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的蜂鸣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苏明远盯那张恐怖的截图：培养舱里蛛网般蔓延的幽蓝纹路，像活物一样搏动。那嵌套的六边形结构，和蓝图薄片上的纹路几乎同源！
基因污染？蓝图还能改写DNA？
冷冻库的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他在老K的护目镜镜架侧面一划，调出暗网通讯模块。熵刃的加密节点列表像星图般展开。他选中标记为“白鸽”的节点——萨米拉在地下诊所的紧急联络通道。
“萨米拉！回话！胚胎库出什么事了？”他对着空气低吼，护目镜内置的骨传导麦克风将声音转化为加密数据流。
没有回应。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像是信号被严重干扰。
“该死！”苏明远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架上。他不能再等了。老K用命换来的超导材料线索被地磁场卡死，萨米拉那边又出了要命的乱子。蓝图……这东西就像颗辐射源，沾上谁谁倒霉。
他快速扫视冷冻库。角落的装备架上挂着几套老旧的防化服，其中一套袖子上用红漆潦草地喷着“K”。他一把扯下，套在自己身上，拉链拉到顶，面罩扣紧。又从一个撬开的军火箱里翻出一把紧凑型的磁轨手枪，枪身冰凉沉重，能量指示条只剩三分之一。最后，他把老K给的静噪药盒和蓝图薄片贴身塞进内袋。
厚重的铅门被推开一条缝。外面一片狼藉。石墨烯气溶胶的黑雾已经散去大半，露出被超级EMP蹂躏过的惨状。服务器阵列彻底成了焦黑的废铁，扭曲的液冷管滴着浑浊的液体。几具深瞳士兵的尸体倒伏在地，体表没有明显伤痕，但电子义眼全部爆裂，口鼻流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神经系统被强电磁脉冲彻底烧毁了。老K……只剩下一堆冒着青烟的电子元件和半截焦黑的钛合金臂骨，散落在他最后站立的位置。
苏明远胃里一阵翻搅。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老K那根烧融变形的超级EMP短棍残骸旁——一个巴掌大的银色金属圆盘，边缘闪烁着微弱的绿灯。
“声波诱饵……”他认出来，是老K之前用来引开灰衣人的小玩意儿。
他捡起圆盘，按下启动键。圆盘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亮起一圈圈扩散的声波纹路。苏明远把它用力投向废品站东侧那片坍塌最严重的区域。
**嗡——轰隆！**
圆盘落地瞬间爆发出模拟钻地弹冲击波的巨大噪音和震动！
几乎同时，头顶尚未塌陷的混凝土层缝隙中，几道红点迅速移向噪音源头！深瞳还有活口，或者……新的增援到了！
苏明远趁机像影子一样滑出铅门，贴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冲向记忆中那个隐蔽的通风管道出口。空间建模能力自动在他脑中勾勒出最安全的路径：绕过承重薄弱点，避开开阔地带，利用废品堆的复杂地形。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太阳穴的隐隐作痛，那是能力过度使用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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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诊所入口藏在锈带边缘一座废弃污水处理厂的沉淀池底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
入口的防爆门虚掩着，门轴扭曲变形。苏明远的心沉了下去。他侧身闪入，磁轨手枪指向黑暗的通道。
里面一片死寂。应急灯忽明忽灭，在布满水渍的绿色墙砖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通道两侧的隔离观察窗大多碎裂，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翻倒的仪器和散落的病历夹。
警报声是从更深处的胚胎储存库传来的，越来越尖锐。
苏明远压低身体，快速移动。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又瞬间被巨大的惊悚感攫住——
胚胎储存库的合金大门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裂，扭曲的金属边缘挂着粘稠的、闪着幽蓝微光的生物组织。门内，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几十个圆柱形的培养舱大多碎裂，粘稠的营养液混合着培养液基质流淌一地。一些尚未完全发育的胚胎组织散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和仪器上，浸泡在淡黄色的液体里。但最恐怖的，是那些被污染的样本——
三个培养舱还保持着完整。舱体表面覆盖着密集、搏动着的幽蓝六边形网格纹路，像一层活体的电路板。舱内的营养液不再是澄清的淡黄，而是一种浑浊、不断翻滚着银色金属光泽的粘稠液体。浸泡在其中的胚胎……已经不成人形。
其中一个舱体内，胚胎的主体膨胀扭曲，表面覆盖着粗糙的、类似几丁质的灰白色甲壳，几条细长、末端带着尖锐骨刺的节肢从躯干两侧伸出，无意识地划动着粘稠的液体。
另一个舱体里，胚胎的头部异常膨大，几乎占据了躯体的三分之二，表面布满搏动的血管，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到内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类似神经网络的复杂结构。
