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的红皮鞋跟碾在我手背上,剧痛钻心。
敢跟我女儿抢裙子找死!
她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我盯着地上那条碎花裙,是周明昨天给我买的。
他说我穿什么都好看。
娇娇别闹了!
养父抽着旱烟,眼皮都不抬。
亲爸踹我跪下: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可下一秒,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谁敢动她
一个陌生男人冲进来,眼神冰冷。
他不是周明,那他是谁
手背钻心的疼。
是被后妈的红皮鞋跟碾的。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条碎花裙。
是周明昨天给我买的。
他说我总穿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衬得脸像张纸。
妈!别打了!继妹林娇娇在旁边假惺惺地喊,手里却攥着那条裙子往自己身上比,眼睛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她刚把滚烫的粥泼在我胳膊上,现在正等着看我被打死。
养父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吐得慢悠悠。
我右胳膊上的粥烫起一串水泡,疼得钻心。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亲爸蹲在院角,手指抠着砖缝里的泥。
我喊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爸......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我膝盖弯。
我咚地跪下,膝盖磕在石头上,眼前瞬间发黑。
闭嘴!他脸涨得通红,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能被你后妈拿捏
我盯着他的鞋。
是我攒了三个月废品,给他买的新布鞋。
鞋头沾着泥,是刚才踹我时沾上的。
后妈还在骂,骂我妈是狐狸精,骂我是野种,骂我们娘俩都活该被男人踩在脚底下。
我突然想起穿越过来那天。
也是这个院子,也是这些人。
他们扒了我的衣服,往我嘴里灌黑乎乎的药汤。
后妈说:灌死她,就说病死的,正好给娇娇腾地方。
我拼命挣扎,却看见亲爸站在门口,把门闩插得死死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主就是被这么灌死的。
她才十六岁,因为偷偷藏了个白面馒头,就被后妈打得断了两根肋骨。
亲爸看着她咽气,连口薄皮棺材都没舍得买。
让你装死!后妈见我不动,抬脚又要踹。
我死死盯着她的脸。
这张脸上的横肉,和我穿越前那个恶婆婆的脸,慢慢重叠在一起。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指着我鼻子骂我生不出儿子,把我刚做好的饭扣在地上,看着我蹲在碎片里捡米粒,笑得前仰后合。
住手!
一声吼炸在院子里。
门哐当被踹开,周明站在门口。
他额角淌着血,顺着下巴滴在白衬衫上,像开了朵红得发暗的花。
手里还攥着根断了的木棍。
后妈吓得往后缩了缩。
林娇娇尖叫着躲到养父身后。
亲爸搓着手,堆出笑:是周明啊,家里教育孩子呢,没别的事......
周明没理他。
他径直朝我走来,弯腰,伸手。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穿越前,那个跟他长着一模一样的男人,每次伸手都是为了掐我脖子。
因为我没在他回家前烫好衬衫,因为我炒的菜咸了,因为他赌输了钱。
周明的手停在半空,喉结动了动:别怕,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
后妈突然又横起来,叉着腰堵在他面前:周明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是我家买来的童养媳,你想带哪去
她这话没说谎。
原主妈死的时候,把她卖给这家人当童养媳,换了一副薄皮棺材。
周明侧身撞开她,力度不大,她却夸张地倒在地上哭嚎:杀人啦!野种杀人啦!
我盯着周明的后背。
他比穿越前那个男人瘦点,肩膀却更宽,挡在我面前的时候,像堵结实的墙。
我突然想起昨天,他把裙子塞给我时,耳根红得厉害:我看镇上供销社挂着的,觉得你穿能好看。
走。周明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烫得吓人,沾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我刚站起来,亲爸突然扑过来抱住周明的腿:不能走啊!她后妈已经把她许给隔壁村王瘸子了,彩礼都收了!
王瘸子。
我听说过。
四十多岁,瘸了一条腿,还打老婆。
前两年他老婆就是被他打断了腿,跑回娘家,又被他追着砍死在村口。
周明低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彩礼在哪
亲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后妈在地上喊:早花了!给她弟买奶粉了!
周明突然笑了,笑声有点吓人。
他弯腰,一把拎起我亲爸的后领,像拎只鸡。
我给。周明说,双倍。现在,让开。
我被他拽着往前走。
路过林娇娇的时候,她突然伸出脚想绊我。
周明眼疾手快,踹开她的腿。
林娇娇摔在地上,裙子撕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衬裤。
她尖叫着骂:林晓雨你个贱人!你早晚被王瘸子打死!
我没回头。
胳膊上的烫伤还在疼,膝盖也疼,手背上被踩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
可被周明拽着的手腕,却暖得让人想哭。
走出院门的时候,我看见周明停在门口的自行车。
车把歪了,车座上沾着血。
后座用红绳绑着个布包,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掉下来。
周明把我扶上车后座,自己跨上去。
车链咔哒响了一声,像是快断了。
他蹬得很慢,大概是身上有伤,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田埂上野草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
有次我做饭烫到了手,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皮都没抬:笨死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你去哪弄钱我忍不住问。
周明蹬车的力道顿了顿:我有。
我知道他没有。
他是村里的孤儿,爹娘死得早,就剩一间破土房,平时靠帮人打零工过活。
上次帮我家割麦子,亲爸只给了他两个窝头。
王瘸子不好惹。我说。
王瘸子他哥是镇上的联防队员,听说很凶。
周明没说话,只是蹬得更快了点。
车把上挂着的铁皮饭盒叮当响,里面大概是他还没吃的午饭。
路过村口老槐树的时候,我看见王瘸子正蹲在树下抽烟。
他那条瘸腿伸得老长,看见我们,眼睛突然亮了,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下意识抓紧周明的衣角。
他的衣服是粗布的,磨得有点起球,却洗得很干净。
比穿越前那个男人天天换的名牌衬衫,让人觉得踏实多了。
周明突然刹住车。
他没回头,声音很低:抓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掉转车头,朝着王瘸子冲过去。
速度快得吓人,车链哗啦一声,真的断了。
自行车歪歪扭扭地撞向王瘸子。
王瘸子没防备,被撞得滚在地上,手里的烟卷烫了他自己的脸,疼得他嗷嗷叫。
周明跳下车,捡起地上的断链,劈头盖脸朝王瘸子抽过去。
她是我的人。周明的声音在抖,不是怕,是气的,再敢打她主意,我卸了你另一条腿!
