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上岗的系统特工,我穿书第一件事就被灌了绝子药。
系统:宿主选择:A.去救赎反派太监
B.自宫谢罪。
你再说一次反派身份我捂着抽痛的肚子陷入沉默。
为保命我疯狂刷阴鸷九千岁的好感,送药疗伤、雪夜送饭。
众人都说,长公主迟早被这阎罗拆骨吞吃。
直到我生辰宴上遭皇后构陷。
裴烬当众撕开衣襟露出狰狞旧疤:臣残缺之身,不敢辱殿下清誉。
次日他在书房展开明黄圣旨:陛下说…该给殿下招个驸马了。
他眼底翻涌的偏执让我腿软:满京城谁配不如…臣亲自试试
警告!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通关!
我揪着他衣襟低吼:系统坏了!它还在报降值!
手腕被铁钳似的手死死攥住,青花瓷碗边缘带着刺骨的凉意,深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溅在杏子黄的宫装袖口,那暗沉沉的颜色像是凝固的干涸血块。
殿下,饮了吧。皇后娘娘的慈心,您莫辜负了。老嬷嬷的声音苍老平板,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井底的寒气,不容半点违逆地往耳朵里钻。
沈瑶的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堵住,每一次试图呼吸都拉扯着脏腑深处钻出的剧痛。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强横地撬开她的唇齿,浓重的苦味混着诡异的腥气猛地灌了进来。她的手指徒劳地抠着老嬷嬷那只枯树般布满褶皱的手臂,指甲划过粗劣的布料,什么也抓不住。
胃部顿时开始痉挛,翻搅的剧烈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视野里的一切都扭曲旋转起来。
无数凌乱又冰冷的画面在她脑中猛地炸开:
金碧辉煌的大殿深处,重重珠帘之后,她——那位病弱纤瘦的长公主,被剥去华服,用一匹素白的粗麻层层裹住,像裹尸一般严密,然后无声无息地拖向一座深不见底的枯井。井口黑黢黢的,如同猛兽贪婪张开的巨口。周围死寂一片,连风声都湮灭了。最后那一瞥里,只有老嬷嬷那双深陷眼眶中的浑浊眼珠,干涸得如同两颗蒙尘的石子,冷冷地目送着这具意外失足的躯体坠入永恒的黑暗。
绝望!冰冷刺骨、足以冻裂骨髓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沈瑶,身体还在因呛咳而剧烈颤抖,药汁的苦涩从舌尖一路烧灼到胃底,但这新生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恐惧远比这更甚!
紧接着,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硬邦邦地插了进来,像劣质铁片在刮擦:
【滴——‘铁柱牌救赎系统’成功绑定。宿主沈瑶,欢迎入职。】
【初次任务发放:请于十分钟内作出选择。选择A:救赎关键剧情人物,未来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裴烬;选择B:原地自宫谢罪,提前完成炮灰使命。】
信息量巨大,砸得沈瑶本就疼痛欲裂的脑袋嗡嗡作响。她蜷缩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咳得撕心裂肺,湿黏的药液混着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
太监那个最终肢解了原主并将其填入枯井的元凶裴烬让她去送死还是自己主动找死
你……再说一遍……救谁她艰难地喘息,手指深深抠进冰冷光滑的地砖缝隙,指甲盖几乎要翻折过来。
【确认关键人物身份:反派裴烬,目标人物锁定。地点:昭狱深处,刑房三号。】
冰冷的坐标清晰地烙进意识里。
沈瑶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翻滚的剧痛尚未散去,却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选A!
声音沙哑破碎,像淬火的生铁摩擦。
她手脚并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华美的宫装沾满了药渍和灰土。小腹深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绞拧般的坠痛,提醒着她那碗药的狠毒。没时间理会这个了,她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踉跄着扑向殿门。
看守殿门的两个小太监被她这副疯子似的模样惊得愣住了。沈瑶不等他们反应,一把推开两人,冲入了殿外沉沉如墨的夜色之中。呼啸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她不知道裴烬具体在宫里的什么方位,但意识里那个如同酷刑室坐标的冰冷标注,是此刻唯一刺破黑暗、指引方向的微弱磷火。
沉重的铁链在地面拖行的刺耳刮擦,混杂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像是从野兽喉咙深处碾出来的破碎声响,钻入沈瑶耳中。
刑房铁门敞开着,浓烈得几乎凝结成实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脚步也因此顿住。
墙壁上的火把爆出一簇油星,昏暗跳动的火光映亮了室内。一个男人赤着精壮却布满新旧鞭痕的上身,被沉重的镣铐死死固定在冰冷的石墙上。汗水、血水混杂着凝固的黑色污渍,在他线条遒劲的肌肉上蜿蜒滑落。
一个体型魁梧如熊罴的狱吏背对着门口,再次扬起了手中那浸饱了盐水和不知名粘稠液体的皮鞭。
啪——!
