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还是不扶这是我在车祸现场唯一犹豫的一瞬间。
然而当我伸手拉起那位摔倒的老太太时,耳边却响起系统冰冷的声音：
警告！你的善举将导致全家破产、丈夫抛弃,并被讹诈十八万！
握着她的手僵住了,我该怎么办
头还没从剧痛里缓过来。
耳朵先炸开了。
就是她！穿蓝外套那个！
尖利的女声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刚睁开眼,就被一股蛮力拽得踉跄。
抬头看见个胖阿姨躺在医院推床上,头发乱得像鸡窝,指着我鼻子哭嚎。
我走得好好的,她骑着个破自行车从后面撞过来！
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已经躺太平间了！
你们看我这胳膊,这腿,动一下都疼啊……
周围围了一圈人,手机镜头怼得老远。
我懵了。
身上这件蓝外套不是我的。
手里攥着的超市塑料袋,装着两盒酸奶和一把青菜——也不是我买的。
脑子里像塞进一团乱麻,陌生的记忆碎片扎得太阳穴突突跳。
我叫林晓雨
结婚三年,儿子刚满两岁
刚才在回家路上,看见这阿姨摔倒,就伸手扶了一把
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还装傻
胖阿姨的儿子挤过来,三十多岁,一脸横肉。
他一把揪住我衣领,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我妈七十多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
我想开口,喉咙干得发疼。
刚挤出个我字,手机就在兜里疯狂震动。
掏出来一看,屏幕裂了道缝,来电显示是老公。
林晓雨你死哪儿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淬了冰,扎得我耳朵疼。
刚才赵家打电话来,说你撞了他妈要赔五万块！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咱儿子下个月的疫苗钱还没凑齐,你给我惹这破事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另一个尖利的声音抢过了电话。
林晓雨你个丧门星！
是婆婆。
我早就跟你说过,少管闲事少管闲事！你偏不听！
现在好了,五万块！你打算卖血还是卖肾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毁了我们家！
电话啪地挂了。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手指冰凉。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涌过来。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干这种事
现在的年轻人啊,心太狠了。
我就说不能随便扶老人吧,你看这不是惹祸上身了
胖阿姨还在哭,眼睛却偷偷瞟我。
她儿子还在揪着我衣领,嘴里骂骂咧咧。
我突然摸到塑料袋里有张硬纸——超市购物小票。
低头一看,结账时间是下午四点零五分。
我记得清清楚楚,扶她的时候,特意看了眼手机,是四点零八分。
三分钟。
从超市出来,步行三分钟到路口,根本不可能骑车。
我没骑车。
我推开那男人的手,声音比自己想象的稳。
我刚从前面超市出来,这是购物小票,上面有时间。
我把小票递过去,男人一把挥开。
少放屁！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妈说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
今天不拿出五万块,别想走！
胖阿姨突然拔高声音：哎哟我的腰……疼死我了……
她捂着腰开始哼哼,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算计。
我心里那团乱麻突然理顺了。
不是我撞的。
她在讹人。
可周围没人信我。
他们只信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只信现在的年轻人没良心。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胳膊被人拽住了。
林晓雨你还敢犟
婆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头发乱糟糟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她使劲拧我胳膊,疼得我龇牙咧嘴。
赵家大哥都跟我说了,你赶紧赔钱了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没撞。
我甩开她的手,声音冷下来。
妈,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
婆婆跳起来指着我鼻子骂。
人家老人能讹你要不是你自己不长眼,能摊上这事
五万块啊！你知道这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她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有人开始窃笑。
我脸上烧得慌,不是羞的,是气的。
这就是家人
不问青红皂白,先给我钉死在肇事者的牌子上。
让开。
我拨开婆婆,想去找医生问清楚情况。
刚走两步,就被胖阿姨的儿媳拦住了。
那女人穿得花里胡哨,手里拎着个破布包。
想跑
她冷笑一声,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往我面前一摔。
是堆碎玉渣子。
我妈手上戴的玉镯,被你撞碎了！
这是我公公生前给她买的,专柜价十八万！
她又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玉镯一只,十八万元整,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手印。
十八万
婆婆尖叫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猛地抓住我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林晓雨！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没理她,盯着那堆碎玉渣子。
阳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碎渣子上连点光泽都没有。
看着就像地摊上几十块钱买的假货。
这镯子……
我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
还是老公。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想跟他好好说说。
林晓雨,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那家人要十八万……
我们家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啊……
