门,一股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比楼上浓烈百倍。地下室很大,像个废弃的实验室,摆放着许多玻璃罐,罐里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标签上写着王建军,1987.6.17李娜,2010.3.5林薇,2018.9.21……
李晚宁看到林薇的标签时,腿一软差点摔倒,江虞及时扶住了她。
这不是真的……她的声音发抖,这些都是假的,是副本的幻象……
江虞的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个玻璃罐上,罐里浸泡着的不是器官,而是一卷泛黄的竹简,上面刻着诡异的符号,和雾隐村铁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竹简旁边放着一本档案册,正是1987年缺失的那卷精神科档案。
档案册里夹着一张照片,是1987年的考古队合影——陈国华队长站在中间,身边的王建军年轻而健壮,手里拿着这卷竹简。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槐神祭典,以魂养器,器成,可唤往生。
‘以魂养器’……江虞迅速翻阅档案,里面的记录混乱而疯狂,大多是王建军的精神状态报告:患者声称能听到孩童低语夜晚会梦游至医院后院,挖掘泥土体内有异物蠕动,疑似头发……最后一页贴着一张CT片,显示王建军的胸腔里,盘踞着一团黑色的阴影,形状像极了人的头发。
他把槐神的力量带回来了!江虞的心脏狂跳,这卷竹简就是‘器’,王建军是‘容器’,而张启明的实验,是想复制这个过程,制造更多的‘器’!
李晚宁突然指向档案册的最后一行小字:你看这个!‘容器需以血缘为引,林薇与陈雪(陈国华孙女)为远房表亲’!
陈雪!那个在老小区里的老太太!
所以招聘启事不是巧合,王医生追逐他们不是偶然,林薇被选中更不是意外——这一切都是因为血缘!张启明在寻找与雾隐村有关的血脉,用她们的身体来养器!
三点十五分了!李晚宁突然喊道,指着手机屏幕,门禁要关了!
江虞迅速将竹简和档案册塞进背包,拉着李晚宁冲向楼梯。刚跑到地下室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响——那些玻璃罐里的器官突然开始蠕动,变成一条条黑色的头发,像蛇一样朝着他们追来!
它被惊动了!江虞用力拉开门,将李晚宁推出去,自己紧随其后,反手关上铁门。门刚合上,就传来头发撞击铁门的闷响,震得手臂发麻。
回到二楼走廊时,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三点十五分。行政楼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门外的连廊已经恢复原状,玻璃窗完好无损,仿佛之前的追逐从未发生过。
但走廊尽头的305病房门口,那个白大褂身影再次出现了。
这次他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把手术刀和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装着半透明的液体,在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在等我们。李晚宁的声音发紧,张启明说的‘结束’,就是让我们被他抓住,成为新的‘容器’。
江虞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护身符,突然想起张启明办公室里的落地钟——停在三点零五分,和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一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型:张启明说他‘困在这里’,或许他也是副本的一部分,被某种规则束缚着。
什么规则
时间。江虞看向走廊里的应急灯,红光正在慢慢变淡,落地钟停在三点零五,门禁十分钟,这些时间点一定有意义。王医生只在特定时间活动,说明他被时间限制着。他突然想起林薇的值班记录,她说王医生给她的药会让人看到幻觉——那些‘镜子’里的东西,可能是药物引发的幻象!
李晚宁瞬间明白:玻璃上的警告‘别相信镜子’,不是指真的镜子,是指被药物影响看到的幻觉!
嗒、嗒、嗒。
王医生开始移动了,手里的托盘发出叮当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他的速度很慢,像是在享受狩猎的过程,每走一步,地面就多出一排鞋印,朝着他们慢慢生长过来。
江虞从背包里拿出那卷竹简,竹简入手冰凉,隐约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微弱震动。它怕这个。他肯定地说,这是槐神的‘器’,王建军体内的怨来源于此,它一定害怕本体。
他举起竹简,朝着王医生的方向走去。
李晚宁立刻跟上,将林薇的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那上面有姐姐最后的字迹,是此刻唯一能支撑她的力量。
离305病房还有五米远时,王医生突然停下脚步,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白大褂下的皮肤鼓起一个个包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他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手术刀和注射器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脸部的皮肤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头发,眼睛的位置变成两个黑洞,和雾隐村的布偶一模一样。
就是现在!江虞将竹简猛地向前推去。
竹简接触到王医生身体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王医生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一样迅速燃烧,黑色的头发在白光中化为灰烬。
燃烧的火光里,江虞似乎看到了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年轻的王建军,一个是穿着白裙的林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笑容,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305病房的门在这时自动打开了。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壁上布满抓痕,墙角放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布偶——和李晚宁小时候送给姐姐的那个红布鞋布偶一模一样,只是已经破旧不堪,眼睛的位置缝着两颗黑色的纽扣。
布偶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是林薇的字迹:晚宁,对不起,没能陪你看画展。别找我,好好活下去。
李晚宁走过去,轻轻拿起布偶,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落下,这次却带着释然的暖意。我知道了,姐姐。她低声说,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江虞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副本任务找到院长的秘密已完成】
【生存点数+200】
【隐藏任务解脱林薇已完成,额外奖励:林薇的记忆碎片】
【回归倒计时:10分钟】
他看向305病房的墙壁,那些抓痕在白光的照耀下渐渐变淡,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着的符文——和雾隐村铁盒上的符号完全一致,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显然是张启明后来加上去的。
原来如此。江虞轻声说,张启明想用十字符号压制槐神的力量,结果反而让两种诅咒融合,创造出更可怕的怪物。他所谓的‘结束’,其实是想让我们帮他毁掉这个失败的实验品。
走廊里的红光彻底消失了,应急灯恢复成正常的绿光。行政楼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或许是张启明的办公室,或许是那个困住他的时间牢笼。
李晚宁将布偶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走到江虞身边,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平静了许多:我们……该走了。
江虞点头,最后看了一眼305病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些暗红色的血迹渐渐褪去,露出底下干净的瓷砖,仿佛所有的黑暗都从未存在过。
回归倒计时结束的白光包裹住他们时,李晚宁的指尖触到了口袋里的记忆碎片——那是一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是年幼的她和姐姐在画展前的合影,两个女孩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
再次睁开眼,江虞发现自己躺在公司的休息室沙发上,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凌晨三点零五分的时间。手机里多了一条李晚宁的消息:我看到姐姐的记忆了,她很平静。10天后见。
他回复了一个好,然后点开生存点数界面——除了新增的200点,还多了一个特殊物品栏,里面静静躺着那卷竹简的虚影,标注着:槐神残片(可兑换特殊能力)。
窗外的天快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照在键盘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江虞看着那道光芒,突然想起李晚宁在病房里拿起布偶时的眼神——有悲伤,有不舍,却没有了恐惧。
第七章:现实裂缝中的回响
手机屏幕亮起时,江虞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发呆。李晚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漾开圈圈涟漪——我看到姐姐的记忆了,她很平静。10天后见。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平静这个词,在经历过305病房的血色与尖叫后,显得格外奢侈。他想起林薇留在布偶旁的纸条,那句别找我,好好活下去,与其说是告别,不如说是一种解脱。