王瘸子被抽得满地滚,嘴里骂着脏话,却不敢还手。
周明的样子太吓人了,眼睛红得像要出血,手里的铁链子带着风声,一下比一下狠。
我站在旁边,看着周明的背影。
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地上,像条保护我的毯子。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他跟别人打架,从来都是躲在后面,等别人打完了,再跳出来骂几句狠话。
走了。周明扔掉铁链子,过来牵我。
他的手还在抖,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别的。
我跟着他往他那间破土房走。
没了自行车,只能步行。
他走得很慢,大概是伤口疼。
我看见他后背的衬衫渗出了血,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晕开一大片,像朵烂掉的花。
你流血了。我说。
周明回头看我一眼,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没事,皮外伤。
他的破屋就在村尾,孤零零的一间,院墙塌了大半,用几根木棍挡着。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霉味。
屋里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个掉了漆的木箱,还有个用砖头垒的灶台。
墙上贴着张旧报纸,是前年的,边角都卷了。
周明从木箱里翻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些花花绿绿的药片,还有一小瓶红药水。
过来。他招呼我。
我走过去,他拿起红药水,想往我胳膊上涂。
我下意识缩了缩。
穿越前,我烫到手那次,那个男人就是这么不耐烦地把药膏往我手上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皮搓掉。
周明的手停在半空:很疼
我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放轻了力道,用棉签蘸着红药水,一点一点往水泡上涂。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嘶——我还是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忍忍。他说,声音放得更柔了,涂了好得快。
我看着他的睫毛。
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跟穿越前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像捧着什么稀有的宝贝,小心翼翼的。
涂完我的胳膊,他才转过身,想自己处理后背的伤。
可手够不着,怎么都擦不到伤口。
我看着他费劲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帮你吧。
周明愣了一下,点点头,把红药水递给我。
我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他的后背很瘦,骨头硌得慌,几道伤口翻着肉,看着就疼。
我学着他的样子,用棉签轻轻涂红药水。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大概是疼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忍不住问。
周明沉默了一会儿:上次在河边,看见你被林娇娇推到水里,没人拉你。
我想起来了。
那是上个月的事,林娇娇说我偷了她的发卡,把我推到河里。
水不深,却很冷。
我在水里扑腾,看着岸上的人说说笑笑,没人愿意伸手。
你不怕王瘸子找你麻烦我又问。
不怕。他说得很干脆,我一条命,烂命一条,他不敢跟我换。
我没说话。
他说得对。
他什么都没有,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不像我亲爸,怕后妈,怕没钱,怕王瘸子他哥,所以只能把我推出去。
周明突然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颗水果糖。
用透明纸包着,有点化了,黏糊糊的。
刚才在供销社买的,本来想......他没说下去,耳根又红了,你吃吧。
我接过来,剥开纸,放进嘴里。
很甜,是橘子味的。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
穿越前,那个男人从来不给我买糖,他说吃糖会胖,胖了难看。
周明看着我,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像是很高兴。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哐哐哐的,震得土墙都掉渣。
周明!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是王瘸子的声音,带着酒气,还有他哥的大嗓门。
把人交出来!不然拆了你这破屋!
周明的脸一下沉了。
他把我往灶台后面推:躲好,别出来。
我抓住他的胳膊:他们人多。
刚才在村口,我看见王瘸子带了好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
周明拍拍我的手:没事。
他从门后抄起把劈柴的斧头,磨得锃亮,能映出人影。
听话,躲好。他又说,语气很坚定。
砸门声越来越响,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叫骂声。
周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我躲在灶台后面,透过砖头缝往外看。
王瘸子带着五个人,堵在门口,手里都拿着家伙。
王瘸子他哥站在最前面,穿着联防队的制服,肚子挺得像个皮球。
周明,他哥叼着烟,斜眼看着周明,把人交出来,这事就算了。不然,我把你抓起来,告你抢劫,你这辈子别想出来。
周明握着斧头,没说话。
王瘸子在后面喊:哥!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抢人!
他哥没动,盯着周明手里的斧头:你想袭警
周明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斧头举高了点。
阳光照在斧头上,闪着冷光。
我看着周明的背影。
还是那么瘦,却挺得笔直。
像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看着不结实,却在去年那场大风里,没被吹倒。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哥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交人,或者跟我走。
周明突然笑了,跟刚才在院子里笑的样子不一样,带着股狠劲:她在我这,就是我的人。谁敢动她,试试。
话音刚落,王瘸子突然抄起手里的棍,朝着周明的腿就抡了过去。
他是瘸子,可另一条腿很有劲,棍带着风声,看着就疼。
我下意识捂住嘴,没敢出声。
就看见周明猛地往旁边一跳,躲开了。
斧头呼地劈下去,没劈到人,劈在王瘸子刚才站的地方,把泥地劈出个小坑。
妈的!反了!他哥吼了一声,挥着手,给我打!
几个人一拥而上。
周明抡着斧头,左挡右劈。
可他只有一个人,很快就被围住了。
我看见一根棍狠狠砸在他背上,他踉跄了一下,却没倒下,反手一斧头,砍在那人胳膊上。
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场面乱成一团。
周明身上挨了不少下,动作越来越慢,却死死守在门口,没让他们往屋里迈一步。
我看见他的额头又开始流血,流进眼睛里,他抬手抹了一把,抹得满脸都是,看着像头受伤的狼。
周明!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急:说了让你躲好!
