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变成了盖世魔头,还是有名号,有领地的正规魔头。
看着熟悉的长生宫,我沉默了许久,然后一蹦三尺高。
魔尊,这可是魔尊!我竟上了魔尊的身。
我立马向宫殿内的柱子挥手,柱子粉身碎骨,我瞪大了眼,只觉得老天爷疼我,叫我一株小桃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翻身当大王。
我又变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春度魔尊,不禁看痴了。
平素我都是顶天立地地站在长生宫外,却奇怪地没有见过春度魔尊出现,她往往只在殿内活动。
长长的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这张脸我是越看越喜欢,咧着嘴笑过后,嘟了嘟艳红的嘴,摆出一副妖娆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宫主。一个眉眼俊朗的侍卫向我行礼。
我清咳一声,收回镜子,起来吧。
冬流魔尊还在偏殿等您。
这我是知道的,魔界有四位魔尊当家,春度,夏眠,秋停,冬流。
冬流和春度玩得好些,我在门口时,总见冬流来找春度,也不知是合作还是……
不像春度是个貌美的女子,冬流是个英俊风流的男子。
他们的关系,要说具体些,我还真不清楚。
但他和我,哼,确实不折不扣的冤家。
让他先走吧,就说我身体抱恙。说着,我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揉着额角。
春度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回来再说。
我能进她的身,恐怕是她修炼时走火入魔,灵魂出窍,才叫我钻了空子,估计没几天她就会回来了,到时我可要麻利点溜走,也不知她会不会怪罪于我。
我越想越愁,翻身当大王的欢喜这会儿荡然无存。
算了,先享受再说。
1
我原本是天界的一颗仙桃,是我那棵树上最红最饱满的那颗,只可惜遇上了来闹事的魔族。
我从出生起见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们,他们都是靠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修成的仙,所以都是良善和蔼之辈。
所以就算有人来了桃园,一般也都是误闯或来赏赏风光。
可那天就来了个混蛋仙人,他先是在园子里偷吃,完了还要顺走一个,我就是被顺走的那一个,我欲哭无泪。
本以为只是离了园子,起码还在天界,可谁知这厮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他带着我到了魔界,我才知道他原是魔界的冬流魔尊。
他简直了,把我辛辛苦苦从天界带下来,结果就随手丢在门口,还不是他魔宫门口,是春度魔尊的长生宫门口。
我从一颗水灵灵的桃子,硬生生蹉跎成了颗桃核,然后凭借我自己的努力,长成了一棵小小桃树。
那个管摘不管养的冬流见我发芽,笑得乐呵呵的,觉得新鲜,自顾自地给我取名,叫桃小小。
我嫌这名字不够气派,一个小可显可爱,两个小,就失气派了。
我越发努力生长,却终于不负期望,长成了一棵小小的桃树。我因此郁闷了许久,叶子都黄了。
冬流见我萎靡不振,却只嫌黄叶子不好看,哼笑一声,将其通通摘除,我又生机勃勃,只是叶子稀稀拉拉的,气得我大骂不止。
每回他经过,我总要痛骂一顿。
你个王八蛋,扒树叶子如扒人衣服,臭不要脸!
混蛋,把我的叶子还给我,呜呜呜呜……我现在都,衣,不,蔽,体,啊,混蛋。
我好累啊,早知如此好好接受那个名字也挺好的,一个小字可显可爱,两个小字是加倍的可爱。
我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只知道我若憋在心里,只怕是叶子要黄得更厉害。
2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我既然用着春度魔尊的身体,那我也会为她的身体负责。
使点劲儿。我瘫坐在椅子上,叫侍女为我按摩。
是。力气加大,嗯,不错。
下一支吧,这一支不合我胃口,来个清淡些的。春度自己的养的伶人不看白不看。
上来几个穿白衣的,衣摆随着他们的动作飘在半空,有种高攀不起的美貌,太美了,赏!