现实与副本的边界,似乎在回归的瞬间变得模糊。他摸了摸口袋,那枚从地下室带出来的黄铜钥匙竟还在,冰冷的金属触感硌得掌心发麻。钥匙上的B1字样清晰可见,像是在嘲讽他:所谓的回归,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
叮——微信提示音再次响起,是李晚宁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本泛黄的相册,其中一页贴着两张合影:左边是年幼的林薇和李晚宁,穿着同款的碎花裙;右边是穿着护士服的林薇,站在市立第三医院的大门前,身后隐约能看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身影,正对着镜头方向微笑。
这是我在姐姐的旧物里找到的。附带的消息写道,张启明在她入职第一天就拍了这张照片,现在看来,他从一开始就选定了她。
江虞放大照片,张启明的笑容在像素颗粒中显得异常诡异。他忽然想起地下室档案里的一句话:容器需与‘器’产生精神共鸣,共鸣越强,适配度越高。林薇对姐姐的执念,李晚宁对姐姐的寻找,甚至江虞自己对奶奶的遗憾,或许都是被深渊院线筛选的标准。
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市立第三医院
张启明。页面跳转出的第一条结果是一则2000年的新闻:《市立第三医院院长张启明离奇失踪,警方介入调查》。新闻配图里的张启明与副本中几乎无异,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仓皇,像是在躲避什么。
失踪了……江虞喃喃自语。副本里的张启明说自己困在这里太久了,原来他早在二十年前就从现实中消失,成为了副本规则的一部分。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至上午九点。江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代码、需求、BUG,这些现实世界的逻辑符号,成了对抗诡异记忆的唯一武器。但敲键盘的指尖总在颤抖,消毒水的气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耳边时不时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
午休时,他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为乱码,内容却异常清晰:想知道奶奶最后说的话吗来城西墓园,下午三点。
江虞的心脏猛地一缩。奶奶的临终遗言,是他埋藏最深的遗憾。当年他因项目上线熬夜加班,接到医院电话时奶奶已经陷入昏迷,最终没能说上最后一句话。这个陌生号码,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软肋。
是陷阱,他清楚。但最后说的话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的钩子,勾得他心神不宁。他想起李晚宁对姐姐的执念,终于明白深渊院线的真正可怕之处——它从不用蛮力逼迫,而是用最柔软的回忆,引诱你主动走向深渊。
下午两点五十分,江虞站在了城西墓园的入口。
墓园依山而建,松柏苍翠,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纸钱的味道。三三两两的扫墓人表情肃穆,一切都正常得不像话。但江虞的危险预警从踏入墓园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后颈的麻意像细密的针,扎得他皮肤发紧。
三点整,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定位,指向墓园深处的一棵老槐树下。
江虞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一步步走向定位点。老槐树的枝桠扭曲,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树下立着一块无字墓碑,碑前放着一束白色的雏菊,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显然刚被人放下。
一个穿着碎花裙的老太太背对着他,正蹲在墓碑前烧纸钱。
那背影,像极了他的奶奶。
江虞的呼吸骤然停滞,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有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在如此诡异的情境下实现。奶奶……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老太太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布满皱纹,笑容慈祥,正是江虞记忆中的模样。但她的眼睛里没有焦点,瞳孔是一片浑浊的白,和副本里那个连帽衫男人如出一辙。小虞啊,她开口了,声音却不是记忆中的温和,而是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奶奶等你很久了。
江虞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槐树上,树皮的粗糙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你不是她。他攥紧刀柄,指节泛白,你是谁
我是你最想见的人啊。老太太的笑容渐渐扭曲,脸上的皱纹像活过来一样蠕动,你不是想知道最后那句话吗我告诉你啊——她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睛几乎贴到江虞脸上,她说,‘别来找我,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江虞的心脏。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监控画面,她确实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仪器的蜂鸣声淹没。原来这就是他拼命想知道的答案,一个被深渊院线篡改过的、用来击溃他的谎言。
滚!江虞怒吼着挥刀砍去。
刀刃穿过老太太的身体,没有任何阻碍。她的身影像烟雾一样散开,重新凝聚时,变成了穿着白大褂的张启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狂热的光:看到了吗执念就是最好的养料。你对奶奶的遗憾,足够让你成为完美的‘容器’。
是你搞的鬼!江虞的愤怒压过了恐惧。
是,也不是。张启明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十字徽章,正是副本里王医生胸前的那枚,这是‘深渊院线’的规则,现实中的执念会在副本里具象化。你越是在意,它就越强大。他将徽章扔给江虞,收下它,下次副本会用得上。当你分不清现实与幻象时,它会提醒你——你还活着。
徽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江虞没有捡,警惕地看着张启明: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需要你活着。张启明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第100个副本需要‘钥匙’,而你和李晚宁,就是钥匙的一部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记住,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它’在看着你……
身影彻底消失后,老槐树下只剩下无字墓碑和那束白雏菊。江虞捡起地上的十字徽章,徽章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1987.6.17——雾隐村考古队失踪的日子,也是王建军被槐神力量污染的开始。
他转身离开墓园时,手机收到李晚宁的消息:我在姐姐的日记里看到一个名字,陈雪,说是她的远房表姐。你还记得那个老太太吗
江虞的心一沉。陈雪、林薇、王建军、张启明……这些看似分散的线索,正在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横跨数十年的巨大阴谋。而这根线的源头,正是雾隐村的那棵老槐树。
接下来的几天,江虞和李晚宁没有再见面,只是通过微信交换信息。李晚宁查到陈雪在2018年林薇失踪后就搬离了老小区,去向不明;江虞则黑进了市立第三医院的旧档案系统,找到一份1987年的员工名单,王建军的名字旁标注着精神科研究员,而他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陈雪。
原来王建军和陈雪早就认识,甚至可能是同伙。雾隐村的考古队失踪案,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预谋好的取器行动。
第七天晚上,江虞收到一条匿名快递,里面是一本1987年的民俗学杂志,其中一页被折角,上面刊登着一篇关于槐神祭典的论文,作者是陈国华——雾隐村考古队的队长。
论文里提到,槐神祭典的最后一步,需要至亲之人的血作为引子,而陈国华的女儿,正是陈雪的母亲。
江虞的手指停在至亲之人四个字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雪能活下来,为什么王建军会被选为容器,为什么林薇和李晚宁会被卷入——他们都是陈国华的后代,是槐神祭典延续的血脉。
而深渊院线,就是这场横跨百年的祭典的延续。
第十天清晨,江虞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李晚宁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
你看这个。她的声音发抖,将照片递过来。
照片是在市立第三医院的档案室找到的,拍摄于1987年,画面里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一个玻璃罐,罐里浸泡着的正是那卷竹简。而站在最前面的,除了张启明和王建军,还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眉眼间与林墨有七分相似。
是林墨!李晚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她竟然和1987年的实验有关!