我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王磊,我没撞人,那镯子也是假的,你听我……
别跟我说这些！
他突然拔高声音,吼得我耳膜疼。
我不管你是撞了还是没撞,现在人家咬着你不放！
我妈说……实在不行,就离婚吧。
我养不起你这惹祸精,也不想我儿子跟着你受苦。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我举着手机,傻站在原地。
周围的声音突然都模糊了。
胖阿姨的哭嚎,婆婆的咒骂,围观者的窃窃私语……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脑子里那团乱麻彻底散开了。
清晰得可怕。
原主就是在这一刻,被丈夫这句离婚吧彻底击垮的。
她本就胆小懦弱,被这么一逼,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没了。
然后,我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脸。
讹钱的老人,贪婪的儿子儿媳,刻薄的婆婆,绝情的丈夫。
还有那些举着手机,等着看笑话的陌生人。
他们像一群饿狼,盯着我这块肥肉。
觉得我软弱可欺,觉得我会像原主一样,哭着求饶,乖乖掏钱。
可惜啊。
他们打错算盘了。
我林晓雨,前世在超市监控室干了五年。
什么样的碰瓷,什么样的耍赖,没见过
想讹我
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我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疼。
但这疼让我清醒。
行啊。
我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停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
包括还在哭嚎的胖阿姨,都忘了哼哼。
五万,十八万,是吧
我扫过那一家人,最后看向我那脸色煞白的婆婆。
钱,可以给。
但不是现在。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我得先让警察来评评理。
顺便,让他们看看超市门口的监控。
胖阿姨的儿子脸色骤变。
你…你什么意思
我晃了晃手里的超市塑料袋,捏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小票。
没什么意思。
就是想让大家看看,我四点零五分从超市出来,手里拎着东西,是怎么在三分钟之内,变出一辆自行车来撞人的。
阳光正好照在小票的时间上。
鲜红的数字,像一道耳光,狠狠扇在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脸上。
胖阿姨突然又开始哭嚎,声音却虚了不少。
她儿子想上来抢小票,被我侧身躲开。
想抢
我冷笑一声,后退半步,掏出手机。
正好,我现在就报警。
让警察来处理,省得某些人觉得,讹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按下了110。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警察来得比我想的快。
开着警车,闪着灯,停在医院门口。
两个穿警服的同志走进来,人群自动让开条道。
胖阿姨的儿子看见警察,气焰矮了半截。
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搓着手,脸上堆着假笑。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我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能看错了……
我掏出那张超市小票递过去。
警察同志,这是我今天的购物凭证,上面有时间。
超市门口有监控,调出来就能证明,我是步行路过,根本没骑车。
胖阿姨在推床上哼哼唧唧,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警察手里的小票。
她儿媳突然跳出来：那也不能证明我妈不是她撞的！
万一是她故意把车藏起来了呢
警察没理她,拿着小票看了看。
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比如具体时间,怎么扶的人,有没有证人。
我都答得清清楚楚。
他们记录的时候,胖阿姨的儿子一直给我使眼色,那意思是想私了。
我假装没看见。
录完口供,警察说要去调监控。
让我们先等着,别离开医院。
胖阿姨的儿子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定配合。
警察刚走,他脸上的笑就没了。
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要吃人。
行,你有种。
他咬着牙说。
等会儿要是监控拍不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接话。
跟这种人废话,纯属浪费时间。
我转身想去找个地方坐会儿,婆婆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我胳膊。
你还敢走
她的指甲掐得我生疼。
监控要是真拍不清楚,你打算怎么办
五万块！十八万！你拿什么赔
赔不赔,得看监控怎么说。
我甩开她的手。
还有,别动手动脚的。
我动手动脚怎么了
她跳起来,声音比刚才还大。
你嫁到我们王家,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惹了祸,还敢跟我顶嘴
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想上天！
周围又围拢些人,指指点点。
我嫌丢人,不想跟她吵。
转身往走廊尽头走,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刚走两步,手机响了。
是我那个老公王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晓雨……
他的声音还是抖的。
警察来了吗
情况怎么样
来了,正在调监控。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等结果出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那要是监控拍不清楚呢
他追问。
那家人看样子不好惹,万一他们一直缠着你……
那也不能凭他们一句话,就赖上我。
我皱着眉。
王磊,你是我老公,能不能有点担当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能不能别总想着赔钱、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婆婆的声音,应该是开了免提。
担当她也配
一个女人家,连自己都管不好,到处惹事,还有脸要担当
王磊,别跟她废话！
我已经跟你舅舅打电话了,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只能离婚了！
咱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毁了全家！
嘟…嘟…嘟…