我听闻宫主身体抱恙,却不知是这种抱恙么我听着怎么不像呢,这一声赏可是有力的很。清冷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是冬流魔尊。
我顿了一下,拍手叫人都下去。
不知宫主来此有何要事
成功攻破天界结界,不知这事在宫主那儿算不算要事他眼波流转,眉目带笑。
我一个哆嗦,他当初扒我叶子也是这般的神色,叫我想起痛苦的回忆。
宫主抖什么他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好似吹在我的脸上,我接着往后退。
待我靠到了墙上,他才停住,哼笑一声,退开来,宫主怕我了么几日不见就怕起我来了
他顿了顿,几日前还一副温存样子,说最爱我穿白衣,如今看,都是骗人的了他的眼神晦暗起来。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扑通一声掉进了冰水里。
难怪会有白衣的伶人,那春度她还真是眼光挺好的哈。
怎么会冬流魔……冬流。
你果然是变了,居然叫得这般疏离。他的眼睛里透出受伤的神色。
你平常都唤我的阿昭的。
嗯,是我一时忘了,阿昭。
忘了他眼睛都红了,又靠近。
没忘,逗逗你罢了,你不会为此生我的气吧。好难缠的郎君,不见他果然是正确的。
阿桃说笑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爱你还来不及。
啊!我一阵恶寒,想立刻将他赶出去。
他不仅好难缠,而且好恶心。
动不动就说什么爱啊的,太肉麻了。
我推开他,够了,我暂时不爱你。
我心里忙向春度道歉,我真的受不住了,要怪就怪冬流吧,他先恶心人的。
我知道。他偏头来亲我的脖子。
我浑身战栗,啊!你别碰我。我弹跳着跑开。
救命啊,我真的要哭了,当树那么多年,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我实在是无力应对。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道歉,我其实并不是春度魔尊,我是门口的桃树精,春度魔尊她的灵魂不知哪里去了,我一醒就在她身体里了!我跪在他面前,哽咽着将一切招供。
如果是他看出我的不对,使计诈我,我也认栽,真的不行,我接受不了这个冬流轻薄我。
不是我的身体也不行!
嗯,你原来不是她啊。他话语间淡淡的。
我低着头,点头如捣蒜。
起来吧,既然你现在在她身体里,那就先用着。
嗯。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怯怯地抬头看他。
我生怕他还要继续和我亲热,万一他只是想要这个身体,禽兽般地不在意身体的灵魂到底是谁可怎么办。
你是门口的桃树他面色冷淡起来,打量着我。
嗯。
报上名来。他怕是忘了他曾给我取过名字。
没有。
没有他哼笑了一声,眼刀锋利地甩过来。
有的,桃小小。我扭着手指,小声道。
这名字好听,取的人有品味。
我这时已然反应过来,他怕是早想起来了,故意逗我呢。我只在心里冷笑。
嗯。受人压制,不得不怂。
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我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他将笑出的眼泪擦去,叫我走过去。
这果然是个禽兽。我心里痛骂,正要动身,又停住了,我现在用着魔尊的身体,要是和他打起来,未必会输。
这一想又止不住地后悔起来,方才怎么没想到这茬呢。窝囊惯了,都直不起腰了,习惯地去求饶。
这一回我可有反抗的力量了。
我蠢蠢欲动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你空有修为,打不过我的,别想了。
我听话地走过去了,装傻,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宫主将我想得太坏了。
我蹙了蹙眉。
他凑过来,盯着我看,眼里似深海,混沌得看不懂他的情绪。
他抬手抚平我眉头,口里呢喃,别皱着眉,像个老太太似的。
说罢见我皱得更用力,他好似苏醒了另一人格,用力地拍在我额间,皱眉会长皱纹,春度最爱美了,要是见着了,她必要手刃你泄恨。
我被吓到了,眉头猛然松开,真的
骗你做什么
我悻悻地揉着眉间,他勾着唇笑起来。
3
自从我身份被揭穿,我依然待在长生宫里玩乐。
冬流总来长生宫找我。
魔界大军已然攻进天宫,相信不久就能实现我们心心念念的愿望了。
