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封自请和亲的奏折正夹在一摞文书中,被送往父皇的手中,上面还盖着我的公主印玺。
此刻几位重要的大臣正与父皇同在议事大殿,这封奏折将第一时间被公布于众。
即使是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父皇,也再没办法救我。
就算我与姜长松青梅竹马,此时已在议亲。
【公主,奴婢这就派人去拦截。】
【不必。】
我拦住了贴身婢女慧慧。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招数,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落得个孤苦病死的下场。
2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我自请和亲的事情就传遍了皇宫。
据说是送文书的太监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封自请和亲的奏折就这样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如今天下不太平,各国不断交战,为保我宁国安宁,众臣一致同意与武国联盟。
武国不信文书和承诺,只信姻亲。
大部分大臣都更偏向于将我这位嫡公主嫁过去,毕竟最亲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但父皇不舍,这才每日议事到深夜。
如今我自请和亲,正中众臣下怀,消息自然传的飞快。
【公主,陛下请您去凤鸾殿。】
【好。】
我乘上父皇御赐的马车,一路从公主府直达皇宫,甚至在宫门前也不必下马车。
还未行至凤鸾殿,就有人拦住了马车。
在这皇宫里,敢拦截我的车驾的,也就只有姜长松了。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奔下车,亲昵地拉过姜长松的袖子。
而是稳坐车架之内,用扇子轻轻挑起车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娇娇此刻正红着眼眶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何事】
【康宁,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就是慢了些吗,你最后不是上来了吗】
是啊,我最后确实是上来了,可那是我和慧慧两个弱女子在水中拼命挣扎半天才上来的。
而姜长松呢他当时正在岸边照顾林娇娇,她的手在摘花时不小心被叶子划伤了。
【若我说,是林娇娇趁人不备故意将我推下水的,你会信我说的话吗】
【娇娇才不会像你那么跋扈。】
我冷笑一声,放下帘子。
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的冷漠让姜长松有了一瞬的慌乱,但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这不过是我的新手段罢了。
【一会儿见了陛下你知道该怎么说,康宁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用婚事胡闹,丢了我姜家的颜面,别怪我不娶你！】
3
又是同样的威胁,姜长松笃定了我离不开他,所以将我对他的爱和依赖变成了利刃,一次次刺向我。
自从小时候第一次在学堂看见姜长松,我就莫名喜欢他。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我追在他身后,放下姿态哄着他,事事都以他为先。
可他呢
从前对我还算可以.
姜长松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脸,唯有对我才会偶尔展现笑颜。
我也一直因为这份特别而沾沾自喜。
但后来,林娇娇出现了,一个新入都城的小官家的庶女。
她一出现就以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形象夺走了姜长松的全部注意力。
为了林娇娇,我没少和姜长松闹,但每次都以我无奈服软为结束。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命令马车继续向前。
我累了,不想再与姜长松和林娇娇有过多纠缠了。
4
凤鸾殿内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满脸焦急的母后,前来找母后商议的父皇,还有宫中几位育有成年公主的嫔妃。
由于我与姜长松已然议亲,所以母后允了姜长松入内,林娇娇悄悄跟在姜长松身后也进了殿。
父皇率先开口。
【康宁,怎么回事啊】
我笑而不语。
姜长松却抢着开口。
【康宁,别再胡闹了,你一个闺阁女子,怎能随意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
座上的几位皆面露不悦之色,但一想到我往日疯狂维护姜长松的样子,都只能装作听不见。
【父皇在说什么,康宁不明白。】
父皇面色沉了沉。
【康宁,你怎可如此任性,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居然还随意上奏折自请和亲,当时众大臣都在,你……】