就这一下,王瘸子抓住机会,一棍打在他腿上。
周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斧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抓住他!他哥喊。
几个人扑上去,把周明按住。
王瘸子喘着粗气,走到周明面前,抬脚就往他脸上踹:让你逞能!让你抢我的人!
周明被按在地上,脸贴着泥地,嘴角流出血,却还在笑:她是我的人......你们动不了......
把他带走!他哥指挥着,先关起来!
又冲王瘸子说:你去屋里把人揪出来,送王瘸子家去。
王瘸子答应着,搓着手,一脸淫笑地往屋里走。
脚步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汗臭味和酒气。
我看着地上的斧头。
离我不远,刚才周明倒下的时候,掉在灶台边了。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打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拳头落在我身上,不敢反抗。
可这次不一样。
外面,周明还在挣扎,被打得砰砰响,却还在喊:别碰她!
王瘸子的手已经抓到了门框。
我抓起斧头,站了起来。
斧头很重,我抓得手都抖了。
可我看着王瘸子那张丑陋的脸,突然想起后妈说的话:跟你妈一样,早晚是给男人糟蹋的货。
也想起周明给我涂红药水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起他把裙子塞给我时,红着的耳根。
想起他挡在我面前,说她是我的人。
王瘸子看见我,眼睛都直了,笑着说:小娘们还挺烈,我喜欢......
斧头劈在王瘸子胳膊上时,我听见骨头裂开的脆响。
他嗷地一声惨叫,捂着胳膊滚在地上,血顺着指缝往外冒,染红了一大片泥地。
我握着斧头的手在抖。
不是吓的。
是恨。
恨王瘸子那张恶心的脸,恨他哥嚣张的样,更恨我自己——刚才躲在角落发抖的样子,像极了穿越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怂包。
杀人了!这小娘们杀人了!王瘸子在地上滚着嚎。
按住周明的那几个人都愣了,扭头看我。
周明趁机挣开,一拳砸在身后那人的鼻子上,那人捂着脸蹲下去,鼻血从指缝里淌出来,滴在周明的手背上。
跑!周明冲我吼,声音哑得厉害。
他自己却没动,捡起地上的木棍,挡在我身前。
后背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把我护得严严实实。
他哥反应过来,指着我骂:反了天了!把这两个都抓起来!
可没人敢上前。
他们看着我手里的斧头,又看看地上嚎叫的王瘸子,脚像钉在原地。
我突然觉得好笑。
这些人看着凶,其实都是软蛋。
就像穿越前那个男人,在外面对谁都点头哈腰,回家却只敢对我动手。
谁敢动她周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
他把我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站,像头护崽的狼。
我看见他的裤腿被血浸透了,刚才王瘸子那一下,肯定不轻。
我们走!他哥大概是怕把事闹大,撂下句狠话,这事没完!
几个人架着王瘸子,狼狈地跑了。
跑在最后的时候,他哥还回头瞪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院子里突然静下来。
只有周明粗重的喘气声,和远处王瘸子越来越远的嚎叫。
你怎么样我扔掉斧头,想去扶他。
他却晃了晃,差点栽倒。
我赶紧抱住他的腰,才发现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全是血。
没事。他喘着气,想站直,腿一软,又往下滑。
我咬着牙把他往屋里拖。
他比看着沉多了,压得我胳膊都快断了,可我不敢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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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挡在我面前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巷口看见的流浪狗,明明自己饿得直抖,还对着大狼狗龇牙。
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咬得通红。
我翻出他那个小布包,里面的药片撒了一地,红药水也摔碎了,黏糊糊地沾着土。
我去叫医生。我转身要走。
周明突然抓住我的手,抓得很紧,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别去。
他喘了口气,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他们在村口等着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
他哥肯定没走远,就等着我们出去自投罗网。
王瘸子被我砍伤了,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办我急得手心冒汗。
他的腿肿得老高,裤腿都勒出了红印,后背的伤口更是看着吓人,不处理肯定会发炎。
周明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忍疼:灶房......墙角......有草药......
我赶紧跑到灶房,在墙角的破罐子里翻出些晒干的草药,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闻着有点苦。
怎么弄我举着草药问。
他没睁眼,声音虚飘飘的:砸烂......敷上......
话没说完,头往旁边一歪,晕过去了。
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伸手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就是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我把草药倒在石臼里,用斧头把砸烂。
手还是抖,砸得歪歪扭扭,草药末子溅得满地都是。
砸完了才发现,我忘了找布。
屋里除了他身上这件破衬衫,再没别的能撕的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肋骨一根一根的,硌得人眼疼。
我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啤酒肚挺得像座山,打我的时候,那肚子晃得我眼晕。
把衬衫撕成布条,蘸着水缸里的凉水,轻轻擦他后背的伤口。
血已经凝成块了,擦一下,他就抽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嘴里哼哼着,听不清说什么。
忍忍。我像他昨天给我涂药时那样,放轻了动作,涂了药就好了。
声音低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草药敷上去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疼我停下手。
他摇摇头,咬着牙:没事......继续......
我低头给他缠布条,头发垂下来,扫到他的后背。
他突然颤了一下,我赶紧抬起来,看见他的耳根红了。
跟昨天给我塞裙子时一个样。
你不该救我的。我小声说。
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跟王瘸子结仇,不会被打得半死。
周明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该。
就一个字,却重得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我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
我生病发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他下班回来,看见没做晚饭,抓起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他说:我娶你回来是当摆设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缠好后背,又去处理他腿上的伤。
肿得像根发面馒头,青紫中透着黑,看着就吓人。
我刚把草药敷上去,他就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对不起。我说。
如果我刚才早点动手,他也许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不是你的错。他喘着气,是他们太坏。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被打的不是他。
外面的天慢慢黑了。
灶房里没柴火,我不敢出去捡,怕被他哥的人撞见。
屋里越来越冷,周明开始发抖,不是冷的,是疼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硬挺着不吭声。
我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棉袄很薄,打了好几个补丁,可总比没有强。
他却挣扎着要掀开:你穿......
