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罪恶尽头:影中雪 > 第5章
时间这玩意儿就跟漏了底的沙袋子似的,哗啦一下泄到了2008年8月7日。王雪珍那案子,悬了整四十八个钟头,破案那点子黄金期限,滑不溜手跟条泥鳅似的,眼瞅着就要烂在泥塘子里没影儿了。
案情分析会上,刑侦队的各路牛鬼蛇神——哦不,骨干精英,一个没落下全被提溜来了。连咱们那位平日里稳坐钓鱼台的主儿,“顾算盘”“顾大副”顾长荣,这位爷可是能抠着算盘珠子给你把警用耗材都算出花来的抠门祖宗,局里副职当仁不让的第一,这回也真真是被架到了灶眼上烤。你瞧他这眉头拧的,打旋儿往下坠,活像他那把视若珍宝的铁算盘让人当众给砸了场子,散了架。没辙了,这位算盘祖宗大手一挥,干脆利索,把整条线上喘气儿的全给一股脑薅了过来。
好家伙!这屋里烟雾缭绕的,都快看不清人脸了,一帮老烟枪愁云惨淡地嘬着烟屁股,整间屋活脱太上老君那炼丹炉炸了膛,不呛得人眼泪鼻涕齐飞算我输,想睁眼?嘿,那得摸着来。
法医结论像盆冷水兜头浇下:死者血液、水杯均检出迷药成分,双手被胶布绑死,自杀?门儿都没有!昏迷中被胶带封口鼻,活活憋死。这杀人法子,想想就让人后脊梁发凉——无声无息,在自个儿办公室里“睡”过去了,死得憋屈又窝囊。
现场勘验的结论跟咱当初猜的差不多。现场干净得像被舔过,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蹭蹭往上蹿。调查后的矛头直指公司内部:这位王董事长手腕铁血,各种加班、裁元老,底下人怨气冲天,“吸血珍”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死亡时间锁定11:32至12点间,满打满算28分钟!这时间窗窄得像刀片!
我在黑板上把王雪珍案发当天的行动轨迹捋得门儿清:
9点15分:王董驾到。
9点30分:进会议室听汇报,折腾了45分钟。
汇报结束:人力资源部经理陈双双进了她办公室,没多久出来。
之后到11点20分:王董风风火火,频繁出入办公室,跟几个部门头头议事。
11点27分:市场六部经理李金贸进去。
11点32分(精准时间,有李金贸出门后打电话的通话记录和电梯监控佐证):李金贸出来。关键点来了!他前脚走,王雪珍后脚就出来上了趟厕所,还在过道跟回电话的李金贸打了招呼,前台赵晓曦能作证。
李金贸走后两三分钟:陈双双带着副经理来找王董,敲门没应,以为在休息,等了一段时间后撤了。
之后:再无人进入。
下午2点15分:助理周青开门,发现人已凉透。
跟三傻之前分析的一样,案发前就陈双双、李金贸、周青这仨人进过办公室!队里铆足了劲儿摸排,当时都觉着破案在望,谁承想,一脚踩进了棉花套。
陈双双:离开后就在自己部门赶材料,全部门都能作证。她办公室挨着李金贸,李出来后她以为王董有空了,带着副经理去敲门扑了个空。嫌疑基本排除。
李金贸:11点32分离开,按理说嫌疑最大。可邪门就邪门在,他走时王雪珍还活着,还出来上了厕所!时间、地点、人证,严丝合缝!除非他能分身或者会瞬移。
周青:唯一有办公室钥匙的助理,但整个上午都在县城跑贷款,有铁证。排除得死死的。
“那个前台呢?”“顾算盘”眉头拧成了疙瘩,点出了关键人物——七楼的前台引导员赵晓曦。
这姑娘21岁,东溪乡人,案发当天上午她值班。没办公室钥匙,门锁也没撬痕,想溜进去?难!最硬的反证来自陈双双:李金贸走后不久,陈双双过来时,亲眼看见赵晓曦正一脸陶醉地在前台玩手机。王董最恨这个,陈双双这管人力的,自然要把小姑娘训了几句。王董办公室门关着,陈双双怕打扰领导,在前台逗留了好一阵子,电梯监控显示她离开时已近十二点,那时王董估计已经凉了。加上赵晓曦手机聊天记录热火朝天,交班后行动轨迹正常,她的嫌疑也基本洗脱。
“监控呢?有新发现没?”“顾算盘”追问。
这就更加无奈了,七楼只在电梯间朝外装了个探头。王雪珍极度注重隐私,这无疑给破案添了个大堵。除了没监控,这层楼装修得跟高档会所似的,绿植、休息区、咖啡机,处处透着“不差钱”的壕气,也处处透着“不寻常”——死角太多!
