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诱捕器:一千个牛奶盒的荒诞证词》
城中村逼仄的巷道,常年弥漫着一股由潮湿霉味、廉价油烟和若有若无的下水道气息混合而成的怪味。阳光是奢侈品,吝啬地只在正午时分,才能从两侧高耸、墙皮剥落的握手楼缝隙里,艰难地挤下几缕,照亮飞舞的尘埃。
阿肥就住在这片灰色森林的最深处,一栋墙体被油烟熏得发黑的五层旧楼顶层。
出租屋那扇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铁门,发出了第1001次令人牙酸的呻吟,嘎吱哐哐当!声音在狭窄寂静的楼道里撞出回响。
门里,阿肥刚把牙刷捅进那个豁了口的搪瓷假牙杯,用力搅动着浑浊的自来水,搅起一圈带着薄荷味的白色泡沫。劣质假发歪歪斜斜地顶在头上,几缕枯草似的棕红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门外骤然投下的巨大阴影,让本就昏暗的楼道瞬间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一个男人,或者说,一座移动的肌肉山丘。紧身的黑色T恤被过于发达的胸肌和肱二头肌撑得快要炸线,领口处勒出深沟,下摆尴尬地缩在肚脐上方,硬生生穿成了露脐装。古铜色的皮肤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光。然而,他雄壮魁梧的右手上,却滑稽地、小心翼翼地拎着两箱崭新的、包装鲜艳的特仑苏纯牛奶。
巨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门口的空间,楼道里那点可怜的空气似乎都被他吸走了大半。
肥……肥姐壮汉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一颗卡在气管里的硬核桃,我……我是小王,健身教练小王。他们说……说您这儿,能治好我的……丝袜恐惧症。他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阿肥的脸,目光低垂着,死死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笨重的运动鞋。
阿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薄荷味的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方油亮的胸膛上。头顶那顶摇摇欲坠的假发也跟着簌簌抖动,落下几缕细小的灰尘。丝袜恐惧症她拖着调子,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沙哑,新鲜呐。站门口干嘛等着给扫楼道的老王当模特儿她朝旁边墙上一个不太显眼的、落满灰尘的小圆点努了努嘴——那是个老旧但仍在工作的监控探头。
镜头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壮汉小王后脑勺上黏着的一小片风干的泡面残渣,大概是在某个苍蝇馆子狼吞虎咽后的痕迹。更扎眼的是他那条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沾了油污的劣质黑色蕾丝裙腰带——上面赫然还残留着几根枯黄的扫把毛,那是昨夜清洁工老王离开时,作为诊金留下的纪念品。
就在这时,阿肥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嗡嗡声在骤然凝固的空气里格外刺耳。她摸出来一看,屏幕亮得晃眼。
热搜第三位:臭直男能不能吃点好的
点开,九宫格图片瞬间铺满屏幕。每一张照片的角度都惊人地相似——昏暗的楼道,生锈的铁门,一个拎着特仑苏牛奶盒的男人背影。有的穿着西装,后背僵硬;有的穿着外卖服,头盔都没摘;最新一张,是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背影佝偻的奶爸,手里也拎着两箱奶。下面关联着一条刚爆出来的短视频,画面里正是那个奶爸小李,背景是杂乱的婴儿房,他一边笨拙地往奶瓶里倒奶粉,一边对着镜头,满脸涨红,眼神游移地说:我就……就想试试……男的……是不是真比老婆……软……视频最后,他慌乱地关了手机,只留下一片黑屏和尴尬的余韵。
阿肥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笑容,眼神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有几分诡谲。她抬眼,目光在肌肉紧绷、额角渗出汗珠的小王身上溜了一圈,侧身让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劣质香水味混合着汗味扑鼻而来。
进来说。
小王如蒙大赦,又带着某种赴死般的紧张,庞大的身躯几乎是挤着门框,摩擦着生锈的铁皮,硬生生蹭了进去,刮掉了一小块斑驳的墙皮,簌簌落下。
哐哐当!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整栋旧楼仿佛都跟着呻吟了一下。
紧接着,门板后面,清晰地传来一声男人被勒得倒抽冷气的闷哼,夹杂着布料撕裂般的细微声响:嘶……这……这蕾丝边……勒得我喘不过气……
阿肥脚尖随意地踢开脚边一个空瘪的、被踩扁的特仑苏牛奶包装盒,盒子骨碌碌滚到墙角,撞上堆积如山的同类。她喉咙里溢出短促而尖锐的轻笑,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感,穿透薄薄的门板:
喘不过气就对了——网上那六十万人,可都等着看你窒息呢。
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白炽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嗡嗡低鸣,惨白的光线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冰冷的金属桌椅上,将一切阴影都驱逐得无处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年烟味和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
老刑警张猛,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怒不可遏四个大字。他像头发怒的老狮子,猛地将手里那叠厚得足以当凶器的卷宗,啪!一声狠狠砸在光滑的不锈钢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桌面中央那个同样是不锈钢材质、已经坑坑洼洼的烟灰缸都跟着跳了一下。
几张照片从卷宗里滑落出来,散在桌面上。
一张是某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大学教授,下半身却穿着紧绷的黑色渔网袜,表情窘迫又古怪;另一张是一个年轻的外卖小哥,黄色头盔还歪戴着,头上却扣着两个粉色的、毛茸茸的猫耳朵发箍;还有一张,主角是位面容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退休局长,腰上却扎着一条夸张的、缀满蝴蝶结的粉红色丝绸腰带。
照片无声,却比任何控诉都更触目惊心。
一千零八个!张猛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从乳臭未干的大学崽子,到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棺材瓤子!从卖苦力的工人,到坐办公室的教授、局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他妈当自己是活体许愿池还是他妈什么都能装的垃圾回收站!