我满脸震惊地打断了父皇。
【什么奏折什么和亲】
因我平日便为了姜长松行事荒唐,众人都以为我这是发现玩大了想赖账。
姜长松见此场景,脸上的得意多了几分。
他在内心暗暗高兴,我果然还是离不开他,所以才会抵赖和亲之事。
这可让林娇娇有些不高兴了。
【康宁姐姐,如今这事儿传的满皇宫都是了,你就这样反悔,让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母后这才注意到趁人多混进来的林娇娇。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凤鸾殿随意开口】
林娇娇被母后的威严吓到,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姜长松心疼地将她护在身后。
【康宁,这次确实是你过分了！如今你恐怕只有在朝堂上公开道歉,才能在免于和亲的同时,平息众臣的怒气,保住陛下的面子。】
母后见此场景,也慌忙走向我,拉着我的袖子低声劝解。
【长松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要不然这事恐怕很难揭过啊。】
我轻轻拍拍母后的手安慰她,姜长松凑上来低声警告我。
【康宁,咱们的婚期可是越来越近了,你若是再不公开道歉,让这次的荒唐事耽误了婚期,再想嫁我可就难了。】
我不屑地瞥了姜长松一眼。
【父皇,母后,儿臣想请御医前来。】
5
【康宁,你不舒服吗】
母后关切地看着我,那些嫔妃也半信半疑地上前查看。
【还是先请御医前来吧。】
【好,快去请！】
【康宁姐姐装病这一招倒也可行,可这拖得了一时,怕是拖不了一世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父皇眉毛微蹙,我知道他这是有些不高兴了。
父皇对我无比疼爱,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不损害他皇权国运的前提下。
这个道理,我上一世一直到死前才明白。
上一世这时候,我在凤鸾殿大闹一场,一直解释那封奏折并非我所写。
可是我没有证据。
最后我只得以死相逼拒绝和亲,父亲虽然答应了,却惹得朝堂动荡。
替我和亲的是三公主,她的生母因此恨上了我和母后。
不久母后就中了一种奇毒,御医束手无策,我眼睁睁看着母后在我面前咽了气。
母后的母家不服,在朝堂上结党,挑战父皇的皇权。
最后,母后母家被灭,父皇认定我为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将我贬为庶人。
失去了公主身份的我,被林娇娇囚禁折磨。
这期间我一直在等着姜长松来救我,却一直到死都没等到。
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康宁,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别让父皇为难。】
此话一出,我便知道,父皇已经决定忍痛放弃我了。
母后立刻泪眼婆娑,抓着我的手下意识收紧。
【陛下,康宁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父皇扭过头不看母亲的脸。
6
这时候御医正好到了。
【听说公主抱恙,且让微臣先为公主诊脉。】
【不必,本公主无病。】
御医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端坐高位的父皇。
林娇娇趁机插话。
【康宁姐姐想明白了就好,联姻之事涉及两国联盟,不是康宁姐姐可以用来作为手段争宠的。】
我微笑着转身,一步步靠近林娇娇。
林娇娇志得意满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她当然可以这样,只要这次成功了,我要么去和亲,要么成为众矢之的。
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无法嫁给姜长松了。
算盘还真是打得好,胆子又大,我都有点佩服她了。
我抬手就给了林娇娇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声音后,林娇娇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姜长松立刻冲过来推开我,将林娇娇揽入怀中。
嫔妃们尴尬地低下头,用帕子或扇子遮着脸。
【康宁,你干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抬手也给了姜长松一巴掌。
姜长松没林娇娇那么娇气,脸只是稍微有些发红,但他眼里的震惊却是快要蹦出来了。
很显然,我的反常让殿内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转身对着父皇行了一礼。
7
【敢问父皇,宫中共有几位公主】
【五位,其中成年公主有四位。】
【那便是了。】
殿内的几位嫔妃同时脸色发白,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厉。
林娇娇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我知康宁姐姐不愿和亲,您有什么气尽管对我撒,但若是把自己犯的错交给其他公主去承担,未免有失嫡长公主风范！】
