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陶芙念书已经让她大吃一惊,昨日她去了府里的绣房,提前知道芸姨娘今日穿的是紫色,因此早上故意送了自己那身压箱底的衣裳,想让她当众难堪,可偏偏被拒绝了。
给芸姨娘送礼时,她做好了看她被羞辱的准备,不想,她却拿出了一副画,让芸姨娘心甘情愿的收下。
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凤仙一脸憨笑,
“奴婢也是乡下出来的,不认字,更不会画画,奴婢只是好奇罢了。”
她没进过一天的书堂,自然也不会这些。只不过,前世陆伯韬见她总是被陆家姐妹难堪,这才教她写字,画画。
说起来,陆伯韬的字画堪称一绝,他修长的指尖既写得出龙腾蛇跃的大字,亦写得出柔情婉转的小字。画画更是惟妙惟肖,连头发丝都根根清楚,陶芙画艺比不上陆伯韬的技艺,但胜在融入了情感。
陶芙没有回答,却是饶有趣味的看向黄桃,
“其实,我更好奇黄桃姐姐为什么方才要送我那套衣裳。”
黄桃早就准备了说辞,面色不改,回答十分自然,
“奴婢刚才瞧着芸姨娘那身打扮,吓了大跳,庆幸小娘子有先见之明,虽说材质款式与芸姨娘的没法比,但和主人撞衫总会多些麻烦。”
陶芙对她的话十分存疑,并没有接话。
细碎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照下,陶芙侧头打量着院中的宾客。
另一墙角边站着一对母子,正在看角落的一缸金鱼。
陆伯旸伸手探进去,想要摸一摸,被月姨娘轻拍了一下,他收回,趁不注意的时候又伸了进去。
被打,缩回。再伸,再打。
陆伯旸很快便对金鱼失去了兴趣,四下跑了起来,月姨娘生怕冲撞了客人,神色匆匆的紧跟。
没多久,孩子跑到了陶芙他们跟前。
他额角微汗,亮晶晶的眉眼,对陆伯韬说,
“二哥,你和我玩吧。”
陆伯韬表情痴愣。
月姨娘跟上来,面上带着歉意的笑,
“打扰了,旸儿顽皮,不要理他。”
陆伯旸却是不依,小嘴一撅,
“姨娘平日总让我在家勤学苦练,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会,也要处处管制我。”
月姨娘看了一眼陆伯韬,神色有些尴尬,
“二哥没心情,改日吧。”
陆伯旸垂着手臂,神情沮丧,家里兄弟姐妹本就不多,姐姐们与他玩不到一起,唯一的哥哥又不搭理他。
陶芙发笑,伸出双手一只手比了一个二,另一只手横在后面,四个指头弯曲比了个半圆,调整了下角度,地面上赫然出现一只狼的形状。
陆伯旸瞬间开心大笑,
“狼,这是狼。”
月姨娘感激的看了陶芙一眼。
后面陶芙又教了他几种手影的动作,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月姨娘眉眼干净,鲜少与人走动,难得见陆伯旸玩得这么开心,柔柔的说道,
“你倒是与我听到的不同。”
陶芙眉梢一抬,有几分好奇,
“哦,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
月姨娘看了陆伯韬一眼,低声说道,
“下人们都在传,你妖冶惑人,二郎和陆夫人都被你迷惑了。”
陶芙哑然一笑,扯开衣领露出一圈青紫,脸上倒是擦了厚重的粉看不出来,
“你觉得这是我迷惑二郎打的吗?”
月姨娘抬手止住溢出的惊呼,目露怜悯,想了想道,
“我那有宫里御用的创伤膏,旸儿经常摔伤,丞相特意找了御医多配了几瓶,等会给你送过去。”
陶芙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月姨娘的父亲是京城有名的聚德茶馆掌柜。
若是将来做生意,少不得打探点消息,于是便应下,邀请月姨娘带着旸儿经常走动。
几句话下来,两人越聊越投机,酒宴开始,月姨娘拉着舍不得动的陆伯旸走开。
饭后,众宾客们移步前院看戏,陶芙遵从陆夫人的指示,与陆伯韬回去休息。
院中搭建了戏台,红绸与华丽金色锦缎装饰,乐器一响,欢腾喜庆,气势非凡。
戏台上好戏不断,而那西院却是悄然一片。
待陆伯韬歇下,丫鬟们迫不及待跑出去看戏,就连黄桃破天荒的也跟了去。
陶芙一人独坐院中,低头绣着手中荷包。
不知不觉,太阳西沉,天边染上了一层橘色的光辉。
丫鬟们意犹未尽的陆续回来,叽叽喳喳讨论台上俊俏的戏子,凤仙喝了一大口水,绕在陶芙身边说的绘声绘色。
黄桃竟是最后一个回来,一声不吭直奔陆伯韬房中。
陶芙没作多想,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刺耳尖叫。
几人匆忙跑进屋,只见黄桃手中竟拿着一个沾血的人偶,面色惊恐的看着陶芙。
其他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只有陶芙和陆伯韬,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偶是谁放的,一目了然。
陶芙马上反应过来,黄桃为何今日会出去看戏,面色匆匆的进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她不懂自己做了什么,黄桃要屡次害她,但她难道忘了,这里并不只有她和二郎?
陶芙迅速镇定下来,冷声回答,
“这不是我放的。你为何要陷害我?”
黄桃用骇人的眼神看着她,
“你还在装!我刚进来给公子盖被,弯腰时荷包掉了,低头就看到床底下的这个人偶!不是你还能是谁?”
陶芙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嘲讽道,
“哦?这间屋子除了我和二郎,不是还有护卫,又或者是你自己放的,想要嫁祸于我!”
黄桃嘴角有得逞的笑容,语气咄咄逼人,
“今日萧护卫没有当值,定是你被公子殴打记恨,才放了人偶诅咒他!”
“我没有。”
陶芙心下一沉,面色慌张起来。
“陶小娘,你何必明知故问。今日相府人多混杂,为了宾客安全,陆夫人让萧护卫去了前院。”
“此等巫蛊之事,非同小可,我现在就去报告陆夫人。”
说完,黄桃拿着赃物,正气凛然的往外走。
凤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睛来回看着陶芙和那个布偶,忍不住开口向黄桃求情,
“黄桃姐姐,这一定是个误会,陶小娘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只相处了几日,但她能感觉得出来,陶小娘不是恶人,况且她没有任何理由要害公子。
黄桃脚下不停,铁了心要去找方嚒嚒。
说话间,床上的陆伯韬转醒,脸色黑沉的看着房中几人,凤仙吓得立马噤了声。
陶芙在脑中快速检索了一遍可疑的迹象,既然黄桃能将人偶放在房中,那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镇定的上前伺候陆伯韬起床。
然而陆伯韬长腿一伸,将她踢倒在地上,眼中凝着墨色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