他斜着身体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闭着眼说魔军攻天界的进度。
这是他们魔尊间的对话,他要和我说对牛弹琴
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春度。
听完,他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眨巴着眼。
知道,我现在和你说的话会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他又闭上眼睛,若她回来了,也能知道。
哦哦。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除去他冷嘲热讽的话,还算不错。
你又叫伶人来跳舞了他面色不太好看。
没有,没有,只是听曲,我还闭着眼的,她的记忆里只会有一段带有伴乐的黑色片段。你放心。我拍着胸脯,觉得吃醋的男人真麻烦,还好吃的不是我的醋。
嗯,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他笑得和颜悦色。
我信以为真,有些害羞,可以吗
嗯,我可轻易不夸人的。
我双手捧着耳朵听。
夸你……木石鹿豕。
我愣了神,讪讪地笑了。我学识尚浅,听不太明白。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就是夸你像木石一般有灵气,像鹿一般灵动。
我眼睛一转,那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解释。
他和我对视着,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笑起来,语气词,没有意思。说罢,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面色微僵,听出他在笑我,那个词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词。
笑完,他捧着我的脸,你要想赏舞或听曲,可以叫女子来,男子就算了,影响春度的名声。
我翻了个白眼,他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春度魔尊在这方面哪有什么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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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年一个女子,凭一己之力将魔界统一,后放权,才有如今四位魔尊掌管魔界的局面。
她虽英勇善战,但也有美中不足,就是她好色。她的手下是个顶个的相貌俊朗。
她到处留情,还听说她曾与一个跟随多年的手下成就一段姻缘,后来就不知怎么样了,毕竟是我在天界时听说的。
冬流看我翻白眼,竟也要笑,笑什么笑
他似是接收到我幽怨的目光,旋即收敛了笑容。
4
冬流不久后就亲自带兵攻进天宫。
天宫再不济也是天宫,冬流身受重伤地回来了。
他的白袍染成血衣,手里拽了个也浑身是伤的白衣男子,一把把他扔在我面前的地上。
这是春度的老相好,他欺骗了春度的感情又将人抛弃。我已将他法力封住,你好好地揍他一顿,也算替春度出气了,我先去疗伤。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动作流利,像逃一般。
他这一疗伤就是一个月,我也看不到他,心里有些烦闷。
每到此时,便拿鞭子狠狠往那白衣男子身上抽。
那个男子似乎是疼醒的,他喘着气睁开眼,见是我,满目猩红,我越发兴奋起来,誓要打得他哭爹喊娘。
阿桃。他哽咽着喊我,我心里恶心地简直要吐出来。
有关春度的事,冬流从不说谎。
我便也信了他的话,只觉得骗人感情又将人抛弃的男子现在是惺惺作态,恶心透顶。
你还认我是师父吗师父虽欺骗过你,但你信我一回,这景昭绝不是什么好人。
景昭,阿昭,是冬流。
我手持鞭子愣在了原地。
师父我喃喃出声。
你还认我!他神色激动起来。
不是,你说你是我师父
不是说是老相好吗怎么变成师父了
当人师父的,他还骗过春度
就这样了还好意思说冬流坏话。
我一听,被他的不要脸又惊了一回,抬手又抽他一鞭子。
他疼得说不出话了,只在地上翻滚。
阿桃。
别这么叫我!