嫔妃们都跟着点头,在心中不住地感谢林娇娇。
就连父皇也叹了口气表示认可。
【行了,先这样吧,此事待朕明日早朝与众臣商议后再议。】
【陛下……】
母后还想求情,却被父皇抬手打断。
御医见形势不对便想溜之大吉。
【公主既无事,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本公主的脉案可有带来】
【那是自然,听说公主不适,微臣为更好地为公主诊断,便将脉案一并带来了。】
我眼神示意慧慧去拿脉案,并翻到了半个月前的那一天,将其呈给父皇。
父皇看见脉案后眉头一皱,再抬头已是满眼心疼。
【康宁,你的胳膊伤了,怎么不早点告诉父皇】
母后听到这话,赶紧抓起我的胳膊检查,却未见任何伤痕。
【父皇,母后,刚刚闹了这么半天,我也大概明白了,但奏折真不是儿臣所写。】
我拉开宽大的袖口,将右手手臂悬于空中,手臂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控制不住地抖动。
【儿臣半月前骑马时不慎摔落,手臂便开始不住抖动,御医一直在定期为儿臣针灸,说是再有半月就可恢复。】
【儿臣怕父皇母后担心,所以想着等手臂好了再告知,实在是儿臣一见父皇母后心疼的眼神,心中便像百根千根针在扎一般。】
剩下的话我没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我右臂伤成这样,哪里还能写得了字
与武国商议联姻之事才十日不到,我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在手臂受伤之前就写下奏折
父皇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殿内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竟然有人敢陷害朕的女儿,这件事务必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姜长松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皱眉看着我。
【康宁,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上前一把抓住姜长松的领口,贴近怒视着他。
【姜长松,你是与本公主议亲之人,若婚事成了,你将是本公主至亲至爱之人,今日本公主被人陷害至如此田地,你不想着为我查明真相,却反过来质问我】
林娇娇见此场景,爬起来试图拽开我的手,同时还不忘挑拨离间。
【康宁姐姐,长松哥哥一心爱你关心你,你却仗着公主的身份对他动手,你如此这般怎么对得起长松哥哥对你的一番心意啊】
我拽着姜长松的手死死攥牢,趁着拉扯之际一脚踹在林娇娇的小腿上。
林娇娇不敌,哀嚎着倒地。
姜长松突然像疯了一样推开我,扑向林娇娇。
我失去重心向后踉跄几步,好在慧慧和母后及时扶住了我。
不等他们二人反应过来,我便跑到父皇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儿臣方才询问父皇宫中有几位公主,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向父皇确认林娇娇的身份罢了。】
父皇上前将我扶起,关切地查看我的右臂。
【一个臣子的庶女,哪来的什么身份。】
【那儿臣就不明白了,为何林娇娇每次见到我,都不行礼不称殿下,而是僭越地称呼儿臣姐姐】
我用手帕捂着脸,转身背对着父皇低头抽泣起来,看向林娇娇和姜长松的眼神却是无比挑衅。
【念在林娇娇是姜长松心爱的外室,从前那些儿臣也就不计较了,只是今日在母后的殿中,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她就叫了儿臣六声姐姐呢。】
一听到外室这两个字,林娇娇的脸都快要绿了。
姜长松眼睛里也布满了猩红。
【康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姜二公子,你该尊称本公主一声殿下！】
说完,我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看着,转身就委屈巴巴地投入了父皇的怀抱。
姜长松与林娇娇过从甚密,这事母后也略有耳闻。
但母后坚信我与姜长松是自小的情谊,断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庶女破坏。
但此情此景,母后也算是彻底看清了姜长松。
【陛下,林娇娇先是未经传召私自入殿,又未经允许私自开口,还对康宁大呼小叫,之后又僭越地称康宁为姐姐,实有攀附皇族之疑,依臣妾之见,此女断不可轻纵！】
林娇娇此刻已经呆若木鸡,茫然地跪倒在地上。
姜长松艰难爬起,想为林娇娇求情。
【皇后娘娘,娇娇她……】
【陛下,姜长松已和康宁议亲,却在正妻进门前私养外室,还为了外室屡屡中伤康宁,依臣妾看,姜长松乃至姜家,都对我宁国皇室有异心。】
我在父皇怀里偷偷对着母后眨了眨眼,不愧是亲母女,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如何打配合。
父皇一边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一边向母后点头示意。