我在黑板上画了七楼布局图,“山”字形过道,电梯间居中,前台正对,像个枢纽站。前台右手边拐个弯走个七八步就是董事长办公室大门了;左手边是休闲区、洗手间、会议室和消防通道。电梯间有门禁,中层以上才刷卡,其他人想进?得前台赵晓曦开门放行。说白了,这前台就是王雪珍的“门神”。
据赵晓曦讲,王董排面大,前台是她亲自挑的,两班倒,务必时刻光鲜。案发上午,赵晓曦虽然摸鱼玩手机,但拍胸脯保证:除了那仨,绝对没第四个人溜进过办公室!一只苍蝇飞过她都能瞅见!更别提最后那段时间,陈双双也在前台杵着,两人跟哼哈二将似的守着必经之路。
“密室杀人案?”“顾算盘”脸色阴沉地下了结论,手指敲着桌面。
这结论像盆冰水,浇得大伙儿透心凉。密室?意味着凶手身份成谜,之前的努力可能全打了水漂。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电扇的嘎吱声和抽烟的吧嗒声。
三傻在黑板上画了条时间轴:“李金贸11点32分离开时,王雪珍还活着。法医说死亡在12点前。满打满算,凶手只有28分钟作案时间!实际更短,因为王雪珍还出来上了趟厕所,估计也有几分钟。”留给凶手的窗口,窄得像刀片。电梯监控没发现可疑人。凶手最可能走消防通道。但想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前台赵晓曦,尤其最后还有陈双双这“人形监控”盯着,潜入办公室,再完成下药、缠胶布这一套繁琐流程?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凶手是鬼!
“清川,说说你的想法?”“顾算盘”看向三傻,眼神带着鼓励。
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三傻”蹦出个“女鬼索命”的幺蛾子。还好,三傻难得正经:“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从窗外进来的?”
“窗外?”一旁的老姚头嘎嘎一笑,身子往后一仰,拍着大腿,“拍电影呢?七楼!你以为演蜘蛛侠啊?吊威亚啊?还是王董自己爬出去再爬回来?她要有这本事,还能让人缠成粽子?”
三傻认真道:“行政楼总共就九层,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从天台顺绳子下来,不是不可能。”
“咱这山沟沟,哪来这种飞贼……”老姚头连连摆手,一脸不屑,“再说,那窗是内开窗,外面怎么开?砸玻璃?那动静前台听不见?除非凶手是鬼,穿墙进来的。”
眼瞅着认死理的“姚对”和“三傻”又要掐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得能浇灭一锅饺子汤。师父原本还端着搪瓷缸子慢悠悠吹茶叶沫子,一听那抬杠的调门儿越拔越高,突然“哐当”一声把缸子掼在桌上!半缸子积了十年的茶垢混着廉价高沫,“唰啦”溅得满桌星斗璀璨,愣是给油渍麻花的旧桌布开了场银河系画展。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旱天雷劈了老槐树:“这好歹是条道儿!老姚头你他娘的瞎抬什么杠?显摆你脖子比王八壳还硬是吧?”
师父这“雷公”的诨号,可比“顾算盘”之流响亮八百条街,这一嗓子炸得跟过年二踢脚崩进火药库似的,声浪震得窗框嗡嗡直抖。老姚头当场就蔫了,脖子“嗖”地缩进衣领。
有师父撑腰,三傻思路大开:“办公室里有间闲置的卫生间,听说因为马桶漏水了,一直锁着。凶手可能提前潜伏。受过训的话,抹掉痕迹不难。前台赵晓曦,不能完全排除作伪证。王雪珍的关系网,尤其是被罢免的中层,都得深挖细查。还有那幅向日葵画……总觉得不对劲。那玩意儿杵在那儿,邪门!”
