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阿妹嫁了当朝新贵许言,新婚夜他强忍药性不碰我。
回门宴上阿妹当众质疑:姐夫不会不行吧
我立刻冲去药铺买壮阳药,当晚他竟将我压在书案上:试试便知。
翌日我扶着酸软的腰才知,他隐忍多年,等的就是今日。
1
喜轿颠簸,晃得人心烦意乱。
直到此刻,那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冲动才化作一丝迟来的悔意。
阿妹洛芙,生得娇花照水,性子却偏爱那饮血疆场的铁血男儿。而我,洛倾——用父亲洛丞相的话说,倾儿,你这炮仗性子,哪家儿郎消受得起
正因如此,父亲为我择婿,只求寻个温吞本分的文弱书生。如此,婚后家中自然由我当家作主,既无人敢欺,也无人能欺得了我。
偏生天意弄人,同时入得父亲法眼的两位乘龙快婿,一位是威震边关的将军周奇,另一位便是这当朝新贵、面若冠玉的探花郎许言。
可偏生不巧的是,那许言,指明下的是阿妹洛芙的聘!
这可愁坏了阿父,气坏了阿妹。
我无奈,推开了绝食三日的阿妹的房门,那探花郎我去嫁,周将军给你。
但我亦有私心,传言那许言好色的很,而我确然好色。
所以如今,这红绸金帖,就攥在了我手中。
终究是欺瞒了他。若他心有不甘……允他三妻四妾
念头刚起便被我掐灭——我洛倾岂是能忍这口窝囊气的人
允他退婚
更不行!堂堂丞相嫡长女被退婚,这脸面我丢不起,洛府也丢不起!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新婚之夜,便将他……办了!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能如何
盖头被金秤杆缓缓挑起,烛光摇曳,映亮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峰,薄唇抿着,透着一股清冷的疏离。我肆意地将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心下暗赞:入府不亏!
他清冷的眸光在我脸上停顿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轻唤:夫人。
我心下一愣。
他竟将我错认成了阿妹!
那便,将错就错!
新房内,红烛高燃,我径直走到桌边,提起那壶被我提前动过手脚的合卺酒,斟了两盏,与他交杯而饮。
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烛光下衬得愈发流畅。
没过多久,他白皙的颈侧便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用力到泛白,他沉沉看向我:你……在酒里放了东西
一点助兴之物罢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复杂难辨,几近踉跄地冲向门口,一把拉开门栓冲了出去,只留下冰冷的一句:你好生歇息!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药性如此之烈,他竟宁愿冲入寒夜也不肯碰我
2
三日后,回门。
这几日,许言待我礼数周全,无可挑剔,甚至上都能说得上是宠爱有加。但,就是分床而居,似隔着些什么。
我思来想去,难道他已知晓我是替嫁
若今日回门遇上阿妹,他情难自禁,再生出旁的心思……都怪他生得过分惑人,而我那点好色的心思竟在这几日被勾得愈发蠢蠢欲动,平白添了这患得患失的毛病。
今日便探他一探,如若不然,便要采用我的法子,才不与他在这里耗着了。
马车抵达相府,父亲早已在门前等候,许言先一步下车,回身向我伸出手。
好,此举能加一分。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微凉的触感。我搭着他的手,借力下车,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
嗯……扣回去!
阿妹的车辇正巧也到了,我死死盯着许言的一举一动,想从中探得些猫腻心思。
然,许言似不曾认识阿妹一般,贴心地提醒我,注意台阶。
席间,父亲与许言、周奇谈论些朝堂时事,气氛尚算融洽。许言神色自若,举止从容,对坐在对面的阿妹洛芙,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太不对劲了。
念头未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阿妹面前的青瓷碗不知怎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她瞬间涨红了脸,含羞带嗔地瞪了身旁的周奇一眼,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嗔:还不是你!这…这几日也不晓得收敛些!
周奇嘿嘿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芙儿莫气,怪我,是…是为夫失了分寸。
父亲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化为尴尬,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起身离席,丢下一句:咳…你们年轻人聚着,好生说话,老夫先去书房处理些公文。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妹见父亲走了,更是没了顾忌。
她本就性子跳脱,此刻更是凑近我,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促狭,压低了声音却偏生又让席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楚:阿姐,你这几日如何可还受得住想来姐夫这般清雅文弱,定是温柔极了,不像我家这个莽夫,粗鲁得很,折腾得我腰酸背痛……她顿了顿,脸上飞起更深的红霞,声音细若蚊呐,却字字清晰,不过……那滋味儿……倒也…倒也妙不可言。
我:……
这题超纲了!我完全没经历过啊!我该怎么答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许言。
他正端杯欲饮,闻言动作明显一滞,杯沿停在唇边。
洛芙见我语塞,眼神在我和许言之间滴溜溜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桌人听清:啊阿姐!姐夫他……不会是真的不行吧那语气,三分惊诧,七分惋惜。
我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新婚夜他强忍药性冲入寒夜的画面、这几日刻意的疏离、以及此刻他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都串在了一起!果然!