皮肉遭受猛烈抽击的钝响炸开,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回响,令人头皮发麻。墙上的男人头颅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腮边绷出凌厉的线条,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沈瑶猝不及防撞上的眼睛。
那是一双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浸泡、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眼睛。幽深、死寂,蕴藏着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毁灭风暴,如同濒临喷发的火山,无声地在深渊里汹涌滚动。
仅仅是极其短暂地一瞥,沈瑶全身的血液却瞬间凉透,那是一种被深渊底层最凶狠的掠食者盯上的恐怖感觉,足以冻结骨髓。
魁梧的狱吏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异状,疑惑地转过身。待看清沈瑶一身象征尊贵的宫装时,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先是一愕,随即堆积起一种油腻的、试图谄媚的神情:哟殿……话音未落,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打断。
沈瑶用尽全力撞开了那个挡路的肉山,无视他踉跄的咒骂和身后墙上那道骤然锁死在她背影上的、带着审视与嗜血戾气的目光。那股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尖针,几乎要穿透她的脊背。
小腹还在隐隐抽痛,每一步都让她脸色更苍白一分。她冲到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木柜前,粗暴地拉开所有抽屉翻找。绷带、止血散……在哪里!她的动作急促到近乎狂乱。
……殿下魁梧狱吏终于稳住了身形,疑惑又警惕地看着这位行为失序的长公主,试探地走近一步。
沈瑶没理会他,她的视线终于定格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小瓶止血用的金疮药!她一把抓起药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墙边的裴烬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支撑头颅的重量,方才那一鞭抽得他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地细微抽搐。他眼睫动了动,冰冷的视线再次投向那个翻箱倒柜的背影,那眼神如同荒漠里跋涉至极限、却依旧警惕着身边一切活物的孤狼,满是血腥的不信任。他看着沈瑶抓起药瓶,转过身,竟毫无征兆地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裴烬猛地抬头,额发甩开,露出那双刚刚被火光掠过、幽深如鬼域的眼睛,清晰地映出那个少女苍白脸上孤注一掷的神情。
她在逼近!
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三步。裴烬沾血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撇,一个极度残忍的弧度,肌肉紧绷,似乎下一瞬就要做出某种致命的反应。
沈瑶却在他面前一步之处猛地刹住了脚步。她强压下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呼吸,眼睛紧紧地、直接地对上裴烬那双深渊般的瞳孔,清晰无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冰面上凿刻:
放了他。
这三个字不是哀求,也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
魁梧的狱吏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提出这个要求,脸上谄媚的笑瞬间僵住,眼珠子飞快地瞥了一眼墙上的阎王,又看看沈瑶,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隐藏的轻蔑:殿下…您怕是不知道……这位是督主……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如毒蛇滑过皮肤的目光缠住了狱吏的脖子。
裴烬的喉间极其短促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嗯
不是应答,更像是濒死野兽无意识从齿缝里挤出的警告。但这一个字,却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威慑。
魁梧狱吏整个人如坠冰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奴…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这就滚!
连滚带爬,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狱吏跌跌撞撞冲出了刑房。
门被带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细微的、被刻意压制的呼吸。
沈瑶握着药瓶的手指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小腹深处一波强过一波的坠痛和那股几乎要将她冻结的视线压迫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涌上的腥甜,抬起头,再次迎向裴烬的眼睛。
他还在审视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奇又危险的物品。
我能治你的伤。沈瑶将药瓶的瓷质瓶体捏得温热,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至少…能让你舒服一点。
她没有立刻上前解开镣铐,那太危险。她保持着那个距离,试探着又迈出了微小却关键的一步,伸出手,指尖的目标明确——是他手腕上沉重的铁铐和下面被粗糙金属磨破溃烂的皮肉附近,刚刚新添的那道鞭痕。
裴烬的视线瞬间如冰冷的烙铁,死死锁定了她伸出的那只手。那手指纤长干净,带着养尊处优的光泽,如今却因为主人的恐惧而微微颤栗着,正一点点逼近他禁锢的手腕。
危险的寒光在他眼底最深处剧烈翻涌,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他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猛兽压抑咆哮般的低鸣。
只差一寸!沈瑶的手就能碰到那冰冷扭曲的金属边缘。她的指尖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滚烫热气和浓烈的血腥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裴烬的头颅猛地一偏!