我不冷。我按住他的手。
其实我冷得厉害,手冻得通红,可看着他疼得发抖的样子,心里更难受。
他的手很烫,比我的热多了。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发烧,妈妈也是这么握着我的手,整夜不睡。
可惜她走得早,我十岁以后,就再没人这么疼过我了。
你睡会儿吧。我说,我守着。
他点点头,眼睛却没闭,直勾勾地看着屋顶的破洞。
月光从洞里漏下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得长长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忍不住问。
我们非亲非故,他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份上。
周明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低声说:我娘走的时候,跟我说,看见可怜人,能帮就帮一把。
他顿了顿,又说,你跟我小时候挺像的。
我想起他是孤儿,从小一个人长大。
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这么勇敢,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给别人撑把伞。
不像我亲爸。
他自己被后妈欺负,却只会把气撒在我身上,好像我是他的出气筒。
后半夜,周明终于睡着了。
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听不清说什么。
我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他的脸。
越看越觉得像穿越前那个男人,又越看越觉得不像。
脸是一样的,眼神却天差地别。
一个像冰,一个像火。
天亮的时候,周明醒了。
精神好了点,能自己坐起来了,就是脸色还是很白。
我给他端了碗凉水,他喝了两口,突然说:他们肯定会再来的。
我知道。
王瘸子被我砍伤了胳膊,他哥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在这里,就是等死。
我们跑吧。我说。
跑远点,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周明摇摇头:跑不掉的。
这村子四面环山,就一条路通外面,他们肯定在路口守着。
那怎么办我急了。
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周明没说话,盯着墙角的破木箱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挣扎着要下床:你扶我起来。
我赶紧扶着他。
他的腿还是不能沾地,一使劲就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又冒出一层汗。
他挪到木箱边,打开锁,从最底下翻出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用红绳捆着,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粮票。
这是我攒的。他把钱递给我,你拿着,从后山走。
后山有片密林,听说能通到山外,就是路难走,还有野兽。
那你呢我没接。
他把我推开,自己怎么办
我在这拖着他们。他说得很轻,他们要找的是你,看见我一个人,肯定不会追太紧。
我看着他。
他的脸还肿着,嘴角破了,渗着血,却笑得很轻松,好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不走。我把钱推回去。
穿越前,我已经被人丢下过一次了。
那个男人跟他的初恋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屋里,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给我留。
这次,我不想再被丢下。
更不想丢下他。
听话。周明的语气有点急,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是本地人,他们多少有点顾忌。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一样,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块没人要的肉。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可我还是不想走。
他为我受了这么多伤,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要走一起走。我说。
大不了一起死。
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强。
周明看着我,眼睛亮了亮,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得嘴角的伤口都裂开了,渗出血珠:好。
就一个字,却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好像不管前面有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刚把钱和粮票揣好,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还有狗叫声。
他们来了。周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把我往门后推:你从窗户走,去后山等我。
又塞给我把小刀,路上小心,遇到野兽就往树上爬。
你怎么办我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还有伤。
我马上就来。他拍了拍我的手,记住,在老地方等我。
老地方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河边那棵歪脖子树。
上次他看见我被林娇娇推下水的地方。
院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周明!你个小兔崽子!赶紧把人交出来!是他哥的声音。
还有我亲爸的声音,在那跟着起哄:周明啊,你把人交出来吧,不然我们都不好做啊!
我看着周明。
他把我往窗户边推了推,自己捡起地上的木棍,挡在门口,像昨天一样,挺直了后背。
快走!他低吼一声,眼睛却没看我,死死盯着门口。
我咬咬牙,爬上窗台。
窗户不高,我一使劲就能跳下去。
可我回头看了一眼周明的背影,突然舍不得。
他那么瘦,后背的伤口肯定还在疼,却像堵墙一样,替我挡着外面的风雨。
周明。我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急:快走吧!
我等你。我说。
在歪脖子树那,一直等。
他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跳下床,没敢回头,撒腿就往后山跑。
身后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还有周明的吼声,亲爸的叫骂声,乱糟糟的,像一锅煮沸的粥。
后山的路很难走。
全是石头和荆棘,刮得我的胳膊和腿火辣辣地疼。
我不敢停,一直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像要炸开一样。
跑着跑着,我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很轻,却离我越来越近。
我心里一紧,握紧了周明给我的小刀,猛地回头。
是林娇娇。
她手里拿着根棍子,脸上带着笑,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林晓雨,你跑不掉的。
我愣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跟后妈在一起吗
我妈说了,只要我把你抓回去,王瘸子的彩礼就分我一半。她晃了晃手里的棍子,到时候我就能买新裙子,买花发卡了。
我看着她。
她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恶毒多了。
就为了几件新衣服,就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不怕我杀了你我举起小刀。
昨天砍王瘸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不能杀人。
只要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林娇娇却不怕,反而往前走了两步:你不敢。
她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林晓雨。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
你刚穿越过来那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笑得更得意了,你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说你那个男人怎么打你。
原来她听见了。
那天我刚醒,脑子不清醒,以为还在原来的世界,就对着空气说了好多话。
你想怎么样我握紧小刀。
她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死定了。
这个年代的人,最忌讳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肯定会把我当妖怪烧死。
很简单。林娇娇伸出手,把周明给你的钱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得跟我回去,让王瘸子把你娶了。
我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你做梦。我举起小刀,朝她刺过去。
她没想到我真敢动手,吓得尖叫一声,往旁边躲。
刀子没刺中她,划破了她的胳膊,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敢伤我!林娇娇又惊又怒,举起棍子就朝我打来。
我侧身躲开,棍子打在树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震得她手都麻了。
我们扭打在一起。
她比我矮,力气却不小,大概是平时干活练出来的。
我们在地上滚来滚去,抓头发,撕衣服,像两只打架的野猫。
我的胳膊被她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脸上也挨了几下,火辣辣地疼。
可我没松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胳膊,把小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说!你还告诉谁了我吼道。
她要是把这事告诉了别人,我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
林娇娇吓坏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没......没告诉别人......就我一个人知道......