电话又挂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走廊尽头。
窗外的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
心里那点刚升起来的火气,突然就凉了。
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寒心。
这就是我穿过来的这个家。
遇到事,不想着怎么解决,先想着怎么把我推出去。
老公懦弱,婆婆刻薄。
真是……够了。
我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脑子里过着刚才发生的事。
胖阿姨,她儿子,儿媳。
他们的表情,他们说的话。
还有那个所谓的十八万的玉镯。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正琢磨着,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是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点开一看,是胖阿姨的儿媳发来的。
头像是个红嘴唇,看着就俗气。
消息内容是一张照片,还有一行字。
这是我公公当年买玉镯的发票,你自己看清楚！
照片上是张皱巴巴的发票,上面写着和田玉手镯一只,十八万元整。
盖着个模糊的章,看不清是什么店。
日期是十年前。
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这发票也太假了。
纸质看着就像最近几年的,根本不像放了十年的。
而且那字迹,跟刚才她掏出来的那张手写收据,看着有点像。
估计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回了两个字：假的。
她秒回：你说假的就假的等会儿警察来了,我把发票给他们看！
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狡辩！
识相的,就赶紧赔钱！五万块,这事就算了！
不然的话,十八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没再回。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等监控调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在走廊尽头站了大概半小时。
期间,婆婆来过一次,没找到我,骂骂咧咧地走了。
胖阿姨的儿子也来过,探头探脑看了看,见我在玩手机,没敢过来。
手机快没电了。
我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充电的地方。
刚走到护士站旁边,就看见王磊匆匆忙忙跑过来。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
你在这儿啊
他喘着气说。
警察刚才来找过你,没找到。
找我干什么
我问。
他们说……监控可能有点问题。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的表情很复杂。
超市门口那个监控,今天上午坏了,正在修,没拍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么巧
那街道上的监控呢
我追问。
我记得那条路不止一个监控。
警察去问了,
王磊低下头,声音很小。
旁边那个巷子里的监控,角度不对,没拍到路口……
别的地方……暂时还没找到能拍到的……
胖阿姨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听见这话,他嗤地笑了一声。
我就说嘛,人在做天在看。
警察同志,我看这事也别查了,她撞了我妈,赔钱就行了。
五万块,少一分都不行！
我看向王磊。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那意思很明显——监控没拍到,只能认栽。
我没撞人,为什么要赔钱
我盯着胖阿姨的儿子。
监控坏了,不代表我撞了人。
你妈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
你放屁！
他又开始嚣张起来。
我妈说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
现在没监控,我看你怎么证明自己！
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必须赔！
不然我就去你家闹,去你儿子幼儿园闹！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撞了老人还不承认的白眼狼！
他这话戳到了我的软肋。
虽然我刚穿过来,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
但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
不能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他。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又喷到我脸上。
我现在就去打听你家住哪儿,你儿子在哪上学！
住手！
王磊突然喊了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我面前。
虽然身体还在抖,但总算没像刚才那样缩着。
有话好好说,别吓唬人。
他看着胖阿姨的儿子。
钱的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
胖阿姨的儿子冷笑。
五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今天必须给！不然我就报警,告她肇事逃逸！
王磊的脸瞬间白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哀求。
晓雨……要不……
我们就先凑凑
五万块……我去跟我妈借点,再跟我同事周转周转……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凉。
王磊,你看清楚,我没撞人。
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我知道你没撞……
他叹了口气。
但现在没办法啊……他们咬住你不放……
万一真报警,告你肇事逃逸,那事就大了……
为了咱儿子,忍忍吧……
忍
我笑了,笑得有点无奈。
今天忍了这五万,明天他们就能要五十万。
这种人,你越让着,他们越得寸进尺。
那你说怎么办
王磊也急了。
监控没拍到,我们没证据啊！
没证据,就找证据。
我看着胖阿姨的病房方向。
她不是说胳膊腿都疼吗不是说玉镯碎了吗
总有能证明的东西。
我转身往病房走。
王磊在后面拉我：你去哪儿
去看看你未来的‘债主’。
我甩开他的手。
总不能在这里坐着,等着他们讹钱。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
是胖阿姨和她儿媳在吵架。
声音很大,隔着门都能听见。
你说你,刚才警察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多哭两声
