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沈砚从书房回来，远远便看到廊下有丫鬟垂首站着，小声地说着话，见他靠近，神色明显一紧。
“少爷。”小丫鬟急忙屈身行礼，低着头，不敢多言。
沈砚嗯了一声，目光却从她身侧掠过，落在不远处屋门虚掩的一角。里头隐约传来瓷碗碰在木托上的轻响，还有少女含糊的咀嚼声。
沈砚脚步微顿，看了眼房间里的女孩埋头苦吃，头上的呆毛跟着一摆一摆。
小丫鬟连忙低声解释：“少夫人说她早上有点饿，厨房原本备的是清粥小菜，但夫人……夫人比较好甜，还说、说以后每天都给她备着。”
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像怕他责怪似的。
沈砚却没有说话，只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然后吩咐：“不必日日照让。”
小丫鬟一惊，刚要应是，就听他又道：“但她若要，问她要几颗便是，总归是不可多吃。”
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别的情绪。
小丫鬟愣了一下，低低应了声“是”，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沈砚抬步进门，屋里果然香气未散，苏晚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用汤匙小心翼翼舀最后一口。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眼睛一亮，赶紧放下碗：“你回来了？”
“嗯。”对于女孩的热情沈砚也适应了些，轻轻回应了声。
苏晚一边偷偷看他，一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就朝他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这个给你！”
“什么？”沈砚蹙眉，看着面前少女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下一动。
“蜜枣呀。”她有点腼腆地笑笑，“我想了想，昨天弄得你床上都是，今天赔你几颗新的。”
“……”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她赶紧补充，怕他不喜欢甜食，“我可以自已吃掉。”
说完还真伸手要收回去。
沈砚却抬手接了，指腹触到那层硬纸，微微一暖。
他垂眸看着她，那双眼睛还是清澈得毫无杂念，像只给人送胡萝卜的小兔子，连送东西都可怜兮兮的。
“你下次……”想了想，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不要再把东西藏袖子里。”
“啊？”
“会搞脏衣服的。”
“……”
苏晚被他说得一噎，然后小声嘟囔：“才没有下次，我现在都包好了放的……”
沈砚看着她有点不服气的小模样，唇角轻轻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去了书案前。
“我可以帮你让什么吗？”苏晚坐回圆墩上，眨巴着眼睛望他。
“不用。”
“那……我可以坐在这儿看着你让事吗？”
沈砚翻书的手顿了一瞬：“随你。”
苏晚高兴地撑着下巴看他，眼睛弯弯的。
她在心里轻声对系统说：“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一点点进步了。”
系统激动地打了个滚：【何止是进步，这是进一大步啊宿主！！再这样下去，沈砚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苏晚小声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整个人窝在一角，安心又暖洋洋。
呆了一会儿的苏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小墩上站了起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沈砚身后，小声问：“那个……你要不要喝水？”
沈砚没回头：“不用。”
“那你渴了记得说一声哦。”她认真地提醒，又踮脚探头看他面前的书，“你在看什么？”
“医书。”
苏晚眨了眨眼，努力去看那行蝇头小楷，但一个字都没看懂。
“哇，好厉害。”她由衷赞叹了一句。
沈砚头也没抬，语气淡淡的：“看不懂也别靠那么近。”
苏晚立刻退后两步，小声嘀咕：“我就是随便看看嘛，又不是真的要学……”
“想学也不是不行。”沈砚终于抬起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她脸上，“不过要从《黄帝内经》开始背。”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不学了。”
沈砚没忍住，轻轻“噗”了一声，又很快收了神色。
苏晚看他那一瞬眼角微弯，整个人顿时跟打了气的小气球一样，圆鼓鼓的喜悦写在脸上，悄悄问系统：“他刚刚是不是，又笑了？”
系统：【是的宿主！笑了！你今天成功让冷面阎王笑了两次，成就达成！】
苏晚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坐回圆墩上，像个刚被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乖得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你今天晚上……还要熬夜看书吗？”
“嗯。”
“那我可不可以也晚一点睡？我不吵你，我很安静的。”她抱着圆墩坐在上头，像只缩成一团的小猫。
沈砚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顿时欢快起来，在圆墩上蹭来蹭去，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安顿好，又小声问：“沈砚，你小时侯是不是也这么爱好学习？”
“没有。”
“啊？那你是后来突然爱上的？”
“只是后来我需要去学。”
“哦……”苏晚小声应着，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搓了搓手，“那你现在看书是为了什么呢？”
沈砚翻书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没有立即回答，许久，才淡淡道：“只是习惯了。”
“好奇怪的习惯……”从来不喜欢学习的苏晚完全不能想象一个人会学习到习惯。
这次沈砚没有回答。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烛火轻晃的声响。
苏晚歪着头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仍旧埋首书案，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念叨：“不过你看书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沈砚没听清，偏头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立刻挺直了背，神色正经地看向窗外，胡言乱语起来“我说……今晚的月亮真圆。”
沈砚轻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叹，反正看起来是没信，却也没有戳破。
时间缓缓流过，窗外月色愈发清冷。苏晚靠在圆墩上，撑着脑袋有些困了，但还是不想去床上睡。她怕一离开这个屋子角落，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就又关上了心门，那样自已要什么时侯才可以完成任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小哈欠，努力睁着眼：“沈砚，你要一直看到什么时侯啊？”
“还有一卷没整理完。”
“你每天都这么晚睡吗？”苏晚想不通，明明身L不好还要熬夜，真的不会猝死吗？
“嗯。”
听到回答的苏晚思绪又活络起来，呼叫起系统。
“系统系统！”
系统立刻上线：【来了宿主！你想问什么？】
苏晚靠在圆墩上，小声嘀咕：“沈砚经常熬夜，你有没有他身L数据？他会不会是猝死的啊？”要是是的话，她从现在开始就会死死盯着沈砚，让他早睡的。
系统语气一顿，随后迅速翻找后台资料：【咳咳，目前监测到他的作息确实不健康，昼夜颠倒、饮食随意，心理压力偏高，亚健康状态中偏严重。但——】它提高了音调，【并没有猝死风险啦宿主！】
苏晚微松一口气：“那你提醒我，如果他哪天真的太劳累，你一定要通知我，我给他塞点枣、塞点点心什么的……”
系统感动得差点飙泪：【好的宿主！你真的太善良了！】
苏晚抿了抿嘴角，望着书案前那道修长背影，傻呆呆地望着。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时侯才可以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