从前冬流这么叫我,我都嫌恶心,现在他这个头号混蛋还敢这么亲昵地叫我,更是让我火冒三丈。
你是我师父,还欺骗我感情,你不得好死。我骂骂咧咧。
对不起……桃小小。
桃小小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莫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冬流并不是他的名字,景昭才是。
所以,春度也不是她的名字,桃小小才是。
我傻眼了,这,他这是把我当替身了么
他爱春度爱得发疯,所以用春度的名字为我冠名。
我头一下要炸开,气得牙痒痒,绕着地上的男人转了一圈,又抽他一鞭子。
抽完丢下了鞭子,也没心情为春度抱不平了,我要为自己难过一下。
5
死冬流,竟然这样对我,我不要在这儿待了,我要回我的桃园去。
那儿不会有这些疯子,那儿有对我很好的桃树哥哥。
他很上进,所以常常闭关,但只要我叫,他都会应。
我是树上资质最好的桃子,他也常常夸我,不像冬流,难得让他夸一次,还要拐着弯嘲笑我。
我离开天界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桃树哥哥怎么样了
那里桃树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桃子像我这般生出灵识
桃树哥哥是不是也会对她那么温柔
我越越想越伤心,抱着腿在旁边哭起来。都怪冬流,都是他将我和桃树哥哥分离。
旁边的那个白衣男人也不说话了,我估计他是以为我想起往事才那么伤心,所以不好意思说话了。
要放在平时,我指定是要过去解释一下的,可现在我心里不舒服,他也别想好过。
我又站起来,问他,你爱过我吗
他愣了神,低着头敛去眸中神色,爱过的。
呵,我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撒谎,撒谎也不认真些。
你这个负心汉!王八蛋!你口口声声爱我,结果骗得我好苦。我用这些话疏解心口苦闷,喊出来果然心里舒服多了。
他面色惨白,抬头见我泪流满面,将手放在还干净的地方擦去血迹,要抬手帮我擦眼泪。
他受了很重的伤,手都哆哆嗦嗦的。
我等着他来擦,等他快碰到我脸的时候,再狠狠甩开他的手,想到这儿我心里偷笑,只觉痛快。
但他才抬到一半,旁边就伸出一只干净的手帮我擦去了眼泪,那个男人一愣,我也一愣。
我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抱去,他身上的暗香笼罩着我。
我转头去看,是冬流。
他眼神复杂,幽幽地盯着我看。
他用手揽住我的腰,凑近我的耳朵。
你哭什么他欺负你了还是……他到这里就停住不说了。
我眨着眼睛看他,重复他的话,想让他说完,还是……
他垂着眼看我,然后笑了,所以为什么哭
我都哭了,你还笑我转身推开他。
我正要开口质问他,又想起地上的男人,拉着冬流去了偏殿。
6
你给我取的名字,是春度的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说完的这句话。
他告诉你的你和他坦白了
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别跟我扯别的。我心里实在委屈,声音又哽咽起来。
是。他神色莫名。
你就这么爱春度要给我取她的名字。
是,你哭什么他软着神色,低声哄道。
哭什么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很适合你,所以给你用。我知道你不喜欢,也知道你偷偷骂我,但我还是给你用了,你猜为什么他又伸手给我擦脸,我一扭头躲开了,抽噎着,思索起来。
你移情别恋了我难以置信,若是如此的话,哪怕他别恋的是她,那她也要骂他的。
他无奈地笑起来,笑声被风送到她的耳朵里,也有他笑着说的话,因为你就是她。
只是你忘记了,但我不会再让你记起来了。
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先问为什么我就是春度,还是先问为什么不让我记起来。
我愣愣的,最后选了一个问,为什么不让我记起来
怕你记起来,不要我了,去为了别人难过。
他将这句话送出口后,吻上我的唇。
我的心跳声如雷。
他温柔地舔舐,辗转。
他用柔软的舌头撬开我的牙关,深入地吞噬我的气味。
我晕乎乎的,待他终于松了口,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抱着我问:我不愿让你恢复记忆,但你若是想知道,他顿了顿,我也遵从你的意愿。