是她儿媳的声音。
现在好了,监控没拍到,我们更没理了！
我不是哭了吗
胖阿姨的声音带着委屈。
那不是年纪大了,没力气吗
再说了,我这骨头是真疼……
疼什么疼
她儿子的声音也响起来。
医生不是说了吗就是骨质疏松,养养就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钱！
那女的看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她老公又那么怂,肯定能讹出来！
我看悬……
她儿媳说。
那女的刚才跟警察说话的时候,挺冷静的,不像好欺负的。
万一她真不赔钱,怎么办
不赔
她儿子冷笑一声。
那就去她家闹！去她儿子学校闹！
我就不信,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人指指点点！
实在不行,就躺到她家去,赖着不走！
我妈年纪大了,谁敢把她怎么样
我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果然是一伙碰瓷的！
连怎么讹钱,怎么威胁人,都想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我。
胖阿姨的儿子脸上还带着冷笑,没来得及收回去,表情看着很滑稽。
聊什么呢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聊怎么去我家闹,怎么去我儿子学校闹
胖阿姨的脸瞬间白了。
她儿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她儿子反应快,梗着脖子说：你偷听我们说话
门没关,想不听都难。
我走进病房,找了把椅子坐下。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
钱,一分都没有。
你们要是敢去我家闹,敢去我儿子学校闹。
我就敢报警,告你们敲诈勒索。
到时候,可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胖阿姨的儿子气得脸通红。
你吓唬谁呢
我们有我妈作证,有发票,你告谁
作证
我笑了。
你妈说的话,刚才警察已经记录了。
至于真假,医生心里有数。
还有你那发票,
我看着他儿媳。
是不是假的,找个懂行的看看就知道。
想拿个地摊货讹我十八万,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胡说！
她儿媳跳起来。
我那镯子就是真的！你少血口喷人！
是不是真的,验一验就知道。
我看着她。
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找警察,让他们联系专业的鉴定机构。
鉴定费我出。
如果是真的,十八万,我赔。
如果是假的,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家三口。
你们就等着跟警察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敲诈勒索吧。
胖阿姨的儿子和儿媳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现在全没了。
胖阿姨在推床上哼哼唧唧,眼神躲闪。
我知道,他们心虚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婆婆打来的。
我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她在那头尖叫。
林晓雨！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你儿子在幼儿园摔了！老师刚给我打电话！
头上磕了个大口子！正在医院缝针呢！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惹事！害得我们家不得安宁！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滚回来！给你儿子赎罪！
我握着手机,脑子嗡的一声。
儿子
摔了
头上磕了个大口子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我带得哐当一声。
哪个医院
我的声音都在抖。
不管怎么说,那是个孩子。
还能哪个医院就我们家附近那个社区医院！
婆婆在那头哭嚎。
你赶紧回来！不然你就见不到你儿子最后一面了！
我顾不上多想,转身就往病房外跑。
王磊跟在我后面,一脸焦急。
胖阿姨的儿子在后面喊：你想跑没门！
我没理他。
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儿子重要。
我冲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社区医院的地址。
车开得飞快,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
儿子……
千万不能有事。
就在这时,我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
喂是林晓雨吗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是刚才处理你案子的警察。
我们刚才又去查了一下监控,有个新发现。
你撞没撞人,可能有证据了。
我握着手机,心脏狂跳。
证据
什么证据
警察同志,什么证据
你先别问那么多,
警察的声音很严肃。
你现在在哪儿方便来派出所一趟吗
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一边是受伤的儿子,正在医院缝针。
一边是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在派出所。
我该怎么办
出租车司机见我没说话,回头问：大姐,还去社区医院吗
我咬着牙,脑子里一片混乱。
儿子……证据……
儿子……证据……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对司机说：师傅,掉头,去派出所。
我知道,我必须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保护好我的儿子。
那些想讹我的人,那些想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现在,我必须先去派出所。
看看那个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出租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
我付了钱,推开车门就往里冲。
刚进大厅,就看见上午那两个警察同志。
他们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说话。
警察同志！
我跑过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说的新发现……是什么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抬头看我。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你先坐,喘口气。
