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深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千亿身家,娇妻柳如烟,还有四岁萌宝团团。
直到私家侦探递来一叠照片——柳如烟在温泉会所与陌生男人抵死缠绵。
他不动声色做了亲子鉴定,报告上非生物学父亲的结论刺得他眼睛生疼。
爸爸,妈妈和齐叔叔在更衣室里玩游戏呢!儿子天真的话成了导火索。
第一章
厉墨深推开厚重的红木书房门,傍晚金红色的光线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毯上拉出长长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醇厚的余味,和他惯用的清冽木质香氛交织,沉淀出一种独属于他的、掌控一切的气场。巨大的办公桌后,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厉氏集团总部大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霓虹初上,勾勒出这座庞大商业帝国的轮廓。千亿身家数字而已,冷冰冰地躺在报表里,远不如此刻指尖划过定制西装细腻面料的触感来得真实。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手机屏幕亮起,屏保照片自动跳了出来——柳如烟抱着他们的儿子团团,在海边的夕阳里笑得毫无阴霾。团团四岁,小脸粉嘟嘟的,眼睛像极了他妈妈,又大又亮,像盛满了星星。照片是去年夏天拍的,柳如烟穿着飘逸的白裙,海风拂过她的长发,笑容干净得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
娇妻爱子,泼天富贵。外人眼里,厉墨深的人生剧本,堪称完美无瑕,是站在金字塔尖俯视众生的那种完美。
墨深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柳如烟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长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身上是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家居裙,还在忙团团吵着要爸爸陪他拼那个新到的恐龙模型呢。
厉墨深转过身,脸上瞬间覆上一层无可挑剔的温柔面具,眼底深处的审视被完美掩藏。他放下酒杯,走过去,很自然地揽住柳如烟的腰,在她光洁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好,就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能溺毙人的宠溺,答应他的事,爸爸什么时候食言过
柳如烟依偎在他怀里,笑容甜美:知道你是最守信用的爸爸啦。她仰起脸,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了,明天下午我约了林太太她们几个去‘云涧’做SPA,可能会晚点回来哦。
云涧厉墨深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语气依旧温和随意,那地方环境是不错。去吧,好好放松,别太累着。他指腹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亲昵自然。
柳如烟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情绪,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微小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又消失无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点娇嗔:知道啦!管家婆!那我去叫团团,小家伙估计等急了。她挣脱他的怀抱,脚步轻快地转身出去,裙摆摇曳,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甜腻的香水味。
厉墨深站在原地,脸上的温柔像退潮般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他端起桌上那杯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点骤然升起的、带着尖刺的疑虑。
管家婆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冷峭的弧度。她以前,从不这样叫他。
视线落在手机上那张幸福洋溢的全家福上,厉墨深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精心粉饰的表象,看到底下蠢蠢欲动的真相。那点疑虑,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沉下去,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搅动起危险的暗流。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厉墨深坐在厉氏总部顶层的会议室里,听着高管们汇报季度财报,数据亮眼,增长曲线漂亮得无可挑剔。巨大的屏幕上跳动着令人振奋的数字和图表,会议室里气氛热烈。他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微响。
助理陈默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并不起眼的文件袋。他没有走向正在汇报的财务总监,而是径直走到厉墨深身侧,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厉总,您要的东西,送到了。
汇报的声音似乎停顿了半秒,几个高管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这边,又迅速移开。在这个地方,厉墨深的一个眼神,一次呼吸节奏的改变,都足以引起无数解读和猜测。
厉墨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夹住了那个分量不轻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接过一份普通的项目简报。他甚至没有看陈默一眼,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仿佛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字才是他此刻唯一关注的东西。
陈默会意,立刻直起身,退到一旁,重新融入会议室的背景里,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会议继续。高管们的声音再次响起,数据流重新开始滚动。厉墨深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指尖的叩击节奏没有丝毫变化。然而,那个冰冷的、带着某种不详质感的文件袋,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大腿上,隔着昂贵的西裤面料,传递着一股沉重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如同投入冰块的烈酒,瞬间翻涌起刺骨的寒意。那文件袋里装着的,是他高价聘请的顶尖私家侦探团队,历时数周,挖出的关于他妻子柳如烟行踪的调查报告。
时间在枯燥的数据分析和公式化的讨论中一分一秒流逝。当财务总监终于结束汇报,会议室里响起象征性的掌声时,厉墨深才像是刚回过神。他抬手,止住了掌声,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今天先到这里。数据不错,细节部分,陈默跟进一下,散会。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高管们纷纷起身,收拾文件,鱼贯而出。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只剩下厉墨深一人,还有窗外繁华都市永不疲倦的喧嚣背景音。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厉墨深没有动。他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光斑,空气中悬浮着微小的尘埃。他垂着眼,目光落在腿上那个暗黄色的文件袋上。袋子封口很紧,没有任何标识,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缓慢地解开了缠绕在扣子上的白色棉线。线绳松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打开封口,将里面厚厚一叠东西抽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沓高清晰度的照片。
第一张。背景是本市顶级的私人温泉会所云涧的独立庭院入口。柳如烟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香槟色吊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身段窈窕。她正侧着身,微微仰头,对着身边一个男人巧笑倩兮。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休闲但价值不菲的亚麻衬衫,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柳如烟裸露的、光滑的后腰上,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男人的脸很清晰,带着一种成功人士的自信和几分风流倜傥,厉墨深认得他——齐晟,柳家生意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合作伙伴,一个近几年靠着些小聪明和运气,在商圈里崭露头角的新贵。
第二张。换了个角度,在庭院深处一处相对隐蔽的、爬满藤蔓的花架下。柳如烟几乎是被齐晟半拥在怀里,齐晟的头埋在她颈侧,像是在亲吻她的耳垂。柳如烟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脸上是一种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迷醉的神情,一只手还攀在齐晟的肩上。阳光透过藤叶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画面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情欲色彩的唯美。
第三张、第四张……照片一张比一张不堪入目。他们相拥着进入一间私密性极好的独栋汤屋,门关上。窗帘并未完全拉严实,隔着昂贵的防雾玻璃,依稀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氤氲的水汽中纠缠、贴近……最后几张,是深夜。柳如烟和齐晟一前一后从会所后门低调地出来,上了同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GT,扬长而去。照片右下角精确地标注着时间,正是昨天下午柳如烟声称要去做SPA的那个时间段。
厚厚一叠,几十张照片,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厉墨深的心脏。他一张一张地翻看,动作机械而稳定,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快一丝。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温度在急剧下降,冻结,最终凝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的冰原。冰原之下,是正在疯狂咆哮、即将冲破堤坝的熔岩。
照片看完,下面是一份更为详尽的文字报告。记录了柳如烟和齐晟近半年来的多次秘密会面:时间、地点、时长,甚至包括一些餐厅、酒店的开房记录(尽管他们使用了极其隐蔽的方式)。报告的最后几页,附着几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监控截图,显示柳如烟曾数次出入本市一家以保密性著称的私立妇产医院。时间,恰好是在她怀上团团的前后几个月。
厉墨深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张医院的记录上。他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薄薄的纸张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
他猛地合上报告,连同那些刺目的照片,粗暴地塞回那个冰冷的牛皮纸袋里,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狠厉。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那袋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证据。
窗外,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他的帝国在脚下运转不息。
厉墨深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霓虹光晕都仿佛凝固了,他才缓缓抬起手,用指关节重重地、无声地抵住自己冰凉的额角。那里,青筋在皮肤下隐隐跳动。
胸腔里,那颗曾经为那个家、为那个女人、为那个孩子跳动的心脏,此刻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撕扯。剧痛尖锐而清晰,但这痛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另一种更强大、更黑暗、更汹涌的情绪瞬间覆盖、吞噬。
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于毁灭的冰冷决绝。
他需要最后的确认。一个他内心深处早已预感、却仍需要冰冷数据来宣判的结局。
厉墨深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内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寒意:
陈默,准备车。去‘瑞康’生物鉴定中心。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空气里,带上团团的牙刷,还有我的样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陈默同样毫无情绪起伏的回应:是,厉总。车马上到楼下。