我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肯定在撒谎。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一刀割下去。我把刀又往前送了送,刀尖已经碰到了她的皮肤。
她吓得浑身发抖,哭喊着说:我说!我说!我告诉我妈了!
果然。
我就知道,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守得住秘密。
你妈呢我问。
她肯定也跟来了。
林娇娇刚要说话,突然朝我身后喊:妈!她在这!
我心里一紧,刚要回头,后心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我没站稳,朝前面扑过去,小刀掉在了地上。
是后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手里还拿着块石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后妈的石头砸在我背上时,我听见自己骨头嗡鸣的声。
疼得眼前发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嘴里腥甜得厉害,一吐全是血沫子。
小贱人!敢伤我闺女!后妈扑过来揪我头发,把我脸往泥里按。
林娇娇在旁边捡我掉的小刀,拿在手里把玩,刀尖对着我眼睛晃:妈,别弄死了,王瘸子还等着呢。
我抓着后妈手腕死拧。
她尖叫着松手,我趁机翻身爬起来,抄起地上的石头就砸。
没砸中她,砸在林娇娇胳膊上,她手里的小刀当啷掉了,捂着胳膊蹲地上哭。
跑!我脑子里就这一个字。
后背的伤像被撒了盐,每跑一步都像有针在扎,可我不敢停。
后妈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粗重的喘气声。
前面突然没路了。
是个陡坡,下面是乱石滩,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我回头看,后妈已经追到跟前,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像块发馊的肥肉。
看你往哪跑!她伸手抓我头发。
我猛地矮身,她扑了个空,自己往前趔趄两步。
我瞅准机会,抬脚往她膝盖后一顶——这是穿越前被打得多了,练出的本能。
后妈嗷一声跪地上,疼得直哆嗦。
我没管她,转身往陡坡下滚。
与其被她们抓回去给王瘸子糟蹋,不如摔死来得痛快。
滚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在石头上,嗡的一声,世界突然静了。
再睁眼时,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还有只鸟在我头顶盘旋,歪着头看我,像在看个傻子。
你没死啊。
有人说话,声音有点耳熟。
我扭头,看见周明蹲在我旁边,额头上缠着布条,渗出血印子,腿还是瘸的,一拐一拐的。
你咋在这我嗓子干得冒烟。
他不是该被堵在屋里吗
爬后山来的。他咧嘴笑,扯到嘴角的伤,疼得龇牙,比你早到半个时辰,在这晒了会儿太阳。
我这才发现,他身边放着个破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还有个军用水壶。
你咋跑出来的我问。
他哥带了那么多人,不可能轻易放他走。
我把钱给他们了。他拧开水壶递我,说你自己跑了,我拦不住,他们搜了半天没找着,就把我打一顿放了。
水壶里是凉白开,带着点铁锈味,喝进嘴里却比蜜还甜。
你的钱……我想起那沓用红绳捆着的钱。
那是他攒了多少年的血汗钱。
钱没了再赚。他说得轻描淡写,命没了就啥都没了。
他扶我起来,手刚碰到我后背,我就疼得抽气。
他赶紧松劲,眉头拧成个疙瘩:伤得这么重
死不了。我强撑着站稳。
眼角余光瞥见坡上面有动静,后妈正扒着石头往下看,脸都白了,大概是怕我们摔死,她拿不到剩下的彩礼。
走。周明扶着我往林子深处挪。
他的腿也不利索,我俩走得跟俩瘸子似的,深一脚浅一脚,逗得头顶的鸟都叫出了声。
走了没多远,他突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
是个小本本,牛皮封面,磨得发亮。
啥东西我翻开看。
里面是原主妈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记着柴米油盐,还有些我看不懂的符号。
我找着的。周明喘着气,在你亲爸床底下翻到的,锁在木盒子里,我撬了半天才撬开。
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个。
我凑近了看。
上面写着:他又打我,肋骨断了两根,晓雨在旁边哭,我不敢还手,怕他打孩子。
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被另一个大点儿的小人摁在地上打。
这是……我手开始抖。
原主妈不是被养父推倒的吗
后面还有。周明翻到最后几页。
字迹越来越乱,墨水晕得厉害,像是写的时候在哭。
他们要卖晓雨,给那个瘸子当媳妇,我拼了命也得护住她……
最后一行字没写完,墨水滴在纸上,晕成个黑团。
你妈不是坏女人。周明声音很低,是被他们逼的。
我突然想起后妈总骂原主妈是狐狸精,骂她偷人。
原来都是假的。
就像穿越前,那个男人跟别人说我不孝顺,说我败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就知道……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小本本上,晕开了墨迹,我就知道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周明没说话,从包袱里翻出个窝窝头,掰了一半给我:先垫垫。
窝窝头有点硬,剌得嗓子疼,可我吃得狼吞虎咽。
好像吃下去的不是窝头,是原主妈憋了一辈子的委屈。
我们得把这事说出去。我啃着窝头说。
不能让原主妈白受那些骂名。
周明摇摇头:没人信。
村里的人都听后妈瞎咧咧,早就认定原主妈是坏女人,我们俩说破嘴也没用。
那咋办我急了。
总不能让坏人一直得意。
有办法。周明往我嘴里塞了块咸菜,我在你亲爸床底下还找着个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银镯子,上面刻着朵梅花,看着很旧了。
这是你妈嫁妆。他指着镯子内侧,你看这字。
我凑过去看,刻着个兰字,是原主妈的名字,张兰。
后妈一直想偷这个镯子,你亲爸藏着没给她。周明把镯子放我手里,这是证据,证明你妈是被冤枉的。
证据有啥用我不懂。
一个镯子能说明啥
能让她急。周明笑得有点坏,她越急,越容易露马脚。
他凑近了点,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看见你后妈和林娇娇在坡上往下看,肯定还没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们果然没放弃。
咱们这样……周明在我耳边嘀咕。
他的气息吹在我耳朵上,有点痒,我却听得浑身发紧。
这招太险了,弄不好会把我们俩都搭进去。
敢不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想起原主妈没写完的那句话,想起她护着孩子的样子。
又想起周明挡在我身前挨打的背影,想起他把唯一的窝窝头分我一半。
敢。我攥紧手里的银镯子,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疼,有啥不敢的。
我们故意往林子深处走,走得很慢,专挑能看见脚印的地方。
周明还不小心把那个装窝窝头的布包掉在地上,里面故意留了半个窝头。
他们肯定会跟来。周明瘸着腿跟我并排走,声音压得低,记住,等会儿见了人,你就哭,使劲哭,越惨越好。
我点点头,后背的伤还在疼,不用装,眼泪也能掉下来。
果然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是后妈和林娇娇,还有两个陌生男人,手里拿着棍子,看着像王瘸子的人。
抓住他们!后妈指着我们喊,声音尖利,别让那小贱人跑了!