他越说越气,拳头再次重重砸在桌面上,烟灰缸又跳了一下,里面积累的烟灰震落一小撮。
阿肥坐在他对面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那两条腿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细瘦,套着破了好几个洞的黑色丝袜,几根粗硬、倔强的黑色腿毛,从破洞里顽强地钻出来,在空调微弱的冷风里微微招摇。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陷在椅子里,仿佛这不是警局审讯室,而是她自己的破沙发。
啧,阿肥咂了下嘴,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眼皮都没抬一下,张sir,火气这么大干嘛菜市场萝卜还分心眼多心眼少呢,萝卜缨子下面藏泥带土的、洗得白白净净的,那能是一个价吗她突然身体前倾,那张涂着廉价口红、眼线有些晕开的脸上浮起一丝诡秘的笑意,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审讯室墙壁上那块巨大的、光可鉴人的单向玻璃,您猜猜,为什么这年头,总有人爱偷人家阳台上晾着的旧文胸呢
监控室里,犯罪心理学专家周教授正襟危坐在屏幕前。巨大的显示器上分割着审讯室的实时画面和阿肥硬盘里整理出来的目录。听到阿肥的话,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
恋物癖,周教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审讯室旁边几个警官的耳朵里,冷静、专业,不带一丝情感,本质是欲望无法在正常渠道满足后的扭曲投射,一种安全的、可控的替罪羊。他们迷恋的从来不是肉体本身,而是附着其上的符号——丝袜的束缚感象征权力剥夺后的顺从,制服代表现实身份的反转与僭越,假发则是彻底逃离本体的面具。这些符号可以随时穿上,随时脱下,安全地承载着他们在现实中无法释放的羞耻、压抑、痛苦、甚至是……深埋心底的脆弱。
他话音刚落,旁边技术警员配合地操作电脑。审讯室墙壁上的投影幕布瞬间亮起,显示出从阿肥硬盘里整理出的海量文件夹目录。
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整齐得令人窒息,像图书馆的索引:
丝袜-细分:黑丝/白丝/渔网/吊带/破损款-价位:50-300元/小时
制服-细分:水手服/护士服/警服(仿)/学生装/OL套装-价位:80-400元/小时
假发-细分:金色大波浪/黑长直/双马尾/粉色卷毛/秃头假发套-价位:60-250元/小时
......
最下方,一个命名为《直男迷惑行为大赏(典藏版)》的文件夹被点开,自动播放起一段高点击量的视频片段。
画面里是一个头发油腻、穿着格子衬衫、戴着厚厚眼镜的程序员阿强。他瘫坐在阿肥出租屋那张肮脏的沙发上,穿着极不合身的粉色蓬蓬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嘶力竭地对着镜头喊:她出轨了!跟那个健身教练!肥姐!我求您!求求您!用您最红的那支口红!在我背上!写上‘贱人’!写大点!我要拍下来发给她看!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疼!