厉墨深挂断电话,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静静躺在会议桌上的文件袋。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上,反射出黯淡而诡异的光泽。
完美的表象彻底碎裂了。深渊的入口,在他脚下无声地张开巨口。而他,厉墨深,正站在边缘,眼神冰冷地俯瞰着即将降临的黑暗风暴。他需要那个最终的数据,作为点燃这场毁灭性复仇的、最精准的火种。
第二章
黑色的迈巴赫S680如同一道沉默的幽灵,平稳地滑入瑞康生物鉴定中心专属的地下VIP通道。通道内光线冷白,墙壁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特有的冰冷金属气息,安静得只剩下车轮摩擦地面的细微沙沙声。这里是金钱和特权构筑的堡垒,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车门无声打开。厉墨深跨步下车,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他身形挺拔,深灰色高定西服一丝不苟,领带系得严丝合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沉凝如实质的低气压,让通道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早已等候在专用电梯口的中心负责人张博士,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严谨的老者,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厉先生,您来了。一切都已按您的要求准备妥当,最高保密级别,最快加急通道。他微微躬身,侧身引路。
厉墨深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走进那部需要三重生物识别的专属电梯。陈默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里面装着刚刚从厉家别墅取来的、团团常用的儿童软毛牙刷,以及厉墨深自己的口腔拭子样本。
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停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楼层。厚重的金属门滑开,眼前是一条同样冷白、一尘不染的走廊。张博士引着他们走向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合金门。
厉先生,样本交给我们的技术主管即可。结果最快四小时后能出,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张博士站在门口,语气恭敬。这里是核心实验室区域,即使是他也无权进入。
厉墨深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张博士的脸,那眼神沉甸甸的,带着无声的巨大压力。张博士,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我要的,是绝对的准确。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误差,都不允许存在。明白吗
张博士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忙点头:厉先生您放心!我们采用的是目前国际最顶尖的设备和试剂,由我亲自监督整个流程,交叉复核三次以上,确保结果精准无误!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
厉墨深不再说话,只给了陈默一个眼神。陈默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黑色手提箱递给早已等候在门内、穿着全套无菌防护服的技术主管。交接过程沉默而高效。
技术主管接过箱子,对着厉墨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合金门后。沉重的门无声地合拢,将里面那个决定命运的世界彻底隔绝。
厉墨深没有离开。他拒绝了张博士去休息室等待的提议,就在这冰冷空旷、只有单调白色光源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等待。时间从未如此刻般粘稠而缓慢。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变得无比刺鼻。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四年前,柳如烟拿着验孕棒,脸上那混合着惊喜和羞涩的红晕,美得惊心动魄。产房里,他第一次抱起那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儿,血脉相连的悸动仿佛还在指尖残留。团团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他爸爸时,那种瞬间充盈整个胸腔的暖流和满足感……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生命中最珍贵、最不容玷污的瞬间,此刻在那些温泉会所偷拍照片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讽刺,像一场精心编排、充满恶意的荒诞剧。
爸爸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突兀地在厉墨深耳边响起。他猛地睁开眼,冰冷的走廊景象瞬间褪去,眼前是家里团团那间堆满了玩具、色彩明亮的儿童房。小家伙穿着小恐龙睡衣,抱着他的枕头,光着脚丫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昨天去哪里了呀团团想你了。
厉墨深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儿子柔软温暖的小身体抱紧,仿佛想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但下一秒,柳如烟那张在温泉花架下、闭着眼、一脸迷醉地依偎在齐晟怀里的照片,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一股尖锐的、混杂着恶心和剧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刚刚筑起的堤坝。
他抱着团团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同寻常的冰冷气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爸爸
厉墨深低下头,看着儿子那张酷似柳如烟的小脸,尤其是那双清澈透亮、盛满了对他全然依赖的大眼睛。这双眼睛,曾经是他疲惫归家时最温暖的慰藉。可此刻,这酷似柳如烟的眼睛,像两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愚蠢和背叛。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松开手,动作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粗暴。
团团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踉跄了一下,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小嘴一瘪:爸爸
厉墨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儿子那双无辜的眼睛,怕自己会失控。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却干涩得厉害:爸爸……没事。团团乖,去找王姨玩。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大步离开了儿童房。
身后,传来团团带着哭腔的、委屈的呼唤:爸爸——
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厉墨深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他不能在这里崩溃。真相的裁决还未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厉墨深回到走廊,重新靠在那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短短一瞬,那扇沉重的合金门终于无声地滑开了。
技术主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印着瑞康标志的白色密封文件袋。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忐忑。他走到厉墨深面前,双手将文件袋递上,动作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厉先生,结果出来了。技术主管的声音有些发紧。
厉墨深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落在那个薄薄的文件袋上。他没有立刻去接,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才缓缓抬起手,动作稳定得可怕,接过了那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文件袋。
封口处贴着印有绝密字样的红色标签。他撕开封条的动作缓慢而精准,指尖没有丝毫颤抖。里面只有一张A4打印纸。
他抽出报告,目光直接跳过了前面大段复杂的基因位点分析和专业术语,精准地、死死地钉在报告最下方,结论栏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上:
【亲子关系鉴定结论: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厉墨深(父)与厉承佑(子)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
九个冰冷的汉字,像九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厉墨深的心尖上。每一个字都带着狰狞的倒刺,扎进去,再狠狠地搅动。
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误差都不允许存在
张博士信誓旦旦的保证言犹在耳。
可这结果,却精准得如此残酷,如此彻底!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厉墨深强行将它压了下去。他捏着报告纸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薄薄的纸张在他手中发出濒临撕裂的哀鸣。指关节凸起,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张总是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英俊脸庞,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肌肉线条绷紧到极致,透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冷硬。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足以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风暴在疯狂凝聚、旋转。
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夜。
他倾注了所有为人父的温柔、耐心和爱意。
他给了那个孩子最好的一切,视若珍宝,甚至规划好了他未来几十年的蓝图。
他以为那是他厉墨深血脉的延续,是他和柳如烟爱情的结晶。
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一个用他的财富、他的感情、他的骄傲作为养料,喂养出的、彻头彻尾的耻辱!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柳如烟温柔婉约的面孔,齐晟那张带着得意和挑衅的脸……无数画面在他眼前疯狂闪现、扭曲、碎裂。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空洞的绞痛,但那痛感很快就被一股更汹涌、更暴戾、更冰冷的洪流彻底淹没。
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甚至不是恨。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要将一切拖入毁灭深渊的杀意。
厉墨深猛地将手中那张刺目的报告纸揉成一团!纸张在他钢铁般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变成一个扭曲的纸球。他紧紧攥着它,仿佛攥着仇人的心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吧声。
他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冰冷的墙壁,视线却没有焦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人性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的、冰封的黑暗。
厉先生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厉墨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仿佛生了锈的机器。他看向陈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幽深得像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他张开紧握的拳头,任由那个被揉烂的纸团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回公司。他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即将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他没有再看地上那个代表着他过去四年人生彻底崩塌的纸团一眼,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决绝的回响,一步一步,走向电梯,走向那个即将被他的怒火和复仇彻底点燃的世界。
深渊,已在他的脚下彻底张开。而他,厉墨深,将亲手点燃焚毁一切的地狱之火。那揉碎的纸团,就是这场毁灭盛宴的第一缕硝烟。
第三章
爸爸!爸爸!快来看团团拼的霸王龙!