那不是一个避让的动作,更像是突然爆发的狂躁。他坚硬如铁的额角,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狠厉,对着沈瑶的手骨方向狠狠撞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决绝,毫不掩饰摧毁的意图!
冰冷的杀气骤然炸开!
沈瑶浑身汗毛倒竖,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猛地往旁边一扑!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药瓶脱手飞出,撞在角落的阴影里。
剧痛从小腹和手肘同时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墙上,裴烬重重一击落空,额头狠狠撞回冰冷的石壁,发出一声闷响。他似乎也脱了力,头低垂着,汗水血水混合着从下颌滴落,滴答,滴答,砸在他脚下的脏污地面。他压抑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滴!反派黑化值
5%。当前黑化值:85%】
【滴!反派黑化值
5%。当前黑化值:90%】
【滴!反派黑化值
5%。当前黑化值:95%!宿主请注意!濒危!!!】冰冷的提示音在沈瑶脑中疯狂拉响红色警报。
沈瑶趴伏在冰冷刺骨的地上,小腹的绞痛叠加着摔伤的钝痛让她几乎窒息。意识里的警报尖锐得如同钢针在脑中搅动。
95%!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手臂却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石墙边的裴烬低垂着头颅,粗重压抑的喘息像是拉破的风箱,每一次都让身上那些可怖伤口渗出更多暗红的血。他仿佛一座积蓄了太多能量、随时会爆开喷发的活火山。沈瑶甚至感觉室内的空气都在被他身上散发的无形戾气冻结、绷紧。
不能再等!沈瑶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疼痛刺破了眩晕感,一股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开来。她几乎是靠着意志力猛地从地上撑起半身,目光如同两道烧灼的火,牢牢锁定裴烬身后墙角阴影里的那个东西——她方才脱手摔出去的金疮药小瓷瓶。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靠着求生的本能驱动。
一步!她扑过去,指尖颤抖着抓住了那个圆润冰凉的瓷瓶。
裴烬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如同正在辨别猎物的位置,汗湿的额发遮蔽下,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更加危险骇人。
沈瑶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她无视脑中刺耳的警报,也完全无视了那道要将她撕碎的视线。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孤注一掷地再次扑向裴烬身前!只是这次,她的目标不再是触碰他,而是他手臂下方地面一片相对干燥的区域。
咣当一声闷响,那个白瓷的小瓶子被她轻轻放在了布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石地上,刚好就在他低垂的视线所能及的角落,瓶身温润的白色在污浊的背景中异常突兀、刺眼。
药,给你的。沈瑶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直。她艰难地吸了口气,小腹的抽痛让她额头再次渗出冷汗,敷上……能好受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做完这一切,她再不敢停留一秒,强撑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冲向牢门。那踉跄的身影带着一种即将崩溃的脆弱。
沉重的铁门被拉动,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
墙角的裴烬在她冲出去的瞬间,头颅猛地抬起!