江虞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在雾隐村暗中提示他们的神秘女人,那个似乎知晓一切的林墨,竟然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自动弹出深渊院线的提示:
【下次观影影片:古堡夜宴】
【观影地点:德古拉古堡】
【观影任务:在午夜前找到伯爵的心脏】
【传送倒计时:1小时】
李晚宁看着倒计时,深吸一口气:看来,答案要在古堡里找了。
江虞将十字徽章别在衣领内侧,徽章的冰冷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想起张启明的话,想起林墨神秘的眼神,想起那卷藏着无数秘密的竹简。
走吧。他说,这次我们得弄清楚,‘深渊院线’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李晚宁点头,将姐姐的布偶放进背包。布偶的纽扣眼睛在晨光下闪着微光,像是在无声地祝福。
一小时后,白光再次笼罩他们。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江虞仿佛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来自遥远的古堡深处,伴随着一个低沉的男声,用古老的语言吟唱着:
以血为誓,以心为祭,
百年的沉睡,终将苏醒……
德古拉古堡的午夜,即将拉开帷幕。而江虞不知道的是,衣领内侧的十字徽章,在白光中悄悄泛起了暗红色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第八章:古堡里的伪装者
小提琴的旋律像蛛丝,黏腻地缠绕在意识边缘。江虞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浓郁的玫瑰香气,混合着陈年红酒的醇厚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这气味与医院的消毒水、荒村的霉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精致的、致命的优雅。
他正坐在一张铺着暗红色天鹅绒的椅子上,周围是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油画——画中大多是穿着中世纪服饰的贵族,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长桌尽头的高台上,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正在拉小提琴,侧脸线条锋利,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别乱动。李晚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穿着一身复古的白色长裙,头发被挽成精致的发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真的在参加一场贵族晚宴,我们现在是‘受邀的宾客’。
江虞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领结打得一丝不苟,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他摸了摸口袋,红色卡片变成了一张烫金请柬,上面用哥特式字体写着:【致江虞先生与李晚宁女士:诚邀参加德古拉伯爵的百年夜宴,午夜十二点,不见不散。】
伯爵的心脏……江虞低声念出任务,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的宾客。大约二十几人,都穿着复古服饰,举止优雅,但眼神里或多或少藏着警惕。他注意到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正端着酒杯与其他人谈笑,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熟悉——是林墨。
林墨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遥遥举杯,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转身走进了宴会厅侧门。
她果然也在。李晚宁的声音带着紧张,你觉得她是敌是友
现在还说不清。江虞的视线落在高台上的小提琴手身上,但那个拉琴的,绝对有问题。
小提琴手的演奏突然停下,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英俊却毫无生气的脸,嘴唇是近乎发黑的红,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有睡过。欢迎各位来到德古拉古堡。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我是伯爵的管家,负责今晚的夜宴。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几名穿着女仆装的侍女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摆放着精致的食物——烤得金黄的烤鸡,色泽诱人的牛排,还有各种甜点和水果。但江虞注意到,所有食物都没有热气,像是蜡做的模型。
请尽情享用。管家微微鞠躬,伯爵大人稍后就到。在那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宴会厅,以免迷路。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江虞和李晚宁身上停顿了两秒,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尤其是两位新朋友。
侍女将一盘牛排放在江虞面前。江虞用银叉碰了碰,触感坚硬冰冷,切面处的血丝像油漆一样粘稠。他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推远了些——副本里的食物,从来都不是用来果腹的。
这些食物不能碰。旁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穿着棕色西装,看起来像个学生,上一批‘宾客’有人吃了这个,后来……变成了墙上的画。
江虞挑眉:你是
赵宇,第三次副本。男人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带着戒备,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管家和侍女。他们不是人。
你怎么知道李晚宁问。
赵宇指了指侍女的脚踝——她们的裙摆下,露出的不是脚,而是尖锐的蹄子,正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看到了吗传说中吸血鬼的仆人,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他的声音发颤,而且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地牢,里面挂着很多骨架,脖子上都有两个洞。
两个洞——吸血鬼的咬痕。
江虞的危险预警微微触发,后颈泛起轻微的麻意。他看向高台上的管家,对方正低头擦拭小提琴,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看起来毫无异常。但那双手握住琴弓的姿势,像是在握着某种武器。
伯爵的心脏……江虞状似无意地提起,你们知道在哪吗
赵宇的脸色瞬间变了:别乱说!在这里提‘心脏’是禁忌!他紧张地看向四周,压低声音,上一个副本有人在宴会上说这个词,当场就被管家拖进了地下室,再也没出来。
这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斗篷的阴影遮住了脸,只能看到垂在胸前的银色锁链,锁链尽头挂着一个心形的金属盒。
伯爵大人到了。管家躬身行礼,所有宾客都下意识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直视。
伯爵缓缓走进来,斗篷扫过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走到高台中央,摘下兜帽——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五官立体,皮肤苍白如纸,嘴唇是鲜艳的红,眼神深邃得像深渊,仿佛能吸走人的灵魂。
今晚的月色很美。伯爵的声音比管家更低沉,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林墨空着的座位上停顿了一瞬,希望各位能享受这个夜晚。
他没有多说,径直走向宴会厅后侧的旋转楼梯,管家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宴会厅的气氛才稍稍放松。
他胸前的盒子……李晚宁的声音发紧,会不会装着心脏
有可能。江虞点头,但太明显了,更像是诱饵。他看向侧门,林墨进去后就没再出来,我去看看林墨,你留在这里,留意其他人的动静。
李晚宁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小心点。
江虞点头,悄悄溜进侧门。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更多油画,画中的人物似乎都在转动眼球,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走廊尽头有一扇虚掩的门,里面传来林墨的声音。
……他已经开始怀疑了。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十字徽章的作用有限,下次副本可能会失效。
那又如何另一个声音响起,竟然是张启明!‘钥匙’必须在第100个副本集齐,这是规则。
江虞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贴紧墙壁。张启明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困在医院副本了吗
但他们不该知道这么多。林墨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把1987年的档案给他们,就是在玩火!
只有让他们接触真相,才能觉醒‘钥匙’的力量。张启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以为我愿意困在副本里我只是在赎罪。
赎罪林墨冷笑,当年你为了研究竹简,害死了多少人现在说赎罪,太晚了!