稚嫩清脆的童音像欢快的小溪,冲散了厉家别墅里惯有的、昂贵却冰冷的寂静。四岁的团团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进书房,手里高举着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恐龙轮廓的塑料模型,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大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纯粹的、亟待分享的喜悦。
厉墨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对着门口,深色的身影几乎融进窗外沉沉的暮色里。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静止,冰块早已融化殆尽。听到声音,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僵硬的迟缓。
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精心雕琢却失去了灵魂的面具。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团团身上时,里面翻涌的黑暗风暴被强行压抑下去,覆盖上一层薄冰般的平静。
爸爸你看!团团毫无所觉,献宝似的把恐龙模型举到他眼前,小短腿兴奋地蹦跶着,这是霸王龙!嗷呜——!它是最厉害的大坏蛋!把其他恐龙都吃掉!他模仿着恐龙的叫声,奶凶奶凶的。
厉墨深的目光,从儿子那张酷似柳如烟、此刻却洋溢着全然依赖和快乐的小脸上,缓缓移到那只粗糙的塑料恐龙上。那嗷呜的叫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最腐烂的伤口上反复拉扯。吃掉是啊,有些人,生来就是掠夺者,披着温柔无害的皮囊,吞噬别人的信任、财富,甚至人生。
他蹲下身,视线与团团平齐。这个平日里充满了温情和宠溺的动作,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疏离。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只恐龙,而是用冰凉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审视意味,拂过团团柔软的发顶。
嗯,很厉害。厉墨深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念一句毫无意义的台词。他的目光紧锁着团团的眼睛,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眼睛。团团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
我拼了恐龙!团团立刻回答,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还吃了王姨做的草莓布丁!可甜啦!他舔了舔嘴唇,仿佛还在回味。
还有呢厉墨深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像探针,试图从那片纯净里挖掘出更深的东西。妈妈今天……带你出去了吗
团团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有呀。妈妈说她去……去……他努力回忆着妈妈出门前说的话,去‘云……云’那个地方了!做舒服的按摩!他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小脸上绽放出天真的笑容,凑近厉墨深,带着点分享小秘密的兴奋,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清晰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厉墨深耳中:
爸爸,我告诉你哦!上次妈妈带我去那个有好多水、热乎乎的地方玩(团团指的是温泉会所),我在更衣室外面等妈妈的时候,看到妈妈和齐叔叔啦!他们躲在里面玩游戏呢!齐叔叔把妈妈举得高高的,妈妈笑得可开心啦!像飞起来一样!团团也想玩!
data-fanqie-type=pay_tag>
轰——!
厉墨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温泉会所……更衣室……齐晟……把柳如烟举得高高的……笑得像飞起来……
私家侦探的照片、亲子鉴定的报告、那些冰冷的文字记录……所有支离破碎的、带着剧毒的证据,在这一刻,被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瞬间串联成一条完整、清晰、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证据链!像一记裹挟着万钧之力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他维持着蹲姿,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吧声,透明的玻璃杯壁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琥珀色的酒液从裂缝中渗出,顺着他冰冷的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带着绝望气息的污渍。
团团被那细微的碎裂声吓了一跳,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安地看着厉墨深瞬间变得极其可怕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东西,不再是平日的温柔或威严,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毁灭欲孩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厉墨深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那骇人的风暴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沉的死寂。他松开手,任由那只布满裂纹、酒液滴答的酒杯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碎裂的玻璃碴在柔软的地毯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团团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没有再看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没有再看孩子那惊惶不安的小脸。他伸出手,那刚刚拂过孩子发顶、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凉手指,此刻却异常轻柔地牵起了团团柔软的小手。
团团想玩举高高厉墨深的声音响起,竟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温和,嘴角甚至还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像一张精心描绘的假面。爸爸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吃全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好不好
他的语气,轻柔得像在哄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团团毕竟只是个孩子,刚刚的惊吓被爸爸突然的温柔和冰淇淋的许诺瞬间冲散。大眼睛里的不安迅速被惊喜取代,他用力点头,小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好!团团要吃巧克力味的!还有草莓味的!
好,都给你买。厉墨深牵着他,转身朝书房外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背影挺拔如松,牵着儿子的手看起来那么自然。只有被他牵着的团团,小手被他冰凉而用力的手指攥得有些发疼,懵懂地仰头看了看爸爸冷硬的侧脸线条,小小的心里掠过一丝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但很快又被对冰淇淋的巨大期待淹没了。
厉墨深没有回头。他牵着儿子,一步一步走出书房,走下旋转楼梯。灯光将他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变形,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獠牙。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成了点燃复仇引擎的最后一颗火星。那承诺的冰淇淋,将是包裹在剧毒外的第一层甜美糖衣。
他抱着团团坐进那辆象征着财富和权势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对着前排的司机,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透着斩钉截铁的寒意:去‘云端’顶层餐厅。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目光透过车窗,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眼神冰冷如万年玄冰。
陈默,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出去,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命令,立刻,冻结柳氏集团名下所有账户资金。无论公账、私账,无论关联企业还是个人账户,一分钱,都不准流出去。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质感,告诉银行那边,这是厉氏集团最高级别的商业指令。谁放出去一分,就准备卷铺盖滚蛋,并且永远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电话那头,陈默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厉总!立刻执行!
劳斯莱斯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城市最璀璨的顶端驶去。车窗外是纸醉金迷的繁华盛景,车窗内,厉墨深抱着对他全然信赖、正兴奋地指着窗外霓虹灯问东问西的儿子,脸上挂着那层冰冷而完美的慈父面具。他修长的手指,隔着昂贵的手工西装,轻轻抚摸着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金属U盘——里面装着足以让齐晟粉身碎骨的第一批礼物。
冰淇淋的甜腻香气开始在车厢里弥漫。团团满足地舔着嘴角的奶油,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完全不知道,他口中那句天真的游戏,和他此刻正享受的甜蜜,已经拉开了怎样一场残酷血腥、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复仇序幕。他更不知道,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他叫了四年的爸爸,此刻心中翻涌的,是如何利用他这把最无辜也最锋利的刀,去凌迟那两个背叛者。
甜蜜的毒药,已经悄然喂下。柳家的血脉,即将在无声无息中,被彻底扼断生机。而这,仅仅只是毁灭交响曲的第一个冰冷音符。
第四章
三个月。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在厉墨深精准的操控下,流淌得无声无息,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柳家,这座曾经在本市商界也颇有些分量的老牌家族企业,在短短三个月内,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滑向崩溃的边缘。资金链的彻底冻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血液。供应商催款的电话几乎打爆了柳父柳振邦的手机,银行的催贷函雪片般飞来,合作多年的伙伴纷纷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这突如其来的晦气。柳振邦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四处奔走求告,却处处碰壁。曾经的门庭若市,变成了如今的门可罗雀。柳家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仿佛也染上了一层破败的灰败气息。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却以前所未有的光芒,在商界冉冉升起——齐晟。
这位曾经的新贵,仿佛被命运之神眷顾,又或者真是商业奇才附体,短短三个月,他名下的晟辉资本如同坐了火箭。几个关键的投资项目精准踩点,回报率高得惊人;几笔看似大胆却收益丰厚的并购案被他轻松拿下;他甚至获得了厉氏集团旗下一个重要子公司的巨额战略注资!财经媒体上,齐晟意气风发的照片占据了头版头条,标题充斥着金融新贵、点石成金、下一个商业传奇之类的溢美之词。
柳如烟的日子,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娘家的骤然倾颓让她焦头烂额,父亲绝望的眼神和母亲的泪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不是没想过向厉墨深开口求情,但每次对上他那双看似平静无波、深处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潭的眼睛,所有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待她依旧温和,甚至比以前更加体贴,会过问她的心情,会送昂贵的礼物,会在外人面前扮演完美的丈夫。可这种温和和体贴,却像一层无形的冰墙,将她隔绝在外,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不安。
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厉墨深对齐晟的态度。他竟然在一次高规格的商业晚宴上,主动走到齐晟面前,当着一众商界名流的面,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这位后起之秀的欣赏,甚至半开玩笑地说:齐总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我像齐总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份眼光和魄力。
这番话,无异于给齐晟镀上了一层金身,瞬间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也推到了无数双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睛注视之下。
柳如烟站在不远处,端着香槟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齐晟在厉墨深的肯定下,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意气风发,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厉墨深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她看来,充满了嘲弄和冰冷的算计。她试图从齐晟那里寻求一丝慰藉,却发现他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悦和厉墨深青睐带来的飘飘然中,对她娘家的困境只是敷衍地安慰几句,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晟辉资本推向更高的位置。柳如烟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齐晟攀上厉墨深这根高枝后,急于甩掉的包袱。
而厉墨深,则像一个最顶级的猎手,冷静地欣赏着自己精心布下的棋局。他利用厉氏庞大的资源和人脉网络,不动声色地为齐晟扫清障碍,提供最便捷的通道,将他捧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捧得越高,摔下来时,才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享受着看着齐晟在云端忘乎所以的丑态,享受着柳如烟在恐惧和不安中日益憔悴。他甚至开始教导团团。
团团,厉墨深坐在书房宽大的书桌后,将穿着小西装、努力想表现得像个小大人的儿子抱到膝上,指着财经杂志封面上齐晟那张踌躇满志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认识这个人吗
团团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大眼睛里带着孩子气的认真:认识!是齐叔叔!妈妈的朋友!