我瞬间恍然大悟,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同情和了然,眼神复杂地望向许言。
岂料,他也正看向我,将我的表情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那张常年如覆冰霜的俊脸上,此刻清晰地出现了裂痕!
果然!他就是不行!
3
洛芙反应极快,立刻借口酒水洒了要换衣裙,不由分说地将我拉离了前厅。
回到我未出阁时居住的栖霞苑,洛芙脸上的促狭尽数褪去,换上真切的担忧。
阿姐!你跟我说实话!许言他……是不是真的不行若是如此,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想办法把你从这火坑里捞出来!不能让你守活寡!
我被她这壮烈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心头那点闷气反倒散了些,只能反手拍拍她手背:胡说八道什么!你阿姐是能吃亏的人兴许…只是身子骨虚些,好生补补便是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气虚。
补阿妹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击掌,对了!东街‘济世堂’的老掌柜!听说他祖上可是宫里的御医,最擅调理男子…咳,虚亏!他那儿的秘方,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偷偷遣人去求呢!药到病除!
我动心了。
临走前,我忽又想起来,问道,阿芙,下聘前你可曾见过许言。
洛芙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许言,你定有事瞒我。
回程的路上,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正巧瞥见洛芙提过的那家以秘药闻名的百草堂招牌,心念微转,我立刻扬声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
我瞧着这街市热闹,想下去转转,买些胭脂水粉,晚些再回府。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
许言坐在我对面,闻言抬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夫人想去何处我陪你。
这怎么行!我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借口:不…不用了!女儿家逛的铺子,你跟着无趣。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我带上小幺就好。
许言定定地看了我片刻,那眼神带着探究,我竟觉他周遭的威压比浴血沙场的妹夫都要盛上几分,就在我手心快要沁出汗时,他终于淡淡颔首:也好。夫人早去早回。
那语气,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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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乘坐的马车先行离去,我长长舒了口气,立刻拉着小幺,像做贼似的,一头扎进了百草堂。
药铺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见我面生又神色匆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我强作镇定,压低声音:掌柜的,可有……男子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上等药材
老掌柜捋着胡须,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夫人放心,小店自有祖传秘方,药效温和,滋补上乘,最是适合……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体虚文弱的贵人们。一帖下去,保管龙精虎猛,重振雄风!
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许多,匆匆付了银子,将那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秘方揣进袖袋,做贼心虚般逃离了药铺。
4
这几日,我以调养身体为由,日日给许言送去补汤。
可一连七日下去,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气冲冲地冲到百草堂,掐着嗓子将掌柜好一顿数落。
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地,愣是跟我发下毒誓,他的药绝对有效,无一例外,除非他是太监。若是不管用,买药的银钱他百倍奉还。
掌柜都如是说了,我姑且信他一会。
可问题出在哪儿呢
不会,真是……太监吧
晚上许言叫了水洗澡。
我灵机一现,是不是太监,看一眼便知。
我偷偷溜进屋子,隔着屏风的缝隙偷偷看他宽衣,一层、二层、三层……脱光了。
转过来啊,不转过来,我怎么看
我试图变换着角度,还是不行,再向前凑凑。啊……完蛋,屏风应声落地,我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慌乱之下,用手捂上眼睛,透过手指的志峰,赤条条的许言就这样展露在我面前。
不是太监。
心里窃喜间,许言拉过一件衣服虚虚系上,若我没听错,那声音中还噙着一抹笑意,夫人若需洗澡,可以先用。
哦,哦哦,不用不用,你先来。
我逃也似得跑回屋中,那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木夏在一旁边铺床边说道,小姐,你日后煮药将那药渣留给奴婢处理,老倒在咋那花草中,那花草都长得古里古怪的。