火把跳跃的光线掠过他那张过分苍白、轮廓锋利如刀的脸庞,汗水混合着血污蜿蜒而下,额角一道淤青正迅速变得紫黑。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门口,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那里,晃动的门扉缝隙迅速缩小,只来得及捕捉到一角快速隐没的杏子黄裙摆残影。
室内死寂。只有铁门缓慢合拢的吱呀声和他的沉重喘息。
许久。
他那双燃烧着暴戾风暴的眼睛,终于极其缓慢地,从紧闭牢门的铁栓处挪开。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地上被灰尘模糊的足迹——她跑过的痕迹;扫过旁边角落里她翻找过的、此刻还大敞着的抽屉;最后,落定在那片相对干净的角落。
那小小的一抹白瓷瓶,静静地躺在那里,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在幽暗污浊的牢房里,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干净的梦。
他的视线,在那药瓶上凝固了很久很久。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丝疑虑,又像是压下了喉间更深的血腥气。
墙壁上火把跳动了一下,光影在他轮廓深刻的面庞上交错晃动,那些暴戾的气息仿佛被那微弱的火光吸纳进去,依旧蛰伏在深不见底的眼底,却不再如火山般喷涌欲裂。
他缓缓地、近乎疲惫地重新垂下了头,散落的黑发再次遮住了眉眼。
【滴!反派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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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子音在跑出昭狱范围、扶着一棵枯树剧烈喘息的沈瑶脑中响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寂。
寒风刺骨,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宫道。夜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吞噬着她踉跄奔逃的身影。每走一步,小腹深处的绞痛都在狠狠撕扯着她的神经。方才在昭狱里的凶险、那几乎冻结血液的注视、脑中尖锐的警报……一切交织成一张窒息的大网。
回到那间属于长公主沈瑶的清冷宫殿时,她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瘫倒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体冰冷得像一块浸透了寒水的石头。外面值守的内侍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敢进来询问一声殿下怎么这样狼狈。
原主,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连心腹宫人都巴不得她早点消失的影子啊。沈瑶咬着牙,身体本能地蜷缩,试图获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裴烬那双暴戾如深渊的眼睛,似乎仍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她。
活命的第一步勉强踏出,但代价沉重。
治伤……刷好感……活下去……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一遍遍机械地默念着,像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给自己画一个微弱却必须存在的火柴。
日子陡然变成了一场在薄冰上惊心行走的戏码。沈瑶利用记忆中那点可怜的本体医学知识——还有脑子里那个铁柱牌系统抠抠搜搜提供的、一点关于古方止痛的微薄资料——结合太医院那点不敢深究原由、只按方配药的小心翼翼,开始炮制外敷的药膏。
每一次,她都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昭狱外围那条必经的、相对空旷的回廊角落,选在那身形挺拔却无形中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墨色身影即将踏入更深处黑暗时现身。药膏被简陋的油纸包着,悄然放在冰冷廊柱下的青石地上。她从不敢抬眼去看那张愈发苍白、阴鸷如同石刻神魔的脸庞,也绝不会在他身影完全消失前踏入那片区域一步。
就像朝深不见底的寒潭投下一粒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滴!反派好感值
1,当前好感值:1】
【滴!反派好感值
1,当前好感值:2】
【滴!……】
冰冷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几乎让沈瑶屏住呼吸。微乎其微,像蜗牛在悬崖爬行,但每一分的增加,都象征着她距离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远了一寸。
直到北风卷着细小的冰粒子,如同无数细密的银针砸在窗纸上的时候。那药,终于第一次没有孤零零地在原地停留整夜。次日清晨,负责洒扫的小黄门哆哆嗦嗦地向她禀报,那个角落只剩下一些被刻意踩踏过的、沾着泥土的油纸碎片。
裴烬收了。
沈瑶站在暖意微弱的炭盆旁,指尖蜷缩着。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暖流,终于第一次穿透那厚重的、浸透骨髓的寒意,在她心口悄悄晕开了一点。
那个落雪未歇的冬夜,御前的小黄门弓着腰,声音压得极低:殿下……陛下龙体微恙,宣督主即刻觐见议事。
刚被风寒肆虐过一场的小腹神经质地抽痛了一下。沈瑶知道宫里的规矩,这样的急召,往往通宵达旦。
沉默片刻,她挥退宫人。起身走向小厨房。冰冷的指尖触碰着同样冰冷的炉灶,费了些力气才点起微弱的火苗。
一只粗瓷大碗被她小心翼翼地拢进厚实的棉絮套里,最上面盖了一块同样被蒸汽熏得温热的白布。她抱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暖源,再次踏上那条冰冷而熟悉的宫道。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更深露重,宫灯昏暗的光晕在风雪里模糊地晃动,映着青石砖上早已踩化的污浊雪水。四周空旷死寂,只剩下靴底碾过冰渣的咔嚓声和风雪呼啸的呜咽。
回廊的尽头,昭狱方向。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深重的墨色阴影里转出,高大挺拔,肩上似乎也落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周身的阴冷气息比冰寒的夜风更加刺骨。
沈瑶停住脚步。隔着几十步远,廊柱与雪幕成了天然的屏障。
裴烬却瞬间察觉。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的视线没有立刻转过来,只是抬手,极随意地拂掉了肩头那点几乎不存在的落雪。
沈瑶低下头,解开棉套,将那碗还蒸腾着淡淡热气、用最耐储的糙米煮成的粥放到廊柱下最干净的那块青石砖上。放好,她立刻缩回手,如同受惊的鸟儿,头也不回地没入另一侧更深的廊道暗影里,留下雪地上几个浅浅的、迅速被新雪覆盖的脚印。
裴烬脚步没有半分停滞,沉稳地迈向前。踏过那碗冒着微不足道热气的粥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极细微地、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食指,仿佛被那点微弱的热意短暂地灼了一下。
风雪更大了些。
【滴!反派好感值
10,当前好感值:12!】
沈瑶靠在冰冷宫墙的转角处,心跳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脑子里那骤然高亢跳起的电子音提示后,又是一片死寂。
十二……
她默念着这个数字,像是捧着一件随时可能摔碎的瓷器。风雪还在肆虐,方才碗里腾起的那点稀薄白气被寒风瞬间撕碎卷走。她抱紧臂膀,将仅存的一丝温度压在心口,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回那个清冷空寂的宫殿。
这微不足道的热量,终究短暂地,曾抵达过冰冷的彼端。
日子在一种奇异的、绷紧的平衡中流淌。宫里渐渐起了流言。起初是低微如尘埃的宫女内侍们在劳作间隙咬耳朵,带着惊惧和不可思议;后来,连带着几分散漫风流的年轻宗室子,在那飞檐斗拱的亭阁赏景饮酒时,也忍不住压低了嗓子提上两句。
那位……怕是昏了头,缠上九千岁了吧那地界儿,是能日日去送的当是给菩萨烧香
啧,到底是年纪轻不知死活……我看呐,是要彻底把自己栽进去了!