朋友厉墨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轻轻点了点杂志封面,不,团团,记住,这是敌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入孩子懵懂的意识里。敌人,就是要打败的。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团团似懂非懂,但爸爸严肃的语气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某种任务的沉重。他用力地点点头,小脸绷紧:嗯!团团记住了!敌人!要打败!
厉墨深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很好,这把刀,正在他手中,被一点点磨砺出最初的锋芒。
终于,齐晟的高光时刻到来了。
由晟辉资本主导、厉氏集团鼎力支持的未来城超大型地产项目发布会,在本市最顶级的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会场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名流云集。长枪短炮的闪光灯几乎未曾停歇。齐晟站在铺着红毯的舞台中央,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是志得意满、睥睨一切的笑容。他正在激情澎湃地描绘着未来城的宏伟蓝图,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们将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智慧生态之城!这不仅是晟辉资本的里程碑,更是这座城市面向未来的崭新名片!齐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手臂有力地挥动着。
台下掌声雷动。柳如烟坐在前排嘉宾席,位置紧挨着厉墨深。她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齐晟,看着他被成功和赞誉包围,心中那份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几乎让她窒息。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厉墨深。
厉墨深慵懒地靠在舒适的座椅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嘴角噙着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眼神深邃,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会场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小的身影灵活地钻了进来。是团团。他穿着和厉墨深同款的缩小版定制西装,小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被陈默牵着手,好奇地张望着这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会场。
厉墨深的目光扫过去,与陈默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陈默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台上的齐晟演讲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正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更热烈的掌声和赞誉。
突然!
会场里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巨大的投影屏幕也陷入一片漆黑!
整个会场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剩下人们惊愕的低呼和疑惑的骚动。
怎么回事
停电了
搞什么鬼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打在了舞台中央齐晟的身上!将他那张还凝固着得意笑容的脸照得惨白一片,无所遁形!同时,他身后那块巨大的、本应播放项目宣传片的屏幕,骤然亮起!但屏幕上出现的,却根本不是宏伟的蓝图!
那是一张张无比清晰、角度刁钻的照片!
第一张:齐晟西装革履,正将一沓厚厚的、印着机密字样的文件,偷偷塞进一个满脸谄媚的官员公文包里。背景是在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包间。
第二张:是晟辉资本内部的财务报表截图,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圈出了几处关键数据——虚增利润、伪造流水、隐瞒关联交易……触目惊心!
第三张、第四张……全是齐晟与不同人物进行权钱交易、操纵市场、内幕交易的铁证!有偷拍的照片,有机密的文件扫描件,有清晰的录音文字记录!时间、地点、人物、金额……清清楚楚!
天啊!这是……造假!
操纵市场!内幕交易!
他疯了吗!这可是厉氏参与的项目!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惊叫、怒骂、质疑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闪光灯疯了似的对准了台上那个被聚光灯钉在耻辱柱上、面无人色的齐晟!
齐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像一张纸。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些他以为永远埋藏在地底的肮脏交易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看向台下厉墨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
厉墨深依旧坐在那里,姿态甚至没有变过。只是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在屏幕惨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残忍。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舞台的方向,极其优雅地、无声地,鼓了两下掌。
这无声的鼓掌,比任何辱骂都更具杀伤力!
不——!假的!都是假的!这是陷害!!齐晟终于崩溃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扑向控制台,想要关掉屏幕,动作癫狂而狼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意气风发。
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粥。记者们疯狂地往前涌,试图捕捉齐晟崩溃的每一个瞬间。保安奋力阻拦着。叫骂声、质问声、相机快门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柳如烟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她死死地捂住嘴,才能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她看着台上那个像小丑一样疯狂嘶吼挣扎的男人,再看看身边那个宛如掌控一切的冰冷帝王,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清脆、充满了疑惑和好奇的童音,穿透了会场的喧嚣,清晰地响起,通过某个不知何时被打开的麦克风,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爸爸那个在台上大叫的叔叔,就是齐叔叔吗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是团团!
他不知何时被陈默带到了靠近舞台的一个侧方,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仰着头,指着台上崩溃嘶吼的齐晟,天真无邪地问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向台上那个濒临疯狂的男人!
齐晟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循着声音,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看向孩子身边那个宛如恶魔般冰冷的男人——厉墨深!
敌人!
我们的敌人!
厉墨深缓缓站起身,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闪烁不停的闪光灯中,他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走向舞台侧方。他走到团团身边,在儿子面前蹲下,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儿子小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所有人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用一种清晰无比、足以让台上齐晟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是的,团团。看清楚,他抬起手,指向台上那个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男人,声音冰冷,如同宣判,就是他。齐晟。我们的敌人。
砰!