视频戛然而止,定格在阿强扭曲、痛苦又带着一丝奇异快感的表情上。
喏,阿肥摊了摊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手铐链子哗啦作响,她的眼神扫过屏幕,带着一丝嘲讽的怜悯,看见没他们在我这儿,可以当狗,可以哭爹喊娘,可以把自己踩进泥里,把最见不得人的脓疮撕开给人看……可出了我这扇门,拍拍灰,换上西装,系好领带,该当教授当教授,该做局长做局长,该回家哄孩子哄孩子,照样是个人模狗样、指点江山的人上人。我这小破屋,不就是个现成的、不用怕被录像勒索的……情绪垃圾桶么
她的话音刚落,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和叫骂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
说!你说啊!你那箱死贵的特仑苏!是不是给那个穿裙子的扫把精上供了!家里孩子奶粉钱你都抠搜,倒舍得给妖精买牛奶!老娘跟你拼了!
不要脸的东西!我打死你个老不正经!穿渔网袜你怎么不直接跳楼啊!老张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宝宝还在发烧啊!你还有心思来这儿找男人!不对,找穿裙子装男人的我呸!
......
透过审讯室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走廊已经乱成一团。至少有六七个年龄、穿着各异的女人,正像愤怒的母狮一样,死死揪着自家丈夫或男友的耳朵,连推带搡地往墙上按。墙上似乎临时贴了一些打印出来的、穿着女装的男人模糊照片。
被揪住的男人,有的西装革履,此刻领带歪斜,脸上被抓出血痕;有的穿着工装,此刻面如死灰;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照片上的退休局长,他腰上那条夸张的蝴蝶结腰带还没解下来,此刻在推搡中散开了一半,模样狼狈不堪。他们被妻子们粗暴地按在那些照片前,脸几乎贴着墙壁。
说!是不是他(她)对着照片说!你那牛奶是不是给这妖精了!女人们的怒吼声、哭骂声、男人的求饶辩解声、法警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震得整个楼层嗡嗡作响。
审讯室里,张猛的脸黑得像锅底。阿肥却仿佛被走廊里的混乱交响乐取悦了,她微微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像个欣赏闹剧的观众。
市局痕迹检验科的技术员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像一群闯入异度空间的清道夫,面对着阿肥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房间,更像一个被无数特仑苏牛奶盒淹没的、散发着怪异甜腻奶香与霉味的巢穴。空的、半空的、被压扁的、踩烂的、撕碎的……各种形态的牛奶纸盒,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和唯一一张瘸腿的桌子。墙壁上斑驳的污渍几乎被彻底掩盖。
痕检科的老李,经验丰富,目光锐利如鹰。他没有被表面的混乱迷惑,指挥着年轻助手:重点看地板!复合地板下面有夹层,不可能只有这些!
助手撬开一块靠近墙角、边缘已经有些松动的地板。撬棍刚插入缝隙,还没用力,那块地板就噗地一声弹开了,仿佛下面积蓄了巨大的压力。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陈旧纸浆、馊味和淡淡腥气的浊气扑面而来!
下一秒,上千个被踩得稀巴烂、压得极薄极扁、几乎成为纸片的特仑苏牛奶包装盒,如同压抑了千年的黑色浪潮,猛地从那个小小的洞口喷涌而出!哗啦啦……它们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膨胀、散开,形成一座更加庞大、更加扭曲、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垃圾山!
证物袋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被迅速传递、装满、编号、密封。每一个扁平的盒子,都像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编号XC-017:一个被踩得几乎成纸片的盒底,用某种尖锐物(可能是钥匙或指甲),深深地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Cure
my
PTSD
from
Chinatown
Detective(治好我的唐人街探案PTSD)。落款是一个潦草的签名:Mark
L.(马克·L)——后来证实,是一位海归的计算机图形学博士。
编号XC-182:一个相对完好的盒盖内衬,小心翼翼地贴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复印件。缴费项目是靶向治疗药物,金额巨大。缴费单旁边,用颤抖的笔迹写着:肥姐说,穿女装咳血不丢人,总比光着等死强。谢了。署名是一个王字,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扳手——来自一位被尘肺病和肺癌晚期双重折磨的管道维修工人。
最底下,被无数盒子压在深渊里的编号XC-001:正是健身教练小王带来的那箱特仑苏的一个包装盒。它被压得异常扁平,但材质似乎格外坚韧。在盒子侧面的某个不起眼角落,清晰地嵌着几道深得惊人的凹痕,边缘锐利,一看就是用极大的力量,由指甲生生抠进去的!凹痕连成几个几乎穿透纸板的字:假发套比婚戒暖和。字迹边缘带着细微的暗红色,仿佛是用力过度渗出的血丝凝固而成。
看客们只看到猎奇,看到男人穿裙子的‘变态’,一个曾试图暗访阿肥,最终只得到外围素材的记者,在他事后发表的深度专栏中这样写道,他们乐于在热搜里狂欢,在评论区留下‘狗血’、‘辣眼睛’的嘲讽,满足于廉价的道德优越感。但没人真正关心,那些提着牛奶盒,颤抖着敲开那扇地狱之门的男人,他们买的不是猎奇,他们在找一个……一个允许自己暂时崩溃、暂时不做‘男人’、暂时放下所有社会赋予的坚硬外壳、并且‘安全’——不用担心被录像威胁,不用担心秘密泄露后身败名裂——的止痛药。阿肥的出租屋,是这座城市最肮脏、也最无奈的急诊室。
当电视台的直播镜头,带着一种猎奇与审视交织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堆被彻底摊开在公众视野下的欲望垃圾山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被压在底层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牛奶盒(编号XC-309),在镜头掠过它的瞬间,或许是被旁边证物袋剐蹭,或许是其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承受其重,突然噗嗤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紧接着,如同魔术师抖开的手帕,三四十张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但同样皱巴巴的纸条,从裂口处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像一群受惊的白色蝴蝶,在直播镜头前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地!
