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罪恶尽头:影中雪 > 第8章
我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伙伴朝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硬地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放行!”心口那股错愕和翻江倒海的疑虑,像块烧红的烙铁,被我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烫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
十年!整整十年!这个曾经如影随形、严厉又慈爱的师父,像一缕青烟从我生命中彻底蒸发!如今,竟在这样的情景下,用这样的方式,如同阴沟里爬出的水鬼般猝然浮现!
后面的车我也没心思细查了,真正的“大鱼”早被我亲手放走了。草草又盘了几辆车,尹伟明的召唤就到了:停车场凶案现场有情况。
我叫阿莲一块儿去,这小子明显魂还丢在E区那辆淌血的保时捷里没捡回来,脸色跟刚刷的墙似的,手脚冰凉。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石头哥……我……我腿还有点软……”得了,让他蹲路口继续“磨洋工”吧,也算缓口气儿。
现场那边进展神速,结合我提供的信息,再加上技术队的大显神通,事情的骨架很快被拼凑出来:
死者是个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从他手机里那点花花肠子聊天记录能拼凑个大概:这哥们儿刚甩了陆曼的一个闺蜜,好像叫林薇,闹得挺不愉快。今天这场“惊喜邂逅”,就是陆曼为了给闺蜜出头,专门来找富二代“说道说道”的。从商场内部的监控看,陆曼到了E区后被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神秘男人强行掳走!富二代这小子估计脑子一热还想英雄救美,结果被那黑衣人结结实实赏了一记重拳,打得这哥们儿七荤八素,连滚带爬钻回了自己车里避难。富二代回到车里后,大概觉得情况不妙,立刻掏出手机报警。可惜,刚接通没几秒钟——
咔嚓!哐当——
一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消防斧!像长了眼睛似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劈碎了厚重的保时捷前挡风玻璃!带着骇人的破空声,深深嵌进了他的胸膛!人,当场就给交代了,简单、粗暴、冷血。就跟屠宰场的屠夫给牲口最后那一下子似的。
至于那消防斧?技术队在商场四楼一处装修围挡起来的闲置区域里找到了它的“巢穴”——一个消防栓箱门锁被暴力撬开了。
案子脉络算是清晰了。当务之急,找到陆曼!当然,到了这步田地,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陆曼在哪,跟我师父在一块儿呢。案子本身看着简单粗暴,可那把突如其来的消防斧,那冷血高效的劈杀方式,总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一根细细的蛛丝,扯着一段埋藏极深的记忆碎片,似乎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狠戾,却又一时半会儿捞不出个头绪来。
心中的正义感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焦躁地咆哮着。我该怎么做?揭发师父?把他按回那不见天日的大牢?如果是十年前那个毛头小子,那个嫉恶如仇的理想主义者,一定会热血上头,招呼兄弟们把师父捆成粽子,亲手扭送回衙门吧!可我嘴角却扯出一丝苦涩的自嘲——人这辈子最大的悲哀,或许就是活成了自己当年最厌恶的模样?但最大的成长,有时候也他娘的就是活成了自己当年最厌恶的模样!
脑子里飞快地对比着停车场监控里那个黑衣人的轮廓动作和我刚才看到的后排车窗里的师父,以及驾驶座那个墨镜男的身影——那个黑衣人明显更魁梧,动作更蛮横粗暴,肩膀也更宽厚些,和师父的清瘦以及墨镜男的冷冽干练完全不同!这,算是我此时此刻心底唯一一点苍白的慰藉。
尹伟明听完汇报,大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那张脸纠结得像个揉皱了的纸团,写满了“CPU干烧了”。尤其是他那双熊猫眼,黑得都快成眼影了。他似乎在一片乱码里终于揪住了一根线头,一把将我薅到旁边无人的角落。这正是我最怵头的时刻!
“老实交代!”尹伟明压着嗓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你哪根筋搭错了,跑看守所提溜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出来?”
我知道糊弄不过去,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手将他一军:“这不是你大笔一挥,让我去会会那位吴大老板吗?这烫手山芋就是他给我派的任务!帮个小忙,算是那老狐狸给的‘见面礼’!”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点嘲讽。心里念着:“具体为啥?爱信不信,反正我只能编到这儿了。”
尹伟明愣了两秒,猛地一拍脑门:“我操!你不提我都忘了这茬!吴正道那儿呢?辉盛广场那抛尸案,挖着啥猛料没?”他语气急促,眼巴巴地盯着我。
“没有!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我这回答的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半点不含糊。这绝对是实话!那老狐狸跟我说话就跟猜哑谜似的,每个字都像是在下套,我也时刻提防着他给我挖坑跳。这种互相捅刀子的“默契”之下,能挖出真金白银那才叫见鬼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不可能有!
不过,看着尹伟明脸上那副欲言又止、抓心挠肝却又强忍着的小表情,我心底反而升起一丝异样:这个叫陆曼的“药妖”……会不会真他娘的是个关键人物?吴正道老狐狸这盘棋,难道不止是在耍我?他或许真的丢了个关键碎片过来?
刚跟尹伟明“斗智斗勇”结束,杨海峰那张锅底似的黑脸就杵在门口了,亲自领着又一波人马过来,后槽牙绷得死紧,眼神像要喷火,随时准备骂娘。尹伟明跟耗子见了猫,挤出个假笑喊声“杨局”,连汇报都省了,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可算把这粘牙糖甩掉了。
人散了,心却像塞了一团麻。师父那张霜白冷漠的脸在我脑子里阴魂不散。我默记下那辆奥迪的车牌——假牌!想查?如坠冰窟!这节骨眼上,哪敢大张旗鼓调监控,一个不慎,师父这活靶子就要被人打穿了!