第三个舱体……是空的。舱体被从内部暴力破开，破口边缘挂着闪着蓝光的粘液。地上，一条湿漉漉带着粘液和血丝的拖痕，一直延伸向储存库深处的低温实验室。
警报灯疯狂旋转，红光扫过这片噩梦般的景象，映着苏明远惨白的脸。
“萨米拉！”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别过来！”一个沙哑、带着浓重印度口音的女声从低温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丝……决绝。
苏明远循着拖痕，小心翼翼地靠近低温实验室厚重的防冻门。门开着一条缝，刺骨的寒气正从里面涌出。
门内，景象比外面更加诡异。
实验室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柱形低温恒温器被打开了。恒温器内部，温度显示是令人窒息的**-196°C**（液氮温度）。本该存放珍贵样本的金属支架上，此刻却固定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勉强还能看出胚胎的轮廓，但体积膨胀了数倍，表面覆盖着不断搏动、变幻着蓝银两色的复杂几何纹路，仿佛无数微小的六边形鳞片在自行排列组合。它没有明显的五官，只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有一个不断向内旋转、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几条由液态金属光泽构成的、半透明的触须状肢体从躯干延伸出来，末端分裂成更细的丝状结构，无意识地抽动着，每一次抽动都带起周围空气中细小的电弧。
萨米拉就站在这个怪物旁边。她穿着沾满污渍的白大褂，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冻得发紫，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粗大的基因编辑枪（CRISPR-Cas9递送装置），枪口颤抖着对准了那怪物旋转的核心。
“萨米拉！”苏明远冲进门。
“别动！”萨米拉猛地转头，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它的量子相干场不稳定！任何扰动都可能引发……”
话音未落！
被固定在支架上的怪物猛地一震！头部那个旋转的黑色孔洞骤然对准了萨米拉！没有声音，但一股带着高频震颤的冲击波瞬间爆发！
“呃啊！”萨米拉像被巨锤击中，整个人向后飞起，重重撞在后面的液氮杜瓦罐上！基因编辑枪脱手飞出！
苏明远也被那无形的冲击波扫中，脑子嗡的一声，护目镜的视野瞬间被一片雪花噪点覆盖！鼻血再次涌出！是那种量子噪声的冲击！
怪物躯干上的几何纹路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束缚它的合金卡扣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开始变形、崩裂！几条液态金属触须狂乱地舞动起来，末端分裂的丝状结构像毒蛇般昂起，指向苏明远！
生死关头，苏明远的大脑在剧痛和混乱中强行进入空间建模状态！整个实验室的结构、仪器位置、怪物的动作轨迹、甚至空气中残留的量子噪声场的微弱畸变……瞬间在意识中构建成清晰的模型！
弱点！那怪物核心旋转孔洞下方三厘米，一个能量节点在模型中呈现出刺目的红色！
没有时间思考！苏明远身体本能地侧扑翻滚，躲开两条闪电般刺来的金属丝线！同时，他手中的磁轨手枪瞬间抬起，凭着建模赋予的绝对空间感，根本不需要瞄准——
**嗡——嗤！**
一道刺眼的蓝白色粒子束精准地射入模型标注的弱点！
“嘶嘎——！！！”
一种混合了高频尖叫和金属摩擦的恐怖声音从怪物体内爆发！它核心的旋转孔洞猛地一滞，随即疯狂扭曲、坍缩！覆盖全身的蓝银纹路瞬间黯淡、崩解！整个躯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在剧烈的能量乱流中抽搐、萎缩，最终化为一滩冒着青烟、散发着刺鼻臭氧味的焦黑粘稠物，溅满了冰冷的恒温器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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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只剩下液氮蒸发时嘶嘶的声响，以及两人粗重的喘息。
苏明远瘫坐在地，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鼻血滴落在防化服的前襟上，晕开暗红的斑点。能力过度使用的反噬来了。
萨米拉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嘴角的血迹，踉跄着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在布满冰霜的键盘上疯狂敲击。
“你在干什么？”苏明远喘着气问。
“销毁所有数据！所有样本！”萨米拉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容置疑的决绝。屏幕上，代表胚胎基因序列数据的进度条被一个个标红、粉碎。“污染源……是未识别的量子化基因编辑载体。它把蓝图的……‘底层代码’写进了胚胎的DNA启动子区域！一旦表达……就是刚才你看到的怪物！”
她调出监控回放。画面显示，几小时前，一个穿着深瞳清洁工制服的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潜入胚胎库，将一个微小的银色胶囊投入了其中一个培养舱的营养液循环系统。
“深瞳……”苏明远攥紧了拳头。
“不止是谋杀，是武器化！”萨米拉猛地转过身，眼神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们想制造可控的‘生物兵器’！用蓝图的力量扭曲生命！”她指向屏幕上被粉碎的数据流，“这些序列……包含了可怕的潜力，但也包含了绝对的疯狂和不可控性！一旦泄露出去……”