摄像师下意识地将镜头推近特写。
每一张纸条,都是一种廉价的便签纸或作业本撕下来的纸片。每一张上面,都写着或潦草或工整、但内容大同小异的文字:
今欠肥姐精神损失费计人民币伍佰元整,自愿用工抵债,随叫随到,绝不反悔。立据人:XXX(手印)
欠阿肥女装体验费叁佰元,自愿以劳力偿还(打扫卫生、搬东西等),立字为据。XXX(手印)
本人XXX欠肥姐心理咨询费捌佰元,无力偿还,自愿为肥姐打工一个月(任何事),口说无凭,立此为证。(手印)
......
每一张借条的下方,都按着一个清晰无比、颜色暗红的——红手印!鲜红、刺眼,密密麻麻,像一片片无声泣血的控诉,又像一个个自愿烙下的奴隶印记。粗略一数,整整三十七张!
健身教练小王作为关键当事人和受害者(至少法律程序上是),被允许在警方陪同下进入现场指认。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堆喷涌而出的借条,尤其是看到那个裂开的盒子编号时,一直紧绷、沉默、脸色铁青的他,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从小王喉咙深处炸开。
他猛地推开试图阻拦他的警员,像一头失去幼崽的疯牛,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堆散发着怪味的牛奶盒垃圾山!他粗壮的手臂疯狂地扒拉着,将那些被踩扁的盒子像破布一样扔开,指甲在坚硬的纸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的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嘶吼声在空旷的出租屋里回荡,带着哭腔,带着绝望,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
还给我!把那个头套还给我!那是我妈……我妈化疗最后那几个月,嫌掉头发难看,我给她买的……唯一……唯一留下的念想了!你们不能拿走!还给我!肥姐!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用完就还给我的!!他的动作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用力而变形,脖子上青筋暴起,领口被他自己撕扯开。
在他失控的嘶吼和粗暴的动作中,他后颈衣领下,一个一直被遮掩的刺青图案,在混乱中暴露在直播镜头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下。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极其传统、方正刚硬的刺青——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墨色深沉,笔力遒劲。
然而,就在这四个象征铁血、忠诚、阳刚的汉字上方,被一个崭新的、色彩鲜艳的刺青图案,以一种极尽戏谑、侮辱的方式,完全覆盖了!
那刺青图案,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线条夸张的——米老鼠的发卡轮廓!粉红色的蝴蝶结,黑色的圆耳朵,滑稽又刺眼地烙印在精忠报国之上!
一瞬间,整个混乱的现场都安静了几秒。只有小王粗重、绝望的喘息和扒拉纸盒的刺啦声。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个荒谬绝伦又令人心悸的画面。记者忘记了提问,警员忘记了阻拦,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刺青和它背后的悲鸣,钉在了原地。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猎奇故事。那覆盖在精忠报国之上的米老鼠发卡,像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隐喻,压得人喘不过气。
市中级人民法院最大的刑事审判庭,前所未有的喧嚣。旁听席黑压压挤满了人,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闪光灯此起彼伏,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窝被捅了的马蜂。空气闷热粘稠,汗味、香水味和紧张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审判长威严地坐在高背椅上,法槌重重敲下,试图压制混乱:肃静!请公诉人继续举证!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检察官站起身,神情肃穆地操作着电脑:审判长,合议庭,现在播放本案关键物证,编号738号视频。该视频清晰记录了被告阿肥与被害人之一,进行非法交易、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的全过程。他刻意加重了全过程三个字。
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画面有些晃动,拍摄角度像是从高处俯视(正是出租屋角落里那个监控探头所拍)。画面里,一个穿着水手服(短裙、蓝色领巾)的男人背对着镜头,正笨拙地尝试将一个金色的波浪假发往头上戴。那男人肩膀宽阔,背部肌肉虬结,线条分明,典型的健身者身材。他侧过身对着阿肥说话时,能看到半张轮廓硬朗的侧脸。
视频无声(关键部分做了消音处理),但画面足以说明问题。
就在这时,旁听席中部,一个穿着碎花衬衫、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主妇刘翠花,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从座位上弹射而起!