至少我没像你一样,为了活下去,和‘深渊院线’做交易。张启明的声音带着嘲讽,你以为隐藏身份就能骗过它它早就盯上你了。
门内陷入沉默,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噼啪声。江虞正想再听,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冰冷刺骨:这位先生,伯爵大人不喜欢宾客在走廊里闲逛。
江虞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我……我只是想找洗手间。
我带您去。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走向走廊另一侧。他的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江虞无法拒绝。
跟着管家走到走廊尽头,他推开一扇门:这里就是。
门后确实是洗手间,但镜子里的景象让江虞瞳孔骤缩——镜子里的他,嘴角正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嗜血的欲望,与伯爵的眼神如出一辙。
镜子里的您,是不是很陌生管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在这里,每个人的欲望都会被放大。您在想什么是想找到心脏完成任务,还是……想变成和伯爵一样的存在
江虞猛地回头,管家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嘴角的微笑变成了和镜子里一样的诡异弧度,眼睛里闪烁着红光。你……
我是您的欲望化身啊。管家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变得苍白,指甲变得尖锐,渐渐变成了伯爵的模样,每个进入古堡的人,都会看到另一个自己。接受它,您就能获得永生;抗拒它,就会成为它的食物。
江虞的大脑一阵眩晕,消毒水的气味、荒村的童谣、医院的脚步声……无数混乱的记忆涌上来,冲击着他的理智。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似乎想拉他进去,耳边响起蛊惑的声音:想想你奶奶,想想你没能说的话,永生就能找到她……
滚!江虞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掏出十字徽章,狠狠按在镜子上。
徽章接触镜面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镜子咔嚓一声裂开,里面的自己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管家(或者说伯爵的幻影)也后退了几步,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
看来张启明给了你不错的东西。幻影恢复成管家的模样,笑容里多了几分凝重,但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江虞没有回应,转身冲出洗手间。回到走廊时,虚掩的门已经关上,林墨和张启明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壁炉里的柴火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回到宴会厅,李晚宁立刻迎上来:你去哪了刚才伯爵的侍女来问过你。她递给江虞一杯红酒,我找机会问了其他宾客,他们说伯爵的心脏早在百年前就被取走了,藏在古堡的某个地方,由管家亲自看守。
江虞接过酒杯,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冷的杯壁平复呼吸:林墨和张启明都在这里,他们认识,而且知道很多关于深渊院线的事。他将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张启明说在赎罪,林墨和院线做过交易。
交易李晚宁皱眉,什么交易
不知道,但肯定和‘钥匙’有关。江虞看向旋转楼梯,张启明还提到了‘1987年的档案’,和医院副本的实验有关。看来古堡的秘密,和雾隐村、市立三院都脱不了干系。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悠扬而诡异。
所有的烛火同时熄灭,宴会厅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高台上的水晶吊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长桌上的食物不知何时变成了蠕动的虫子,宾客们的表情变得僵硬,皮肤渐渐失去血色,脖子上都浮现出两个淡淡的牙印。
游戏开始了。管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找到心脏的人,就能活着离开;找不到的,就留下成为古堡的一部分吧。
江虞握紧李晚宁的手,她的手冰冷而颤抖。黑暗中,他能听到周围传来宾客的惊叫声和逃跑声,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像是有人在撕咬骨头。
跟我来!江虞拉着李晚宁,朝着旋转楼梯的方向跑去。既然管家说心脏由他看守,那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跑到楼梯口时,江虞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亮起,像狼一样盯着他们,宾客们的身体正在扭曲变形,变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朝着他们的方向扑来。
而高台上,管家正站在伯爵的油画前,轻轻擦拭着画中伯爵的眼睛,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
旋转楼梯蜿蜒向上,每一步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墙壁上的油画随着他们的脚步变换着内容——从贵族晚宴变成了血腥的祭祀,画中的伯爵正拿着匕首,剖开一个人的胸膛,取出跳动的心脏。
那幅画……李晚宁指着其中一幅,画里的祭祀台,和雾隐村的祭坛一模一样!
江虞的心跳漏了一拍。果然,所有副本都有关联!雾隐村的槐神祭典、医院的容器实验、古堡的心脏祭祀,都是同一个仪式的不同阶段!
嗒、嗒、嗒。
楼梯上方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在行走。
江虞和李晚宁立刻停下脚步,躲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中世纪铠甲的骑士出现在楼梯上方,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头盔的面甲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他的铠甲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骑士没有发现他们,径直朝着楼下走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是古堡的守卫。江虞松了口气,看来楼上不止管家和伯爵。
他们继续向上走,楼梯尽头是一条宽敞的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房间,门牌上写着书房卧室藏品室等字样。其中一扇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像是某种诅咒的符号。
这里肯定有问题。江虞掏出折叠刀,试图撬开铜锁,但锁芯纹丝不动。
李晚宁仔细观察着锁上的花纹:这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封印,需要用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花纹里藏着一句拉丁文——‘以血为引,以心为匙’。
以血为引
江虞想起医院副本里,护身符接触到李晚宁的血时产生的反应。他看向李晚宁的手臂,之前在医院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或许……
借你的血用一下。他说。
李晚宁没有犹豫,立刻用刀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铜锁上。
血液接触到花纹的瞬间,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铜锁竟然真的打开了。
门后的房间很大,像是一间实验室。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器官和怪物的标本,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封面写着德古拉伯爵手记。
江虞翻开日记,字迹古老而潦草,记录着伯爵的秘密:
1697年,我在雾隐村得到‘永生之器’(那卷竹简),代价是失去心脏,成为不死不灭的怪物。
心脏被封印在古堡的地窖,由骑士守卫。没有心脏,我永远无法离开古堡,只能靠吸食人血维持存在。
1987年,一个叫张启明的人来到古堡,想用科学的方法复制永生之术。他带走了‘永生之器’的一部分,留下了一个‘容器’……
‘深渊院线’出现了,它想夺走心脏,彻底掌控‘永生之器’。我必须守住它,直到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日记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照片,是年轻的张启明和伯爵的合影,两人站在那卷竹简前,笑容灿烂,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原来如此。江虞合上日记,张启明当年和伯爵合作过,他从古堡带走了竹简的一部分,用于医院的实验。而伯爵的心脏,就是封印诅咒的关键。
李晚宁突然指向墙角的一个暗门:那里有光!
暗门后是一段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两人走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窖里。地窖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水晶棺,棺里躺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被银色的锁链缠绕着,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心脏周围,站着四个穿着铠甲的骑士,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守卫着。
而地窖的阴影里,林墨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眼神复杂地看着水晶棺。
你果然来了。林墨转过身,看向他们,张启明让我等你。
等我们做什么江虞警惕地问。
用你们的血,解开心脏的封印。林墨举起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锁链上。锁链发出红光,却没有断裂,我的血不够,需要‘钥匙’的血才能彻底解开。
我们为什么要信你李晚宁问。
因为这是唯一能结束一切的方法。林墨的声音带着疲惫,我是1987年实验的幸存者,也是张启明的女儿。我和深渊院线做的交易,就是活下去,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她看向水晶棺里的心脏,这颗心脏里,藏着‘永生之器’的核心。毁掉它,所有副本的诅咒都会消失。
江虞的危险预警突然强烈触发,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猛地看向地窖入口——
管家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身体渐渐变成了伯爵的模样,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她说得对,毁掉它,一切就结束了。他伸出手,来吧,用你们的血,完成最后的仪式。
江虞看着伯爵,又看看林墨,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举起十字徽章,徽章在红光中剧烈发烫:你们都在骗我!毁掉心脏,诅咒不会消失,只会让深渊院线彻底掌控一切!
