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我的竹马丈夫陆予深,
亲手把我送上了手术台。
只为取走我的部分肝脏,
移植给他病危的白月光。
手术前,他将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
签了它,这是你欠她的。
我签了字,转身消失。
他不知道,一场罕见的太阳风暴,
意外激活了我们年少时在许愿树下埋的同心锁,
我们被迫情绪共享。
从此,我孕吐,他在亿万合同的签字现场吐得昏天黑地;
我阵痛,他在集团高层会议上痛得冷汗直流;
我产后抑郁,他在接受财经采访时,
当着全球直播的镜头,突然崩溃大哭……
1
离婚协议签下
今天是我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一个讽刺的笑话。
我躺在VIP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刺鼻,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窗外天色灰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看着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我为陆予深自杀时留下的。
他以为我是用死来逼他娶我,却不知,那是我在得知他和林晚晚订婚后,万念俱灰的证明。
门被猛地推开,陆予深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冷峻,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对我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径直走到我床边,
像扔垃圾一样,将它甩在我身上。
把这个签了。
白纸黑字,是离婚协议。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我从蹒跚学步就跟在身后,爱了整整二十二年的男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予深,今天……我试图提醒他这个特殊的日子,声音干涩沙哑。
闭嘴。他粗暴地打断我,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苏念,别再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同情,只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三年前如果不是你设计爬上我的床,拍下照片发给媒体,
逼走晚晚,她根本不会远走他乡,更不会因为买醉伤身,导致肝衰竭。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
我没有设计过他。
那晚是他的庆功宴,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一遍遍喊着晚晚,将我错认成了她。
我挣扎过,反抗过,可他力气太大,我根本推不开。至于照片,我更是毫不知情。
可这些解释,在他看来,都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签了它。他松开我,直起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欠晚晚一条命,就用你一半的肝来还。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多好听的词。我忽然就笑了,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
笑自己这三年来,守着一个没有爱情、只有羞辱的空壳婚姻,
守着一个心不在此的男人,是何等的可悲可笑。
我的笑声让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满我的反应。
我止住笑,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
拿起那支他准备好的笔,没有丝毫犹豫,
在协议末尾苏念两个字上,签下了我此生最决绝的一笔。
字迹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像是我破碎的心。
好,陆予深。我抬起头,迎上他略带错愕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有了除了厌恶之外的情绪,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就在我签完字,将协议推还给他的一刹那,
窗外突然亮起一道极其诡异的绿色极光,整个医院的灯光瞬间熄灭,
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几秒后,备用电源启动,光明重回。
广播里传来播报声:各位病患及家属请注意,刚才因遭遇特大太阳风暴影响,
本市电力系统出现短暂瘫痪,现已恢复正常……
没有人把这场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护士走进来,准备将我推进手术室。
陆予深收起协议,看着我过于平静的脸,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眉头紧锁,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冷哼。
我被推向那扇通往未知的冰冷大门,在麻醉生效前的最后一秒,
我看着他模糊的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而清晰地说了一句:
陆予深,从今天起,你会尝到我所有的痛。
2
肝移植后的逃离
手术很成功,至少对林晚晚来说是这样。
我的半个肝,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成功地在她的身体里安家落户,活了下来。
而我,像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的废品,被随意地丢弃在普通病房里。
麻药过后,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疼得我浑身冷汗。
陆予深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只是从护士们的闲聊中得知,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晚晚的特护病房外,
喂她喝水,为她削苹果,温柔得判若两人。
我的心,彻底死了。
一周后,我拖着还未完全愈合的身体,强撑着办理了出院手续。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屈辱的地方。
我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直接去了机场,
用我仅剩的一点积蓄,买了一张飞往南方边陲小城的单程票。
这座我爱了半生的城市,承载了我所有的青春和爱恋,也埋葬了我所有的尊严和希望。
现在,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一个月后,云南边陲小城。
我租了一个带小院的房子,院子里种满了格桑花。
我开始学着养花种草,学着和自己和解,试图将那些被伤害的过往,
连同那半个肝一起,从我生命里彻底剥离。
可身体的异样,却越来越明显。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嗜睡,每天都昏昏沉沉。
更要命的是,闻到一点油烟味就恶心反胃,整日整夜地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翻出来清洗一遍。
起初我以为是术后后遗症,直到有一天,我在集市上闻到烤红薯的香气,突然无比地渴望。
我抱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期待,去了镇上的小诊所。