什么药渣我没往花草中倒过药渣呀。
靠,许言,你倒老娘的药。你给老娘我等着。
5
隔日,我亲自去了小厨房,将那气味浓烈的药材投入小砂锅,细细煎熬起来。
我端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汤药,深吸一口气,走向他的书房。
书房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他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公文,听见动静,他抬眸望来,视线落在我手中的药碗上,好看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夫……夫君,我将药碗放在书案上,想着你平日案牍劳形,身子骨又不似周将军那般常年习武强健,日常饮食上还需多进补些才好,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滋补汤,趁热饮。
放在那儿吧。
这药还是趁热喝好,我在这里候着,夫君喝完我正好一并收拾了。
许言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好。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还在空中倒扣着碗给我展示,冲我挑眉,瞧,我都喝了。
出来后,我让木夏将药碗赶紧收了去,自己转身溜到窗角下紧紧贴着墙边。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了动静。
可怎么只响了一下,就一点声音都没了。
我偷偷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向里望去,诶,人呢我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呢
天,不会出什么事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赶紧冲了进去。
推门而入,屋内竟空无一人。我一直守在屋外,分明没有人出来过。
我摸索着他的书架四周,竟找到了一个暗室开关。
循着暗室进去,别有一番天地。
大人,夫人是您自己费尽心思求来,如今连这种药都敢给您下了,您就只敢自己窝在这里泡冷水澡,偏偏不敢碰夫人一下。
这是,良言的声音。
你不懂,娘子她并非世俗女子,我的过往太过不堪,我怕她某一天忆起,会后悔。
这是,他的声音。
良言越发气急败坏,大人,我看夫人人很好的,自己的娘子,您何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大概明白了。
绕过密室转角,我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情况,此处连着浴室,此刻良言正在往水池中倒冰块。
而许言正趴在浴桶边,大口喘着浓重的呼吸。
良言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许言身后,夫…夫人……
许言打断,好了,你莫要再劝了。
许言,你还真是个胆小鬼。
许言震愣在原地,还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
许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地儿了。
他仍是站立不动,没有任何动作。良言在一旁急得双手互掐,直跺脚。
呵,许言,你个怂包,老娘我不跟你在这儿耗着了。
6
从密室出来后,我叫上小幺径直去了青倌坊。
父亲一句这炮仗性子,哪家儿郎消受得起。,若我不是贪图他的色相,生怕吓跑了他,哪能耐着性子与他周旋这一个多月。
天下莺莺草草,万千风光,我洛倾拿得起,放得下,不必非在他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我喊了一排的俊美小倌,俊美、冷冽、清秀,应有尽有。
吹拉弹唱,好一片歌舞生花,顺着小倌递过来的酒杯,我饮了一杯又一杯。
眼前的红绸,纱幔,渐渐迷蒙了双眼。
我想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我竟然看到了许言的脸,和平日里的许言不同,这里的许言面上怒急,家里那个是冷冰冰的。
难道,是长得像许言的小倌
你为何早不出现,我喜欢的就是许言那张脸,早知你这般模样,我便早来找你了,何须那许言什么事。
话毕,周遭的空气冷得我一哆嗦。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许言扛在肩上带走。
哕,我要吐了,你慢点,咱们不急,不急,漫漫长夜咱们有的是时间。
啊,我感觉我腰上被他狠狠捏了一把,这小倌倒是个有脾气的。
当我被丢在床上的那瞬,肚里翻江倒海,哗得一下,将肠子都快吐得精光,但是仍不忘安抚着许言道,没事,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们该做什么继续,不过,下次就别灌我酒了,不喝酒我也最喜欢你。
再后来,我便没了印象。
第二日,我揉着发懵疼痛的脑袋醒来,小幺一脸着急地给我递上醒酒汤。
那模样,似藏着千句万句的话,回想昨夜事情,我瞬间明白,呦,我们家小幺子,看上了哪位小倌,小姐我替你做主,纳了他来。
你还想纳了谁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许言从屋外款款迈步进来。看着这张昨夜在脑海翻腾一夜的熟悉的脸,我却摸不准了,不自主地问了句,你是许言,还是,小倌
小幺扶额,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苦巴巴地望着我,却只敢低低说了句,夫人,这是大人。
只见许言接过醒酒汤,执着汤勺喂到我嘴边,我竟不知夫人竟还有如此本事,昨夜在我身上好一番折腾,上下其手,好不厉害。
轰!