【女眷的事就交由皇后处置吧,至于姜长松,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后将人送回姜家。】
姜长松眼见形势不对,用威胁的眼神看向我。
他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心疼他护着他,可我却看都没看他,任由他被人拖下去,在殿外哀嚎。
【既然如此,那就将林娇娇拖到殿门口掌嘴五十吧。】
母后挥挥手,外面就进来几个侍女要将林娇娇拖出去。
林娇娇突然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一般扑上来,一把抓住父皇的衣摆。
【陛下,我不是外室,我与姜公子之间清清白白,我是林府待嫁的小姐,我不是外室！】
侍女们几人合力将林娇娇架起往外搬,林娇娇嘴里依旧不住地嘶吼着。
【等等。】
我叫停了侍女们,但为了避免林娇娇再扑向父皇,她仍被人抓着。
【御医,给她诊脉。】
林娇娇的眼神由不甘和愤恨变成了恐惧,双手下意识地想往回缩。
但她被侍女们牢牢按着,想收也收不回,只能咬牙怨恨地看着我。
御医很快就诊出了结果。
【陛下,娘娘,林小姐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果然,时间差不多。
上一世林娇娇将我囚禁折磨之时,腹部已略微有些隆起,且常常被人搀扶着,手也时时刻刻抚摸着肚子。
那时我便猜测她已然有孕。
先解决掉我这个障碍,再以肚子里的孩子私下逼迫姜长松娶她。
林娇娇的算盘打的确实是不错。
林娇娇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彻底放弃了挣扎。
外室这一屈辱的身份她不能再否认了,否则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解释呢
【母后,林小姐既然已经怀有身孕,掌嘴之事便算了吧。】
【康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母后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林娇娇的,毕竟在母后眼里,都是因为林娇娇,我和姜长松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敬皇族毕竟是大罪,若轻易放过,恐怕以后人人都可以随意犯上,皇族的颜面何在呢】
【但林小姐此时正是胎还未坐稳的时候,这五十掌下去,怕是会伤了孩子。】
【如此,儿臣有一计,这五十掌先欠下,待林小姐生产完后再行处罚。】
【父皇母后,儿臣相信,只要对外解释清楚了,大家都能理解的。这样既不损害皇族颜面,还能体现出父皇母后的宽宏大量。】
林娇娇听到我这样说,不住地摇着头。
如此这般,还不如此刻立刻掌嘴五十。
对外一解释,全都城的人就都会知道,她林娇娇与外男私通,自甘堕落做人的外室,还珠胎暗结。
到时候她的名声就全完了,姜家碍于谣言定会让她进门,但正妻之位她就想都别想了。
【公主殿下,是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您了！】
我俯下身,平静地看着她。
【绝望吗当初陷害我之时,你怎么没想过本公主会有多绝望】
林娇娇眼看求饶无用,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
【陛下,康宁公主虽不能写字,但却可让人代笔,那上面可是明明白白盖着康宁公主的印玺。】
既然她的名声已经完了,那便想尽办法将我也拖下水。
是个狠角色。
不过也好,我正愁没借口提这一茬呢,她自己反倒撞上来了。
【此事我正要说,公主府的印玺丢了,还请父皇帮忙寻回。】
【公主一句丢了就想撇清责任,谁信啊】
【我话还没说完,半月前也就是在坠马的前一日,我突发奇想让内务府的人在我印玺的表面刷了一层特殊的透明粉末。】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观赏了一下林娇娇精彩的表情。
【凡是沾了这种粉末的人,三天内但凡碰上另一种特殊的药水,双手都会变黑,就是事先洗多少次手都没用。】
慧慧心领神会,很快端上一盆药水。
我率先将双手浸入盆内,双手未变色。
慧慧也随后将双手浸入,也未变色。
在场的嫔妃侍女们也都一一验过,均未变色。
【拿去给林小姐也试试。】
【我不要,我不要！】
林娇娇使劲挣扎起来,但已经由不得她了,侍女们将她的手按入盆中。
林娇娇双手果然变黑。
【林小姐,看来我没猜错,你冒着风险进殿,又频频插嘴,不就是为了欣赏你的杰作么】
偷盗公主印玺,陷害公主,收买宫中宦官,这下林娇娇是真的逃不掉了。
林娇娇被大张旗鼓的送回了林府。
8
只是,和亲人选这个事,怕是又要继续在朝堂上吵闹了。
【父皇母后,儿臣愿意和亲。】
【康宁！不许胡说！】
【父皇母后,就算没有今日这事,儿臣也自愿前去和亲。】
【与武国的联盟关乎我国长治久安,要去就得去最亲近的人,儿臣自幼享受百姓供养,如今正是儿臣为国牺牲的时候。】
【这也是儿臣作为嫡长公主该做的表率。】
看外面天色也差不多了,我整理衣冠表情郑重。
康宁自请和亲武国,若上天感念康宁诚心,请以甘霖为信,保佑我宁国千年万代繁荣富足。
话音刚落,外面打雷声便响起。
很快,雨声击打在屋檐的声音就清晰可闻。
上一世,也是这一天打雷下雨,但却被林娇娇说成是上天对我用联姻胡闹的警示。
天象这事,有时候就讲求个先入为主。
如今我化劣势为优势,让我的和亲义举披上了上天庇佑的护身袍。