周明拉着我就跑。
故意往林子密的地方钻,树枝刮得脸生疼,我却笑得停不下来。
这种把坏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比喝蜜还甜。
跑到一片空地上,周明突然停下。
我正纳闷,就看见村里的老支书带着几个人从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烟袋锅,一脸严肃。
这是咋回事老支书咳嗽两声。
后妈看见他,脸一下子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林娇娇倒是机灵,扑过去就哭:支书爷爷!他们抢了我家的银镯子!还想跑!
放屁!我掏出银镯子举高,这是我妈的嫁妆!上面刻着我妈的名字!你家的你叫张兰试试
后妈脸色更白了,上来就想抢:小贱人胡说!那是我家的!
周明一把推开她:你说是你家的,有啥凭证
我……后妈卡壳了。
她哪知道什么凭证,就知道这镯子值钱。
我知道这镯子的来历。周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是张兰嫁给林老三那天,她娘给的,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包括老支书。
老支书愣了一下,眯着眼想了想,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我还是个后生,去喝喜酒,记得她娘给了个银镯子,是刻了花的。
你看看!我把镯子递过去,是不是这个
老支书接过镯子,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面的字,突然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个!上面还有个‘兰’字!
后妈急了,跳着脚喊:不是的!她妈是偷人被打死的!这镯子早该充公了!
你看见了周明盯着她,眼神冷得像冰,还是你亲眼打的
后妈突然不说话了,嘴唇哆嗦着,眼神飘忽不定。
我知道是谁打的。周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举起来。
是个录音笔,黑色的,看着很旧——这是他从一个收废品的那淘来的,本来想留着听歌,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这是啥老支书不懂。
能把人说的话录下来。周明按了下按钮。
里面传出后妈尖着嗓子的声音:……要不是我让我弟把她推下河,她还能活到现在那镯子早该是我的了……
录音还没放完,后妈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抢:你个小畜生!敢阴我!
周明早有防备,往旁边一闪,她扑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娇娇吓得躲在树后面,两个陌生男人也松了手里的棍子,往后退了退。
原来……张兰是你害死的老支书的声音都在抖,烟袋锅掉在地上,你……你这毒妇!
后妈趴在地上哭嚎: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我没关系!
可她的声音那么虚,谁听了都不信。
还有这个。周明又掏出个东西,是张纸,皱巴巴的,这是林老三收王瘸子彩礼的字据,上面还有他的手印。
老支书接过去一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林老三!你个畜生!卖女儿啊!
我这才看见,我亲爸也跟在后面,缩头缩脑的,像只受惊的耗子。
听见老支书喊,他噗通就跪了:不是我要卖!是她后妈逼我的!我不敢不听啊!
你还有脸说!老支书气得用烟袋锅敲他脑袋,当年张兰被打,你在哪她被推下河,你又在哪你配当爹吗
亲爸被打得直哆嗦,却不敢躲,嘴里一个劲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我看着他那副怂样,突然觉得恶心。
就像穿越前那个男人,做错了事只会下跪认错,转头该打还是打,该骂还是骂。
把他们都带回村部!老支书气得发抖,这事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两个年轻后生上来,把后妈和我亲爸架起来。
后妈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被一个后生狠狠推了一把,才老实了。
林娇娇想跑,被我一把抓住胳膊:你也得去。
她瞪着我,眼睛里全是恨:我又没干啥!
你没干啥我冷笑,推我下河,抢我东西,还想把我卖给王瘸子,这些都忘了
她被我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明走过来,悄悄碰了碰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他冲我挤挤眼,嘴角的伤还没好,笑起来有点丑,我却觉得比谁都好看。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快落山了。
金色的光洒在林子里,把树影拉得老长,像一条条伸长的胳膊,在地上跳舞。
我摸着口袋里的银镯子,冰凉凉的。
突然想起原主妈写的那句话:我拼了命也得护住她。
妈,你看,现在有人护着我了。
也有人为你撑腰了。
走到村口时,碰见王瘸子他哥,带着几个人,看样子是来堵我们的。
看见老支书,他脸上的横肉僵了僵,挤出个笑:支书,这是……
你也来正好。老支书瞪他,你弟弟买媳妇,你当哥的帮凶,这事也得说道说道!
他哥的脸一下子白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看着他怂了的样,突然觉得特解气。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现在跟条夹尾巴狗似的。
周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看见没坏人都怕硬的。
我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银镯子。
以后,我也要做个硬气的人。
再也不任人欺负了。
村部里挤满了人。
老支书坐在桌子后面,敲着烟袋锅,让后妈先说。
后妈还想狡辩,周明直接把那个录音笔掏出来,又按了播放键。
她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尖酸刻薄,还带着算计的得意:……等把那小贱人卖了,那银镯子就是我的了……她妈那个狐狸精,死了也得给我留好处……
屋里的人都听傻了。
有人开始骂后妈不是东西,还有人说早就觉得张兰不像那样的人。
后妈脸涨得通红,扑过来想抢录音笔,被周明一脚踹在地上:老实点!
