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惊变
>顾承烨送我的生日礼物是白月光的诊断书。
>她的肾衰竭了,你该报恩了。
>当年孤儿院火灾,是白月光把我背出火海。
>手术台上麻药注入时,我终于想起真相。
>火光中那个纤瘦背影转过身——
>左眼尾有颗和顾承烨一样的朱砂痣。
>而白月光眼角只有烧伤疤痕。
>醒来时顾承烨正为白月光试戴婚戒。
>别用装死破坏她的婚礼。
>我笑着拔掉输液管:祝你们锁死。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真千金踩着我的血泊走来:
>顾总,当年背她出来的人是我。
>你连救命恩人都能认错
>她俯身擦掉我唇边血迹:
>现在物归原主。
---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燃烧着,二十六簇暖橘色的光,在精心布置的宴会厅里跳跃,温柔得近乎虚幻。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槟气息,混合着玫瑰甜腻的芬芳。水晶吊灯的光芒碎落在宾客们含笑的面孔上,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织的梦境。
我端着那盘切好的蛋糕,指尖能感受到瓷碟边缘的微凉。奶油裱花的玫瑰娇艳欲滴,是我特意叮嘱厨房,要做得和顾承烨第一次为我过生日时的那朵一模一样。心口鼓动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朝着那个被几位商界要人簇拥着的颀长身影走去。
顾承烨。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他是我的光,是把我从泥泞里拉出来的人。今天,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
人群在他面前自然地分开一条缝隙。他正侧耳听着旁边一位年长者的低语,完美的侧脸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峻。然而,就在我走近的刹那,他仿佛心有所感,微微偏过头。视线相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寒冰似乎瞬间融化,漾开一丝极其难得的、暖融融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像投入我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无数欢喜的涟漪。
我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加深,正要开口,他却忽然朝我身后抬了抬手,声音低沉悦耳:张董,这边请。他引着那位长者,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宴会厅另一侧那间他专属的、从不允许旁人轻易进入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无声地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端着蛋糕的手僵在半空,那点温暖的期盼被门缝里透出的冷光冻结。周遭宾客的谈笑似乎也模糊远去。一种细微的、冰凉的直觉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顾承烨的书房,像一个禁忌的堡垒。里面有什么是我不能触碰的秘密吗
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那碟精致的蛋糕。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心跳却擂鼓般撞击着耳膜,一下,又一下,沉重得仿佛要挣脱胸腔。我悄悄靠近那扇紧闭的门,门并未完全合拢,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泄出低沉的说话声,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听觉。
……诊断报告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糟糕。是顾承烨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肾衰竭,晚期。必须尽快找到匹配的肾源进行移植。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谁他说的……是谁
顾总,这……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苏小姐那边……
她顾承烨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养她三年,锦衣玉食,不就是为了今天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宴会厅的喧嚣,宾客的笑语,水晶灯折射的光芒……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门缝里漏出的那句话,在死寂的真空里反复回荡。
养她三年……锦衣玉食……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什么今天为了……一颗肾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指尖的微凉变成了刺骨的麻木,连着心脏一起冻僵。我死死地盯着那道门缝,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里面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提醒:顾总,苏小姐今天生日,这样……会不会太……
生日顾承烨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轻蔑,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一个赝品,一个替身,过不过生日,重要么
赝品。
替身。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原来……如此。那些深夜他凝视我时眼底偶尔掠过的恍惚,那些对我某些习惯、某些神情近乎苛刻的要求,那些他从不解释的疏离……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不是苏晚。我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一个用来填补别人空缺的影子。而我存在的终极价值,就是此刻——成为某个正主续命的零件。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顾承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的冷峻在看到门外的我时,瞬间转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又迅速沉了下去,变成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身后的助理,脸上带着未褪尽的尴尬和怜悯。