我的脑袋,瞬间炸裂,昨夜,他,我,啊
我转头看向小幺,她脸色更苦了,夫人,昨夜你不过两杯酒下肚,便酒醉得不行,没过一会儿就被大人抓回来了,然后,然后……
好,别说了。
我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了回去,当缩头乌龟。
只听许言隔着被子轻轻趴在我脑袋边,柔声说道,夫人,我愿做你的小倌。
7
从那日起,我和许言好像莫名地身份调换了。
从前是我跟在他身后,搔首弄姿,关怀备至,一次次试探,他偏生无动于衷。
现如今,他倒是话多的很,事事来问,事事要问,粘人的很。
许言,从前你恼人,现在你更恼人的很。
他好像还变得更加无赖了,又仿佛抓准了我就爱他这张脸,每次我说他时,他便用他那张俊美非常的脸上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直到我缴械投降。
呵,可我性子从小霸道,只是之前装作贤惠淑德。
如今他想哄我可不那么容易。
我成日里不冷不热地晾着他,时不时还发点小脾气。
可他倒更鲜活了,心情分外得好。
按他的话说,青倌坊这一趟让他生了怕,所以这几日不许再出门,这几日他看我看我得紧,好不容易今日寻了个空子。
我偷偷绕到了后院,想要寻个机会偷偷溜出去透透风。
之前这后院我未曾来过,竟还设了间小小的佛堂。
好奇心驱使下,我推开了这间佛堂的大门。
佛龛前,一个身着深褐色素缎褙子的老妇人跪在蒲团上,身形瘦削,脊背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刻板的冷硬。
那人听见声音扭过头来,整张脸相对佝偻的身材竟要年轻上十几岁,只见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便是许言娶的新妇
你是谁
她缓缓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僵硬的迟缓声音尖锐异常,呵呵,我是谁你竟然不知我是谁那个狗东西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她还有一个娘吗
啊哈哈哈,她笑得凄厉而尖锐。
娘吗他娘的话为何会如此样子待在此处。我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去,她却用她佝偻的身子,快速地跑到门前,堵上了门。
她的视线带着诡异的光芒,既是许言的新妇,那便是我的儿媳,她过来牵起我的手,死劲拉着我坐在了蒲团上,来,我们婆媳第一次见,那个臭小子也不说带你来看看我。没关系,你这不是来了,为娘我好好给你讲讲我儿子以前的故事。
她的手死命地掐着我,自顾自地说起了许言的曾经。
我们家许言啊,从小就是人人夸赞的神童,是我从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只是他太不孝顺了,从街上乞儿手里抢来的馒头,他就自己吃了,连点渣子都没分给我,所以我就打他,哈哈哈哈,就打他,让他去和狗去抢食。
说着说着,她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射出一种极其古怪的光芒,混杂着震惊和怨毒,带着尖利的颤音:他就是个灾星,我早该扔了他,没有他我还能再嫁,没有她我的人生不会这样。哦,对了,他还有个爹,他爹可花心了,娶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我给他下毒了,哈哈啊哈哈,临死前他终于向我下跪认错,他终于求我了哈哈哈哈。
听着他前后不着调的话,我却忆起一件事,一件很久远已经被我遗忘的事。
十二岁那年,我与父亲在街上施粥,有位穿着破烂的乞儿被一个疯婆娘拽着打,让他再来要吃的,不够吃,要多要几份。于是我笑包装了一袋子馒头递给他,让他留着吃。
那脏兮兮小脸下泛着晶亮的眼眸,与这几日许言定定的双眸重合在一起。
什么不堪的过往,什么怕我后悔,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在我思绪飘远之际,她话锋一转,那怨毒之意更甚,几乎要凝成实质:你可知许言是什么东西你竟敢嫁他他是个孽种!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天生带着诅咒的煞星!
那刻毒的诅咒如同冰锥,刺破佛堂虚假的宁静。我心头巨震,但迎着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一股护短的怒意瞬间压倒了惊疑。
我的人,我来护。
老夫人,请慎言!
我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冷冽,毫不退缩地迎上她怨毒的目光,许言是我夫君。我信我所见,信我所感。纵使天下人皆谤他、毁他,若他对,我便是他身后支撑的最后一人;若他错,我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我便站在他身前,引他渡厄!而您——
我目光扫过她枯槁的面容和这死气沉沉的佛堂,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与嘲讽:您如此恨他,却又困于这方寸之地日夜‘祈福’,想来心中最羡慕却也最不曾拥有的,便是这般赤诚无畏的情意吧您羡慕,您嫉妒,甚至……您恨!
住口!你懂什么!老夫人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血丝密布,状若疯癫,尖声嘶吼:你们……你们这些贱人都该死!连你也是!你们就该跟着她一起下地狱!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我心下寒意更甚,猛地推开佛堂的门。
来人,看好佛堂,以后便请老夫人在这里,与青灯古佛为伴,静养天年吧。
是,夫人!