一声闷响。
齐晟再也承受不住这接踵而至的致命打击,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坚硬的舞台上,彻底昏死过去。聚光灯惨白的光柱,无情地笼罩着他瘫倒的身体,像一具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尸体。
会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厉墨深站起身,将儿子抱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了那些刺眼的闪光灯和无数道窥探的目光。他低下头,在团团柔软的发顶落下一个冰冷的吻,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极致快意的弧度。
这致命的一击,由他亲手布局,最终,由他最心爱的儿子,用最天真无邪的话语,完成了最完美的补刀。
捧杀,完成。猎物,已坠入无底深渊。而这场盛大的复仇,才刚刚拉开最血腥的帷幕。柳如烟瘫坐在座位上,看着厉墨深抱着儿子离去的冰冷背影,看着台上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的齐晟,巨大的绝望和冰冷,彻底将她吞噬。
第五章
柳家,彻底完了。
齐晟在发布会上的惊天丑闻和当场昏厥,如同引爆了一颗埋在柳氏集团心脏深处的核弹。晟辉资本瞬间被查封,所有资产冻结,齐晟本人也被警方带走调查,面临的是足以让他牢底坐穿的金融犯罪指控。而失去了齐晟这个新贵女婿(尽管未公开)最后一丝可能的援助,本就摇摇欲坠的柳氏集团,彻底宣告资金链断裂,资不抵债。
破产清算的公告,冰冷地登上了各大财经媒体的头条。柳家那座象征着昔日荣光的别墅,连同里面所有值钱的物件、珠宝、字画、古董……一切的一切,都被法院贴上了封条,即将被公开拍卖,用以偿还堆积如山的债务。
柳振邦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全白,脊梁彻底垮了下去。他站在别墅门口,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清点着属于他、也即将不再属于他的财产,浑浊的老眼里一片死灰。柳母哭晕过去好几次,被佣人搀扶着,眼神空洞,嘴里只会喃喃地念叨:完了……全完了……
柳如烟站在一片狼藉的花园里,看着熟悉的家被贴上封条,看着父母瞬间崩塌的世界,心如刀绞,巨大的绝望和愧疚几乎将她撕裂。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羊绒大衣,素面朝天,脸色苍白憔悴,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茫然。她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身上仅有的现金只够在廉价的旅馆里暂住几晚。昔日的名媛贵妇,转眼间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正站在城市最高处的云端。
厉墨深位于市中心顶级公寓的顶层复式,拥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落地玻璃幕墙。夜色如墨,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铺陈在脚下的星河。这里离地面太高,高得足以将人间的悲欢离合、痛苦哀嚎都隔绝在外。
厉墨深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黑色丝绒睡袍,姿态闲适地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由他亲手导演的破产烟火。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照着城市的流光溢彩,却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欣赏毁灭的平静。
他怀里抱着团团。小家伙刚洗完澡,穿着柔软的小熊睡衣,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露香气,正被窗外壮丽的夜景吸引,小嘴巴微张着,发出哇的惊叹声。
爸爸,下面有好多小星星哦!团团指着窗外,奶声奶气地说。
嗯,那是灯光。厉墨深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他抿了一口杯中醇厚的液体,目光投向城市某个特定的、此刻必然陷入黑暗和绝望的角落——柳家别墅的方向。团团,你看那边,他抱着孩子,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他的视线能更清晰地看到柳家所在的西城方向,那片区域的灯火明显比中心区暗淡许多,知道吗那里,有人破产了。
破产团团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破产是什么呀
破产……厉墨深低头,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声音轻柔得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破产就是,他们花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别人好多好多钱。没有大房子住了,没有漂亮衣服穿了,没有好吃的了……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去睡大街,去……吃垃圾。
他的话语,像冰水一样浇灌进孩子懵懂的意识里。团团似懂非懂,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一点点本能的畏惧。睡大街吃垃圾他小声重复着,似乎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子。
对。厉墨深肯定道,眼神冰冷地锁着窗外那片象征着柳家覆灭的黯淡区域,破产的人,就像掉进了最黑最脏的臭水沟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最爱的人,做了错事。很大的错事。
他意有所指,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团团眨了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他不太明白错事具体指什么,但爸爸语气里的冰冷让他下意识地觉得,做错事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身子往厉墨深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仿佛在汲取安全感。
就在这时——
爸爸!团团突然指着楼下某个方向,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孩子特有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快看!那里!有个人!他在……他在翻那个桶桶!他在吃垃圾!爸爸你看!
厉墨深顺着儿子小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在公寓楼下,隔了几条街的一个相对昏暗的、靠近后巷的垃圾桶旁。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皱巴巴、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西装的男人身影。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正佝偻着腰,半个身子几乎埋进那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里,疯狂地翻找着什么。很快,他似乎找到了目标——那是半块被丢弃的、沾满了污渍的面包。他像饿极了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将那半块肮脏的面包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噎得直伸脖子。
虽然距离很远,灯光昏暗,但那个身影的轮廓,那身即使在落魄中也能依稀辨认出曾经价值不菲的西装碎片,还有那种走投无路、彻底抛弃尊严的癫狂姿态……
厉墨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是齐晟!
这个几天前还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金融新贵,此刻,竟然真的如同他刚才对儿子描述的那样,像一条丧家之犬,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吞咽着别人丢弃的垃圾!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鄙夷和冰冷快感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厉墨深全身!比最醇烈的酒更让他血液沸腾!比最成功的商业并购更让他心潮澎湃!他看着那个在垃圾堆里挣扎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柳如烟和齐晟所有肮脏背叛的具象化,被彻底践踏在泥泞里,永世不得翻身!
爸爸!他……他真的在吃垃圾!团团的小手紧紧抓住厉墨深的睡袍,声音里带着点害怕,又带着点亲眼见证故事变成现实的震撼。
厉墨深低下头,看着儿子那双因为震惊而睁得滚圆的眼睛。他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寒夜般的冰冷。他伸出手臂,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在拥抱一件最趁手的复仇工具。然后,他俯下身,冰凉的、带着红酒气息的薄唇,轻轻印在团团柔软的发顶上。
团团看到了吗厉墨深的声音在孩子的发顶响起,低沉,平静,却像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这就是做错事的下场。背叛者,就该像垃圾一样活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楼下那个在垃圾桶旁蠕动的黑影,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极致残酷和满足的笑容。那笑容在窗外璀璨星河的映衬下,如同地狱里盛开的曼陀罗花,妖异而致命。
柳家破产的烟火,在无声中绽放,将柳如烟的世界彻底烧成灰烬。而齐晟在垃圾堆里挣扎求生的丑陋姿态,则成了这场盛大复仇中最具象、最令他心潮澎湃的杰作。他怀里的孩子,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儿子,此刻正睁着懵懂的眼睛,见证着这一切,并在他刻意的引导下,将背叛者就该像垃圾的冰冷信条,一点点刻入幼小的认知里。
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璀璨,而窗内的厉墨深,拥着他精心打磨的复仇之刃,心中翻涌的,是毁灭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酣畅淋漓。这感觉,太爽了。
第六章
柳家破产的阴云尚未散去,厉墨深却带着柳如烟和团团,堂而皇之地入住了位于市郊、依山傍水的顶级温泉度假山庄云涧。正是当初私家侦探拍到柳如烟与齐晟幽会的那个地方。
山庄被厉墨深大手笔地包了下来,奢华而私密。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山林间,氤氲的温泉水汽终日缭绕,恍若仙境。然而,这仙境般的环境,对柳如烟而言,却如同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刑场。每一处假山,每一道回廊,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硫磺气息,都在疯狂地刺激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唤醒着那些被刻意遗忘、如今却无比清晰的偷情记忆。
厉墨深表现得像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和父亲。他亲自给团团套上小鸭子游泳圈,陪他在温度适宜的儿童汤池里戏水,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他也会温柔地询问柳如烟想要泡哪个特色汤池,甚至亲手为她递上温热的清酒。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柳如烟无法穿透的冰冷寒霜。他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次看似关切的询问,都让她如坐针毡,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扎她的皮肤。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山林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厉墨深抱着玩累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团团,对坐在旁边、心神不宁的柳如烟说:如烟,我记得你喜欢玫瑰精油后山那个玫瑰汤池,晚上人少,景致也好,去泡泡吧,解解乏。他的语气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沉!玫瑰汤池!那正是当初她和齐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我……我有点累了,想……
去吧。厉墨深打断她,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压迫感,放松一下。团团睡了,我看着他。别辜负这好景色。他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却让柳如烟毛骨悚然的微笑。
拒绝的勇气在厉墨深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彻底瓦解。柳如烟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后山那片她无比熟悉、此刻却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玫瑰汤池走去。
汤池是半露天的,由天然山石堆砌而成,池边盛开着真正的玫瑰,在暮色中散发着馥郁又带着一丝颓靡的香气。温热的泉水氤氲着淡粉色的水雾,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某个下午重叠。柳如烟脱掉浴袍,将自己浸入水中,温暖的泉水包裹着她,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冰寒。她闭上眼睛,齐晟的脸,厉墨深冰冷的眼神,父母绝望的面容,还有团团懵懂的样子……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汤池边。柳如烟惊恐地睁开眼。
厉墨深不知何时来了。他穿着一身深色浴袍,身形挺拔,如同山间一棵冷峻的松。他怀里依旧抱着熟睡的团团,孩子的小脑袋歪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厉墨深没有下水,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池边,幽深的目光穿透氤氲的水汽,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打在柳如烟苍白惊慌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柳如烟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这地方,眼熟吗厉墨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柳如烟最恐惧的记忆深处。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泉水瞬间漫过她的肩膀。墨……墨深……我……她想辩解,想否认,想求饶,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厉墨深仿佛没听见她的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从浴袍口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在暮色中亮起幽冷的光。
看看这个,或许能帮你回忆得更清楚些。厉墨深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他将屏幕转向柳如烟。
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一段高清的监控录像!角度隐秘而刁钻,正是那个爬满藤蔓的花架下!画面里,柳如烟被齐晟半拥在怀里,齐晟的头埋在她颈侧亲吻,她闭着眼,脸上带着那种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情动迷醉的神情!画面清晰得连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齐晟手上不安分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背景,正是这玫瑰汤池旁的假山石!