嘘!禁声!那位耳朵灵着呢……不过说来,裴督主前些日子奉旨查办江南盐案,手段之酷烈……啧,长公主她……
这些声音如同冬夜里最潮湿阴冷的穿堂风,无孔不入地钻进沈瑶的耳朵。有时她在窗下看书,那刻意压低的议论就飘过墙头;有时她走过空廊,那些宫人便如惊弓之鸟般飞快地噤声散开,留下空洞又带着无形压力的寂静。
沈瑶沉默地裹紧了身上的织锦披风,掌心下的小腹似乎又传来若有似无的、被寒气浸染后的隐隐坠痛。
流言如蛆附骨。
终于在她生辰这日达到了顶峰。名义上,依旧是皇帝最疼爱的长公主,内务府循例置办,偌大的琼华殿张灯结彩,金樽玉盏,丝竹盈耳。宗亲命妇按品级端坐,笑意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探究,目光似有若无地总往主座旁边扫去——那空着的位置,原该是皇后居所。
陛下龙体欠安,皇后娘娘侍奉汤药,片刻不敢离身,特嘱臣妇代致歉意,献上海棠仙台翡翠盏一双,为殿下贺寿。首座雍容的承恩公夫人(皇后生母)笑容得体温婉,声音不大,却足以令整个殿内的丝竹笙歌为之一滞。
瞬间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沈瑶身上。空气骤然凝固了一瞬,随即是更高亢、刻意装点的欢宴之声,但所有人都听出了那弦外之音——皇后连场面都懒得出,等于当众狠狠掌掴了这位毫无根基的长公主的脸面。
沈瑶端坐在主位上,锦绣华服之下,指尖在宽袖中一点点收紧。脸上维持着淡得几乎看不出内容的微笑:谢母后挂心,夫人安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周围的喧嚣、奉承、探究,都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厚膜。
她脑中【铁柱牌】系统界面忠实地悬浮着:【反派黑化值:38%】。她所有的努力就像在薄冰上雕花,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皇后的缺席是羞辱,更是信号。
就在这时,殿门口的内侍高唱打破了这虚假的喧闹:
督主到——!
刹那死寂!
仿佛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珠帘哗啦一响,一道高大挺拔、墨色蟒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殿内明亮的灯火似乎都被这道身影吸走了一部分,他所过之处,两侧宴席的欢声笑语如同被冰冷的刀锋齐齐截断,噤若寒蝉。众人垂下头,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裴烬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地径直走向主座方向。沈瑶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手在袖中攥紧。
只见他在距离御座三阶之下站定,微微颔首,礼节无懈可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大殿:臣裴烬,奉陛下口谕,有要件需殿下即刻过目。万寿无疆,贺礼——晚些奉上。
一股寒气从沈瑶脚底直冲头顶!陛下口谕在生辰宴上当众强召这几乎是将她的脸面剥下来碾进尘埃里!
她甚至没有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木然地起身,在无数道混杂着怜悯、嘲讽与更深恐惧的目光中,跟随那道墨色的身影,离开了喧哗却冰冷的琼华殿。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冰锥。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几步。
就在经过一条连接东西宫苑、靠近御池的僻静抄手游廊时,异变陡生!