她没说完，但苏明远明白。刚才那个怪物的恐怖力量还残留在空气的震颤里。
“所以……全毁了？”苏明远看着空荡荡的培养舱和粉碎的数据。
“必须毁掉！”萨米拉斩钉截铁，手指重重敲下最后一个删除指令，“生命不是程序！基因不是可以随便编译的代码！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她疲惫地靠在控制台上，看着苏明远，“老K呢？”
苏明远沉默地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头上还戴着的老K的护目镜。
萨米拉闭上了眼睛，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坚毅。“他赌上命给你的东西，有用吗？”
苏明远苦笑，从内袋掏出那枚蓝图薄片，又指了指外面冷冻库的方向。“碳笼晶格，室温超导的关键。模型有了，材料配比有了，但……”他指了指脚下，“地球本身的磁场干扰，就像背景噪音，让里面关键的量子态稳不住。造出来，几秒就塌了。”
“磁场屏蔽……”萨米拉皱眉思索，“需要超导材料本身产生的迈斯纳效应来屏蔽地磁……死循环？”
“对，死循环。”苏明远抹了把鼻血，撑着膝盖站起来。护目镜的通讯模块突然闪烁起来，一个加密信息流强行切入：
`[匿名节点]：深瞳轨道卫星已锁定诊所区域。清除小队ETA
3分钟。建议：向西进入戈壁。`
信息末尾，附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动态雪花图标——熵刃暗网的紧急撤离信号。
追兵来了。
萨米拉也看到了信息。她迅速从控制台下的暗格里抽出一个小型低温保存箱，里面是几支淡蓝色的药剂。“基因稳定剂，我最后的研究成果，能暂时压制‘污染’的扩散和表达。”她塞给苏明远一支，“如果感觉……身体不对劲，打这个。但记住，这只是止痛药。”
她自己也拿了一支，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手臂静脉。冰蓝色的药液迅速推入。
“你也被污染了？”苏明远震惊。
“近距离接触源胚胎……怎么可能幸免。”萨米拉拔出针头，丢掉空注射器，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现在，我的DNA里也刻着那些该死的蓝图纹路了。深瞳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
她走到那滩焦黑的怪物残骸前，将一支基因编辑枪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对准残骸。
“你做什么？”
“彻底毁灭它。物理和生物层面。”萨米拉扣下扳机。高能粒子束瞬间将残骸汽化。“不能让深瞳得到一丝一毫的组织样本。”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苏明远，防化面罩下呼出的白气在低温中凝结。
“想活命吗？”她问，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沉闷。
苏明远点头，握紧了磁轨手枪。
“那就跟我走。”萨米拉转身，大步走向实验室后方的紧急疏散通道，步伐决绝。“我知道有个地方，地磁干扰近乎为零。也许……能打破你的死循环。”
通道门在她面前滑开，外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盘旋而下的金属楼梯。她回头看了苏明远一眼，眼神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显得异常锐利。
萨米拉的话音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苏明远护目镜内置的警报音就再次凄厉响起！镜片上，代表深瞳清除小队的光点已经突破诊所外围防御，距离他们所在的低温实验室仅隔一道合金隔离门！
“没时间了！”苏明远吼道，强行压下空间建模反噬带来的眩晕感，磁轨手枪指向门口。
萨米拉动作更快。她冲到控制台旁，猛地拉开一个隐藏的暗格，按下一个鲜红的按钮！
**轰隆！哐当！**
实验室上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我炸塌了主通道！”萨米拉语速极快，“能拖几分钟！跟我来！”她不再看那怪物残骸最后一眼，转身冲向紧急疏散通道更深处的黑暗。
苏明远紧随其后。通道并非直通外面，而是盘旋向下，深入更冰冷的地底。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尘土味和越来越浓的臭氧气息。萨米拉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在绝对的黑暗中也步履不停。几分钟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源——一个隐蔽在巨大排污管道检修口后面的小型车库。
车库里只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军用吉普车，车身覆盖着厚重的防锈防刮涂层，轮胎是宽大的沙地胎。最显眼的是车顶架设着一个简陋但粗犷的金属圆盘，连接着车内复杂的线路。
“上车！”萨米拉跳进驾驶座，钥匙就插在点火开关上。引擎发出一阵老迈的咆哮，随即稳定下来。
苏明远刚钻进副驾，剧烈的爆炸声就从他们头顶的诊所方向传来！冲击波震得车库顶棚的灰尘像雪崩一样落下！
“坐稳！”萨米拉猛踩油门，吉普车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检修口，撞开虚掩的伪装铁皮，一头扎进锈带边缘那无边无际、被烈日炙烤的戈壁滩！
刺眼的阳光瞬间淹没了一切。黄沙，砾石，扭曲上升的热浪，构成一片令人绝望的金色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