听到了顾承烨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也好,省得我再费口舌。
他向前一步,彻底走出书房,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他没有看我手中的蛋糕,仿佛那只是空气。一份薄薄的、印着冰冷医院名称和徽标的文件,被他随意地递到我眼前。
拿着。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诊断书。肾衰竭晚期。
我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白色的纸张边缘锐利得刺眼。诊断书。肾衰竭。她的。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
谁喉咙干涩得发疼,挤出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强迫自己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深邃却冰冷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解释。
林薇。顾承烨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所当然,当年孤儿院那场大火,是她把你从火海里背出来的。没有她,你早就烧成了灰。
林薇。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混乱的火焰,呛人的浓烟,灼热的绝望……还有那个在火光中向我奔来的、模糊却无比坚定的纤瘦身影。
她救了你一命。顾承烨的声音毫无感情,像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判决书,现在,她的肾不行了。你该报恩了。
报恩。
这两个字像沉重的枷锁,猛地套在我的脖子上。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视若神明的男人。他的眼神如此陌生,里面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不容置疑的索取。为了那个叫林薇的女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送上手术台,取走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健康,我的恐惧,我的意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宴会厅华丽的灯光变得刺目而扭曲,周围那些衣香鬓影的宾客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世界在我脚下旋转、塌陷。
啪嗒——
那碟精心准备的蛋糕,从我彻底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精致的瓷碟砸在厚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奶油裱花的那朵玫瑰摔得四分五裂,鲜艳的红色果酱流淌出来,像一滩刺目的血,污浊了地毯上精美的花纹。碎裂的瓷片溅落在我的脚边,映着水晶灯冰冷的光。
2
真相撕裂
我的身体晃了晃,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顾承烨那张英俊却毫无表情的脸,和他身后助理那来不及掩饰的复杂眼神。然后,无边的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兽,猛地扑了上来,将我彻底吞噬。
意识沉浮在混沌的深海,冰冷粘稠。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是唯一能抓住的、令人作呕的锚点。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出钝痛,尤其是左腰侧,一种被强行剥离后的空洞感伴随着尖锐的痛楚,清晰地提醒着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冰冷的手术台,无影灯刺眼的光芒,医生和护士模糊的身影,金属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还有,麻药注入血管时,那种冰凉的液体缓缓推进的感觉。
就在那冰凉的液体开始剥夺我意识的瞬间,一片更加灼热、更加混乱的图景猛地撕裂了记忆的迷雾,汹涌地扑进脑海!
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肺里像着了火。周围是噼啪作响的爆裂声和孩子们惊恐绝望的哭喊。我蜷缩在角落,被浓烟和高温包围,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僵硬,灼热的绝望扼住了喉咙,连哭喊的力气都已失去。视野被浓烟和泪水模糊,只有跳动的、狰狞的火焰舔舐着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一个身影穿透浓烟和火光,不顾一切地向我奔来!
那个身影……纤瘦,单薄,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她冲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蹲下,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试图把我背起来。她的力气并不大,动作甚至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拼尽全力的狠劲。
就在她艰难地背起我,转身要冲向门口的方向时——也许是脚下的杂物绊倒了她,也许是背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让她失去了平衡——她猛地一个趔趄!
巨大的惯性让她不得不转过身,试图稳住身形。就在那一瞬间,借着身后疯狂跳跃的火光,我看到了她的脸!
一张沾满了烟灰、布满汗水、写满焦急和痛苦的脸。那双眼睛,在浓烟和泪水中显得格外明亮,像绝望深渊里唯一的星辰。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她的左眼眼尾——那里,一颗小小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如同烙印般清晰无比地刻在那里!
不是疤痕!是痣!一颗和顾承烨左眼尾那颗几乎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而林薇……林薇的眼角,只有一片被火燎过的、扭曲丑陋的疤痕!那道疤痕,是她后来无数次在人前展示的英勇勋章,是顾承烨认定她是救命恩人的铁证!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滚沸的油锅!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炸裂!不是林薇!救我的人……是另一个眼尾有着朱砂痣的女孩!