当那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把那张模糊的B超单递给我,
指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像豆芽一样的孕囊,
用方言对我说恭喜你,要做妈妈啦时,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是惊喜,是惶恐,也是无尽的酸楚。
我有了我和陆予深的孩子。在我对他彻底绝望,
以为我们之间再无瓜葛的时候,这个小生命,却固执地在我身体里扎了根。
孕早期的反应折磨得我死去活来。
我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呕了出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市,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一场关于百亿级芯片自主研发项目的最终融资谈判,正在进行。
对面的欧洲投资方代表极其傲慢,陆予深正凭借他强大的气场和缜密的逻辑,
与对方周旋,准备签下这份至关重要的合同。
就在他拿起笔,准备落款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
呕——
他当着所有外方代表和集团高管的面,毫无征兆地,吐了。
污秽物溅脏了面前那份价值连城的合同,也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向高冷矜贵、注重仪态到极致的总裁,捂着嘴,脸色惨白,狼狈不堪。
价值百亿的合同,就此搞砸。
陆予深以为只是偶然的肠胃炎,可事情的发展,却越来越诡异和失控。
接下来的每一天,总有那么几个固定的时间点,
无论他在做什么,开会、视察、甚至在和林晚晚烛光晚餐,
那股地狱般的恶心感都会准时袭来,让他吐到怀疑人生,狼狈尽出。
他找遍了国内外所有顶尖的肠胃科专家,做了从头到脚的精密检查,
可检查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健康得能打死一头牛。
没有人能解释这诡异的病症。他成了自己身体里,一个无法掌控的陌生人。
3
情绪同步的折磨
我的孕期生活,像一部交织着悲与喜的默片。
当我趴在马桶边吐得死去活来时,是无尽的悲凉。
但当孕吐的间隙,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感受到肚子里那个小生命轻轻的胎动时,又是足以融化一切的喜悦和希望。
我开始给宝宝做小衣服,织小毛衣,对着肚子轻轻地唱歌。
那些被陆予深伤害的记忆,似乎在这些微小而具体的幸福面前,渐渐变得模糊。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附属品,我只是一个母亲。
而陆予深的生活,则彻底变成了一场灾难性的闹剧。
他的情绪开始完全失控,像一辆冲下悬崖的跑车。
一次集团最高层级的董事会上,几位元老级的董事正在激烈地争论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气氛紧张到极点。他作为总裁,正准备开口一锤定音,
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咧开嘴,发出了咯咯咯的傻笑声。
那笑声清脆又纯粹,与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董事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陆予深自己也懵了,那股发自内心的、无法抑制的快乐,来得莫名其妙,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那一刻,是我在小院里,正抚摸着肚子,感受到了宝宝第一次像小鱼吐泡泡一样有力的回应,幸福得像个傻子。
更可怕的是,他和林晚晚的约会。
林晚晚换上了我一半的肝,身体恢复得很好,愈发娇艳动人。
她挽着陆予深的手,去看一场据说口碑爆棚的浪漫爱情电影。电影院里,她靠在他的肩头,满心甜蜜。
电影放到男女主角久别重逢的感人片段时,陆予深突然开始流泪。
起初只是无声的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后来,他竟然演变成嚎啕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悲伤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周围的观众都纷纷侧目,投来异样的目光。林晚晚又尴尬又惊恐,急忙将他拉出电影院。
予深,你怎么了你不是最讨厌看这种电影的吗
陆予深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那股铺天盖地的、被背叛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不知道,那一刻,是我在深夜里,突然翻到手机里唯一一张我们的合影,想起被他逼着签离婚协议的场景,抱着枕头,哭得泣不成声。
陆总精神失常的传闻,开始像病毒一样,在整个商界和上流社会疯狂蔓延。
陆氏集团的股价,因此受到了剧烈的波动,几日内蒸发了数百亿。
陆予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开始疯狂地查阅各种医学古籍和科学无法解释的偏门资料,
终于,在一位致力于研究超自然现象、白发苍苍的老教授那里,
听到了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词汇——情绪同步感应。
老教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看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缓缓说道:这种情况极其罕见,通常发生在有极强情感羁绊,或者共同经历过某种极端能量场冲击的两个人之间。他们的情绪,甚至是部分生理感知,会像电波一样,跨越时空,互相传递。
比如……血脉相连的双胞胎,或者……生死与共、爱恨交织的伴侣。
陆予深呆住了,如同一尊石像。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跳出了一个名字。
苏念。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逼着献出肝脏,已经消失了快半年的女人。
那个在他生命里卑微到让他厌烦,却又无处不在的女人。
4
寻找苏念的疯狂
陆予深疯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得更彻底。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不计代价地想要找到苏念。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在黑市上悬赏千万,却依然杳无音信。
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冲到苏念最好的闺蜜,唐珂的画室,发了疯一样质问苏念的下落。
唐珂正在画一幅向日葵,听到他的声音,她放下画笔,眼神冰冷得像冬日的湖面。
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憔悴到脱相的脸,她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刻骨的恨意。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尽了唐珂全身的力气,狠狠甩在陆予深的脸上。
五个清晰的指印,迅速在他英俊的脸上浮现。
陆予深,你还有脸来找念念你把她的心一寸寸伤透,把她的肝活生生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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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她像个笑话一样滚出A市,现在又想来干什么!