几个原本在阴影处侍立、穿着宫中低阶杂役服饰的太监,突然如同最敏捷的猎犬,毫无征兆地从四面扑了上来!动作快到只留下残影!冰冷带着异样气味的湿帕子带着猛力捂向沈瑶的口鼻!
唔!沈瑶只觉一股刺鼻的气味猛地冲入鼻腔,眩晕感瞬间炸开。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几乎是同时,另一双手如同铁箍,狠狠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如同要将骨头捏碎,蛮横地就要把她往旁边泛着刺骨寒气的御池里推!
殿下小心——!旁边响起宫女凄厉变调的尖叫声,刺破了宫苑的宁静。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沈瑶的身体因那药味和巨大的惊恐而僵硬发软,被猛地推向池沿的雕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墨色身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如同鬼魅般横掠而至!砰!砰!砰!连续几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响起,那几个动手的杂役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廊柱或冰冷的山石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和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量瞬间卷住了沈瑶的腰肢,带着她向后猛地一带!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一个冰冷坚实的胸膛,同时,她几乎是被甩向一侧,重重摔倒在铺满鹅卵石的池岸边。尖锐的石子硌得她骨头生疼。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
只见裴烬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钉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而他面对的,是七八个从更深沉的黑暗里如同鬼影般涌出的内侍装束的人影!他们沉默无声,眼神空洞如同没有生命的死物,手中清一色攥着宫中常见、却开了锋利雪亮刃口的短柄铁铲!
刀光在昏暗的宫灯下骤然连成一片死亡的匹练!劈头盖脸笼罩而下!
没有一句废话,只有最原始的、刀锋撕裂血肉的扑杀!
裴烬的身影在那片杀阵之中,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蟒袍的墨色成了夜色中最锐利的切割线。他没有兵器格挡,只有快!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每一次闪避都贴着寒光缭绕的刃口险之又险地擦过,每一次出击都伴随着沉闷的骨裂声和短促压抑的闷哼。一只铁铲裹挟着风声削向他的腰腹,他竟不退反进,身形诡异一拧,左臂硬生生格上铲柄关节处!咔嚓!连铲带腕,竟然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角度瞬间折断!
暴虐!精准!如同绞肉机!
但这几人的搏杀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有刺客!护驾!快来人啊——!
尖利的呼叫终于划破夜空,纷乱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整个宫廷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沸腾!
混乱中,之前被沈瑶甩脱、此刻护在她身前的贴身宫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指着地上一个倒伏的身影凄厉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惊惧而几乎劈裂:他!他身上!有……有长公主宫里的对牌!!!
这几个字如同晴空霹雳,狠狠劈在现场所有人的头顶!
空气瞬间凝固!
那些刚被惊醒,提着刀剑火把围拢过来、尚未看清局势的侍卫和闻声赶来的几位宗室重臣,目光唰地一下钉在地上那具尸体腰间滑落出来的一块刻着特殊花纹的象牙腰牌上——那正是长公主宫内品级稍高些的侍从才会配发的标识!
沈瑶跌坐在冰冷刺骨的鹅卵石上,湿透的衣裙紧贴着皮肤,寒气像无数细针扎进来。但她此刻已感觉不到冷了,心脏被一只名为万劫不复的冰手死死攥住,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栽赃!极其恶毒、直接将她钉死在谋刺陛下口谕宣召重要人物这条死路上的栽赃!根本无需辩解,这块腰牌就是铁证!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惶然地、甚至有些绝望地,望向混乱中心那道墨色的身影。
裴烬正缓缓站直身体。他那身代表皇家威仪的墨色蟒袍肩背处被割裂出几道口子,鲜血正迅速地洇染开暗色的布料。他脸上也溅上了几道血痕,衬得那张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孔,在跳跃的火光下竟透出几分妖异。
他正用一种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扫过地上那块刺眼的腰牌,然后再看向远处被承恩公夫人和其他命妇簇拥着、此刻正满脸震惊与痛心地赶来的皇后。
最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毫无波澜地落在了沈瑶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像是看一件早已没有价值的死物。
琼华殿内的死寂仿佛蔓延至整个宫苑,连远处嘈杂的追捕声都变得虚幻。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密密麻麻钉在沈瑶身上,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和无声的宣判。皇后眉宇间那丝精心描绘的痛心清晰可见。
殿下……这……
承恩公夫人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难以启齿。
沈瑶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灰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彻骨的冷意从鹅卵石地面一直冻僵到四肢百骸。裴烬那平静到残酷的一瞥,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名为侥幸的浮冰也彻底碾碎。
完了。
万念俱灰的刹那,裴烬动了。
他动了!并非扑向沈瑶,也并非扑向那象征着她罪证的腰牌。
如同凝固的墨色冰川骤然崩塌!裴烬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沈瑶身前不到两步之处!速度之快,让所有人眼皮都剧烈一跳!