顾承烨……他认错了!他心心念念的恩人,他为之可以毫不犹豫牺牲我的白月光,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而我,我付出了一颗肾的代价,竟然是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个认知带来的剧痛,瞬间盖过了身体伤口的疼痛,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末梢!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我干裂的唇间溢出。
data-fanqie-type=pay_tag>
3
婚戒谎言
沉重的眼皮像是黏连着胶水,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然后是刺目的、透过百叶窗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那光线太亮了,亮得残忍,亮得让我无所遁形。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在空旷冰冷的病房里缓慢移动,最终定格在窗边。
顾承烨背对着我,站在那片过于明亮的阳光里。他挺拔的身姿依旧带着惯有的矜贵和掌控感。而此刻,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不,是近乎虔诚地托着林薇的左手。
林薇半靠在特意挪到窗边的病床上,那张曾经因为病痛而显得苍白虚弱的脸,此刻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得意的红晕。她的眼神黏在顾承烨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满足。
阳光落在顾承烨手中的丝绒盒上,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枚硕大的钻戒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上,切割完美的钻石在光线下闪耀着冰冷而奢华的火彩,刺得我眼睛生疼。
顾承烨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戒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他专注地、缓慢地将它套向林薇左手的无名指。他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神情。
……真美。林薇的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刻意的虚弱,承烨,我好喜欢。谢谢你。
顾承烨终于将戒指推进了她的指根。他抬起眼,看着林薇,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笑意,那是我穷尽三年也未曾得到过的温度。
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等你好起来,我们就举行婚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太太是你,也只能是你。
林薇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和甜蜜,她伸出刚戴上钻戒的手,想要去抚摸顾承烨的脸颊。
就在这时,顾承烨仿佛才想起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目光扫过我这边。当看到我睁开的眼睛时,他脸上那点残余的温柔瞬间冻结,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烦。
醒了他的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砸在病房冰冷的空气里,别用装死那一套来破坏薇薇的心情和我们的婚礼。你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安分点。
安分点。
破坏心情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内侧,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身体深处刚刚经历摘除手术的伤口在尖锐地疼痛,但更痛的是心口那个被谎言和背叛彻底掏空的血洞。我看着窗边那对在阳光下依偎的身影,看着林薇手指上那枚刺眼夺目的钻戒,看着顾承烨脸上那冰冷的警告。
荒谬。可笑。绝望。
三年倾尽所有的爱恋,换来的是被当作替身和活体器官库的利用。付出了一颗肾的代价,最终竟是为了成全一个冒牌货的幸福!而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那个眼尾有着朱砂痣的女孩,她在哪里顾承烨,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灼烧着五脏六腑。恨意,不甘,还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冰冷的空茫。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痴恋了三年、此刻却陌生如魔鬼的男人,唇角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空洞至极的笑容。
我伸出那只没有扎着输液针的手,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到右手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透明的软管里,还有药液在缓慢地滴落。我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猛地用力,狠狠地将针头从皮肤里拔了出来!
嗤——
细微的声响。针头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溅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绽开几朵刺目的红梅。手背上的针孔瞬间涌出殷红的血珠,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顾承烨的眉头瞬间蹙紧,眼神更加冰冷锐利,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林薇则夸张地惊呼一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立刻往顾承烨怀里缩了缩。
我无视手背上流淌的鲜血,也彻底无视了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落在了某个极其遥远、极其虚空的地方。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几个清晰而冰冷的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凌:
祝你们……锁死。
声音沙哑,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
顾承烨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眸底翻涌起压抑的怒火。林薇则在他怀里露出一个混合着得意和虚伪担忧的表情。
就在病房内的空气紧绷到即将爆炸的边缘——
4
真金现身
砰!