事情有点复杂,我们慢慢说。
我没坐,急得直跺脚。
同志,我儿子在医院缝针,我没时间慢慢等。
到底发现什么了快告诉我！
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递给我一杯水。
你先喝口水,别激动。
是这样,我们刚才又去了你说的那条路。
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发现了一个私人监控。
虽然角度不太好,但拍到了一些东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拍到什么了
戴眼镜的警察把我带到电脑前。
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有点模糊,而且是黑白的。
但能看清大致的场景。
视频里,是那天下午四点多的路口。
我拎着超市袋子,从画面左侧走出来。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胖阿姨从画面右侧走过来。
她走得急,脚下好像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就摔倒了。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袋子,跑过去扶她。
整个过程,清清楚楚。
我根本没骑车。
也根本没碰到她。
你看,
警察指着屏幕。
从视频里能看出来,老人是自己摔倒的。
你是出于好心扶她,这一点没问题。
我盯着屏幕,眼睛突然有点酸。
就这么个简单的事。
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又是五万,又是十八万。
又是离婚,又是威胁。
太好了……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抖。
有这个视频,他们就不能讹我了。
理论上是这样。
戴眼镜的警察点点头。
但还有个问题。
这个监控是私人的,而且画质不太好。
如果对方不承认,或者要求鉴定视频真伪。
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他们凭什么不承认
我有点急。
这视频清清楚楚！
你别激动。
年轻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已经把视频备份了。
也找当事人做了笔录。
你放心,我们会依法处理。
现在,你可以跟我们再去趟医院。
把这个情况跟对方说清楚。
我点点头。
心里那块压了半天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掏出手机,想给王磊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刚解锁屏幕,就看见好几条未接来电。
都是王磊和婆婆打的。
还有一条微信,是王磊发来的。
晓雨,你去哪儿了
妈说儿子缝了五针,一直在哭着找你。
你赶紧回来吧！
那家人又来电话了,说你要是再不赔钱,他们就去学校堵你儿子！
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还敢威胁我
正好,我现在就去医院。
跟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警察同志,
我收起手机。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警察点点头。
跟我一起往外走。
刚到派出所门口,就看见王磊和婆婆急匆匆地跑过来。
林晓雨！你还知道出来！
婆婆一看见我,就指着鼻子骂。
你儿子在医院哭成那样,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待着
我看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王磊也一脸埋怨地看着我。
晓雨,你怎么回事
刚才赵家又打电话了,说再不给钱,就真去学校堵人了。
你赶紧跟我去医院,把钱给他们吧！
五万块,我已经跟同事借得差不多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你们就这么怕他们
就这么想让我赔钱
不然怎么办
婆婆跳起来。
难不成真让他们去堵我孙子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王家断子绝孙
我看你是被吓傻了。
我懒得跟她吵。
警察同志有新发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我没再理他们,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王磊和婆婆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来。
到医院的时候,胖阿姨已经从推床上挪到了病床上。
她儿子和儿媳正围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见我们带着警察进来,他们的脸都变了。
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
胖阿姨的儿子搓着手,脸上堆着假笑。
这事我们想跟她私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戴眼镜的警察没理他,直接走到病床前。
张老太,我们有新证据,想跟你核实一下。
你那天下午,是不是自己摔倒的
胖阿姨眼神躲闪,不敢看警察。
我……我记不清了……
当时疼得厉害,脑子一片空白……
记不清了
我冷笑一声。
那我帮你想想
你是自己走路没走好,绊了一下摔倒的。
我好心扶你,你却反咬一口,想讹我五万块。
还伪造了个十八万的玉镯,想讹更多。
我说得对不对
你胡说！
胖阿姨的儿媳跳起来。
我妈是被你撞的！你别血口喷人！
警察同志,她这是诽谤！我要告她！
是不是诽谤,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年轻警察拿出平板电脑,点开那段监控视频。
这是我们找到的新证据。
张老太,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自己摔倒的。
平板电脑被递到胖阿姨面前。
她只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儿子凑过去看了看,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但还是嘴硬：这视频不清楚！不能证明什么！
说不定是你们合成的！
是不是合成的,我们可以找专业机构鉴定。
戴眼镜的警察说。
而且,我们已经找监控的主人做了笔录。
他可以证明,这段视频是真实的。
胖阿姨的儿媳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妈！你怎么能骗我们啊！
你知道这事儿闹大了,要负法律责任的啊！
我们就是想讹点钱,给你买点好吃的,谁知道会这样啊……
胖阿姨的儿子也慌了。
警察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都是我妈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我们不该讹人！我们不该撒谎！