暂停!暂停!!法官大人!快暂停!她声音尖利,划破法庭的沉闷,手指颤抖地直指屏幕,激动得唾沫横飞,那个!那个穿水手服的!那个屁股上有痣的!腹肌男!左屁股!靠上一点!绿豆大!是不是!是不是他!张建军!你给老娘抬起头看看!!
被告席上,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被法警按着肩膀的男人,正是之前照片里的退休局长张建军!此刻他面如死灰,听到妻子的尖叫,身体剧烈一抖,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他屁股上那条从家里带出来、没来得及换下的女式睡裙裙边,此刻慌乱中卷起,露出了半根没啃完的、黄澄澄的煮玉米!
旁听席后排,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死死盯着屏幕,脸色煞白,仿佛见了鬼:
慢放!慢放!法官!求您慢放!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那个戴渔网袜的……他……他袜腰那里!是不是……是不是夹着几张折起来的纸……那……那纸的边角……是不是蓝色的!还……带格子……导……导师!王教授!您……您不能这样啊!那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期末考的卷子!您还没批完分呢!!
他的目光惊恐地投向旁听席另一边,那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一直竭力维持镇定、试图把自己缩进角落里的大学教授王某某。王教授瞬间像被电击,猛地低下头,恨不能钻到椅子底下,整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精心维持的儒雅荡然无存。
然而,这还不是最炸裂的。
坐在原告席上的健身教练小王,作为本案的核心被害人之一,原本一直低着头,双手死死抠着桌沿,肩膀紧绷。当那段视频播放到他扮演角色时,镜头恰好捕捉到他侧身弯腰捡东西,肩膀一侧那细细的、质量低劣的水手服肩带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滑落下去!
就在肩带滑落的瞬间,他后背上,一个深色的、线条复杂的纹身图案,在惨白的投影光线中,无比清晰地暴露出来!
那并不是什么艺术图案,而是两行清晰的手写体汉字!
小王像被滚油泼中,猛地从原告席上弹跳起来,身体撞得椅子哐当一声巨响!他指着屏幕里自己肩带滑落、露出后背纹身的画面,发出了比刚才刘翠花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叫,声音完全变了调:
剪掉!快剪掉这段!!法官大人!检察官!求你们了!不能播!这段绝对不能播出去啊!!他双手胡乱挥舞着,试图挡住屏幕,状若癫狂,那……那纹身……纹的是‘小倩我爱你’!是小倩!不是……不是我老婆!她……她会看到的!全完了!我他妈全完了!!
整个审判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旁听席彻底炸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愤怒的咒骂声(来自认出丈夫或男友的女人们)、幸灾乐祸的低笑声(来自某些看客)、记者们兴奋的咔嚓快门声……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形成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审判庭的穹顶掀翻!
肃静!!肃静!!!审判长脸色铁青,手中的法槌几乎要敲出火星子,砰砰砰的巨响在喧嚣中显得苍白无力。法警们如临大敌,迅速上前维持秩序,试图控制住几个情绪失控、试图冲向被告席或原告席的家属。
现场一片混乱。庄严的法律殿堂,此刻变成了荒诞人性赤裸裸的展览馆和角斗场。每一张被揭露的脸孔上都写满了恐惧、羞耻、愤怒和崩塌。
法警!维持法庭秩序!审判长几乎是吼出来的,威严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终于短暂地压过了喧嚣。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重重敲下法槌!