我点点头,记忆不论是好是坏,都是宝贵的,我不能不明不白。
他让我躺在床上,为我打开那被封住的一窍。
我沉沉睡去。
7
我睁开眼,又是在桃树上,这回却不是满是桃树的桃园了,是在一个宫殿外的一棵桃树上。
桃小小,你别以为变回原型就可以逃过了,这隔空取物你是一定要学的。
说话的是我师父惟礼。
我师父是天帝的大儿子,他被赋予重望,他自己也是勤学苦练,严于律己。
而他收徒弟的眼光不怎么样,选了我这个懒桃子精。
我实在不喜欢修炼,就跟他说,你找别人当徒弟吧。
他就摸着我的头,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很有天赋,或许这便是我的一个劫难吧,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他于是更加勤快地督促我。
门外的桃树便是我避难处,桃树哥哥景昭总会帮我躲起来,但一次两次不会被惟礼发现,次数多了总要露馅。
惟礼大发雷霆,叫我罚跪。
我想去外面跪,但他让我就跪在他面前。
没法偷懒了,膝盖跪得疼起来,我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希望他能放我一马。
他只盘着腿打坐,闭着眼不去理会我。
我实在是疼得不行,就趁他闭眼偷偷改为像他一样的盘腿坐。
我知道他不用睁眼也能看到我。
他放纵了我这次偷懒,无非是生了怜悯。
想到这,我施法隔空去碰他的脸,用的就是那招隔空取物。
其实我已经学会了,只不过偷着摸着不告诉他,这个若是很快学会,那他也会教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但我想慢慢地,慢慢地学。
他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盯着我看。
师父,我会了,你能不能别生气。我软着声音求他。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开心地去抱他,他却把我推开了。
师父。我委屈巴巴,从前他原谅我都会抱我的。
从前你小,抱一下也就抱一下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师父是男子,你是女子,不能总这样抱来抱去的。他认真地解释。
为什么不能男子与女子也有抱来抱去的。
男子与女子如此亲密是因为他们是夫妻,是伴侣。
那我和师父也是夫妻,也是伴侣。
惟礼愣了许久,他慢慢冷下神色,不可能的,阿桃不许再说。
师父,……
出去吧。他挥着袖子,一道法力将我送出去缓缓地放在地上。
我郁闷了半宿,最后昏沉沉地睡去。
待天刚蒙蒙亮,我见着师父房里的灯没吹。
我看他起的这么早,不禁暗暗地想,或许他不让我和他做夫妻,是因为我不够厉害。
惟礼虽是大殿下,却并不被天帝青睐。
所以他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若要成为他的妻子,那怕是也要相当勤勉才行。
我刻苦起来,果然如惟礼所说,我极有天赋,不久便已超越了同龄人,甚至得到了天帝的认可。
惟礼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这下我可以当你的妻子了吧。
他幽幽地盯着我,你那么努力,是为了当我的妻子
你喜欢我吗他面色有些紧绷。
当然喜欢,喜欢才要做你妻子。我走近一步。
你还不懂,这不是喜欢。他退了一步。
那什么是喜欢我不动了。
他朝我走近一步,却不说话了。
他低头眼神晦暗地看着我。
许久,总之这种心思不准再动!
我难过极了,跑到了桃花树下诉苦。
景昭化出人形,他就坐在我旁边听我说,末了我问他,这为什么不是喜欢。
可能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他沉思后来了这么一句。
你和他是师徒关系,相当于,父亲和女儿。
可我不是他生的,我是自己长出来的!我挺着胸,昂着头。
景昭摇摇头,走了。
他给我带来了几本凡间的话本子,他说感情一事,可从中探索。
我埋头苦读,前几本皆是书生与小姐什么的,也不是师徒啊。
我叹口气,翻出下面一本,这本是师父与徒弟的。
书里的徒弟是男子,师父是女子,徒弟将师父按在床角。
我津津有味地读起来,读完了,心生一计。
第二日,我找到了师父,将他按在床角,伸手去扯他腰带。
然后他面色铁青,握住我扯他腰带的手,哑声道,你从哪里学的不三不四的招数!