裴烬你……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以为他暴怒之下就要亲自处决这主谋。
可裴烬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试图扑上阻拦的侍卫动作彻底僵死!
他没有去碰沈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再看她一下!
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零星血渍的手,猛然攥住了自己身上那件破损染血的墨色蟒袍前襟!
指尖扣住衣襟边缘,然后,向着左右两侧,用尽全身气力!
嘶啦——!!!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锦帛撕裂声,如同凶兽绝望的咆哮,骤然响起在死寂的宫苑里!
整片华丽的前襟被猛地撕开!带着沉闷的崩裂声,盘金绣的纽襻飞弹开去。
火光炽烈,毫无保留地照亮了他骤然暴露出来的胸膛!
所有倒抽冷气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
连风都停滞了。
那是一片惨烈到让所有目击者魂魄都为之一颤的景象!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如同无数条被烙铁烫过的巨大蚯蚓,密密麻麻地攀爬在那片精壮的躯体之上!鞭痕、刀痕、烙铁的印记……层层叠叠,覆盖一层又一层,暗红、紫褐、苍白,像一幅地狱中最残酷的受难图!其中一道最深、最长的伤疤,如同丑陋的长蛇,从右胸斜贯而下,没入下腹腰线边缘扎束着的中衣束带深处——那意味着什么,现场所有男子都心知肚明!
时间仿佛凝固了。承恩公夫人脸上的悲悯和伪装的惊愕如同劣质的泥塑面具般一点点龟裂、剥落。
裴烬挺拔如松,任凭那寒冽刺骨的夜风如刀般剐过他袒露的、伤痕累累的胸膛。血液顺着他手臂滑落,无声地滴在足下的尘埃里。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两簇足以焚毁万物的幽暗火焰,如同地狱深渊里点燃的引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光芒。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燃烧的冰棱,直直地刺破虚空,牢牢钉在皇后骤然失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深处凿出,淬着剧毒,裹挟着北境雪原般的彻骨寒意,沉重无比地砸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臣——
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在粗糙的砂砾上,带着沉重的回响。
残缺之身,形如鬼蜮。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可怕,怎敢以污泥之触,玷辱殿下金枝玉叶之躯!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头顶炸开!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深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沉默和无处不在的倒抽冷气声!
这已不是辩解!
这是昭告!是控诉!是当众将自己被刻意遗忘、被深深掩盖、被所有人视为禁忌的残缺,撕开了淋漓血淋淋地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将自己钉在最屈辱的刑架上!只为换取一个不可能!
皇后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瑶已经完全懵了。她僵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瞪得极大,水光在眼眶中凝聚、晃动,视线里只剩下眼前那片袒露的、伤痕累累的皮肤。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悲伤洪流狠狠撞上她的心口,几乎要将她碾碎。为什么……要这样
殿下……这……此事太过蹊跷……
一个年老宗亲的声音响起,试图打破这骇人的僵局,但尾音却虚浮得厉害,显然也彻底被裴烬这石破天惊的自损震撼得失了方寸。
裴烬却不再理会场中任何一人。他猛地弯腰,一把捡起地上那块害命的象牙腰牌,如同丢弃什么肮脏污秽之物,狠狠掷于地上!坚硬的象牙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响,如同某种终结。
此事涉及圣上安危,关系重大!他声音拔高,如同刀锋刮过钢铁,人犯在此!余党未清!臣,裴烬!亲为司礼监提督、东缉事厂掌印!请旨,彻查到底!任何人,胆敢妨碍……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缓缓扫过僵硬的人群,最终落回皇后煞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冰寒彻骨,便是通敌叛国,论罪——当诛九族!