砰!一声巨响,带着金属的颤音。
当审判长那声威严的肃静!如同惊雷般炸响,短暂地压过了法庭的喧嚣,但混乱的余波仍在空气中震颤,如同琴弦被粗暴拨动后的嗡鸣。
就在这短暂的、被强权勉强按住的死寂间隙,阿肥那个自庭审开始便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嘲讽的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女人突然动了。她没有看审判长,没有看原告席上崩溃的小王,也没有看旁听席上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精准和恶意,直勾勾地刺向审判席中央那位身着黑色法袍、面容肃穆的审判长大人。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审判长本人猝不及防的瞬间,阿肥嘴角向一侧勾起,拉出一个极其诡异、极其轻佻、又仿佛洞悉一切的微笑。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和慵懒,却像一枚淬毒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法庭残存的最后一丝庄严:
法官大人,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在审判长庄重的法袍下摆处意味深长地溜了一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布料,您法袍底下……鼓鼓囊囊的,藏了什么好东西呀是……小倩送的定情信物还是……怕被老婆发现的新款蕾丝袜
轰——!
这句话的威力,远超之前所有的混乱!如同一颗精神核弹在法庭中心引爆!
刚刚勉强被法警压制下去的旁听席,瞬间再次炸裂。
轰——!
这句话的威力,远超之前所有的混乱!如同一颗精神核弹在法庭中心引爆!
刚刚勉强被法警压制下去的旁听席,瞬间再次炸裂!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全部聚焦在审判长身上!惊愕、难以置信、猎奇、幸灾乐祸、愤怒……各种情绪交织成的巨大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记者们的镜头疯了似的对准审判长猛拍,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审判长那张一直维持着威严和沉着的脸,在阿肥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滚烫的油!先是瞬间的空白,紧接着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骇人的惨白,随即又从脖子根迅速涌上,涨成一片尴尬至极的猪肝紫!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要呵斥,想要维持秩序,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发出呃…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最绝的是,站在审判席旁边的两个年轻法警,原本正严阵以待盯着下方混乱的旁听席。阿肥的话音刚落,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同步地、飞快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捂紧了自己的裤兜!动作之快,之整齐,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仿佛阿肥那句轻飘飘的质问,瞬间引发了某种群体性的裤兜恐慌症!
这动作被眼尖的记者和旁听者捕捉到,瞬间引来一片更加响亮的、压抑不住的哄笑和更加露骨的窃窃私语!
肃静!!!!审判长终于从巨大的冲击和羞辱中找回了一丝声音,但那声音尖锐、颤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力量,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咆哮。他手中的法槌被他用尽全力疯狂地敲击着底座。
砰!
砰!
砰!
砰!
槌头敲在实木底座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巨响,伴随着审判长因暴怒而颤抖的手腕,槌头与底座剧烈摩擦,竟然真的迸溅出了几粒肉眼可见的细小火星!点点星火在惨白的法庭灯光下短暂闪烁,又迅速熄灭,留下几缕微不可察的青烟和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这物理意义上的火星子,配合着审判长几乎扭曲的面孔和喷溅的唾沫星子,形成了一幅极其荒诞又极具压迫感的画面,终于……终于将失控的法庭再次强行镇压下去。所有人都被这近乎魔幻的场面惊得暂时失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审判长胸膛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目光死死钉在前方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条文刻进自己的眼珠里,以此逃避下方无数道刺人的目光。他用一种近乎嘶吼、却又强行拔高到洪亮程度的声音宣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砸在砧板上的铁钉:
本院认为:被告人阿肥,无视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风尚,以牟利为目的,长期、多次组织、引诱、容留他人进行具有淫秽性质的表演活动,并利用互联网传播相关视频影像,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电子屏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六十四条
[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的条文冰冷地滚动着:
...组织进行淫秽表演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传播淫秽的书刊、影片、音像、图片或者其他淫秽物品,情节严重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根据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物证(牛奶盒及内附字条)、书证(硬盘数据、交易记录)、鉴定意见(视频内容鉴定为淫秽物品)以及被告人部分供述,证据之间相互印证,形成完整证据链,足以认定被告人阿肥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且属情节特别严重!