求你们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看着他们这副丑态,我只觉得恶心。
刚才还嚣张跋扈,现在证据摆在面前,就立马怂了。
还互相推卸责任。
饶了你们
我看着他们。
刚才你们威胁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你们说要去我儿子学校堵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婆婆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胳膊。
晓雨,算了算了。
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既然他们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咱们还是赶紧去看儿子吧。
我甩开她的手。
算了
凭什么算了
他们讹我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算了
他们威胁我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算了
现在证据确凿了,你倒想算了
我告诉你,没门！
王磊也劝我：晓雨,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也知道错了,就让他们道个歉,这事就算了吧。
道歉
我看着他。
一句道歉就完了
他们给我造成的损失,谁来赔
我一下午被你们折腾得,班没上成,儿子也受了伤。
一句道歉就想打发我
戴眼镜的警察清了清嗓子。
好了,都安静一下。
张老太,还有你们两个。
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敲诈勒索。
按照法律规定,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胖阿姨的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警察同志,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给她磕头了！求她原谅我吧！
只要她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胖阿姨也哭了。
姑娘,我对不起你啊！
我就是一时糊涂,想讹点钱看病。
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老婆子吧！
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我深吸一口气,说。
但你们必须跟我道歉。
向我,向我儿子,向所有被你们冤枉过的人道歉。
还有,你们刚才说的五万块,十八万,都得一笔勾销。
以后不准再干这种缺德事。
胖阿姨的儿子连忙点头。
好好好！我们道歉！我们马上道歉！
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扶着胖阿姨,恭恭敬敬地给我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女士。
我们不该讹你,不该冤枉你。
请你原谅我们。
我看着他们,没说话。
心里的气,总算消了点。
戴眼镜的警察说：既然双方达成了和解。
那你们就签个字,这事就算了结了。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以后再敢做这种事,绝不姑息。
胖阿姨的儿子连连点头,赶紧在和解书上签了字。
然后,就带着胖阿姨灰溜溜地走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婆婆走过来,拉着我的手。
晓雨,以前是妈不对,妈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你。
你别往心里去。
王磊也说：晓雨,我也错了。
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跟你说离婚。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就是我的家人。
只有在事情解决了之后,才知道错了。
行了,
我叹了口气。
别说这些了。
赶紧带我去看儿子。
他们点点头,赶紧带我往社区医院赶。
一路上,婆婆不停地跟我道歉,说她刚才太冲动了。
王磊也时不时地看我,眼神里带着愧疚。
我没怎么说话。
心里在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个家,这个老公,这个婆婆。
真的能像以前一样吗
到了社区医院,我冲进病房。
儿子正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已经睡着了。
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宝宝,妈妈来了。
王磊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
就是破了点皮,缝了几针,过几天就好了。
我点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都是因为我,才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对不起,宝宝。
我在他耳边轻轻说。
妈妈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婆婆也走过来,抹着眼泪。
都怪我,刚才太着急了,没看好孩子。
晓雨,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要坚强。
为了儿子,也为了我自己。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公司领导打来的。
我愣了一下,接了起来。
晓雨,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领导的声音有点严肃。
刚才赵家的人给公司打电话,说你撞了人还不赔钱,是不是真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他们还闹到公司去了。
领导,不是这样的。
我赶紧解释。
是他们讹我,我已经跟他们解决了。
警察也证明了我的清白。
那就好。
领导说。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没事了,那你明天来上班吧。
对了,刚才董事长也听说了这事。
他说你见义勇为,还能保持冷静,解决问题。
是个好员工。
决定给你发一笔奖金,奖励你的善良和勇敢。
我愣住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谢谢领导！谢谢董事长！
我激动地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王磊和婆婆。
他们也听见了电话内容,脸上都带着惊讶。
晓雨,你真棒！
王磊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不是惹祸精。