她趴在地上,突然就哭了,哭得呜呜咽咽的,不像刚才那么嚣张了。
我也是被逼的啊……她抹着眼泪,我男人死得早,带着娇娇不容易……
不容易就能害人有人喊。
就是!不容易就能卖人家闺女
屋里的人七嘴八舌地骂,后妈把头埋在胳膊里,不敢吭声了。
轮到我亲爸说的时候,他就只会哭,说自己没本事,管不住老婆,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死去的媳妇。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有些债,不是哭就能还清的。
最后老支书拍了桌子:张兰的名声,必须给正过来!全村广播,让大家都知道真相!
又指着后妈:你,偷人东西,造谣生事,还想卖人家闺女,罚你去大队猪场喂猪三个月,没工钱!
后妈没敢反对,只是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老三。老支书又看向我亲爸,你不配当爹,以后晓雨跟你没关系了,她的事,村里说了算!
我亲爸张了张嘴,想说啥,最后还是没说,只是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林娇娇也没好果子吃,被罚去拾柴火,给五保户送一个月。
王瘸子他哥更惨,被老支书指着鼻子骂了半天,还被勒令把王瘸子抓起来送公社,不然就上报他包庇罪。
他吓得连连点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周明扶着我往他家走,月光洒在小路上,白花花的,像铺了层霜。
后背还疼不他问。
不疼了。我说瞎话。
其实还疼,可心里痛快,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他突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我手里一塞。
是颗水果糖,跟上次那个一样,橘子味的,有点化了,黏糊糊的。
给你的。他耳根又红了,今天赢了,该吃糖。
我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真甜啊,甜得牙都有点疼了。
周明。我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以后我跟你过,行不
周明半天没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我太着急了
他是不是不愿意
也是,谁愿意平白无故多张嘴吃饭,还是我这种一身麻烦的。
我……我想把话收回来,嘴却像被堵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穿越前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我跟他说想好好过日子,他半天没吭声,最后只丢下句你配吗。
我家就一间破土房。周明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抖,连张新桌子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啥意思。
我还瘸着条腿,干不了重活。他又说,头埋得很低,能看见他发旋里沾着的草屑,赚不了大钱,可能……给不了你啥好日子。
我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我伸手,把他埋着的脑袋抬起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带着点青紫色。
我不怕。我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楚,我以前住的房子比你这破多了,四面漏风,冬天冻得像冰窖。
我顿了顿,又说,我以前跟的男人,腿不瘸,却比谁都窝囊,除了打我啥都不会。
周明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风吹燃的火星。
真的他问,带着点不敢信。
真的。我点头,把他的手抓过来,按在我手心里,我跟你过,有口饭吃就行,不饿着,不挨打,就够了。
他的手猛地收紧,把我的手握得生疼。
然后,他突然把我往怀里一拽,紧紧抱住。
他的后背还没好,我不敢使劲,只能轻轻贴着他,能听见他心跳得咚咚响,像擂鼓。
会有好日子的。他在我耳边说,热气吹得我耳朵痒,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新衣服,买糖吃,还会盖间大瓦房,不漏风的那种。
我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原来被人抱着是这种感觉。
不像穿越前那个男人,抱我都是带着气的,要么是想占便宜,要么是打完我假意哄两句。
周明的怀抱很暖,带着点汗味和草药味,却让人踏实得想睡觉。
回到他家时,我才发现,屋里被收拾过了。
地上的泥扫干净了,破木箱摆得整整齐齐,灶台上还多了个新铁锅,看着亮闪闪的。
村支书让人送来的。周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给我们用。
我看着那个新铁锅,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长这么大,除了原主妈,还没人这么惦记过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明把木板床让给我,自己抱了捆稻草,铺在地上。
你伤口没好,睡地上不行。我把他往床上拉。
他却不肯:男女授受不亲,等以后……
以后啥我笑他,我们不是要一起过吗还分啥亲不亲的。
他被我说得脸通红,半天憋出句那也不行,固执地躺在了稻草上。
我看着他缩在地上的样子,像只怕冷的小猫,突然觉得好笑。
又有点心疼。
他比我小两岁,却总想着护着我,把好的都给我。
夜里,我听见他疼得哼哼。
后背的伤肯定又疼了,他却忍着,不敢出声,怕吵醒我。
我悄悄爬起来,摸黑找到白天剩下的草药,想给他换换。
刚蹲下去,他就醒了。
咋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给你换药。我说,借着月光,把他后背的布条解开。
伤口比白天看着好多了,没那么红了,就是还在渗血。
我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敷上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啥。
你咋这么好他突然问,声音带着点鼻音,像快哭了。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不也对我挺好吗
他没说话,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他跟我一样,都是缺爱的人。
一点好,就能记在心里,暖半天。
第二天一早,村广播就响了。
老支书的大嗓门传遍全村,把原主妈的事说了一遍,还骂了后妈一顿,说她造谣生事,不是个好东西。
我站在院子里听着,眼泪突然掉下来。
原主妈要是能听见,肯定会笑的。
广播刚停,就有人来敲门。
是村东头的李婶,手里端着个碗,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
晓雨啊,拿着。李婶把碗塞给我,眼睛红红的,以前是婶子糊涂,听了那毒妇的瞎话,对不住你和你妈。
我把馒头接过来,热乎气烫得手心发红:谢谢婶。
谢啥。李婶抹了把眼泪,以后有啥难处,跟婶说,别客气。
说完,又塞给我两个鸡蛋,才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
送菜的,送米的,还有送布的,都是些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街坊。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嫌弃和鄙夷,带着点同情,还有点愧疚。
周明把东西都收起来,堆在墙角,像座小山。
你看,他笑着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好谁坏,分得清。
我点点头,咬了口白面馒头。
真甜啊,比水果糖还甜。
后妈去猪场喂猪的那天,我和周明去看过。
她穿着件破衣裳,浑身是猪粪味,正费力地往猪圈里倒食,动作慢了点,就被看管的大叔骂得狗血淋头。
