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烛泣
民国十三年,深秋的雨裹着寒气,敲在督军府朱漆大门的铜环上。苏清沅坐在雕花描金的婚床上,指尖绞着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进心里。
她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城南苏记当铺的女儿。三个月前父亲赌输了铺子,还欠下督军府三千大洋,债主上门那天,她正蹲在后院给母亲煎药,穿堂风卷着管家的话砸在她脸上:陆司令说了,要么还钱,要么让苏小姐进府做七姨太抵债。
七姨太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耳朵发麻。陆峥年的名字在平城无人不知,二十五岁做上督军,听说他在战场上生吃过人肉,府里的姨太换得比走马灯还勤,上个月刚把顶撞他的三姨太送去了尼姑庵。
红烛燃到半夜,烛芯爆出个火星。苏清沅盯着帐顶绣的戏水鸳鸯,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隔壁书局的少爷送她一本《漱玉词》,扉页上写着愿得一心人。那时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少年干净的眉眼上,和此刻满室的红,判若两个世界。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浓重的酒气混着硝烟味涌进来,苏清沅吓得往床里缩了缩。来人穿着深色军装,领口别着银质徽章,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抬起头。男人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像磨砂纸蹭过木头。
苏清沅咬着唇,慢慢抬起眼。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成冷硬的线条。这就是陆峥年,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痞子军官,此刻正用那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像在看一件刚到手的物件。
倒是比照片上顺眼。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带着枪茧,力道大得让她蹙眉,知道进了这门,该守什么规矩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知道。
知道就好。他松开手,转身扯掉领带,军装上的铜扣碰撞出清脆的响,别学老三那套作死的把戏,安分守己,本司令保你衣食无忧。
苏清沅没敢接话,只看着他解开军装扣子,露出里面白色衬衫,领口沾着点暗红——她不敢想那是什么。他倒在旁边的躺椅上,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累极了。
红烛燃了整整一夜,天亮时苏清沅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烟草味。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捧着一套水绿色旗袍:七姨太,这是司令特意让人给您做的。
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眉眼间还带着稚气,穿这身旗袍显得格格不入。她摸着领口的盘扣,忽然想起昨夜陆峥年的话,像根刺扎在心头。
第二章
枪与花
督军府的日子比苏清沅想象中平静。陆峥年似乎忘了府里多了个七姨太,连着三天没踏足她的清芷院。其他几位姨太派人送来过帖子,邀她去打牌听戏,她都以身子不适推了。
她不是怕应酬,只是觉得没意思。二姨太眼角的珠光宝气,四姨太说话时掩不住的刻薄,都让她觉得像活在戏文里,虚浮得很。
倒是陆峥年的副官来过一次,叫赵峰,是个憨厚的年轻人,送来一箱子书:司令说七姨太爱看书,让小的把书房里闲置的送过来。
箱子里有《全唐诗》,有《西洋画论》,甚至还有几本新出的翻译小说。苏清沅摸着泛黄的书页,心里泛起一丝异样——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男人,居然还记得她父亲随口提过的喜好。
第四天傍晚,陆峥年突然来了。他刚从军营回来,军靴上还沾着泥,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去给我倒杯茶。
苏清沅赶紧去泡茶,手指不小心碰到滚烫的杯壁,烫出个红印。她咬着唇没作声,把茶递过去时,却被他抓住手腕。
烫着了他皱眉看着那片红,拉过她的手就往嘴边送。
温热的呼吸落在手腕上,苏清沅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绯红:没、没事。
陆峥年挑了挑眉,没再逗她,呷了口茶:赵峰说你这几天都闷在房里
……嗯。
怕她们欺负你
她摇摇头:只是不太习惯。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踱到窗边,看着院里新开的菊:这府里的人,一个个精得像猴,你不惹她们,她们也会来找茬。他转过身,眼神锐利,但记住,你是我陆峥年的人,谁敢动你,先问过我手里的枪。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苏清沅看着他腰间别着的手枪,枪身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那天之后,陆峥年来得勤了些。有时是深夜,带着一身寒气,倒在她床上就睡,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有时是下午,坐在沙发上看她画画,看累了就扯过她的手把玩,问些家里的事。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有次他突然问。
苏清沅愣了愣:好多了,赵副官派人送的药很管用。
嗯。他应了声,捏了捏她的指尖,缺什么就跟赵峰说,别委屈自己。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掌心有厚厚的茧,是握枪留下的痕迹;而她的手纤细,指尖因为常握画笔,带着淡淡的松烟香。这样不相配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时,竟有种莫名的安稳。
第三章
风波起
重阳节那天,府里摆了宴席。苏清沅穿着陆峥年特意让人做的藕荷色旗袍,坐在他身边,低着头扒饭,尽量降低存在感。
二姨太却没打算放过她,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盈盈地说:七妹妹刚来,姐姐敬你一杯。