他恶狠狠地,眼睛通红,像是要吃了我,我有些害怕,要抽出手,他却不放开,凑近了,一口咬我的鼻子。
虽是恶狠狠地来,咬得却不算用力,他咬完,喘着气问我,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再不敢了,师父。我求饶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往后一退,闭上眼,出去!
我听话地出去了,
师父是发怒了
从前没见过他这样,好吓人。
那便算了,我不要喜欢他好了,事不过三。
景昭对我放得下的做法颇为赞叹。
你总算是想通了。
嗯!
我也和师父说了我的决定,他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好,挺好。
师父,我很伤心,所以我想和景昭下凡去散散心,有景昭陪着我,您放心。
他点点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我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就带着东西走了。
8
在凡间,没了师父的劝诫,我放肆起来,格外开心,无忧无虑。
景昭他原来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嘴毒得很,挑三拣四。
这个菜怎么能这么难吃,我情愿抱着猪啃。他瘫在椅子上,用胳膊捂着眼。
我趴在桌子上,确实,真的难吃。
我给你找一家。他拉着我起身。
吃不下了。我打着嗝。
——
你这穿得什么东西,花得晕眼。他拉着我,叫我转一圈。
她们说这个流行。我拉着裙摆。
我的傻姑娘啊,她们是看你不了解,瞎说的,哪有人穿这个,走,找他们算账。他的手拉住我的,我的心怦怦直跳。
——
你看见了么,皇帝!我摇他手臂。
看见了,一老头儿有什么好看。他挣开我的手。
他可是动一下,这片地都要抖一抖的人物。我凑到他面前去,神色认真。
我要是想,也可以让这片地抖一抖。他捧着我的脸,也神色认真。
我:……
——
桃小小!你站稳啊,疼死了,你拿什么补偿我
马上了,马上了!我正在树上挂许愿牌。
终于挂完,景昭将我放下来。
我帮他揉着肩膀,你还好吧。
他冷冷笑了一声好,托你的福,肩膀享受了按摩。
我嘻嘻地笑,不敢反驳,我先前叫他托我起来的时候,随口乱说,你帮帮我吧,这样正好可以给你的肩膀按摩一下。
他似信非信,我硬是不走,他无可奈何才托了我上去。
你别生气了,我许的愿有你呢。
也有你师父吧。他瞥我一眼。
我又嘻嘻地笑,不回话了,我许的是我们三个都平安幸福。
他看了看我,笑着捏我的脸,口里道,我在定全楼订了包间。
哇,阿昭你人真好!走吧,走吧!我拉着他往前走。
那时候,我已走出那段不能见光的感情,与景昭两情相悦。
我们在人间玩了五年,天界只过了五天。
回了天界,师父叫我去问话,临走前,我亲了亲景昭的脸,他懒洋洋地笑起来,只是笑着,就让我挪不开眼。
师父的房间里总让我觉得闷闷的。
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阿桃,你……帮师父一个忙,好不好
听完师父的话,我才知道,原来天帝有意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师父这个太子位对他有多重要,我是知道的。
老三他使计让我沾染了魔气,我担心他会告到父皇那里,魔气沾染难消,但不会危害身心,我想求你帮帮师父,你愿意吗。
能帮到师父我自然愿意。
我现在想起从前那些事,只觉得好笑,我情窦已开,知道从前只是依恋,并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好,好孩子。惟礼哑声道。
——
啊!疼,好疼,师父!好疼啊!停,停一下……啊,魔气猛然侵入我的身体,毒气很强,很强,我只觉得心神俱焚,全身哪哪都疼。
对不起,阿桃,对不起,是师父的错。
他好似有些癫狂,你帮了师父这一回,师父定好好护你一辈子。
师父也是没办法。
我好想挣开他,逃走,可这是把我从小养大的师父,我怎么能弃他不顾。
我疼得面目扭曲,眼泪不断。