这样我的嫁妆,自然也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都城,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大臣齐刷刷恭贺父皇,父皇打心眼里高兴。
我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责任,免于其他公主远嫁,宫中育有公主的嫔妃们也对我和母后感谢万分。
天降祥瑞之象,预示宁国或将有好运,普通百姓们也都增添了很多生活的信心,对我这位嫡公主多了几分敬仰之心。
武国听说此事后,为我在武国兴建了豪华宫殿。
虽然我人还未到,但武国已经定下了我现任太子妃和未来皇后的身份,并御赐封号瑞。
母后一开始还有些无法接受,但经过我的劝解也慢慢理解了我的打算。
并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条路于我而言,看上去比嫁给姜长松一个小小的侯府公子要好得多。
婚期定在半年之后,时间听上去好像不短。
但仔细一想,从拟定嫁妆单到确定随行人员,再到婚服和流程确认,这其中有很多的琐事,婚期还是比较赶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母后一起为筹备婚事忙碌,每日从早忙到晚,我索性便在母后这里住下了。
有时候一天下来,我感觉自己讲话讲的口干舌燥。
嫁妆单子改了又改,很多时候看得我甚至都快连字都不认识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依然听到了关于姜长松和林娇娇的八卦。
9
姜长松那日受了杖刑后,没有任何医治就被送回了姜府,陛下态度如何这谁看不明白。
据说人被抬到了姜府大门口,姜府上下所有人一并跪地迎接,在宫里的人离开之前,姜府无一人敢将人抬进府。
一直到人都走了姜府才敢让下人们将姜长松抬进府,姜侯爷还严令全府上下不得对此多言一句。
据说姜侯爷原本已经写好奏折,请封姜长松为侯府世子,但经此一事,姜侯爷甚至在外都不敢提起姜长松这个儿子。
姜长松自小娇生惯养,几十杖下去,那真可谓是皮开肉绽。
在府里养伤期间,昔日好友都不敢去看他,姜侯爷也对他态度淡淡的。
姜长松硬撑了几日,终于心气儿散了,整个人发起了高热。
姜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没日没夜守着自己的独子,医师们不断进进出出。
不过姜府的几位侧夫人这些日子倒是很活跃。
豪门世家之间的各类宴会几日便有一场,姜府也不能总不参加。
但姜夫人不愿出门,姜侯爷自然放权给几位侧夫人代之。
至于林娇娇,处境就更艰难了。
毕竟,她如今是真真切切背着陷害嫡公主的罪名。
而且,她未婚先孕还给人做外室的事很快也便传遍了都城。
那日她被送回家之时,林府大门紧闭,等看热闹的人走光了,府中侍女才给她戴上帷帽将人从林府角门偷偷带进了府中。
林娇娇的名声是没法挽回了。
不过她倒是能如愿嫁给姜长松了。
当然正妻是不可能了,甚至侧夫人都不是,只是个小小的侍妾。
能有这样的结果,都还得感谢如今四起的谣言,让姜府碍于颜面硬咽下了这口气。
一个小小的侍妾入府,自然是不需要任何仪式的,一顶小轿趁着天未大亮从后门抬进姜府也就算完了。
姜长松倒是默认了林娇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姜夫人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姜夫人怀疑林娇娇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
林娇娇自然不服。
但姜夫人声称,林娇娇能干出偷盗公主印玺并陷害公主的事情,可见人品不佳,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句话就将林娇娇的人品踩进了泥里,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姜夫人还将姜长松前程被毁一事怪在了林娇娇身上,每日对她非打即骂。
姜府的下人们都是势利眼,见林娇娇不得姜夫人喜爱,姜长松又病在床上无暇顾及她,便没人把她当回事了。
林娇娇在姜府过得可以说是非常艰难了,甚至还不如姜府的下人。
10
武国的聘礼开始陆续进入宁国都城,我即将远嫁的事开始在整个都城有了具象化,我的婚事成了都城百姓茶余饭后必说的话题。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我真的得到了上天的认可,婚事筹备期间宁国偶尔下小雨,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晴空万里。
百姓们都说,我是宁国的福星,我自请和亲的行为是义举。
这些话自然也传进了姜府,传到了姜长松和姜夫人的耳朵里。
【康宁公主可是福星呢,当初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如今也该带着巨额嫁妆和这份福气嫁进我姜府了,我姜府自然也就能回到当初的辉煌了。】
【有了公主这个夫人,我松儿定然会是世子,未来也一定会是侯爷,没准我这个婆婆还能得个诰命呢,可如今却……】
说到这里,姜夫人就觉得一腔怒火直往上顶,接着巴掌就落在了林娇娇的脸上。