婆婆也说：是啊是啊,我们晓雨是好样的。
以后妈再也不冤枉你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还有点希望。
虽然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糟心事。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儿子也没事。
还得到了公司的奖励。
也许,这个穿越过来的人生。
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看着熟睡的儿子,露出了一个微笑。
以后的日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怕了。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坚持善良,保持勇敢,就一定能克服一切。
从社区医院出来时,天放晴了。
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像刚拆封的棉花被。
王磊抱着熟睡的儿子,脚步放得很轻。
婆婆跟在旁边,嘴里念念叨叨,不是说孙子额头的纱布没包好,就是怨自己刚才太慌张。
我走在最后,手里捏着那张和解书,纸边被汗浸得发皱。
晓雨,
王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我。
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点红。
刚才在派出所,我……
别说了。
我打断他。
不是不想听,是懒得听。
有些话,说再多都没用。
不如看以后怎么做。
婆婆赶紧打圆场：晓雨啊,王磊就是太老实,被我逼的。
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晚上回家,我给你炖鸡汤,补补身子。
我嗯了一声,没接话。
心里清楚,这鸡汤喝着,怕是也没什么滋味。
到家时,儿子还没醒。
王磊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小床上。
婆婆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忙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
想看看公司群里有没有新消息,手指却先点开了那个陌生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的自己,蹲下去扶人的时候,裙摆被风吹起来一角。
像只白鸟,扑棱了一下翅膀。
正看着,手机突然震动。
是条短信。
发件人是超市的客服号。
说我那天落在收银台的会员卡找到了,让有空去取。
我愣了一下。
会员卡
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张卡。
平时买菜总带着,积分能换鸡蛋。
我去趟超市。
我站起身。
王磊从卧室探出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我拿起外套。
很快就回来。
超市离小区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
收银台的小姑娘认得我,笑着把会员卡递过来：姐,你那天走得急,卡掉在扫码枪旁边了。
对了,那天你扶的那个阿姨,是不是穿碎花袄
我心里一动：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
小姑娘压低声音,往旁边瞥了瞥。
她经常来买打折鸡蛋,有时候还会顺手拿两个塑料袋,藏在袖子里。
上周三下午,我亲眼看见她在路口,跟一个男的吵架。
那男的好像是她儿子,说什么‘再没钱换药,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周三下午。
正好是她摔倒的前三天。
我捏着会员卡,塑料边缘硌得指节生疼。
原来不是临时起意。
是早就盘算好了。
谢了。
我把卡塞进包里。
转身时,看见货架上摆着新到的酸奶,买一送一。
原主总给儿子买这个牌子。
我拿了两盒,又顺手抓了把青菜。
跟那天兜里揣的,一模一样。
回家路上,碰见隔壁的张婶。
她提着菜篮子,看见我就拉住手：小雨啊,听说你出事了
赵家那老婆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前两年,她在菜市场讹过卖豆腐的老李头。
说人家的豆腐馊了,吃坏了肚子,要赔两百块。
最后还是老李头找了市场管理员,调了监控,才把钱要回来。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张婶。
张婶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喂了两声,突然拔高声音：什么赵家小子被车撞了在哪家医院
挂了电话,她啧啧两声：报应,真是报应。
刚听说,她儿子骑车闯红灯,被外卖小哥撞了。
现在在医院躺着呢,估计得花不少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不算痛快,也不算同情。
就像看一场早就写好结局的戏,锣鼓响了,该谢幕了。
回到家,鸡汤的香味飘满了屋子。
婆婆把汤盛在砂锅里,端上桌时,手还在抖。
晓雨,快喝,刚炖好的,放了党参和枸杞。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烫得舌尖发麻,却尝不出什么鲜味。
王磊坐在对面,搓着手说：下午公司给我打电话,说这个月绩效奖多发了五百。
我想给你买条项链,你上次不是说喜欢金的吗
不用。
我放下勺子。
把钱存起来吧,儿子下半年要报亲子班。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点难看。
婆婆赶紧打圆场：存着好,存着好,孩子上学要紧。
晓雨啊,你别总想着省钱,女人家也该买点首饰。
我没说话。
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油花浮在上面,像层化不开的膜。
晚饭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王磊跑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
是上午那两个警察。
林女士,
戴眼镜的警察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有点事,想再跟你核实一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婆婆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警察同志,是不是那老婆子又翻供了
不是。
年轻警察笑了笑。
是我们在整理案卷时,发现了点新东西。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这是张老太的医保记录。
她最近半年,一直在买治疗骨质疏松的药。
而且上周,她在骨科门诊拍过片子,医生建议她卧床休养,避免单独出门。
我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像爬满了蚂蚁。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骨头脆。