伯爵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凶狠:看来张启明什么都告诉你了。他挥了挥手,四个骑士同时举起长剑,朝着他们冲来。
第九章:血誓与谎言
骑士的铠甲碰撞声在石窖里回荡,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江虞将李晚宁护在身后,十字徽章在掌心烫得惊人——这灼热感不是警告,更像一种共鸣,与水晶棺里跳动的心脏形成诡异的呼应。
别碰锁链!他冲林墨喊道。石台上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红光透过水晶棺漫溢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无数只挣扎的手。
林墨的匕首停在半空,指尖的血珠悬而未落。她看向江虞的眼神复杂,有犹豫,有警惕,还有一丝被看穿的慌乱:你怎么知道……
因为张启明的‘赎罪’太刻意了。江虞紧盯着逼近的骑士,他们的铠甲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石地上发出嗒嗒声,与雾隐村拖拽的划痕、医院走廊的血迹形成某种残酷的呼应,他从一开始就想让我们解开封印,就像医院副本里引导我们找到竹简,古堡里暗示我们心脏的位置——他在一步步推着我们走向深渊。
李晚宁突然想起什么,翻开伯爵手记的最后一页:这里有行小字!‘血誓不可逆,解印者将成为新的容器’!她的声音发颤,毁掉心脏不是结束,是让我们代替伯爵被诅咒永远困住!
反应很快。伯爵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燕尾服下摆扫过地面的血迹,竟泛起淡淡的银光。他没有再伪装,尖牙刺破嘴唇,猩红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但太晚了。你们的血已经接触过封印,与心脏产生了共鸣。现在就算想走,也会被它永远纠缠。
骑士的长剑已经刺到面前,江虞拉着李晚宁侧身躲开,剑锋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血珠落在石地上,立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水晶棺的方向蠕动,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
看到了吗伯爵的声音带着蛊惑,你们的血与心脏同频,这是命运的选择。成为新的伯爵,拥有永恒的生命,不好吗
谁要这种被囚禁的永恒!李晚宁掏出姐姐的布偶,布偶的纽扣眼睛在红光中反射出冷光,我姐姐就是被你们的‘永恒’害死的!她将布偶狠狠砸向最近的骑士,布偶撞上铠甲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骑士的动作明显迟滞了半秒。
这布偶……林墨的瞳孔骤缩,里面有‘器灵’!
江虞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拽起地上的一根铁链(骑士守卫时不慎掉落的),朝着水晶棺扔去。铁链缠绕住银色锁链的瞬间,两股力量碰撞迸发的白光将骑士逼退了几步。他趁机冲李晚宁喊道:布偶里有林薇的执念!它能克制诅咒!
李晚宁立刻捡起布偶,紧紧抱在怀里。布偶接触到她的体温,竟开始微微发烫,纽扣眼睛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她能感觉到,姐姐的气息正从布偶里渗出,温柔而坚定,像在说别怕。
拦住他们!伯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亲自朝着水晶棺冲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斗篷在身后拖出残影,指尖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闪烁着寒光。
江虞的危险预警几乎要炸开,后颈的麻意变成了刺痛。他想起张启明给的十字徽章,想起徽章背面1987.6.17的刻字——那是考古队失踪的日子,也是王建军被槐神力量污染的开始,更是张启明与伯爵达成协议的纪念日。
林墨!用你的血激活徽章!江虞将十字徽章扔向她,你是张启明的女儿,你的血里有他的印记!
林墨下意识地接住徽章,手指被烫得一缩。她看着逼近的伯爵,又看看怀里的匕首(那是张启明交给她的钥匙),突然咬了咬牙,将指尖的血狠狠按在徽章背面的刻字上。
嗡——
十字徽章爆发出的红光比水晶棺更炽烈,竟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虚影,将伯爵牢牢罩在里面。伯爵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在红光中扭曲,苍白的皮肤浮现出无数血管状的黑纹,像被某种力量强行从内部撕裂。
这是……圣痕!林墨失声惊呼,我父亲说过,这是能克制吸血鬼的终极武器!
江虞却注意到,红光中的伯爵嘴角竟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猛地看向水晶棺——那颗跳动的心脏,在十字虚影出现的瞬间,表面的银色锁链开始寸寸断裂,露出底下布满血丝的肌肉组织,每一次跳动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在倒计时。
不好!他在借圣痕的力量破开封印!江虞终于明白伯爵的算计,圣痕克制的是他的吸血鬼体质,却能激活心脏里的‘槐神残片’!
1987年张启明与伯爵的协议、医院副本里的容器实验、古堡中以血为引的封印……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个可怕的真相: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毁掉心脏,而是用圣痕的力量,唤醒心脏里沉睡的槐神残片!
吼——
伯爵在红光中彻底爆发,黑纹覆盖了整张脸,背后竟伸出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翅膀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他挣脱十字虚影的束缚,一爪拍向水晶棺——
铛!
李晚宁抱着布偶扑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布偶与伯爵的爪子碰撞,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布偶上的粗麻布瞬间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银白色头发——那是雾隐村的怨,是林薇成为容器后与槐神力量融合的证明。
头发接触到伯爵翅膀的瞬间,像拥有生命般疯狂生长,迅速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死死捆在水晶棺上。伯爵发出痛苦的惨叫,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是雾隐村的头发!江虞心头一震,它能克制槐神残片!
林墨反应极快,抓起地上的铁链,将伯爵与水晶棺牢牢锁在一起。快!趁他被压制,毁掉心脏!她将匕首扔给江虞,只有用‘钥匙’的血才能彻底毁掉它!
江虞接住匕首,刃面倒映出自己紧绷的脸。他看向水晶棺里跳动的心脏,那里面不仅有伯爵的生命力,还有无数人的执念——陈国华的疯狂,王建军的痛苦,林薇的绝望,张启明的赎罪……毁掉它,真的能结束一切吗
别犹豫!李晚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怀里的布偶正在快速变黑,银白色的头发渐渐失去光泽,姐姐快撑不住了!
江虞深吸一口气,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匕首上。血液与刀刃接触,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那是与雾隐村护身符同源的力量,是能净化怨的阳气。
他举起匕首,朝着水晶棺刺去——
等等!林墨突然喊道,脸色惨白地指向伯爵的脸,他的眼睛!