为严肃国法,惩治犯罪,维护社会管理秩序和社会良好风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六十四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审判长停顿了一下,法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带着最后的威严和无处宣泄的怒火,刺向被告席上那个依然挂着诡异微笑的女人:
被告人阿肥,犯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
刑期自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xxxx年x月x日起,至xxxx年x月x日止。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xx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砰!法槌最后重重一敲,宣示着审判的终结。
法警立刻上前,动作比之前更加粗鲁了几分,一左一右架起阿肥的手臂,冰冷、沉重的银色手铐咔嚓一声合拢,锁死了她的手腕。
在被押解着转身,即将离开被告席,走向法庭侧门通往羁押室的通道时,阿肥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猛地扭过头,那张涂着廉价脂粉、被汗水微微浸花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个令所有人心底发寒的、洞悉一切又充满恶意的微笑。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上那些刚刚还在咒骂她、此刻表情复杂的男男女女,扫过记者们兴奋的镜头,最后,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再次安静下来的法庭里,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和冰冷的嘲讽:
骂我的各位,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门口的牛奶箱,都备好了吗
第七看守所,第七日。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铁窗上的栅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几道狭长的、被切割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劣质漂白剂和某种挥之不去的、属于众多人长期聚集的浑浊体味。
图书室里,那台挂在墙壁高处、落满灰尘的老旧电视机,正播放着一档名为《法制深一度》的节目。屏幕里,一个戴着厚重马赛克面具、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悔过者,正用夸张的、带着哭腔的语气忏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因为……因为原生家庭的创伤,让我迷失了方向,走上了邪路……阿肥她……她就是利用了我们的心理弱点……
阿肥坐在角落里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小凳上,对电视里那套千篇一律的说辞充耳不闻。她面前的小桌上,堆放着几个刚拆开的牛皮纸包裹。
看守所的管教把包裹递给她时,表情古怪:……匿名的,层层包装,查过了,没违禁品。但……你自己看吧。
阿肥面无表情地拆开最后一层包装。里面没有信,没有文字。只有……牛奶盒。不是常见的利乐包,而是几百个、上千个!用硬卡纸精心折叠、裁剪而成的——迷你特仑苏牛奶盒!每一个都只有拇指大小,小巧玲珑,做工却异常逼真,连包装上的图案、文字、条形码都清晰可见。
这些迷你得如同玩具的牛奶盒,被某种透明的强力胶,小心翼翼地、紧密地拼粘在一起。它们不是杂乱无章地堆叠,而是……拼成了一幅巨大的、棱角分明的——中国地图的轮廓!
九百九十九个迷你牛奶盒。不多不少。
阿肥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拿起地图边缘,靠近南海位置的一个小盒子。将它翻转过来。
盒子背面,用一种在黑暗中才会发出幽幽绿光的荧光笔,写着三个字:
新据点在哪
她又拿起东北区域的一个盒子,背面写着:
求开业指南!急!
靠近中原腹地的一个盒子上,字迹潦草而急切:
直男诱捕器项目诚招加盟!热线跪求!!!
每一个迷你牛奶盒的背面,都写着类似的、充满渴望与试探的讯息。字迹各异,内容大同小异,核心只有一个:模仿她,复制她,成为下一个阿肥!九百九十九个匿名的声音,九百九十九份被压抑的欲望和贪婪,在这冰冷的牢房里,通过这荒诞的地图,无声地呐喊着。阿肥没有笑,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将这些小小的盒子,一个一个地拿起来,再像搭积木一样,一层一层地、稳稳当当地叠放起来。电视屏幕里,那个悔过者还在声泪俱下地表演。当他激动地挥舞手臂时,手腕处厚重的马赛克边缘,一个极其耀眼的、镶满了钻石的奢华腕表表盘边缘,在演播室强光灯下,无法完全遮掩地折射出一抹刺目的、冰冷的、价值百万的光芒。一个正在擦地的年轻囚犯无意中抬头瞥见,低声骂了句:操,镶钻的百达翡丽……这他妈‘创伤’可真值钱。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图书室里清晰可闻。
阿肥置若罔闻。她手中的迷你牛奶盒已经叠到了半人高,摇摇欲坠却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这摇摇晃晃的牛奶盒板凳放在窗下,然后踮起脚尖,踩了上去。
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铁窗的栅栏阻挡了大部分视线。但她努力伸长脖子,目光穿过那狭窄的缝隙,越过看守所高耸的围墙和电网,投向城市遥远的天际线。
黄昏将至。城市巨大的霓虹灯牌,如同匍匐在暮色中的怪兽,正一盏一盏、一片一片地亮起。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光怪陆离,流光溢彩。在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海深处,某个刚刚被点亮的、巨大的、粉紫色的霓虹招牌,在几公里外的某个街角,异常醒目地跳入她的视野。
招牌上是几个张扬的、闪烁着廉价LED光芒的艺术字:
解忧奶吧
招牌下方,一行滚动的小字正在促销信息中循环:
本宫亲自培训包教包会,入狱无忧!