唐珂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你活该!你活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这是报应!
活该两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烙印在陆予深的心上。
他被折磨得快要发疯,却连她在哪里,是死是活,是病是痛,都一无所知。
他甚至开始害怕,如果苏念死了,他是不是也会跟着一起,体验死亡的全部过程
林晚晚的恐慌与日俱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予深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他不再对她温柔体贴,眼神总是空洞地飘向远方。
他会拒绝她的亲近,甚至会在和她亲热时,突然喊出苏念的名字。
她开始害怕,害怕那个她以为永远被自己踩在脚下、连肝脏都可以随意取用的女人,
会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诡异方式,重新夺走陆予深。
她用尽浑身解数,试图安抚他,讨好他。
她学着苏念的样子,为他煲汤,为他整理书房,小心翼翼地模仿着那个她曾经最不屑的影子。
予深,你别想她了,她已经拿钱走了,她根本不爱你,她那种女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怀里……
可陆予深只是麻木地推开她,把自己关在曾经他和苏念的婚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
照片上,她总是怯怯地站在他身边,像一株不起眼的含羞草,笑得温柔又卑微。
他以前觉得那样的笑很碍眼,很廉价。可现在,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发慌,痛得钻心。
一天深夜,陆予深在睡梦中,被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他从腰部生生斩断的腹痛惊醒。
那痛楚从下腹部开始,像海啸一样,疯狂地席卷他的全身,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五脏六腑。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真丝睡衣,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英俊的面孔因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彻底扭曲变形。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超越了人类所有认知和忍耐极限的疼痛。
他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小城医院里,苏念正死死地抓着产床的栏杆,因为孕晚期胎位不正,引发了第一次剧烈宫缩。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器械和墙壁。
5
生产之痛的同步
苏念的生产过程,异常艰难而漫长。
宫缩的剧痛像是要将她的每一根骨头都一寸寸碾碎,她疼得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舌头,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拉扯。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而在A市,陆氏集团的全年总结大会上,陆予深正站在主席台上,对着几百名集团高管和来自全球各地的分公司重要股东,做着年度战略报告。这是每年最重要的一次会议,决定着陆氏这艘商业航母未来一年的航向。
突然,第一波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握着话筒的手猛地攥紧,骨节泛白,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试图用意志力强行压制,继续他的演讲,但第二波、第三波……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疼痛,如同狂风骤浪,瞬间将他那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制力彻底摧毁。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的惨叫,通过话筒和音响,响彻整个富丽堂皇的会场。
陆予深扔掉话筒,在数百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虾米,猛地蜷缩在地,浑身剧烈地抽搐痉挛,仿佛正遭受着什么看不见的酷刑。
救……救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量身定制的昂贵西装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因痛苦而绷紧的肌肉线条,狼狈到了极点。
全场哗然!骚动!