啊——!柳如烟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泉水哗啦作响,溅湿了池边。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不!这不是真的!是假的!厉墨深你陷害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试图扑过去抢夺平板。
厉墨深抱着团团,轻易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湿漉漉的手。他冷冷地看着她崩溃、失态、如同困兽般挣扎,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欣赏的漠然。
陷害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柳如烟,需要我把更衣室里的那段也放出来给你回忆一下吗或者,让团团也看看,他妈妈和‘齐叔叔’,是怎么在更衣室里‘玩游戏’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怀中熟睡的儿子。
不要!柳如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捂住耳朵,崩溃地蹲下身子,将头埋进水里,发出沉闷绝望的呜咽,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团团……求你了……
泉水淹没了她的哭声,只剩下破碎的气泡。
厉墨深静静地看着她在水中徒劳地逃避,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默剧。过了许久,直到柳如烟快要窒息,他才冷冷开口:起来。别弄脏了我的池子。
柳如烟如同被赦免的死囚,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息着,水珠混合着泪水从她惨白的脸上不断滚落,狼狈不堪。她瘫坐在池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厉墨深,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厉墨深抱着团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知道齐晟现在在哪里吗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
柳如烟茫然地、恐惧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
厉墨深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的弧度,他凑近柳如烟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就在隔壁的男汤。我请来的。
他欠了地下钱庄一笔永远还不起的高利贷。
现在,那些要债的,正在里面,好好地‘招待’他。
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像当年齐晟‘招待’你那样,‘热情’
随着他话音落下,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清晰可辨的、非人的惨嚎和沉闷的击打声,穿透了厚重的山石和氤氲的水汽,隐隐约约地从隔壁的男汤区域传了过来!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像野兽濒死的哀鸣,断断续续,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柳如烟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柳如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她猛地看向隔壁汤池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山石看到齐晟此刻正在遭受的恐怖折磨!那些压抑的惨叫声,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最后一点理智!
不……不要……放过他……求求你……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厉墨深的衣角,却被他轻易躲开。
厉墨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瑟瑟发抖。隔壁隐隐传来的惨叫声,成了这场审判最完美的背景音。他怀里的团团似乎被声音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皱了起来。
嘘……厉墨深立刻低下头,无比温柔地轻轻拍抚着儿子的后背,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团团乖,不怕,只是有野狗在叫而已。睡吧。
他安抚着儿子,再抬起头看向柳如烟时,眼神瞬间切换,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嘲弄。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如同宣判最终极的刑罚:
柳如烟,好好听着。这是你背叛的代价。
这声音,是你心上人最后的绝唱。
这‘云涧’,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葬身之地。
而你,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她惨无人色的脸,好好活着,用你剩下的每一天,听着这声音,看着齐晟像垃圾一样腐烂发臭!这才是我送给你……和你的奸夫,最后的礼物。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那个彻底崩溃、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女人一眼,抱着被安抚后重新陷入沉睡的儿子,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这片弥漫着硫磺气息、也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玫瑰汤池。
身后,只剩下柳如烟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和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惨嚎声,在温泉氤氲的水汽中交织、回荡,奏响了一曲凄厉的、属于背叛者的哀歌。
厉墨深抱着熟睡的儿子,走在寂静的回廊上。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眼底那如同地狱熔岩般沸腾的快意。听着那交织的绝望哀鸣,感受着怀中儿子温热的体温,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带来的极致酣畅感,如同电流般席卷过他的四肢百骸。
这感觉,太爽了。爽得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第七章
温泉山庄那如同炼狱般的一夜,彻底摧毁了柳如烟。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被厉墨深带回了那个曾经被她视为港湾、如今却如同冰冷牢笼的厉家别墅。
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常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很久。曾经精心保养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别墅里的佣人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怜悯和畏惧。厉墨深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空气。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团团身上。
然而,这关注却让柳如烟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常常看到厉墨深抱着团团在书房,指着财经杂志上齐晟落魄的报道(后来齐晟因证据确凿被判重刑的消息也登报了),用平静得可怕的语调,对懵懂的儿子灌输着敌人、惩罚、背叛者下场之类的冰冷词汇。团团似懂非懂,但看向母亲的眼神里,那层懵懂的依赖和亲近,似乎正在被一种模糊的、带着畏惧和疏离的东西所取代。
这种认知让柳如烟心如刀绞。她试图靠近儿子,想抱抱他,想告诉他妈妈不是坏人,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活下去的温暖和勇气。
团团……这天下午,柳如烟鼓起勇气,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卡通小饼干,小心翼翼地推开儿童房的门。团团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拼着一艘乐高海盗船。
听到声音,团团抬起头。看到是她,小家伙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退缩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屁股,小小的身体绷紧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过去蹲下身:团团,看妈妈给你烤了小饼干,是你最喜欢的恐龙形状哦!尝尝她拿起一块小饼干,递到儿子面前。
团团看着那块香喷喷的饼干,又看看柳如烟苍白憔悴、努力挤出笑容的脸,小嘴巴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接。他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抠着乐高积木,小声嘟囔了一句:爸爸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轰!
柳如烟如遭雷击!端着盘子的手猛地一抖,几块饼干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摔碎了。别人!在儿子心里,她已经成了别人!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猛地放下盘子,伸手想将儿子抱进怀里:团团!我是妈妈啊!不是别人!妈妈怎么会害你呢妈妈爱你啊!
啊——!就在柳如烟的手即将碰到团团的瞬间,小家伙却像受惊的小兽,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了恐惧的尖叫!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小脸上写满了惊恐,仿佛柳如烟伸过来的不是拥抱的手臂,而是毒蛇猛兽!不要!不要碰我!爸爸!爸爸救命!他一边尖叫着,一边手脚并用地朝门口爬去,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柳如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如同被冰封。她看着儿子那充满恐惧和排斥的眼神,听着他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救命,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团团……怎么会这么怕她!
就在这时,厉墨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儿童房门口。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线,在房间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脸色阴沉,眼神冰冷如刀,扫过地上惊恐哭泣的儿子,再落到僵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柳如烟身上。
怎么回事厉墨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爸爸!团团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厉墨深的腿,小脸埋在他笔挺的西裤上,哭得浑身发抖,妈妈……妈妈要抓我……团团怕……
厉墨深弯腰,动作堪称温柔地将儿子抱起来,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柳如烟:柳如烟,你对团团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柳如烟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我只是……想抱抱他……给他吃饼干……
抱他厉墨深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团团压抑的抽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碰他吗他抱着儿子,一步步走近柳如烟,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团团最大的伤害和污染!