林娇娇肚子渐渐大了,正跪在软垫上艰难弯腰洗着帕子,却猛地挨了一巴掌,只觉得一阵耳鸣,整个人无力地侧倒,用手勉强撑地才不至于摔伤。
【母亲,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
【别叫我母亲,我松儿尚未娶妻,我哪儿来的什么儿媳。林娇娇,认清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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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
林娇娇一手抚着肚子,一手艰难将身体撑起,规规矩矩低头跪好听姜夫人的训斥。
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仇恨,眼泪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姜长松倚在软枕上,皱眉喝着碗中的药。
一整碗药喝完后,姜长松将空碗扔到了旁边侍女举着的托盘中。
姜母喜出望外,这些日子姜长松一直都很颓废,经常是不喝药也不吃饭,今日却一句话没说就将药饮尽了。
【松儿,你终于肯振作起来了,可把母亲担心坏了。】
林娇娇也伸着脖子观察姜长松的神态,此刻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刚才姜长松为什么不维护她。
林娇娇只知道,只有姜长松振作起来了,她才有可能有未来。
【母亲,康宁真的要远嫁和亲么可我们已经在议亲了呀！】
姜夫人叹了一口气,瞥了林娇娇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气。
【那边聘礼都准备好了,这门亲事已经定了。松儿啊,听母亲的话,把公主忘了吧,母亲一定会为你寻到全都城最好的姑娘。】
姜长松摇摇头,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床。
【松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母亲,我要见康宁,我要见她,现在就见！】
【松儿,你见了也无用。】
【不,不可能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康宁一定不会舍我而去的,她一定是在和我闹脾气,一定是的！】
【松儿,和亲之事已定,改不了了。】
【别人或许改不了,但康宁不一样,她是嫡公主,深受陛下疼爱,她要什么陛下都会给的。】
姜夫人还想拦着,但姜长松已经跌跌撞撞往外走了。
姜夫人没办法,只能安排人跟着姜长松,以免他出现意外。
林娇娇也想跟着去,却被姜夫人一把拽住。
【你去干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松儿和公主之间怎会有嫌隙从今日起,你就给我乖乖待在院中,哪里也不许去！】
姜夫人转身命令下人们。
【从今日起,所有人都给我盯着她,若她敢踏出院门一步,立即以私逃之罪打死。】
林娇娇瘫软在了原地。
她如今已被母家抛弃,侯府已经是她最后的庇护之所了,她早已没了妄动的资本。
11
母后去藏书阁亲自清点给我作为嫁妆的那些藏书了,我趁着一点点的空闲时间回了公主府。
按照父皇的安排,我府中的那些东西都属于我的私产,所以全都加进了嫁妆之中。
我带着慧慧回府清点,在公主府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姜长松。
他看上去瘦了不少,许是在婚事和前程上接连受了打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背也不似从前挺拔了。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消瘦而显得十分干瘪的脸,完全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气。
【康宁,我有话同你讲,你就下车见我一面吧,求你了康宁。】
慧慧抢先一步挡在了姜长松面前,抓住了他试图掀开帘子的手臂。
【未得公主传召便私自接近公主,看来姜公子的病是全好了,连疼都忘了。】
姜长松只得后退一步。
【康宁,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林娇娇和你发生争执,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没变过,我之前那样都是受了那小贱人的蛊惑。】
我掀开车帘,与姜长松对视。
【姜公子,本公主即将成婚,你也已娶了林娇娇,还和她有了孩子,那些旧事便不要再提了吧,不论是谁,都该往前看不是】
【康宁,我不要,我不要往前看,康宁你不要我了么】
我落下车帘,不再看他哀求的眼神。
【康宁,你是不是嫌我脏你嫌我碰了林娇娇对不对那日是那贱人在我喝的酒里加了药,我这才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切绝非我本意啊康宁。】
【姜公子在林娇娇身上找到了那种掌控一切接受仰慕的感觉,不是么】
姜长松不语。
【姜公子,回去吧,过好自己的日子,珍惜当下拥有的吧,后会无期。】
历经两世,我的内心早已无比平静。
如今该报复的也报复了,该争取的也都争取到了,今日这句劝诫,就当是我离开宁国前的最后一次行善吧。