保安和助理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将他们的总裁抬了出去,紧急送往陆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救护车上,陆予深痛得几度昏厥。
到了医院,整个专家组都严阵以待。然而,所有的生命体征检测都显示正常,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老板,在病床上疯狂地挣扎、翻滚,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却束手无策。
急诊科主任当机立断,给他注射了最高剂量的吗啡。
然而,毫无用处。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是任何现代医学的镇痛药物都无法缓解的。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毁天灭地的疼痛,在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顶峰之后,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幸福感和深入骨髓的虚脱感,温暖而疲惫。
陆予深躺在凌乱不堪的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是刚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两行滚烫的眼泪。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确定的念头。
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死死地抓住旁边主治医生的白大褂,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全世界宣告:
生了……她生了……是个男孩……
6
产后抑郁的共鸣
孩子出生后,我的世界一半是化不开的蜜糖,一半是咽不下的黄连。
我给他取名安安,愿他一生平安喜乐。
抱着怀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看着他那双酷似陆予深的、漂亮的桃花眼,我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可独自一人带娃的辛苦,日夜颠倒的喂奶,睡眠的严重不足,以及产后体内激素的急剧变化,还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拖入了深渊。
我不可避免地,患上了轻微的产后抑郁。
我时常会抱着安安,坐在窗边,从天亮坐到天黑。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希望。我甚至会产生可怕的念头,想要抱着孩子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这种无助和绝望的情绪,像黑色的潮水,将我紧紧包裹,让我窒息。
而另一边的陆予深,则彻底成了一个被世人看作疯子的怪物。
他在商场上依然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但私下里,却成了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他开始体验到无尽的空虚、自我怀疑和深入骨髓的悲观厌世。
他会盯着一杯水,看上整整一个小时,然后突然开始怀疑水存在的价值,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只能靠大量的安眠药维持片刻的安宁。
这一切,在他接受《环球财经》年度经济人物专访时,达到了荒诞的顶峰。
这是全球同步直播,面向数亿观众。
主持人是业界最知名的美女主播,她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陆予深,微笑着抛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陆总,作为今年全球商界最耀眼的新星,您能和全球的观众朋友们分享一下,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吗
聚光灯下,陆予深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久到导播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
然后,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他的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哽咽着,对着镜头,用一种无比绝望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当场石化的话:
我不知道……我没有任何秘诀……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他便再也控制不住,伏在采访桌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崩溃大哭。
直播信号被紧急切断,全球金融圈,一片哗然,地动山摇。
陆氏集团的股票,在第二天开盘后,应声跌停,市值一日之内蒸发了近千亿。
陆予深彻底成了全行业的笑柄和精神病的代名词。
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不是身体上的死亡,而是精神和灵魂的彻底崩溃。
他必须找到她!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他找来了全球最顶尖的黑客团队暗夜之鸦,将一份没有上限的空白支票放在他们面前,只有一个要求:找到苏念。
终于,在耗费了近亿的资金,追踪了无数条被刻意抹去的线索后,一个红点,出现在了巨大的世界地图上。
——云南,一个偏远到在普通地图上都快要找不到名字的边陲小城。
陆予深看着那个地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光。他抛下了手头所有的一切,甚至一脚踹开了前来阻止他的林晚晚,像一头发了疯的、追逐着救命稻草的野兽,驱车冲了出去。
7
予深的突然出现
当我抱着六个月大的安安,在院子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教他认识花草时,陆予深出现了。
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雕塑,站在我家简陋的篱笆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死死地盯着我怀里的孩子。
不过半年不见,他瘦了太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一身本该笔挺的昂贵西装沾满了风尘,皱巴巴的,看起来狼狈又颓废,与这个宁静的小城格格不入。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刻在我骨血里,让我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我抱着孩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身体也变得僵硬。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篱笆门,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他的脚步很慢,甚至有些不稳,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悔恨,有痛苦,有久别重逢的狂喜,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卑微的祈求。
念念……他终于走到了我面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的目光,贪婪地、近乎痴迷地胶着在安安的脸上。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血缘证据。
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孩子柔软的脸颊。
我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抱着安安,冷漠地后退了一大步,完全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尴尬地、无力地僵在半空中。
就在这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院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干净白大褂,气质温润如玉的男人走了进来,是住在我隔壁的邻居,也是镇上唯一的儿科医生,周牧。
在我产后抑郁最严重,甚至想抱着孩子一起死的时候,是他像一道光,闯进了我的黑暗世界,开导我,帮助我,带我走出了那段绝望的日子。
念念,起风了,带安安先进屋吧,小孩子抵抗力弱,小心着凉。周牧的声音很温柔,他走过来,极其自然地,甚至没有看陆予深一眼,就从我怀里接过了安安。
安安似乎也很喜欢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画面,温馨得像一幅色彩柔和的油画。
也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陆予深的心里。
一个温柔体贴的医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虽然面色憔悴但眼神坚韧的女人……他们看起来,才更像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
而他,像一个多余的、可笑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闯入者。
嫉妒的火焰,混合着无边的悔恨,瞬间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当场捏碎。
他双眼猩红,死死地瞪着我,声音因激动和痛苦而剧烈颤抖:
他是我的孩子!