隔着遥远的距离,阿肥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劣质香水、汗味和旧牛奶盒的甜腻气息。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城市另一端,解忧奶吧开张大吉。
店门口人头攒动,围观者、猎奇者、媒体记者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飘荡着爆米花的甜腻和一种莫名的兴奋。
店门推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壮硕得如同铁塔的店员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布料紧绷、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粉色洛丽塔裙,裙摆短得几乎遮不住大腿根浓密的腿毛。头上顶着巨大的、金色的、卷曲的假发套——那款式,和阿肥被捕时被媒体拍下的那顶假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新,也更刺眼。
正是健身教练小王!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华丽玩偶。动作机械地给排队的顾客分发着宣传单,对周围的指指点点、手机拍摄、哄笑声置若罔闻。
宣传单设计得花里胡哨,印着解忧奶吧的招牌和那句刺眼的包教包会,入狱无忧!广告语。
人群被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景象点燃,纷纷涌向店内。
奶吧内部装修得颇为精致,暖色调的灯光,粉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人工香精调制的奶香味。然而,当顾客们走近那擦拭得一尘不染、打着射灯的玻璃柜台时,期待中的精致甜点并没有出现。
丝绒衬垫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的,是整齐陈列的——
二十款不同材质、不同样式的手铐模型。
有亮银色抛光不锈钢的,有哑光黑色的,有粉色烤漆印着Hello
Kitty的,有复古黄铜雕花的,甚至还有镶嵌着人造水钻、闪闪发光的……它们被精心摆放在丝绒底座上,像博物馆里展示的珍贵艺术品。每一副手铐旁边,都立着一个小小的说明牌,标注着材质、重量、手感特点以及……适用场景建议。
柜台下方,靠近顾客视线不易察觉的地方,贴着一张设计低调却信息量巨大的价目表。最显眼的一栏写着:
法律风险规避指南(VIP专享版)
(含资深法律顾问一对一咨询、证据链销毁指导、紧急联系人预案制定等)
售价:¥19999/份
价目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行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灰色小字标注着:
本店最终解释权归法人代表:张赵氏(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XX)所有
作者按:我们时代的止痛片,总印着条形码
当这场荒诞的闹剧在公众视野中暂时落幕,四个如同幽灵般的真相,才从信息的深海中缓缓浮出水面,冰冷地映照着现实的魔幻:
1.地图的指纹:警方对阿肥收到的九百九十九个匿名加盟牛奶盒进行了技术鉴定。结果显示,其中至少有三百个盒子的内折痕处、粘合点上,提取到了微量的皮屑和汗渍残留。经过DNA比对和关联信息筛查——它们赫然来自当年庭审现场,旁听席上那些义愤填膺、高声咒骂阿肥伤风败俗、罪有应得的正义人士!他们一边唾弃着阿肥的罪恶,一边悄然传递着模仿她、取代她的邀请函。
2.假发下的新生代:健身教练小王在妻子果断离婚、分走大半财产后,并未一蹶不振。他卖掉了仅剩的一套小公寓,用这笔钱,戴着那顶与阿肥被捕时高度相似的、巨大的金色波浪假发(据说是他坚持要求复刻的),在解忧奶吧隔壁的铺面,开了一家名为窒息美学的网红体验馆。主打项目是蕾丝边窒息疗法体验课(宣称可释放压力,需预约),开业当天直播在线人数突破百万。只是他眼神中的空洞,比在解忧奶吧门口派传单时,更甚。
3.法袍下的法人:解忧奶吧工商登记信息上,那个名叫张赵氏的法人代表,其身份信息经核实——正是本案主审警官张猛那位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多年、已完全失去行为能力、常年卧床不起的老母亲!没人知道是谁、用什么手段获取并使用了这位风烛残年老人的身份信息。张猛警官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申请了长期病假。警局内部对此讳莫如深。
4.键盘旁的贡品:当本文作者在电脑前敲下这最后一行字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角——那里放着一个今早快递刚送来的、包装精美的礼盒。深蓝色的硬质礼盒,烫金的品牌Logo,正是——特仑苏新年尊享礼盒装。寄件人信息一栏,空白。没有卡片,没有留言。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份来自荒诞深渊的、无声的邀请函。
最终按语:
当你在键盘上敲出狗血二字,准备按下发送键,加入这场对荒诞的道德审判时,不妨,真的停下手。
用那只敲击键盘的手,摸摸你自己的口袋。
指尖触碰到的是布料还是……一张折叠整齐、带着体温、尚未拆封的、硬质卡片般的触感
你是否能百分百确定——那里面印着的,不是一张标注着特殊代码、通往某个解忧之门的欲望兑换券
法律唯一的、迟来的仁慈,或许仅仅是——让那副冰冷、沉重、代表秩序和惩罚的银色手铐,比那根令人窒息却充满禁忌诱惑的蕾丝颈圈,更早一步抵达你的面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