虽然以我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他们并不会听劝。
可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人各有命。
我的马车缓缓驶入公主府,姜长松被侍卫拦住,只能远远的看着大门关上。
听慧慧说,他在门口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我出府,这才垂头离开。
姜长松吃了闭门羹,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姜府。
一回府就看见林娇娇迎上来,心中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抬手就给了林娇娇几巴掌。
林娇娇被打的眼前发黑,一声不吭的晕倒在地。
姜长松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想要上前关心的迹象,淡淡地嘱咐下人去请医师,自己则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林娇娇本就长期心情郁结,今日还受了外伤,医师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没了肚子里的依仗,林娇娇自知,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会更加艰难。
12
又忙活了两个月,终于到了出嫁的日子。
父皇母后以及满宫嫔妃都来为我送嫁,随行队伍更是绵延看不见尽头。
可谓是宁国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送嫁仪式。
车队驶出皇宫,我这才发现都城百姓也都自发在街道两边为我送嫁。
我在马车内透过飘动的窗帘,看着一个个送嫁百姓的脸,心中无比感激。
在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姜长松看着比两月前更消瘦了,甚至得由身边的小厮扶着才能站稳。
我与姜长松隔着人群相望,他的眼里写满了不舍与哀伤,而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将脸扭向了另一边。
送嫁队伍一路前行至两国边界,武国迎亲队伍早已等候多时。
我就这样平平安安按着预先定好的流程嫁进了武国太子府。
武国为这场婚仪做足了准备,规格直逼封后大典。
如今的武国太子是嫡长子苍林。
虽然已经活了两世,但嫁人这事我还真是第一次。
我忐忑地坐在婚房内,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热闹的喧嚣声。
不知过了多久,前院的喧嚣声才停下,太子的脚步渐渐靠近。
我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又听到苍林嘱咐人端来吃食,还听到苍林将慧慧给打发走了。
盖头被掀开,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苍林太子本人。
说不上绝色,但身上有一种练武之人的肃气。
【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谢太子殿下关怀。】
【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叫我苍林便可。】
我微笑着点点头。
【叫我康宁吧。】
【如此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公主府就在旁边,与太子府仅一墙之隔,中间一道门互通。明日一早你就可搬过去住了,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我也已经安排人安置在公主府了。】
【公主府】
【为迎接康宁公主嫁来武国,我们特意修建了公主府。在我登基为帝之前,你既是太子妃,也是康宁公主。待我正式为帝之后,你便是瑞后,公主府作为你的私产会变成你的别院。】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还能这样吗
【这事儿你父皇知道么】
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我是真怕武国皇帝不知情,到时候我岂不是要连坐
【这就是父皇的意思,康宁放心吧。】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偏殿。】
【苍林你……】
我也不是上赶着要圆房,只是这新婚之夜,也不知道苍林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放心休息吧,暂时先不圆房这事我也同父皇商议过了。凡事皆有万一,要是我有个万一,你就还是未婚嫁的康宁公主,不论是在武国还是回宁国都可以。】
武国和苍林竟然做到了这一步,着实令我十分感动。
不论是为了联盟,还是因为我得上天认可护佑,武国都做到了同时给我前程和退路。
这样的尊重和照顾,就算是我的父皇,也未必能够真正做到。
我在武国过得着实不错,太子府中只有我一个名义上的正妻,再没有任何的侧妃和侍妾。