8
情绪共享的真相
是。但和你无关。
我平静地抽出被他抓得生疼的手臂,看着他那张因嫉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用一种陈述事实的、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我的冷静和疏离,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将陆予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彻底崩溃了。
他放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不……怎么会和我无关……怎么会……他像是疯了一样,开始语无伦次地,将这半年来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和折磨,全都歇斯底里地倾泻出来。
我吐了……念念,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在吐……我在百亿的融资合同上吐了,所有人都当我是疯子!
我疼……在你生孩子的时候,那种疼……那种要把人撕碎的疼……我疼得快要死掉了……吗啡都没有用!
我哭……在你一个人偷偷哭的时候,我也在哭……我在全球直播的镜头前像个傻子一样崩溃大哭,我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他像一个急于向老师展示自己伤口,以求获得表扬的孩子,将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遭遇,血淋淋地撕开给我看。
他以为,这能证明他的感同身受,能换来我的同情,我的理解,甚至我的心软。
可我听完,却笑了。
先是低低地笑,肩膀微微耸动,后来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的笑声,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刺进他的心脏,让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所以呢我终于止住笑,擦掉眼角的泪,看着他那张写满不解和痛苦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陆予深,你只是‘体验’了我的痛苦,而我,是‘承受’了这一切。我被推进手术室,被活生生取走一半肝脏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守着你的白月光。我一个人拖着刀口,像条狗一样爬出医院,远走他乡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庆祝你的爱情。我孕吐到胆汁都出来,疼到在产床上昏死过去,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为了你的‘怪病’烦恼,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正在为你孕育生命,为你拼命。
你的‘体验’,有千万人看见,有最顶级的医生团队围着你转,你甚至因此博得了林晚晚更多的怜爱和关心。而我的‘承受’,只有我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独自挣扎,九死一生。
陆予深,这,不一样。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千斤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将他最后的、可笑的希望,砸得粉碎。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不合时宜地停在了门口。
林晚晚从车上冲了下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名贵的衣裙,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幕,看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陆予深时,她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瞬间破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陆予深!你疯了吗!你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女人和她的野种,连公司都不要了!
陆予深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林晚晚那张因为换了我的肝而愈发健康红润的脸。
从前,他觉得这张脸楚楚可怜,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可现在,他只感到了无尽的、深入骨髓的厌恶和反胃。
9
同心锁的终结
我不想再和这两个我生命中的噩梦有任何纠缠。
我让周牧抱着受惊的安安先进了屋,然后关上了小院的篱笆门,将陆予深和林晚晚的争吵与哭闹,彻底隔绝在外。
陆予深没有走,他就跪在我家门口那块冰冷的青石板路上,从白天跪到黑夜,任凭山间的冷风吹拂,夜里的寒露浸湿他的衣衫。林晚晚闹了一阵,见他无动于衷,气得跺脚离开。
我就在屋里,透过窗户,冷冷地看着他。他像一座顽固的石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视若无睹。
几天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拖着僵硬的身体,狼狈地回了A市。
我以为,这场荒唐的闹剧,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没想到,一周后,他再次回来时,带来了那个研究超自然现象、白发苍苍的老教授。
老教授一脸凝重地告诉我,我和陆予深之间的情绪共享,源于我们年少时,在老家后山的一棵千年古树下,亲手埋下的一个黄铜同心锁。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这是他从一个老道士那里求来的,只要将刻着我们生辰八字的锁埋在神树下,我们就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我当时信以为真,视若珍宝。
而那场罕见的太阳风暴,像一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能量场,意外地激活了这把锁里蕴含的古老魔力。
切断这个链接的方法,只有一个。老教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看着我,神情复杂地说道,需要其中一方,对另一方彻底死心,情感上的羁绊完全消失。当爱与恨都化为虚无,这把锁,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根基。
站在一旁的陆予深,听到这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庆幸。
他大概以为,只要他还疯狂地爱着我,只要他还对我执着不休,这个能让他感知到我存在的链接,就永远不会断。
他错了。
这场所谓的羁绊,从来都不是双向的。
从他逼我签下离婚协议,冷漠地把我推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也为了让我和安安能有一个真正平静的未来。