伯爵的瞳孔在头发的缠绕下,竟渗出了黑色的液体,液体滴落在水晶棺上,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透过孔洞,江虞看到心脏内部,有一团黑色的阴影正在蠕动,形状像极了雾隐村老槐树下的黑发!
那不是槐神残片,那是……活的!
它在寄生!江虞瞬间明白,心脏只是它的宿主!毁掉心脏,它会转移到我们身上!
就在这时,石窖的入口传来剧烈的震动,灰尘簌簌落下。赵宇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血污:快跑!外面的宾客都变成怪物了!管家在召集它们进来!
江虞回头,透过石窖入口的缝隙,看到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正在逼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啃咬声——那些被欲望吞噬的宾客,已经彻底沦为诅咒的傀儡。
前有寄生的怨,后有疯狂的怪物,中间是被捆住却仍在挣扎的伯爵。
绝境。
李晚宁突然将布偶塞进江虞怀里:拿着它!布偶能暂时困住‘怨’!她转身冲向石窖深处,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我刚才看到的!这扇门通往古堡的密道!
江虞立刻跟上,林墨拽着铁链(链的另一端仍捆着伯爵)紧随其后。伯爵的嘶吼声、怪物的撞门声、心脏的跳动声在身后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曲,像在为这场百年的诅咒奏响终章。
密道狭窄而黑暗,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渗出黏腻的液体,散发着和医院地下室一样的福尔马林味。江虞的手掌被匕首割破的伤口在流血,血滴落在布偶上,布偶裂开的缝隙里,银白色的头发正慢慢包裹住那颗被带出水晶棺的心脏(李晚宁扑过去挡攻击时顺手抓出来的)。
它在吸收‘怨’!林墨看着布偶,眼神复杂,你奶奶……是不是也和雾隐村有关
江虞一怔。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奶奶的祖籍就是雾隐村附近的小镇,小时候常给她讲槐树成精的故事。你怎么知道
头发的颜色。林墨指着布偶里泛出的淡淡金光,只有与槐神同源的血脉,才能让‘怨’呈现金色。你和李晚宁,都是雾隐村的后裔。她苦笑一声,我父亲张启明算准了这一点,才让我们在古堡汇合。
密道尽头出现微光,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三人冲出密道,发现自己站在古堡的悬崖边,下方是波涛汹涌的黑海,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
血月之夜,诅咒最强。伯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铁链,正一步步走向他们,脸上的黑纹已经消退,眼神却比之前更幽深,心脏里的‘怨’会在月升时觉醒,到时候谁也跑不掉。
江虞将布偶举到胸前,布偶里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麻布的束缚。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怨正在与血月共鸣,渴望着彻底释放。
张启明到底想做什么他盯着伯爵,他让我们聚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伯爵看向血月,眼神里竟带着一丝解脱:他想终结这场横跨百年的祭祀。1987年他从古堡带走竹简,不是为了实验,是为了找到‘钥匙’——能同时承载槐神与吸血鬼力量的血脉。他看向江虞和李晚宁,你们就是钥匙。只有你们的血,能让‘怨’与心脏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李晚宁的声音发颤。
用你们的血浸透心脏,再将它扔进黑海。伯爵的翅膀在血月的照耀下泛出银光,海水能净化一切,包括永生的诅咒。这是我和张启明的约定,也是他赎罪的方式。
江虞的危险预警突然消失了。后颈的麻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看着布偶里那颗逐渐稳定的心脏,看着李晚宁眼中的决绝,看着林墨握紧匕首的手(匕首上刻着张启明的名字),突然明白了张启明的赎罪——
他不是要牺牲他们,而是要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成为新的诅咒,或是选择亲手终结一切。
我愿意。李晚宁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惊人。她走到江虞身边,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布偶上,我姐姐被困了这么久,该解脱了。
江虞看着她手腕上渗出的血,又看看自己掌心的伤口。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李晚宁姐姐布偶里的微光,想起林墨父亲张启明贯穿始终的算计——或许从踏入第一个副本开始,他们就不是在被诅咒追逐,而是在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救赎。
他划破手腕,将血与李晚宁的血混在一起,共同浸透布偶。
布偶里的心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银白色的头发与金色的血脉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怨牢牢锁在其中。江虞用尽全身力气,将布偶朝着黑海扔去——
布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血月染成红色。在落入海水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黑海。白光中,江虞仿佛看到了无数张脸:雾隐村的孩子、医院的病人、古堡的宾客……他们都在微笑,然后渐渐消散。
伯爵看着白光,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翅膀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月光中。终于……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释然,彻底消失在风中。
林墨瘫坐在悬崖边,看着海面上渐渐熄灭的白光,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张启明留给她的),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张启明苍老的声音:墨墨,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应该已经被‘怨’吞噬了。古堡的心脏是最后一个封印,解开它的不是仇恨,是原谅。告诉江虞和李晚宁,别被过去困住,好好活下去……
录音笔里还夹杂着隐约的歌声,是雾隐村的童谣,却被张启明唱得温柔而轻快,像在哄一个熟睡的孩子。
李晚宁靠在江虞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怀里的布偶已经变得干瘪,只剩下两颗黑色的纽扣,像姐姐温柔的眼睛。
血月渐渐隐去,天空泛起鱼肚白。江虞的手机震动起来:
【副本任务找到伯爵的心脏已完成】
【生存点数+300】
【隐藏任务终结百年诅咒已完成,奖励:诅咒免疫(部分)】
【回归倒计时:10分钟】
他看向林墨,她正望着黑海,背影单薄而孤独。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林墨摇摇头,举起手里的十字徽章(与江虞的那枚成对):我父亲还在副本里,我要找到他。或许……下一个副本见。
回归的白光包裹住他们时,江虞最后看了一眼悬崖——林墨正将张启明的录音笔扔进黑海,海风卷起她的长发,像一面告别的旗帜。
再次睁开眼,江虞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温暖得不像假的。手机里有李晚宁的消息:布偶的纽扣里,有姐姐的头发。我终于可以好好和她告别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没有布偶,也没有心脏,只有十字徽章还在,背面的刻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生存点数界面新增了诅咒免疫(部分)的标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最终副本开启条件:集齐3枚十字徽章】
江虞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生活的疲惫,却不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一场跨越百年的诅咒刚刚被终结。
他想起林墨在悬崖边的话,想起张启明录音里的童谣,想起李晚宁抱着纽扣时释然的语气。或许深渊院线的意义,从来不是让他们在恐惧中挣扎,而是在绝境里学会与过去和解。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距离最终副本开启还有10天。
江虞深吸一口气,给李晚宁回了条消息:10天后见。这次,我们去结束所有事。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像在为这场未完的旅程,镀上一层希望的金边。
第十章:终局前的回响