甚至太子府这边连侍女都没几个。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两边却截然不同。
太子府装饰简单硬朗,甚少见到摆件文玩。
而公主府这边却是金碧辉煌。
原本我还打算将嫁妆中的摆件瓷器什么的都拿出来摆上,却发现根本没地方摆。
但凡有个能放东西的台几,都被摆上了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据说这里面有一些是皇帝赐的,有一些是苍林特意为我挑的。
我倒是好奇,他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还为我建了藏书阁。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没忍住问了他,他一边吃着饭一边淡淡回复我,就好像这是最简单随意的一件事了。
【我看了你的嫁妆单子,带了很多瓷器和书籍,我便猜你约摸是喜欢这类的东西。】
【我都带了,你还买一样的干嘛呀】
【你既然喜欢,我就都准备好,这样你住着也习惯。至于你自己带来的,有了我给的这一份,你将来要送人的时候手头就有双份,也不至于太心疼。】
这脑回路,倒是也挺能拿捏我的心。
总之就一个字：豪！
平日里我常和父皇母后通信,向他们分享我在武国的生活,偶尔也给弟弟妹妹们送些个好东西回去。
武国上下待我不薄,我也尽己所能帮助他们。
宁国手工业发达,我从宁国带来了不少武国没有的工具,还有手艺极厉害的工匠。
我带着人教武国人造工具,还教他们手艺。
武国百姓皆爱戴我。
13
至于有些旧人,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过了。
要不是慧慧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和我分享姜府的最新消息,我可能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起姜长松和林娇娇。
【公主,宁国都城可都传遍了,好几间茶馆都将姜家的事写成了话本子,可受欢迎了呢。】
我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乐谱,这是苍林前几天新寻来的。
作为公主,琴棋书画自然是要样样精通,不过我对赏乐这事儿一直也就那样。
苍林对这方面倒是颇有研究,不知不觉中我也被他影响了。
【公主,你一点都不好奇】
慧慧本想吊我胃口,但我却迟迟不上钩,看她憋的难受的样子,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想说就说吧。】
【林娇娇,公主记得吧,她孩子没了以后在姜府过得挺艰难的,姜长松也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下人都能随意教训她。】
我将乐谱小心收好,拿起旁边的玉雕把玩起来,这也是昨日苍林新送我的。
【识人不清,又手段下作,这结果也算是她应得的,接着说。】
【要说这林娇娇啊,还真是没底线,眼看姜长松指望不上,她便赶紧换了对象,攀上了别的靠山。】
慧慧故意在这里停顿,等着我发问。
【谁呀】
【公主绝对想不到,那人就是姜侯爷,姜长松的父亲。】
这还真是令我意外,知道林娇娇无耻,却没想到她这么无耻。
【那姜府岂不是要大乱】
【可不是嘛,姜夫人气得病了好几日,刚好一点就要去杀了林娇娇,没想到姜侯爷却因此责罚了她,姜夫人闹着要和离,姜侯爷不但不挽回,还带着林娇娇去宴会,这些人真是疯了。】
【这样大的丑闻,姜府的侯爵之位恐怕危险了吧】
慧慧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公主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林娇娇还欠着五十掌和几十杖呢。】
是了,真是好日子过迷糊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我抛到脑后了。
【不过公主放心,皇后娘娘都帮你记着呢。而且林娇娇现在可是侯府侯爷的爱妾了,那爱妾犯错,牵不牵连侯爷,还不是陛下一念之间】
【哦】
我心中大概猜到了,姜府做出这样乱伦的丑事,搞得都城之中谣言四起,父皇一定是生气的。
侯府如今也没什么建树,父皇想必也不会太重视他们。
如此,父皇随便找个借口将侯府收拾了,平了都城越来越离谱的谣言,倒也很正常。
姜府被夺了侯爵之位,没了俸禄供养,账上银子逐渐吃紧,姜府内部自然就闹得更凶了。
乱伦的姜老爷,癫狂了的姜夫人,被打击的失了希望的姜公子,还有一女侍父子的林娇娇。
姜府俨然成了一个大舞台。
比起手起刀落的死亡,这样没日没夜看不见尽头的争斗与折磨才是最熬人的。
再后来,姜家的笑话多的连慧慧都说腻了,我也就慢慢忘了。
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武国皇帝提前退位游山玩水去了,苍林登基为帝,为我举办了盛大的封后大典。
我听着乐师的演奏,坐在摇椅上晃着,悠闲地吃着盘里的果子,慧慧在旁边帮我扇着扇子。
苍林走过来,轻轻抚摸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今日小家伙乖不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