我答应了周牧早已提出过多次的求婚。
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让周牧陪着我,一起回了趟早已物是人非的老家。
陆予深像一个绝望的幽灵,远远地、不敢靠近地跟着我们。
在后山那棵依然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树下,我凭着记忆,挖出了那个埋藏了近十年的、小小的铁盒子。
盒子已经锈迹斑斑,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早已失去光泽的、古朴的黄铜同心锁。
我当着陆予深的面,将这把锁拿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手臂用力一扬,将它狠狠地扔进了旁边深不见底的山涧里。
扑通一声,微小的水花溅起,很快便被湍急的溪流吞没。
那声音,也像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被彻底斩断的声音。
就在锁沉入水底的那一瞬间,一直站在远处,死死盯着我一举一动的陆予深,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仿佛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变得空洞而冰冷。
他试着去感受那股熟悉的、时而悲伤时而喜悦的情绪连接,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空白。
他知道,他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她。
10
予深的救赎
失去了那根无形的、诡异的情绪链接,陆予深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得到解脱,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慌。
因为他再也无法通过那种虽然折磨却又让他上瘾的方式,去感知她的存在了。
她哭了,他不知道。
她笑了,他也不知道。
她病了,他更不知道。
她就像一只被他亲手剪断了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无影无踪。
他彻底放弃了陆氏集团的总裁之位,将所有股份转入了家族信托,由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他抛弃了A市的一切繁华与荣耀,留在了这个宁静的边陲小城,没有再来打扰我,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卑微的影子一样,远远地守护着。
他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看到周牧开车送我去我新开的一家小花店。
他会在傍晚的温柔余晖里,看到周牧陪着我和安安在公园的草坪上散步,教安安蹒跚学步。
他亲眼看着安安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一个会摇摇晃晃地奔跑,会口齿不清地喊妈妈和周爸爸的可爱幼儿。
每看到一分属于他们的幸福,他的心,就被无形的刀,凌迟一分。
安安两岁生日那天,一位来自A市的顶尖律师找到了我。
他告诉我,陆予深已经将他名下所有的个人资产,都成立了一个不可撤销的信托基金,唯一的受益人,是我的儿子,陆知安。
他还告诉我,陆予深此生别无所求,唯一的请求,是希望能在安安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一个叔叔的角色。
一个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没有姓名的叔叔。
我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只是让律师转告他一句话:想看孩子,就拿出你的诚意。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暖得让人想睡觉。
我和周牧带着安安在公园的草坪上野餐。安安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追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周牧温柔地看着我,替我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轻声问: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不给他一个机会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陪着我,却从未真正地走进我的心。
我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那棵巨大的榕树的阴影下。
陆予深就站在那里,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一样,遥遥地望着我们。他今天穿得很普通,白T恤,牛仔裤,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更像一个落魄的旅人。
他的眼神,卑微,痛苦,又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自我折磨式的满足。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这是我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
而我,也该试着,从那些被禁锢的过往中,真正地走出来了。
我对着他所在的方向,轻轻地招了招手。
他愣住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微笑着,又耐心地招了招手。
他终于动了,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年、终于看到绿洲的旅人,像一个得到了最终特赦的囚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从浓重的阴影中,走向了灿烂的阳光。
他走到了我们面前,在离我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局促地站着,不敢再靠近。
我指了指我们野餐垫旁的空位,对他说:
坐吧,陆先生。孩子……也该知道,他还有一个父亲。
他看着我,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桃花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眼眶红得吓人。
他没有坐下,而是缓缓地,单膝跪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仰望着他失而复得的、唯一的神明。
我知道,死太容易了。
活着,用余生去凝望,去忏悔,去赎罪,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他的改变,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也是他,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