8
我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径直推开沉重的佛堂大门。
门外,天光刺眼。
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前的青石小径上,不知已站了多久。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孤寂与……死寂。
是许言。
今日这一场,何尝不是他故意而为呢。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紧抿,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我,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难堪,还有一丝……绝望的认命。
何时来的
他身体僵硬,声音沙哑干涩,她说的都是真的。
又是一阵令人心碎的沉默。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颓然:洛倾……我们……和离吧。他闭上眼,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那样的东西。
好。
我应声,眼看着他的身形轻颤了一下。
终于,在他转身离开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许言!你再跟我耍这种心眼子,我就真的与你和离了。我就说一次,我洛倾,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劳什子新贵,也不是因为你生得好看!只是因为你是许言!就是没有理由的莫名的心动,就是日日相处下莫名的悸动。我不需要你打着为我考虑的旗号,妄自菲薄,瞻前顾后,你想说便痛痛快快地告诉老娘,你不想说,便就憋着,好好宠我,你的过去老娘不在乎。你只需好好给我创造一个未来。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环抱手臂回拥着我,将我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箍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碎,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我使劲掐了下他的腰间,故作凶狠道,我说的,你都听到没
嗯。
我这才轻轻推了推他,声音带着疲惫,许言,我累了,你,能抱我回去么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狼狈却又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他没有说话,只是俯身,一手穿过我的膝弯,一手揽住我的背脊,将我打横抱起。
从佛堂所在的僻静小院,回到主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许言抱着我,步履沉稳。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松柏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墨香。
先前只顾着心疼和愤怒,此刻心神稍定,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掌心下隔着衣料传来的、充满韧性与爆发力的肌肉线条。那紧实流畅的触感,绝非寻常文弱书生所有!这家伙……居然是穿衣显瘦,脱衣……呸!我在想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一股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鼻腔涌出。
唔……我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许言脚步一顿,低头看我,眼中带着未褪尽的红意和关切:怎么了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挤出:……没、没事。
靠,真是太丢人了。
他目光下移,看到我指缝间渗出的刺目鲜红,先是一怔,随即,那紧抿的薄唇竟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响在我耳边:
看来夫人,有些气血上涌。
9
后来,许言与我坦白了一切,那街头脏兮兮的乞儿是他。
将阿妹错认成我下错聘的也是他。
所幸阴差阳错,还嫁对了人。
不过正如那日佛堂前我所说,他的过去怎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边现在真真切切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许言这几日很忙,皇帝给他的事务也越来越多。他说他要努力,挣钱养家,让我安心在府里做一个骄蛮的悍妇,府中大小事都由我说了算了。
为了犒劳他今日的辛劳,我为他亲手炖了一锅鸡汤。
推开书房的大门,闪身而入,往日的一幕幕回想,竟还生出些害羞的意味。
我将鸡汤放在他案前的小桌,嘱咐他趁热喝。
他伸手一拉,将我拽进了他的怀中,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腰肢被他滚烫的大掌轻轻揽住,他微微用力,我便被带坐到那张宽大的案桌上。
他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案面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将我困在他的臂弯中。
干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我的鼻尖,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尖上:
娘子……他刻意拖长了尾音,目光灼灼地锁住我的眼睛,新婚夜那日,回门宴之后,你便给我‘进补’了不少的汤药……莫不是……他故意停顿,温热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嫌为夫‘不行’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耳垂吐出来的,带着滚烫的热意。
我真是有那色心,没那色胆,真到了真枪实干地地步了,此刻也只有一个想法,跑!
只是还没起身,膝盖便被他的大腿死死卡住,他拉起我的手触摸向他的下腹,一个隔着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的、坚硬、滚烫且……规模惊人的存在!
轰!
我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眼睛瞪得溜圆,惊骇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你……你!
话未出口,便被他滚烫的唇结结实实地封堵住!
娘子,你要试试吗
娘子,这一次,我这里没有后悔药。
娘子,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尖叫,声音却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娇软,你这……这是白日宣淫……
呵……他低笑一声,滚烫的唇贴在我耳畔,声音暗哑得如同陈年的烈酒,带着不容抗拒的蛊惑,可这府中……除了娘子你,还有谁能管得了为夫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清晰地映着我迷离失措的模样,但今日……好娘子……他轻啄着我的唇瓣,带着无尽的缠绵与渴求,纵我……放纵一回吧……
昨夜,一场极致欢愉。
意乱情迷,腰酸腿痛,什么面若粉冠,身姿拂柳,文弱探花郎。
简直是山间野兽,饿急扑食。
从那日起,他便是食髓知味,剩下的便只是岁岁贪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