手机屏幕暗下去时,江虞指尖还残留着十字徽章的温度。那枚金属物件被他别在衬衫内侧,贴着心脏的位置,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像一个沉默的计时器,提醒着10天后的终局。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被翻得卷边的《民俗学通论》。书页间夹着从雾隐村带回来的槐树叶标本,叶片边缘的焦痕是当初焚烧骨灰时留下的。指尖划过焦痕,仿佛还能闻到当时空气中混合的艾草与灰烬气息,听到三个孩童清澈的道谢声。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在走向同一个终点。江虞喃喃自语。雾隐村的童谣、医院的十字徽章、古堡的心脏……这些看似孤立的碎片,早已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线的尽头,是深渊院线的最终副本。
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晚宁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后,屏幕里映出她略显憔悴的脸,身后是摆满画框的房间——显然是在她姐姐林薇的画室。
你看这个。李晚宁将镜头对准墙上的一幅油画,画中是雾隐村的老槐树,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手里提着一双红布鞋,这是姐姐失踪前画的,我一直没看懂。直到在古堡看到血月,才发现画里的月亮是红色的。
江虞凑近屏幕,画中女孩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模糊,既像林薇,又像李晚宁自己。树洞里隐约能看到三个小小的布偶,脖颈处缠着银色的线,线的另一端延伸向画框外,仿佛要从画布中挣脱出来。
她早就知道了。李晚宁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轻轻触碰画中女孩的衣角,她在画里留下了线索,只是我当时太笨,没能看懂。
江虞沉默着。他想起林薇值班记录里的最后一句话:305的墙壁是空的,想起古堡密道里那些黏腻的液体,想起伯爵翅膀上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所有的空,都是为了容纳某种东西,某种被诅咒纠缠的执念。
你的生存点数兑换了什么他转移话题,不想让李晚宁沉浸在悲伤里。
兑换了‘记忆回溯’。李晚宁调出界面,屏幕上显示着可回溯任意副本中10分钟的细节,我想再看看姐姐最后留下的值班记录,或许还有遗漏的信息。她顿了顿,看向镜头,你呢
兑换了‘规则解析’。江虞展示自己的界面,能模糊感知副本规则的漏洞。古堡那次如果不是它提醒圣痕会激活槐神残片,我们可能已经掉进陷阱了。
视频通话突然卡顿,屏幕上的李晚宁变成了马赛克。江虞正想询问,画面突然切换——出现的不是李晚宁的画室,而是雾隐村的青瓦瓦房,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正坐在门槛上,低头擦拭着一双红布鞋。
是林薇!江虞心脏骤缩。
女孩似乎察觉到镜头,缓缓抬头。她的脸在雪花中显得苍白,眼睛里没有焦点,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像在对谁说话。画面在这时剧烈晃动,传来李晚宁的惊呼,随后彻底黑屏。
江虞立刻回拨,电话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他握紧手机,指节泛白——这不是信号问题,是深渊院线在干预。它在提醒他们,终局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
三天后,江虞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邮戳显示来自市立第三医院的旧址。拆开外层的牛皮纸,里面是一个褪色的铁皮盒,盒盖上刻着与医院档案室相同的十字徽章。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半本日记,纸页边缘被水浸泡得发皱,字迹却依旧清晰——是张启明的笔迹。
1987年6月17日:陈国华的竹简里藏着‘槐神转生’的秘密,用三童怨灵养器,再以血亲为引,可让死者复生。王建军自愿成为容器,他说想让妹妹复活。
1990年3月5日:实验失败了。王建军体内的怨开始吞噬理智,我不得不把他锁在305。林墨今天问我,妈妈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2018年9月21日:林薇发现了竹简的秘密,她想毁掉它。这孩子太像她妈妈了,固执又善良。我把她藏进墙壁,不是为了养器,是为了保护她——深渊院线已经注意到她了。
2023年10月1日: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了。需要三枚十字徽章(医院、古堡、雾隐村各一枚),以‘钥匙’的血为引,在终局副本开启时重启祭祀。这一次,不是转生,是彻底净化。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画着三个重叠的圆圈,每个圆圈里都写着一个名字:江虞、李晚宁、林墨。圆圈中心是一个小小的悔字。
江虞的指尖停在悔字上,突然想起张启明在古堡密道里的录音——别被过去困住。原来他的赎罪,从来不是牺牲谁,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所有人一个修正的机会。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林墨的来电。这是自古堡分别后,她第一次联系他们。
你们收到盒子了林墨的声音带着喘息,背景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别相信日记里的‘净化’,那是深渊院线设下的最后陷阱!我父亲的日记被篡改过,最后一页不是他写的!
江虞心头一震:你在哪发生了什么
我在雾隐村旧址。林墨的声音突然拔高,伴随着一声闷响,像是手机摔在了地上,它来了……别用徽章……
通话戛然而止。
江虞立刻打开地图,雾隐村所在的森林公园禁区被红色的标记覆盖,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终局副本入口:雾隐村老槐树】。他抓起外套冲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依次亮起,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医院走廊里那些蠕动的头发。
赶到李晚宁家时,她正背着画板站在楼下,画板里露出半截油画——正是那幅雾隐村老槐树。我刚收到林墨的消息,她发了张照片。李晚宁将手机递过来,照片里是雾隐村的石碑,上面的符文被人用红色的颜料涂改过,原本的祭祀图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说这是‘吞噬阵’,用徽章启动的不是净化,是献祭。
江虞的后背渗出冷汗。张启明日记里的净化,林墨说的吞噬阵,到底哪个才是真相但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必须去雾隐村——林墨还在那里,终局的答案也在那里。
驱车前往森林公园的路上,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随后响起一个熟悉的旋律——是雾隐村的童谣。童声合唱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神经上:
红鞋子,白裙子,
第四只,找到了,
空心头,埋进土,
发了芽,开了花,
结出无数个,小娃娃……
李晚宁猛地关掉电台,指尖还在颤抖:它在催我们了。她看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阳光被切割成碎片,落在地上像散落的玻璃渣。
到达森林公园禁区时,入口的栏杆已经被破坏,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锁链,锁链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江虞将车停在隐蔽处,和李晚宁徒步走进密林。腐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槐花香,甜得发腻,让人头晕目眩。
小心脚下。江虞拉住差点绊倒的李晚宁,她的脚踝被一根粗壮的树根缠住,树根上长着细小的绒毛,像婴儿的头发,这些树不对劲。
周围的树木都在轻微晃动,树枝朝着他们的方向弯曲,叶片背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血液。李晚宁画板里的油画突然掉出来,画中的老槐树在现实光影的映照下,树洞里竟渗出了红色的液体,顺着画布滴落在地上,与腐叶融为一体。
姐姐的画在流血。李晚宁的声音发颤,却没有扔掉画,反而将它抱得更紧,它在指引我们。
顺着油画滴落的液体轨迹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雾气中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时而远时而近,夹杂着林墨的呼救声。江虞的危险预警疯狂触发,后颈的麻意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十字徽章在衬衫内侧滚烫,像是要烧穿布料。
别往前走了!李晚宁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的雾气,你看!