他走到柳如烟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如同神明俯视着污秽的蝼蚁。
想让他亲近你可以。厉墨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他腾出一只手,从西装内侧口袋里,缓缓抽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纸。
一张边缘被仔细抚平、却依旧能看出曾经被狠狠揉捏过痕迹的纸。
当柳如烟看清那张纸上那无比熟悉的瑞康生物标志,以及那行加粗的、足以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黑体字结论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那是……团团的亲子鉴定报告!那份证明团团不是厉墨深亲生骨肉的、最致命的判决书!他……他竟然还留着!他竟然把它抚平了!
不……不要……柳如烟发出绝望的呜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厉墨深无视她的恐惧,他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塞进了柳如烟冰冷颤抖的手中。
来,拿着。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残忍的循循善诱,拿着它,去告诉团团。
告诉他,他为什么没有资格叫我爸爸。
告诉他,他那个‘最爱的齐叔叔’,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告诉他,他妈妈当年是怎么为了那个男人,处心积虑地欺骗了所有人,把他生下来,当成获取荣华富贵的工具!
告诉他,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耻辱!一个错误!
厉墨深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恶毒,一句比一句冰冷,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柳如烟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捏得发白,纸张在她手中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她看着厉墨深怀里,儿子那双因为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却本能地感受到巨大恶意和危险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的大眼睛,心,彻底碎了。
说不出口厉墨深看着柳如烟崩溃绝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也对,你怎么配做母亲你怎么敢玷污你儿子心中最后一点关于‘母亲’的幻想他抱着团团后退一步,仿佛柳如烟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那就带着这个秘密,带着这个耻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下去吧。厉墨深的声音冰冷地宣判,看着团团一天天长大,看着他越来越像我精心打磨的利刃,看着他……最终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憎恨你这个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无尽耻辱的生母!
他最后看了一眼柳如烟手中那张刺目的报告,眼神冰冷而嫌恶:这张纸,是你最后的遮羞布。撕了它,还是留着它日夜啃噬你的心,随你。说完,他抱着依旧在抽泣、却紧紧依偎着他的团团,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儿童房。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儿童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柳如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死死攥着那张亲子鉴定报告。纸上那行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烫着她的灵魂。她低头看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纸张上,晕开了墨迹。
耻辱……错误……工具……厉墨深冰冷恶毒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
啊——!柳如烟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像是被那张纸烫到了,又像是要彻底毁灭这证明她一切罪孽的证据!她双手抓住纸张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撕扯起来!
嗤啦——!嗤啦——!
脆弱的纸张在她手中发出刺耳的哀鸣,瞬间被撕扯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她一边撕,一边发出神经质的、绝望的哭嚎,动作癫狂,如同疯魔!洁白的纸屑如同绝望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洒落在色彩斑斓的儿童地毯上,洒落在那些摔碎的恐龙饼干旁边……
她撕碎了那张纸,仿佛就能撕碎那冰冷的判决,撕碎这四年的欺骗和耻辱。然而,那纸屑飘落的景象,却更像她此刻彻底崩塌、碎裂的人生。
她蜷缩在冰冷的、洒满了碎纸片的地板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而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眼前,只有儿子那双充满了陌生、恐惧和排斥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厉墨深抱着儿子站在门外,隔音良好的房门隔绝了里面的大部分声响,但那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和随之而来的、疯狂的撕扯声,依旧隐约可闻。他面无表情,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似乎被那隐约的尖叫吓到、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儿子,大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不怕,团团。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有爸爸在。爸爸会保护你。
他低下头,看着儿子依赖地埋在自己颈窝的小脑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柳如烟的崩溃,那漫天飞舞的碎纸片,成了这场复仇盛宴中,最令他心满意足的一道甜点。这感觉,如同痛饮最烈的酒,灼烧着喉咙,却带来无与伦比的刺激和快意。
第八章
碎纸片事件后,柳如烟彻底沉寂了。她像个真正的幽灵,在空旷奢华的厉家别墅里无声地飘荡。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空洞,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她不再试图靠近团团,甚至当厉墨深带着孩子在客厅玩耍时,她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佣人们私下议论,说太太怕是疯了。
厉墨深对此置若罔闻。他的关注点,似乎完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他推掉了许多重要的商业会议和应酬,像一个最称职、最富有的父亲,带着团团频繁出入各种顶级场所。
这天,阳光明媚。厉墨深没有带司机,亲自开着一辆线条流畅的银色跑车,载着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团团,来到了本市最大、最奢华的儿童主题乐园——梦幻岛。这里不是普通孩子能消费得起的地方,更像一个童话般的金钱王国。
爸爸!我要坐那个!最大的那个飞船!团团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太空主题过山车,激动地大喊。
好。厉墨深嘴角噙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弧度,带着团团走向VIP通道。他们不需要排队,享受着最顶级的服务。过山车呼啸着冲上云霄,团团兴奋的尖叫和厉墨深低沉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他们玩了惊险刺激的激流勇进,团团被水花溅湿了衣服,却笑得无比开心;他们在全息投影的恐龙世界里探险,团团骑在厉墨深的脖子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发出惊喜的欢呼。
最后,他们停在了旋转木马前。华丽的金色顶棚,栩栩如生的梦幻马匹和马车,在悠扬的八音盒音乐中缓缓旋转,散发着一种温暖而怀旧的童话气息。
团团想坐吗厉墨深低头问。
团团看着那些漂亮的小马,大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想!爸爸陪我一起坐!
厉墨深微微愣了一下。旋转木马这种幼稚又缓慢的游戏,与他向来追求效率、速度和掌控力的风格格格不入。他几乎从未涉足过这种地方。但看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好。他破天荒地答应了。
父子俩坐上了一辆并排的南瓜马车。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顶棚洒下斑斓的光晕。团团开心地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快乐。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厉墨深,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爸爸!好好玩!团团好开心!
厉墨深看着儿子灿烂的笑脸,感受着这缓慢旋转带来的、奇异的平静感。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那些肮脏的背叛、刻骨的仇恨和正在进行的残酷报复。儿子的笑容,像一缕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他心中厚重的冰层。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儿子放在膝盖上的、柔软的小手。
嗯,开心就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悠扬的音乐,孩子纯净的笑声,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的暖意……这一切,仿佛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短暂地包裹住了厉墨深那颗被仇恨和冰冷浸透的心。他看着团团依赖而信任的眼神,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和柔软,一种奇异的、久违的、近乎于温情的东西,在他心底最坚硬、最黑暗的角落,极其微弱地滋生了一点点。
或许……这个孩子,即使没有他的血脉,这四年的朝夕相处,这声爸爸……也并非全是虚假或许,他可以留下他将他培养成自己真正的继承人让他彻底忘记那个卑劣的生母和生父,成为只属于他厉墨深的、最完美的作品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旋转木马缓缓停下。厉墨深抱着意犹未尽的团团下来。他拿出手机,给陈默发了一条简洁的指令:准备一套市区大平层,环境要好,安保顶级,配保姆和家教。下午带团团过去看。
他决定给团团一个新家。一个远离柳如烟这个污点,完全由他掌控的、全新的环境。这是他此刻心中那点微弱温情驱使下的决定,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和占有。
下午,厉墨深带着团团来到了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安保森严的顶级公寓。陈默早已等候在楼下。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装修是简洁大气的现代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儿童房布置得温馨又充满科技感,堆满了各种崭新的昂贵玩具。一位看起来温和干练的中年保姆和一位年轻知性的女家教恭敬地站在一旁。
团团,喜欢这里吗厉墨深抱着儿子,环视着这间奢华却冰冷的新家。
团团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大眼睛里有些茫然,但看到满屋子的新玩具,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喜欢!好多新玩具!爸爸,这是我们的新家吗妈妈呢妈妈也来吗
提到妈妈,厉墨深眼底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弱的暖意瞬间冻结、消失。他脸上的线条重新变得冷硬。他放下团团,蹲下身,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平稳:
团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王阿姨(保姆)会照顾你的生活,李老师会教你学习。这里很安全,很舒服。他避开了关于柳如烟的问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妈妈……她需要休息。以后,爸爸会经常来看你。
团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小嘴瘪了瘪:妈妈……妈妈不来吗团团想妈妈……
孩子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
厉墨深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拂过儿子柔软的脸颊,擦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刚才旋转木马上那点可笑的温情错觉,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柳如烟的存在,永远是这个孩子和他之间无法磨灭的污点。留下团团,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父子情,而是为了更彻底地掌控,为了让他成为一把更完美的、最终能反噬其生母的复仇之刃!