三傻思路天马行空。他刚从市局挂职回来,高低算是队里的智囊。但这一套“大排查”下来,会议室鸦雀无声——想法是好,可人手就这么多,大海捞针啊!老姚头又嘟囔:“横扫千军谁不会?也得看咱有没有那兵……”
会议室烟雾更浓了,活像着了火。师父最恨烟味,皱着眉默默走了出去。
直等到师父回来,“顾算盘”清了清嗓子:“清川的思路……很全面,有冲劲!值得肯定。但工作嘛,要结合实际,合理分配资源。大家也别绷太紧,稳步推进,相信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老姚头在我耳边嘀咕:“领导就是领导,说了等于没说。跟放了个不响的屁差不多。”
冗长的会议总算结束。我正想跟三傻去祭五脏庙,冷不丁被“顾算盘”叫住:“周严,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后脖颈子“嘎嘣”一紧,心说坏了,八成是领导嫌案子磨叽,要给我开小灶“松快松快筋骨”。可进了“顾算盘”那烟雾缭绕的办公室,这位爷却破天荒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烟屁股一掐:“甭绷着了,坐。跟案子没关系,咱爷们儿扯扯闲篇儿。”
这一扯“闲篇儿”,我后脊梁的汗毛差点集体叛逃。要说咱这位“顾算盘”顾局,那身板儿,真对得起北国风雪千锤百炼的底子——脸盘方正,腰杆儿绷直得赛过水泥电线杆子,往那一杵,自带门神降世的煞气。老家北方哪旮旯的,那股子混着关外风雪的劲儿,是刻在骨子里的。他那“顾算盘”的名号,外人光知道是他精打细算,恨不能把公家的一分钢镚儿都掰成八瓣儿花,是个“抠门儿抠到姥姥家、算盘珠子崩脸、油盐不进铁公鸡局长”。可没几个人晓得老底儿——这位狠人,竟然是正儿八经的会计专业出身,当年在行政口主政那会儿,可是把这身本事发扬得“光宗耀祖”:局里厕所的手纸按张算、墨水瓶底儿的残渣都得刮净了才算完。人送诨号“抠局”,全称——“抠抠搜搜、能掐会算、蚊子腿儿上刮精肉、算盘珠子砸死人”的“抠”大局长。
这“抠局”七拐八绕,从大白菜价格能聊到非洲角马迁徙,忽然舌头尖儿一打卷儿,刀锋似的转了个弯儿:“那个……我闺女顾欣……嗨,大学毕业了,国家饭碗不端,一门心思扑什么创业上头了,最近魂不守舍的……咳,她说跟你聊过?印象挺好?年轻人嘛,岁数差不多,多交流交流……”
我心里警铃瞬间拉爆,跟特么防空演习似的,脑子里“唰”地闪过顾欣那影子——机关大院的娇花一朵,眉眼倒有几分她妈南方婉约派的影子——可那金枝玉叶,跟我这泥地里打滚儿的窜天猴,压根儿不是一个物种。嘴上还得抹蜜:“顾局,顾欣有闯劲儿,有魄力,作为同龄人,我对她,佩服!”
“抠局”身子慢悠悠靠进他那张咯吱作响的老皮椅里,眼皮半耷拉:“你小子……还是没开窍啊。”他指头在油腻腻的桌面上点了点,“清川那混小子,本事是有的,王雪珍这摊烂泥,让他多扑腾扑腾。你嘛……”他眼神瞟过来,“别整天跟三傻后头晃荡了,他都快入洞房了,你还单蹦儿一个!跟顾欣多唠唠,过几天家里炖排骨,来尝尝你阿姨手艺。”
好家伙!这话撂得,比磨盘都沉。不是暗示,是拿喇叭杵我耳朵眼儿里喊呢。
看我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抠局”摸出烟盒又悻悻放下,声音压低了几分:“别怪叔我说话直。跟三傻……该有的分寸,拎拎清楚。市里……有股子风,说他路子太野,油门焊死往前冲,容易栽沟里。你小子比他稳当,是好兄弟,就该在他飘起来的时候,往下拽拽缰绳。”
“明白,顾局,我记住了。”我腰杆子一挺,语气沉得像块秤砣。
刚跟老姜味儿弥漫的办公室划清界限,饿鬼投胎似的三傻就一把将我薅住:“我滴个亲祖宗,你可算爬出来了。快!老街刘麻子面馆,老子前胸都快贴后脊梁骨了。操他大爷的!”他眼珠子瞪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你说姚振山那老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你师父那儿给我打小报告!说我问话不合章程?我去他奶奶个爪儿!老子怎么办案用他教?看我扒完这碗面不去刨了他家祖坟!不把他那几根坟头草似的头发一根根薅下来点天灯,我‘三傻’这俩字倒过来写!”
看着他这炮仗性子,想起“抠局”的话,我脱口而出:“你这冲动的毛病真得改改,稳着点,容易惹祸。”
三傻脚步猛地顿住,眉头拧起,狐疑地盯着我:“‘抠局’叫你过去……是说我坏话了?”
我心里一紧,这小子敏感着呢。只得把话头引自己身上:“得了吧,领导哪有空管你破事。‘抠局’叫我去,是想让我多关心关心他女儿顾欣。”
三傻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拍着我肩膀:“哈哈哈!敢情是招驸马啊!行啊你!石头,你要发达了,以后得叫你周驸马了。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
“啧,大小姐脾气是有点,人还行嘛。”三傻挤眉弄眼,“以后你就是‘抠局’乘龙快婿,老姚头见了你都得点头哈腰。想想就爽。”
“得了吧,心里就你家思雨好。”我懒得理他秀恩爱。
“那必须。”三傻瞬间眉飞色舞,“温柔善良大长腿!我家思雨最好!比顾欣强一万倍!”老姚头立马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我懒得理他秀恩爱。脑子里却闪过高中时短发文静的顾欣,和大学后浓妆艳抹、傲慢无礼的她,判若两人。更何况,“顾算盘”是局里领导,我也不愿攀这关系。骨子里那点农民式的倔傲在作祟:春天播多少种,秋天收多少粮,风调雨顺也好,旱涝灾害也罢,重要的是自己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