苏清沅不会喝酒,刚想推辞,陆峥年已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不胜酒力,我替她喝。
二姨太脸上的笑僵了僵,又转向陆峥年:司令真是疼七妹妹,不像我们,早就成了摆设。
陆峥年没接话,夹了块桂花糕放在苏清沅碟子里: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整场宴席,他没再说几句话,却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了不少酒,还把她不爱吃的葱姜都从碗里挑了出去。苏清沅心里暖暖的,偷偷看他,发现他正盯着主位上的老人——那是陆司令的母亲,陆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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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
宴席散后,陆老夫人让人把苏清沅叫到佛堂。檀香缭绕中,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你可知自己的本分
……知道。
知道就好。老夫人睁开眼,目光严厉,峥年是要干大事的人,你别总缠着他,耽误他正事。若你识趣,就安分守己,早日给陆家开枝散叶;若是不识趣……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比任何威胁都管用。苏清沅攥紧手帕,低声应道:是。
从佛堂出来,她心里闷闷的。回到清芷院,陆峥年正在等她,见她脸色不好,皱眉:老太太说你了
没有。她强颜欢笑。
陆峥年却看穿了,捏了捏她的脸: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府里,我说了算。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那天晚上,他没走,抱着她躺在床上,却什么都没做,只是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
清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知道你委屈。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去杭州,那里有西湖,有断桥,比平城好玩。
苏清沅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自己不该动心,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可这个男人偶尔流露的温柔,却像温水煮青蛙,让她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第四章
枪伤与药香
局势突然紧张起来。北方的军阀打过来了,平城被围了三天三夜,炮声震得窗户都在抖。陆峥年几乎住在了军营,偶尔回府也是一身硝烟味,眼底布满红血丝。
苏清沅的心一直悬着,夜里总睡不安稳,听着远处的炮声就害怕。赵峰说前线打得惨烈,司令亲自上了城楼。
第十天清晨,赵峰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苍白:七姨太,不好了,司令他……他受伤了!
苏清沅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脚踝,她却感觉不到疼,抓着赵峰的胳膊:伤在哪里严重吗
子弹擦过肩胛骨,流了不少血,刚从城楼上抬下来!
她疯了一样往陆峥年的卧房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卧房里挤满了医生和副官,她挤进去时,正看见陆峥年趴在床上,黑色的衬衫被血浸透,脸色惨白如纸。
别动他!医生正在给他取子弹,厉声呵斥。
苏清沅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流。陆峥年却睁开眼,看见她时,扯了扯嘴角:哭什么老子命硬着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她哽咽着说。
取子弹的过程很漫长,陆峥年咬着毛巾,额头青筋暴起,却没哼一声。苏清沅站在旁边,看着他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医生走后,她留下来照顾他。给他换药时,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眼泪又掉了下来。
再哭,老子就把你扔出去。陆峥年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惯有的霸道。
苏清沅赶紧擦了眼泪,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疼吗
废话。他哼了一声,却在她碰到伤口时,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那天起,苏清沅搬到了他的卧房,日夜守着他。给他喂饭,给他擦身,给他读报解闷。陆峥年难得安生,脾气却好了很多,她喂他喝粥时烫了嘴,他也只是瞪她一眼,没再说重话。
你以前……也总受伤吗有次她给他换药,忍不住问。
家常便饭。他说得轻描淡写,十五岁上战场,肚子上挨过一刀,差点把肠子流出来。
苏清沅听得心惊肉跳,摸着他腹部隐约的疤痕: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受伤了
陆峥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软,握住她的手:好,听你的。
他很少说这样温柔的话,苏清沅的心跳漏了一拍,低下头不敢看他。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安稳。
第五章
醋意与心意
陆峥年伤好后,对苏清沅更好了。不仅把她的清芷院翻新了一遍,还特意从上海请了师傅,教她弹钢琴。
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变了,有嫉妒,有羡慕,也有讨好。二姨太几次三番想找茬,都被陆峥年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听说你最近和李副官走得很近有天晚上,陆峥年突然问,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
苏清沅莫名其妙:没有啊,只是上次他帮我搬了箱子……
以后离他远点。陆峥年打断她,皱着眉,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苏清沅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吃醋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李副官是有家室的人。