就在我脑子里疑团像乱麻打结的时候,傍晚,又一位荣登我“活埋名单”前三甲的“老熟人”——谢慕浔!居然被阿莲领到了我面前!
阿莲脸上那点幸灾乐祸根本藏不住,就差搬个小板凳嗑瓜子了。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邀功的傻气:“石头哥,谢老师找你,我帮你请来了。”
谢慕浔!
这给我扣上“周奉先”毒帽子的女人!这恨不得把我糗事编成段子巡演的女人!这拿我当活体病菌避之不及的高岭冰刺!
她居然主动找我?
当年她这学院老师空降法医中心当顾问,我寻思着老乡见老乡怎么着也得帮衬两把。嘿!没成想我这热烘烘的赤诚脸皮,咣当一声就撞上了西伯利亚万年冻土层——那叫一个冰碴子四溅!自打那回,挺好,王不见王,各守封疆!
“肩周炎,跟我走一趟。”谢慕浔开腔冰得掉渣,命令式口吻,眼皮都懒得抬。
操!“周奉先”还没摘帽呢,“肩周炎”又是什么新式羞辱?我只觉得肝火蹭蹭往上冒。
“石头哥,走走走,这事儿还真非得你出马不可。”阿莲这狗腿子根本不给我开口机会,连拉带拽把我往楼下拖,那股子舔狗劲儿,恨不得把女神供起来!这小子平时花丛浪荡,在谢慕浔这朵冰莲花面前,从来只有仰视流哈喇子的份儿。这会儿女神“下旨”,他激动得忘了中午停车场胆汁快吐空的怂样!看他那狗腿样儿,真替中午那阵惊吓不值。
“去哪?”我有点烦他这牛皮糖似的劲儿。
“陆曼出租屋。”谢慕浔撂下地名。
“地址又不是金库密码,你堂堂正正去呗,拽我当肉盾?”我一问才知,阿莲这怂货!停车场那滩血把他胆子吓漏了底儿,加上白天跟我被杨海峰逮住,扣了个“贸然行动、藐视纪律、不讲政治”的惊天大帽,批得体无完肤!现在他是惊弓之鸟,打死不敢一个人陪女神去“凶宅”。得!我成最佳保镖了。
谢慕浔像是看穿我眼里的荒唐,冷冷补刀:“有重大发现。案子要紧,我不介意再和你这种‘杂质’合作一次。”嫌弃得还是那么“醇厚”。
行吧,她嘴臭人尽皆知。既然是重大发现,同乘一辆车……一条贼船了,总该透点风吧?
“辉盛广场抛尸,停车场斧头杀人……两桩大案扎堆爆出来,肩周炎,你不觉得这‘配方’熟得发馊了吗?”谢慕浔压根不接招,反而甩过来一个更冷的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十年前的……”
谢慕浔压根没想跟我探讨历史,直接打断我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抛尸案死者身份不明,关键人物陆曼就被掳走失踪,这‘时机’掐得太‘巧’。我认为——陆曼和那尸体之间,有把锁!找到钥匙孔就对了!所以,她的家,她的出租屋。她遗留的个人物品。必须抢在别人前面搜一遍。挖她的DNA,找能锁定她身份的东西。”
思路简单粗暴,直指核心。我无话可说。走一趟吧,万一捡着宝呢?
陆曼租住的地方在老城区一个破败的小区里。一个不到百平米的房子硬是被隔成了三个鸽子笼。房东自己占了最大一间,看上去是个家庭主妇,所以开门查验倒很顺利。门一开,谢慕浔只扫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声音更冷了:“屋子被人翻过。清理得很匆忙,但痕迹还在。”
我和阿莲立刻动手。果然!抽屉箱子大敞四开,值钱小玩意、纸片、电脑、手机……关键物证全失踪,连垃圾桶都干净得像舔过。
“药妖的妖气都散干净了……”阿莲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仿佛真能闻出来似的。
谢慕浔挤进了房间里头,袖口挽至肘间露出精瘦小臂:“雌性生物的藏匿逻辑,你们这些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物种永远参不透。”她指尖掠过书架顶层,突然停在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精装本上。“痴迷折腾头发的姑娘,总爱把战利品缝进时光里。”她冷笑,手指划开书页中段,竟从书页深处捻出几簇长而蜷曲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其中一些发根带着新鲜剥离的毛囊,末端粘着微量头皮屑。
“就是它!”谢慕浔麻利封袋,动作精准。转向我们,“十二小时。毛囊细胞能把陆曼和那滩‘材料’焊死。”
这一趟,值了!三人踏出小屋,暮色已浓。谢慕浔脚步一顿,趁阿莲还没粘上来,突然侧身,冰冷的吐息擦过我的耳廓,那声音又轻又快,毒针般扎进耳膜:“肩周炎,提防尹伟明。”
这句话!
如同生锈的钥匙猛捅记忆铁锁——“嘎嘣”!
十年前!案发现场外杂乱的人流中。那个穿着校服、眼神冰冷的少女,也曾这样死死盯着我,用同样淬毒般的低语刺穿我的耳朵:
“周严,当心你师父!”
此刻,十年光阴在耳边诡异地坍塌、重合,像一个被诅咒的回声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股刺骨的冰线瞬间冻结了我的脊椎。
“等等!谢……你什么意思?”我猛地扭头质问,只撞见一个融进暮色的冰冷背影,她已拉开车门,再没回头。
夜风乍起,吹透衬衫,我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凉透了。阿莲这傻狍子还一脸懵懂地凑过来:“石头哥?咋了?谢老师跟你说啥了?你脸咋这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