团团,厉墨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记住,只有爸爸,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只有爸爸,才能给你最好的一切。其他人……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都是会伤害你的外人。明白吗
团团看着父亲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委屈的泪水被憋了回去,小小的心里,对母亲的思念被一种模糊的、对父亲强大力量的敬畏和依赖所取代。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厉墨深的一根手指。
嗯,团团明白。只有爸爸。
厉墨深看着儿子依赖的动作和懵懂的回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意弧度。他抱起团团,走向那间堆满了昂贵玩具、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儿童房。
来,爸爸教你玩这个最新的智能机器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温情涟漪从未出现过。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玻璃之外。这间奢华的新家,成了团团成长的华丽囚笼,也成了厉墨深豢养复仇之刃的冰冷巢穴。那点短暂的、在旋转木马上滋生的错觉,如同投入深渊的一粒微尘,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剩下的,只有掌控和利用带来的、冰冷而坚实的快感。
第九章
柳如烟消失了。
在团团搬入那间市中心顶级公寓的新家后不久,在一个没有星光的深夜。没有告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像一滴水蒸腾在烈日下,无声无息地从厉墨深为她构筑的、名为厉太太的华丽牢笼里,彻底蒸发。
佣人第二天清晨才发现她的房间空空如也。衣柜里属于她的昂贵衣物一件不少,梳妆台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也原封不动地摆放着。她只带走了几件最朴素的换洗衣物,和一张很久以前、她还没嫁入厉家时拍的、有些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她和父母站在老宅的庭院里,笑容简单而真实。
厉墨深得到消息时,正在新家的书房里,听着家教李老师汇报团团第一天的学习情况。陈默低声在他耳边说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翻阅文件的手指都没有停顿一下。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早已预料到的消息。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陈默可以退下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文件上,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消失,在他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那个女人的存在,早已被他从情感和生活的版图上彻底抹去。她的崩溃,她的绝望,她的最终离去,不过是这场漫长复仇剧本中,一个早已写好的、顺理成章的结局。他甚至懒得去追查她的下落。是死是活,是流落街头还是隐姓埋名,对他而言,都已毫无意义。一个失去了一切,连亲生儿子都视她如瘟疫的失败者,活着,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他放下文件,起身走向团团的房间。巨大的儿童房里,各种顶级玩具琳琅满目,中间摆放着一架纯白色的、价值不菲的施坦威儿童钢琴。团团正被保姆王姨陪着,坐在琴凳上,小手指笨拙地戳着琴键,发出不成调的叮咚声。
看到厉墨深进来,团团立刻扬起笑脸,张开小手:爸爸!
厉墨深走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抱起他。他在琴凳旁站定,目光落在那些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眼神幽深莫测。
团团,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想学钢琴吗
团团用力点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想!爸爸,你会教我吗
厉墨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他没有回答会不会教,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一个中央C键。清越纯净的琴音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钢琴的声音,很好听。他缓缓说道,指尖在光滑的琴键上轻轻滑过,却没有再按下去。但你要记住,弹琴,最重要的是控制。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儿子懵懂的小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控制每一个音符的轻重缓急,控制旋律的走向,控制听琴人的喜怒哀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力量,就像下棋,走一步,要看到后面的十步、百步。让对手,按照你设定的路线,走向你为他准备好的结局。
团团似懂非懂,但爸爸语气里的力量和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和向往。他仰着小脸,努力地试图理解:就像……爸爸打败齐叔叔那样吗
厉墨深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对。团团真聪明。他没有否认,甚至带着一丝赞许。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拥有绝对掌控力的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保护自己拥有的一切,让所有背叛你、伤害你的人,付出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种子,悄然播撒进孩子幼小的心田。控制、谋划、惩罚、代价……这些冰冷的概念,在昂贵玩具和舒适环境的包裹下,被一点点灌输给这个懵懂的孩子。
爸爸会帮你,得到这种力量。厉墨深的声音带着承诺般的重量,让你成为最强大的人。
团团看着父亲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也蕴藏着无尽寒冰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充满了对力量的憧憬和对父亲全然的信赖:嗯!团团要像爸爸一样厉害!
厉墨深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在他英俊绝伦的脸上绽开,却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美丽,却毫无温度。他将团团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手包裹住儿子小小的、柔软的手,引导着他的手指,一起按向琴键。
咚——
一个沉闷而有力的音符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来,爸爸教你第一个音。厉墨深的声音在团团耳边响起,低沉,平静,带着掌控一切的魔力。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将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得流光溢彩。窗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纯白的钢琴前,被笼罩在璀璨却冰冷的光晕里。父亲握着儿子的手,在琴键上按下一个个音符,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韵律。
柳如烟的消失,齐晟的毁灭,柳家的破产……那些曾经让他血脉贲张的复仇成果,此刻回想起来,带来的快感依旧强烈,如同最醇厚的烈酒,灼烧着他的神经末梢。看着仇敌在脚下哀嚎、崩溃、腐烂,那种掌控生死、玩弄命运的至高快感,是任何商业成就都无法比拟的。
爽!前所未有的爽!爽得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但这感觉,还不够。远远不够。
厉墨深低头,看着怀中儿子认真模仿他动作的侧脸,那酷似柳如烟的眉眼,此刻在他眼中,却成了最完美的复仇载体和延续。柳如烟虽然消失了,但她留下的这个耻辱的证明,却成了他手中最趁手的武器。他要将这个孩子,精心打造成一把最锋利、最冰冷、最无情的利刃。他要让柳如烟的血脉(尽管他厌恶至极),成为他厉墨深意志的延伸,成为他永恒权力的象征。
让团团在优渥却冰冷的环境中长大,让他接受最严苛的教育,让他学会最冷酷的算计,让他崇拜自己,依赖自己,最终……成为另一个自己。让他在未来某一天,或许会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面对他那个如同阴沟老鼠般苟活的生母时,会如何选择是像他厉墨深一样,举起复仇的屠刀还是陷入痛苦和分裂
无论哪种结局,都将是压垮柳如烟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对他厉墨深这场复仇最完美的收官!
厉墨深嘴角的弧度加深,眼底闪烁着冰冷而狂热的光芒。
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固然快意。但看着新的、更完美的作品在自己手中一点点成型,看着复仇的火焰以另一种方式永不熄灭地燃烧下去……这种掌控命运、缔造未来的感觉,比单纯的毁灭,更让他血脉贲张,更让他无比爽快!
他握着团团小手的手指微微用力,引导着孩子按下一个更重的音符。
咚!
声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回荡,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
游戏,永远不会终结。他厉墨深的复仇,也永远不会落幕。柳如烟的消失,只是这场永不终结的盛大游戏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休止符。而他和他的作品,他和团团,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奏响序曲。
这感觉,让他沉醉,让他兴奋,让他爽快得想要放声大笑!
(全文完)
新人作者,点点赞点点关注。鼓励一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