那也不行。他霸道地把她搂进怀里,你是我的,只能看我一个人。
他的呼吸带着烟草味,却不让人讨厌。苏清沅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问:陆峥年,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陆峥年身体一僵,随即轻咳一声: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乐意。
他嘴硬的样子有点可爱,苏清沅忍不住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像羽毛,陆峥年愣了愣,随即眸色变深,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苏清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危险的气息。
她的脸颊绯红,却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知道。
那个夜晚,红烛摇曳,映着帐内的旖旎。陆峥年不再像初次那样粗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苏清沅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心里填满了从未有过的甜蜜。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痞气的军官了。
第六章
乱世浮萍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北方的军阀又打了过来。这次比上次更凶,城里的粮食很快就断了,人心惶惶。
陆峥年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几天几夜都不回府。苏清沅每天都提心吊胆,夜里总睡不安稳,听着外面的枪声就害怕。
一天深夜,赵峰突然闯进来,脸色惨白:七姨太,快走!叛军打进城了,司令让小的先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沉:陆峥年呢他怎么办
司令还要指挥战斗,让您先去码头,他随后就到!
苏清沅没时间多想,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赵峰往外跑。街上一片混乱,枪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跑到码头时,船已经快开了。赵峰把她推上船:七姨太,保重!
告诉陆峥年,我在杭州等他!苏清沅对着他大喊。
船开了,越来越远。苏清沅站在甲板上,望着火光冲天的平城,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不知道陆峥年能不能安全脱身,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一路颠沛流离,苏清沅终于到了杭州。住在赵峰事先安排好的客栈里,每天都在等陆峥年的消息,可等来的只有坏消息——平城失守了,陆峥年下落不明。
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整日以泪洗面。客栈老板看她可怜,劝她:姑娘,别等了,这年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可苏清沅不肯放弃。她相信陆峥年,相信那个说过会保护她的男人,一定会来找她。
第七章
重逢与承诺
三个月后的一天,苏清沅正在西湖边写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沙哑,却无比熟悉。
她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胡子拉碴,脸上还有道新疤,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陆峥年。
陆峥年!她扔下画笔,疯了一样扑进他怀里。
陆峥年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清沅,我来了。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身上还有伤,但他终究是来了。苏清沅摸着他脸上的疤,眼泪掉个不停: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神温柔,我答应过你,会来找你。
原来平城失守后,他带着残部突围,一路被追杀,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他怕连累她,没敢立刻来找她,直到确认安全了,才马不停蹄地赶来杭州。
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陆峥年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
苏清沅点点头,泪水中带着笑。
他们在杭州住了下来,租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陆峥年没再当军官,开了家小当铺,做起了以前的老本行。他不再穿军装,换上了长衫,倒也有几分儒雅。
只是偶尔,他还会拿出藏起来的枪擦拭,眼神里闪过当年的锐利。苏清沅知道,他心里的家国情怀从未熄灭,但为了她,他愿意放下枪。
陆峥年,我们成亲吧。有天晚饭时,苏清沅突然说。
陆峥年愣了愣:我们不是已经……
我想明媒正娶,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什么姨太。
陆峥年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好,我们成亲。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在院子里摆了几桌酒。陆峥年穿着崭新的长衫,苏清沅穿着红嫁衣,虽然朴素,却笑得无比幸福。
苏清沅,陆峥年举起酒杯,对着她,也对着在场的人,以前我陆峥年混蛋,让你受了委屈。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命护你周全,一生一世,绝不相负。
苏清沅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回敬他:陆峥年,余生请多指教。