他一边帮我擦泪,一边道,师父骗了你,这不是老三闯的祸,是我自己,我自己……
师父!你……生了心魔我忍着疼,开口问他。
是,他忽然平静下来,用手摩挲着我的脸颊,你曾问我什么是喜欢,我答不出,因为我对你是喜欢。
我在疼痛间已有些恍惚,听他这一句只觉荒谬。
我因此生了心魔,它一直折磨着我,我想摆脱它,阿桃,你帮我摆脱它,师父将你送到魔界,定竭尽所能护你在那儿平安。
原来他知道魔气有多重。
一滴泪从眼眶滚落,我已疼得麻木。
他就是因为魔气重得几乎已经可以使人堕魔,才要她来替他受。
师父,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徒弟么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
哦,是帝位,他还要做他高高在上的天帝,他怎么能堕魔。
我昏厥过去。
9
醒来时,我已在魔界,成了只魔。
刚成魔的身体还未适应通身的魔气,动动手指都疼。
他的法力高,他的心魔也是一顶一的厉害,反而叫我的境界一下高了几个层次。
我心里是怨恨他的,却也说不得什么,他毕竟是我师父。
我开始拼命修炼,我本就有天赋,更有心魔加成,打的魔界无敌手。
魔界的家伙们不算坏得无可救药。
他们喜欢暴力,喜欢打斗,于是他们就立我为魔尊,因为他们打不过我。
我成了万人之上的魔尊,但我没有治理的经验,就决定用打斗另立三个魔尊。
四人共同治理,确实像我想的那样方便且让人安心。
我成了魔,血液里带上了好斗的底色,叫我日日地难受起来。
我不能闲着,于是自己一个个地寻了满意的伶人和舞娘,好吃好喝地养在长生宫中,我喜欢竹丝琵琶,喜欢曼妙身姿。
我手下人也会给我送人来,我精心挑选后方能住进长生宫。
我在这群人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熟人,景昭。
他的姿色,我是知道的,被送来也不奇怪,但他已成魔。
你堕魔了我摸着他额头的印记,眼泪已悬在眼眶中。
是他们逼你的么我一想到他要像她那样经历巨大的疼痛才成魔,心疼得难受,想立马去围剿天界。
不是,是我自愿,我自愿追随春度魔尊。他神色认真。
他低头用鼻尖去碰我的。
你疼么他低声。
疼,太疼了。我的眼泪溢出眼眶,他为我吻去那滴泪。
别哭。
你恨他吗
我不知道,我心里厌恶他,别提他了。
他笑得胸膛震动,
好,不提他,我给宫主当侍妾,宫主为我取个名字吧。
阿昭,可以吗
可以。他拖着长调。
说笑的,没叫你当侍妾,你给我当属下吧。
我们有私情,你好好做事,我提拔提拔你,让你也当宫主,好不好,阿昭。我摸着他的脸。
谢宫主赏识。他笑着来亲我。
10
我心里已然厌恶惟礼,不愿再与他有牵扯,却还是又与他重逢。
景昭外出办事,他以景昭为诱饵,引我过去,我到地才发现他诓我。
惟礼,几年不见,你也使起这些招数了么说吧,你要做什么
他又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
我父皇快将皇位传给我了,只是……
快说!我从没觉得他这样讨厌。
他让我杀了你。
我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虽说彼此立场不同,但他这样直接地说要取我性命,还一副愧疚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所以,我是你的投名状哈,你这种人真是自私自利透了,你曾是我师父,我帮你一回,已然耗尽力气,你还要我再按着头给你杀。我哼笑一声。
你做梦。我冷着神色,运转法力,向他攻去。
他无奈着笑,眼里挤出一滴泪,我看着那滴泪,觉得他好笑,太会演了。
他虽是流了滴全是感情的泪,却动作丝毫没有犹豫。
若不是还在打斗,我险些就要为他拍手鼓掌了。
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他打得节节败退,他抹去嘴角的血。
阿桃,你果然很有天赋,为师没看错你。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我不!你还为师起来了,一把年纪也好意思,我不认你了,别乱叫!