原来她明知道不该出门,还是走了那条路。
还有这个。
戴眼镜的警察又拿出一张照片。
是那个碎玉镯的鉴定报告。
我们找专家看了,这镯子是合成材料做的,市场价不超过五十块。
而且上面的裂痕,是老伤,不是这次摔的。
婆婆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是早就准备好讹人啊！
王磊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死紧：太过分了！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我看着那两个警察,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来。
不是为了翻案。
是为了让我彻底安心。
谢谢你们。
我把报告叠好,放进抽屉。
里面还躺着那张超市小票,和会员卡放在一起。
警察走后,屋里静得可怕。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
婆婆抹着眼泪说：这叫什么事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晓雨,以前是妈不对,妈不该怀疑你。
你别往心里去,啊
王磊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往旁边挪了挪,他的手僵在半空。
晓雨,我……
我想了想,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有愧疚,有慌乱,还有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们还是离婚吧。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我知道错了！我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你别跟我离婚,儿子不能没有妈……
儿子不会没有妈。
我站起身,走到小床边。
儿子睡得正香,小嘴巴抿着,像在做梦吃奶。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纱布软软的。
离婚后,我搬出去住,就在附近租个房子。
每天都能来看他,送他上学,给他讲故事。
婆婆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晓雨！你可不能糊涂啊！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舌头还能碰着牙呢！
王磊就是一时糊涂,你给他个机会,啊
我给你跪下了……
妈,您别这样。
我扶住她。
不是心软,是累了。
这出戏,演得太久,该收场了。
我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才想离婚。
我看着王磊。
是因为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委屈自己更重要。
比如挺直腰杆走路,比如晚上能睡个踏实觉。
这些,在这个家里,我得不到。
王磊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像个被抢走糖的孩子。
婆婆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嘴里反复念叨：作孽啊,作孽啊……
我没再说话。
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原主的衣服不多,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款。
我找了个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叠进去。
动作很慢,却很稳。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路灯亮起来,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带。
像条路,干干净净,通向外面。
收拾完行李,已经是后半夜。
儿子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妈妈。
我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纱布软软的,下面是正在愈合的伤口。
就像我心里的伤口。
总会好的。
我拖着行李箱,轻轻带上门。
王磊和婆婆都在客厅睡着了。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手里还攥着那张没送出去的项链宣传单。
她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口水,眉头却皱得很紧。
我没叫醒他们。
轻轻带上门,走进楼道。
夜风格外凉,吹在脸上,像洗了把冷水脸。
我深吸一口气,沿着楼梯往下走。
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像在敲鼓。
走到楼下时,看见张婶家的灯还亮着。
窗帘拉开一条缝,隐约能看见她在看电视。
听见动静,她探出头：小雨这是……
张婶,我搬出去住。
我笑了笑。
以后麻烦您多照看我儿子两眼。
张婶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哎,你放心。
有啥事,跟张婶说,别自己扛着。
我点点头,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探出头,笑着问：林姐,这么晚还出去
嗯,搬个家。
我挥挥手。
以后常来串门。
走出小区大门,路灯排成一串,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我拿出手机,点开租房软件。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那些亮着灯的小房子。
突然觉得,今晚的星星,比往常都亮。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公司领导发来的微信。
说奖金已经打到卡上,还附了张董事长手写的便签：善良需要勇气,更需要底气。
我看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看见你裙摆上的白鸟。
我关掉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很圆,像枚银币,挂在深蓝色的丝绒上。
我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往前走。
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缩得很短。
像极了这跌宕起伏的一天。
但没关系。
路还长着呢。
我有的是力气,一步步走下去。
带着我的善良,我的勇气。
还有,再也不会轻易弯下去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