病房那扇厚重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瞬间打破了室内剑拔弩张的死寂。
刺眼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口涌入,勾勒出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
来人逆着光,一时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烟灰色西装套裙,脚下踩着一双尖细得如同凶器的高跟鞋。她站立的姿态挺拔而孤绝,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瞬间将病房里所有的空气都吸了过去。
她的视线,冰冷而精准地扫过病房内的一切——扫过顾承烨搂着林薇的手,扫过林薇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最终,落在了病床上脸色惨白、手背淌血、狼狈不堪的我身上。
然后,她动了。
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带着某种审判意味的叩、叩声。她一步一步走进来,径直走向我的病床。目光锐利如刀,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顾承烨显然认出了来人,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度的错愕,随即被一种被打扰的愠怒取代。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林薇护得更紧了些,沉声开口,带着惯有的傲慢和质问:沈清露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薇也认出了来人,脸上那点虚伪的担忧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嫉妒、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表情。
沈清露——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沈家那个流落在外多年、最近才被找回的真千金。顾承烨之前似乎也试图接触过她,但铩羽而归。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露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顾承烨的质问。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胶着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她终于走到了我的床边,离我很近。那股清冽而疏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手背上那蜿蜒流下的血迹,又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我的左眼眼尾。
那目光,专注得近乎诡异。
然后,我看到她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暗流汹涌了一瞬。
顾总,沈清露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瓷砖上,清脆而冰冷,瞬间冻结了顾承烨脸上残余的怒意,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视线终于从我的眼尾移开,转向顾承烨,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当年城南慈心孤儿院那场大火,沈清露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把苏晚从火海里背出来的人……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顾承烨怀里脸色骤然煞白的林薇。
是我。
5
物归原主
两个字,清晰无比。
轰隆——
无声的巨雷在病房里炸开!
顾承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是一种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混杂在一起的空白。他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搂着林薇的手臂无意识地松开了些。他死死地盯着沈清露,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反驳,想质疑,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双总是深不可测、掌控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林薇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不堪。她的脸在听到是我那两个字时,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身下的床单还要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刚才还盛满得意和甜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慌乱。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靠在床头,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不可能……你胡说……她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垂死挣扎的绝望。
沈清露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冰冷的审视里,似乎终于掺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穿过漫长的时光尘埃,终于确认了什么。
而你,沈清露的目光再次转向顾承烨,那份讥诮和怜悯瞬间转化为毫不留情的冰冷刀锋,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顾承烨,你不仅眼盲心瞎,忘恩负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审判力量,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病房:
你连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都能认错
你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认错
这句话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顾承烨脸上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由震惊的空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铁青。那双总是深不可测、掌控一切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崩塌的痕迹——怀疑、难以置信、被愚弄的狂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恐慌。他死死地盯着沈清露,又猛地转向病床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林薇,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不……不是的!承烨,你听我解释!是她!是沈清露在污蔑我!她嫉妒!她……林薇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试图扑过去抓住顾承烨的手臂,却被他嫌恶地、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挥开。她狼狈地跌回病床上,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下来,状若疯癫。
沈清露对身后的这场闹剧置若罔闻。她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我身上。她微微俯下身,靠近我。
那股清冽疏离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离我很近,近到我能看清她浓密睫毛下那双清冷眼眸深处翻涌的、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
然后,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了我的唇边。刚才强忍着咽下那口血,终究还是有一丝暗红残留在了苍白的唇角。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那只精致昂贵的手袋里,抽出一方洁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真丝手帕。手帕带着她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冰凉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微微仰起脸。
这个动作带着绝对的掌控力,让我无法动弹,也无力反抗。我只能被动地看着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美得极具攻击性却又冷得像冰雕的脸。
她拿着那方真丝手帕,力道不轻不重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我唇边那抹碍眼的血痕。手帕的质地冰凉丝滑,摩擦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像是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蒙尘的珍宝,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净化仪式。
病房里只剩下林薇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以及顾承烨那沉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终于,沈清露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她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却没有松开,反而微微用力,迫使我更近地迎上她的目光。
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深处,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惨白而狼狈的脸。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里:
现在……
她的目光锐利地锁住我的眼睛,尤其是我的左眼眼尾,仿佛要穿透皮囊,看到最深处。
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