你忘了么你身上有我的心魔,它的心还在我这,我怕你承受不起,所以只是将它的魔气转移到你身上,它随你强大起来,若此时我将它的魔心归还,它抢占你的身体,你必死无疑!他一下发起狠来。
我:……我一时不知是感慨他当年为我还留一手,还是感慨他现在还留一手。
实话说,我觉得他像虚张声势。
毕竟他卑鄙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就试试看吧!
我其实喊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冷笑一声,又流下泪来,口里道,你别怪我!
我见他面露癫狂,看着一团黑气钻进我的身体,我体内的魔气四溢,叫嚣着去迎合那所谓的魔心。
我空有一身本事无处可使,如刀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只心魔果然如他所说,抢占了我的身体,我被挤出体外。
我飘飘然悬在半空,见心魔以我的身体作为肥料,不断滋润他自己。
太多的疼痛倒是没有,只是很累很累。
惟礼跪在地上,红着眼睛发愣。
我看着他,他穿着我从前最爱他穿的白衣。
那时的他温柔清冷。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总喜欢穿白衣的阿昭,他为讨我欢心,也穿白色,但他就没有温柔清冷这一说。
想起他,我竟还有力气笑出来。
他走前已战胜了冬流魔尊,我已为他写好了诏书,就等他回来,他便是魔尊了。
他从前喜欢蓝色,却为我穿白。
宫主的衣服皆为黑色,我特地为他制了件蓝的,他不知喜不喜欢。
总还是要挑剔的吧。
只可惜,我看不见了……
11
我睁开眼睛,就撞入冬流的眼中,不,是我的阿昭。
他穿着我为他制的蓝衣,正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好看吗他问我。
我声音哽咽着,好看。
他缓缓将我抱住。
哭什么
高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他顿了顿,我当时回去的时候……连你的尸骨都没寻着。我吓坏了,还好最后寻到了你残破的魂魄。
他收紧手,用力地,想将我揉进他的血肉中去。
然后呢我察觉他的不安,抬手拍着他的后背,心里难掩心疼。
然后,我查遍了古籍,才找到法子为你复生,你不知道吧,万年桃木原有修复魂魄的作用,我用我的原身为你修补魂魄,又割下一块桃木,为你做身体,就是你现在这具。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在长生殿外当桃树的时候,未见过春度出殿,她本就没有魂魄。
我转念一想。
那我的身体岂不是你的了那我们……
他失笑,桃木自割下,就是独立生长的个体了,不再算我的,你不用担心。
我放下心,若是我的身体是他的一部分,那还怪奇怪的。
这么说来,桃园的桃树哥哥也一直是你了
我恢复记忆才知道,原来我本就是桃园的桃子。只不过不是又大又饱满,而是整个桃园里面最小最懒的一棵。
我能当惟礼的徒弟也恰恰是这个缘故。
天帝叫他收个徒弟,他当时并不受天帝青睐,所以一收一个拒绝。
他恼了,去桃园散心,一时孩童心性,想收个最差的徒弟,好证明他的实力,于是盯上了最小的她。
他见她小巧与众不同,乐了,送了她个名字桃小小,还要收她为徒。
她本见他嘲笑她,心中不愿,可惟礼日日去请她,她也就答应下来。
就这样她跟着惟礼回他的宫殿,遇到了景昭。
他当时就倚在树上,那一副好面孔将衬得他温柔含蓄。
他笑着看她。
现在的他嗯了一声。
现在想起来了,要不要再去见惟礼
不要!我不想见他了,他太狡猾,我好不容易复生,他若再使坏招怎么办。我用力揽住他的脖子。
好。他笑出声来,好听的声音就环在我的耳旁,那我将他放了,他现在已是天帝,不好对他做什么了,真是可惜。
我也认同他的说法。
阿昭。我吻上他的脖子,惹得他浑身一颤,呼吸加重起来。
我们缠绵在一起,共沉沦,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