月光洒在院子里,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柔而美好。乱世浮沉,他们曾是萍水相逢,却在兜兜转转中找到了彼此。往后的日子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他,苏清沅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八章
岁月静好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陆峥年的当铺生意不错,苏清沅则在家画画,偶尔去附近的学堂教孩子们写字。
陆峥年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变得温和了许多。每天晚上关了铺子,他都会给她带一串糖葫芦,或者一块桂花糕,那是她爱吃的。
今天当铺里来了个有意思的人,有天晚上他边擦枪边说,拿着块玉佩,说是祖传的,非要当五百大洋,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苏清沅正在给他缝衣服,闻言笑道:那你没戳穿他
戳穿他干什么,他放下枪,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这种人,多半是走投无路了。我给了他二十块,没要他的玉佩。
苏清沅心里暖暖的,原来这个看似痞气的男人,骨子里藏着这么多温柔。
第二年,苏清沅生下了个儿子,眉眼像极了陆峥年。陆峥年抱着襁褓里的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他当年在战场上的凶狠判若两人。
叫什么名字好呢苏清沅问。
陆峥年想了想:叫念安吧,思念的念,平安的安。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好。
念安一天天长大,调皮得很,总爱缠着陆峥年,要他讲战场上的故事。陆峥年每次都把他架在脖子上,讲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只是每次都会把血腥的部分去掉。
苏清沅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心里填满了幸福。她常常想,如果当年父亲没有赌输铺子,她会不会遇见陆峥年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很幸福。
第九章
烽火又起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年,战火又烧到了杭州。这次是日本人打了过来,城里的人纷纷逃难。
陆峥年把当铺卖了,换了些钱和粮食,带着苏清沅和念安往南逃。一路上兵荒马乱,吃了不少苦,但他始终把她们护得很好。
有次遇到日本兵搜查,陆峥年把她们藏在草垛里,自己则装作普通百姓应付。日本兵看他不像善茬,搜身时发现了他藏在腰间的枪。
八嘎!日本兵举起枪对准他。
苏清沅在草垛里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出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峥年突然动手,夺过日本兵的枪,三两下就解决了他们。
他拉着她们赶紧跑,跑了很远才停下来,背对着她们剧烈地喘息。苏清沅看到他手臂上中了一枪,鲜血直流。
你怎么样她哭着给他包扎。
没事。他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别管我,快走。
我不走!苏清沅抱着他,要走一起走!
陆峥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握紧她的手:好,一起走。
他们一路向南,最终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安顿下来。陆峥年做起了木匠,虽然辛苦,但能安稳度日。苏清沅则在镇上的小学教书,念安也到了上学的年纪。
第十章
掌心月光
岁月在平淡中流逝,转眼又是十年。念安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考上了省城的军校,说要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陆峥年送他去车站,拍着他的肩膀:到了那边好好学,别给老子丢人。记住,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但也要保护好自己,你娘还在家等着呢。
念安点点头,眼眶泛红:爹,您和娘也要保重。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陆峥年叹了口气,眼角有了皱纹。苏清沅握住他的手:孩子们都长大了。
是啊,他看着她,眼神温柔,我们也老了。
苏清沅笑了,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来:老了也挺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们在小镇上住了下来,陆峥年的木匠活做得越来越好,镇上的人都爱找他做家具。苏清沅则在家里种种花,画画画,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
每天傍晚,他们都会在河边散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峥年的背有点驼了,走路也慢了,但他始终牵着苏清沅的手,从未松开过。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有次苏清沅问。
怎么不记得,陆峥年笑了,你那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见了我就躲。
还不是因为你凶巴巴的。
我那是怕吓着你。他捏了捏她的脸,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府里那些女人不一样,干净得像张白纸。
苏清沅靠在他肩上,听着河水潺潺的声音:陆峥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陆峥年握紧她的手,声音温柔: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满地的碎银。陆峥年看着身边的女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但在他眼里,依然像初见时那样美好。
他这一生,打过仗,杀过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也曾做过不少混账事。但唯一做对的,就是把这个叫苏清沅的女人,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乱世浮沉,他是她的依靠;岁月静好,她是他的掌心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