她没敢顶嘴,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干活,跟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娇娇去给五保户送柴火,手被扎破了,流着血,却不敢哭,只能咬着牙继续拾。
我看着她,心里没啥感觉。
不是恨,也不是同情。
就像看个陌生人,她的好坏,跟我没关系了。
我亲爸后来来找过我一次。
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旧衣服,还有两个干硬的窝窝头。
他站在门口,搓着手,半天没敢进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晓雨啊……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爸对不住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比以前更瘦了,头发白了不少,背也驼了,看着像老了十岁。
这是……给你的。他把布包递过来。
我没接。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补不回来。
你好好跟周明过日子。他把布包放在地上,爸……爸走了。
他转身要走,我突然喊住他:以后别来了。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慢慢走远了。
背影看着孤零零的,像根被人扔在路边的柴禾。
周明走过来,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把地上的布包捡起来,扔进了灶房的柴火堆。
该断的,就得断干净。
日子一天天过,越来越有滋味。
周明的伤好了,能下地干活了,他跟着村里的人去山上采石,一天能赚不少工分。
他每天回来,都会给我带点东西,有时候是朵小野花,有时候是个野果子,偶尔还能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像变戏法似的。
我在家也没闲着,学着纳鞋底,缝衣服,还在院子里开了块小菜地,种了点青菜和豆角。
看着种子发芽,长叶,结果,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美滋滋的。
有天晚上,周明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递到我面前。
是结婚证。
上面贴着我们俩的照片,我笑得有点傻,他的耳朵红得像猴屁股。
村支书帮忙办的。他挠挠头,说我们这样住一起,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把结婚证捧在手里,摸着上面的红印章,突然笑了。
原来我也能有个正经名分。
那天晚上,我们煮了锅面条,卧了两个鸡蛋,算是办了喜酒。
周明看着我吃,自己没动筷子,只是笑,嘴角的伤早就好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
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他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我点点头,把鸡蛋夹给他,你也吃。
他没接,只是把我的手按住:你吃,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男人,我怀孕的时候,他把最后一个鸡蛋吃了,还说我吃了没用,浪费。
眼泪突然掉下来,滴在面条碗里。
咋了周明慌了,伸手想擦我的眼泪,不好吃
好吃。我摇摇头,笑着说,太好吃了。
后来,村里分了田地,我们俩分到了两亩地,就在河边那棵歪脖子树旁边。
周明说,这是好地方,有水,地肥,能长出好庄稼。
我们在地里种了麦子,种了玉米,还种了点花生。
干活的时候,周明总不让我多干,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说我是女人,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
有天,我们在地里割麦子,突然听见有人喊救命。
跑过去一看,是林娇娇,掉进河里了,正在水里扑腾。
后妈跟在后面,急得直哭,却不敢下水,她不会游泳。
周明想都没想,脱了鞋就跳下去。
河水有点深,他游到林娇娇身边,把她往岸上拖。
林娇娇吓得死死抓住他,差点把他也拖下去。
周明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救上岸。
林娇娇吐了好几口水,缓过来之后,看着周明,突然说了句谢谢。
声音很小,却很清楚。
周明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转身往我们的地里走,后背的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能看见他瘦却结实的脊梁。
后妈也跟过来,站在我们面前,半天没说话,最后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明,晓雨,我对不住你们……她哭得老泪纵横,以前是我浑,是我坏,你们别记恨我……
我和周明都愣住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
起来吧。周明把她扶起来,过去的事,就算了。
后妈哭得更凶了,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坏的时候,能坏到骨子里,让人恨得牙痒痒。
可一旦悔悟,又让人狠不下心来。
那天晚上,我和周明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他说:其实,人都有坏心思,就看能不能管住。
我点点头:就像地里的草,不除,就会长得比庄稼还旺。
他突然笑了,把我往怀里拉了拉:还是你说得对。
我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和泥土味,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秋收的时候,我们的麦子长得特别好,金灿灿的,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山。
村支书来看了,笑着说:这都是晓雨的功劳,会伺候地。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周明却在旁边说:是我们俩一起伺候的,她比我能干。
后来,我们真的盖了间大瓦房。
不是周明一个人盖的,村里的人都来帮忙,有的搬砖,有的和泥,有的递瓦,热热闹闹的,像过年。
盖房那天,后妈也来了,默默地和泥,谁都没说啥,却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搬进新房那天,我特意把原主妈的小本本和银镯子,放在了新做的柜子里。
周明说:让她也看看,咱们现在过得好。
是啊,过得真好。
有新衣服穿,有糖吃,有暖和的房子住,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
再也不用怕天黑,不用怕被打,不用怕被人丢下。
有时候,我会想起穿越前的日子,像做了场噩梦。
可醒过来,看见身边熟睡的周明,看见窗外亮堂堂的太阳,就觉得那噩梦离我很远很远,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周明说,人不能总往后看,得往前看。
我觉得他说得对。
不管以前有多难,有多苦,只要身边有人陪着,有盼头,日子就能过出甜味来。
就像地里的种子,就算被石头压着,被雨水泡着,只要肯使劲,总能冒出芽来,长出绿叶,结出果实。
人也一样,只要心里有光,再深的阴影,也能被照亮。
我看着周明在院子里劈柴,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他挥着斧头,动作有力,嘴角带着笑。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回头,笑着问:咋了
没事。我摇摇头,把脸贴在他背上,就是想抱抱你。
风从院子里吹过,带着麦子的香味,还有远处孩子们的笑声。
真好啊。
我想。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