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个影子,有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有戴着金丝眼镜的张启明,有背对着他们的伯爵,还有三个缺眼断手的孩童——所有在副本里遇到的存在,都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
这是‘回魂路’。江虞认出这是民俗里记载的阴阵,所有被诅咒纠缠的魂魄,都会在终局前回到起点。他看向李晚宁,你姐姐的画在指引我们走这条路,要么是陷阱,要么……是唯一能找到林墨的路。
李晚宁翻开画板,里面夹着一张林薇的素描,画中女孩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一枚十字徽章,徽章的影子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罩。姐姐在告诉我们,徽章可以用,但不能按照他们说的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开脚步。踏入回魂路的瞬间,周围的影子齐齐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都朝着他们伸出手,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阻拦。江虞将李晚宁护在身后,十字徽章的光芒穿透衬衫,影子们立刻后退了半步,在地面上缩成一团。
它害怕徽章。李晚宁眼睛一亮,但又需要徽章启动阵法,说明徽章既是钥匙,也是武器。
老槐树的轮廓在雾气中渐渐清晰。树干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发,比第一次见到时粗壮了数倍,像一条条盘踞的巨蛇。树下站着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连帽衫,虎口处的眼睛疤痕在雾气中泛着红光——正是在墓园里见过的那个白瞳人。
你是谁江虞握紧折叠刀,刀刃在徽章的光芒下泛着银光。
连帽衫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张启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我是‘深渊院线’,是所有执念的集合体。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张启明、陈国华、王建军……他们的欲望喂养了我,现在,该收网了。
林墨在哪李晚宁喊道。
她在树洞里。白瞳人指了指老槐树的树洞,洞口被黑发覆盖,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她想毁掉第三枚徽章,可惜太晚了。
江虞突然注意到,白瞳人的胸前别着三枚十字徽章,医院、古堡、雾隐村的标志在雾气中闪烁着红光,与树洞里的光芒遥相呼应。你就是用这三枚徽章启动阵法
聪明。白瞳人笑了,脸上的皱纹像水波一样荡漾,用‘钥匙’的血激活徽章,让所有魂魄坠入漩涡,我就能获得永恒的力量。张启明以为自己能算计我,却不知道他的‘赎罪’,正是我最需要的养料。
树洞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黑发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的景象——林墨被捆在树洞里的青石板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断裂的徽章,正是雾隐村的那枚。她的嘴角渗着血,看到江虞时,艰难地摇了摇头:别信……
没时间了。白瞳人举起手,三枚徽章同时升空,在老槐树上空形成一个红色的漩涡,血月已经升起,仪式该开始了。
江虞抬头,乌云散去的天空中,一轮血月正悬在槐树上方,与古堡的那轮一模一样。月光透过漩涡洒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他们与白瞳人同时困在里面。
选择吧。白瞳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融入漩涡中,是成为我的一部分,还是让所有魂魄永远困在这里
江虞看向李晚宁,她正低头看着怀里的油画。画中女孩的手里,红布鞋的鞋带散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复杂的结——那是雾隐村用来祈福的平安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晚宁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将油画铺在地上,用指尖蘸着画中渗出的红色液体,在平安结的图案上添加了三笔,分别指向三个方向,张启明的日记没说谎,林墨的警告也没错。净化需要徽章,但不是用血激活,是用‘执念’。
她捡起地上的一枚碎石,划破掌心,将血滴在画中女孩的红布鞋上:姐姐的执念是守护我。
江虞立刻效仿,将血滴在树洞里林墨身边的断裂徽章上:林墨的执念是完成父亲的遗愿。
最后,他看向白瞳人化作的漩涡,将自己的十字徽章扔了进去:张启明的执念是赎罪,我的执念是告别遗憾。
三股血线在地面上交汇,顺着平安结的纹路流向老槐树的根系。树洞里的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泥土,泥土中冒出无数银色的光点,那是被净化的魂魄——雾隐村的孩童、医院的病人、古堡的宾客……他们在光点中微笑着挥手,渐渐消散在月光里。
黑发开始枯萎,漩涡的旋转速度越来越慢,白瞳人的尖叫在空气中回荡,却越来越微弱。树洞中的林墨挣脱了束缚,捡起断裂的徽章,将它与另外两枚落在地上的徽章拼在一起——三枚徽章合为一体,化作一道白光,冲进老槐树的树干。
轰隆——
老槐树剧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露出里面隐藏的东西——不是树心,而是一个巨大的布偶,由无数根银色的线缝合而成,脸上缝着三对眼睛,分别是琉璃、纽扣和黑曜石,正是三个副本里见过的眼。
布偶在白光中渐渐融化,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血月的光芒里。
当最后一丝光点消散时,血月隐去,乌云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雾隐村的土地上。老槐树的树干变得光秃秃的,露出里面新鲜的木质,像是重获新生。
林墨靠在树洞里,手里捧着三枚徽章融合后形成的白色石头,石头上刻着一个解字。结束了。她笑着说,眼泪却流了下来,我父亲说的净化,是让所有执念和解。
李晚宁的油画在阳光下渐渐褪色,画中女孩的身影变得透明,最后只留下一双红布鞋的印记。她轻轻抚摸着印记,低声说:再见,姐姐。
江虞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最后一条提示:
【所有副本任务完成】
【生存点数清零】
【现实世界已重置】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温暖得让人睁不开眼。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近处有鸟雀在枝头鸣叫,一切都和普通的清晨没有区别。
我们……可以回家了李晚宁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嗯。江虞点头,看着林墨将白色石头埋进土里,回家。
离开雾隐村的路上,他们没有再遇到诡异的影子或声音。森林公园的禁区栏杆已经被拆除,门口立着一块新的牌子:【生态保护区,禁止入内】。
李晚宁在岔路口停下脚步,画板里的油画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我要去完成姐姐的遗愿,举办一场画展。她看向江虞,眼神明亮,你会来吗
一定。江虞笑着点头。
回到城市时,夕阳正染红天际。江虞站在出租屋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手机里的日历显示着一个普通的周五,距离他第一次进入副本的那天,刚好过去一个月。
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没写完的代码,旁边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仿佛这一个月的经历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但衬衫内侧的十字徽章印记还在,皮肤上残留的温度提醒着他——那些恐惧、挣扎、告别与和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是李晚宁发来的画展邀请函,落款处画着一个小小的平安结。江虞点开邀请函,背景是一片空白,只有一行字:
过去无法抹去,但未来可以选择。
他关掉手机,走到窗边,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过脸颊。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夜空中编织出一片璀璨的光海。
终局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那些在副本里学会的勇敢与告别,终将化作照亮前路的光,陪着他们,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