寒风卷过死寂的宫苑,刺骨的冷意仿佛凝固在每个人的骨头缝里。沈瑶跌坐在冰冷的鹅卵石地上,水汽氤氲的视线中,裴烬挺直如孤崖峭壁的背影,和他袒露在凄冷夜风里的那片狰狞伤疤,模糊又尖锐地烙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混乱在裴烬那声冰寒刺骨、带着血腥气的令下后,被强行按压下去。后续的喧嚣和审判仿佛都与沈瑶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被自己的侍女搀扶回宫,如同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寒风和令人窒息的暗流。
【滴!滴!滴!!!反派黑化值清零!零!!!恭喜宿主,主线任务达成!评级:S级超优通关!本系统即将解绑进入待机状态——撒花~~】
冰冷的电子音在她脑中毫无感情地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切换成一种近乎欢快的旋律。
完成了
沈瑶僵在殿门内的阴影里,殿内微弱的烛光拉长了她孤零零的身影。心像是被悬在虚空,落不到实处。裴烬那袒露伤痕、玉石俱焚般的嘶吼还在耳边回荡。黑化值清零了系统欢快的撒花像是最荒谬的讽刺。那种将自身踏碎泥泞只为把她托起的牺牲,怎会是清零那分明是将自身彻底化为灰烬!
系统冰冷的屏幕在她意识深处闪烁着【任务完成,系统解绑中】的字符。
铁柱!等等!
沈瑶在心中厉声喝止,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直觉让她感到强烈的违和,他的黑化值……真的清零了你再查一遍!仔细给我查!
【……滴!扫描中……目标人物裴烬……状态判定……黑化值:0%。确认无误!宿主放心去浪!】铁柱的声音带着点不解的系统音,甚至还模拟了翻页的动作音效。
放心她如何放心!沈瑶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心口,那里依旧残留着在殿外时那种被巨大悲伤轰击后空洞冰凉的感觉。
裴烬将自己彻底碾碎的方式,让她痛得浑身都在发颤。
彻查的结果如同早已预料。皇后宫中的某个失察管事成了顶罪羊,连夜暴毙。宫闱的惊天暗涌最终被误会二字轻飘飘掩埋。没人敢议论那位几乎被当众扒皮的皇后,更没人敢再提及长公主。
宫廷的风向却在悄无声息地转换。那些曾经视沈瑶如无物的目光,变成了潜藏在恭敬之下的深深畏惧。所有人都记得九千岁那几乎燃尽自身的疯狂袒护。
一日清晨,沈瑶在殿中整理医书,殿外传来通禀:
殿下,陛下有旨意到,传至……督主书房。
沈瑶放下手中的线装书。他的书房这旨意竟需要特意宣她去裴烬那肃杀之地昨夜那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心脏,她甚至没有更衣,只匆匆加了件厚披风,便随着那面色有些微妙的内侍,踏出殿门。
裴烬的书房在靠近皇城西北角一处幽深庭院的最里端。重重守卫见到她的令牌沉默行礼放行,肃杀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回廊深长,沈瑶的脚步莫名有些虚浮。
推开那扇厚重的楠木门扉,一股混合着上等沉水香、墨汁与新雪般清冷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细密的冰裂纹窗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大片菱形的光斑。
那人并未端坐在书案后。
他就站在那大片明亮的光影之中,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穿着一件样式简雅至极的玄色云锦常服,宽大的袖口随意垂落,没有任何蟒龙麒麟的纹样,却透着一股沉淀千年的孤高和锋锐。冷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他过于清晰的下颌线和颧骨,侧脸映在光尘里,安静得近乎虚幻,唯有那线条依旧紧绷,如拉开的弓弦。
他听到了推门声,缓缓转过了身。
视线对上的刹那,沈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这双眼!昨夜燃烧着焚毁一切的火焰,此刻竟沉静得如同两泓结了厚冰的古潭!深幽、凝固,所有的风暴都被强行冰封在极深的底层,只留下无边的、死水般的寂静。里面映不出光亮,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让人看一眼便生出无边寒意的荒芜。那片伤疤所代表的屈辱和毁灭,将过去他周身那点因沈瑶而偶然泄露的微弱活气彻底抹杀了。
沈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里钻上来,冻结了所有想说的话。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和眼前这人冰封万里的眼睛,形成了最尖锐、最令人恐惧的对比!她指尖在袖中冰凉一片。
裴烬似乎并未觉察她瞬间的僵硬。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见到她这个罪魁祸首时的喜怒都找不到一丝。他的目光平静地从她脸上滑过,落在她带着细微尘土痕迹的素色裙摆边,然后极其自然地收回,如同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他转身走向那张宽大的、堆满卷宗的书案。上面除了笔墨,赫然放着一道摊开的、边缘明黄色的卷轴。
圣旨!
沈瑶的心猛地悬到半空,呼吸都窒住了。昨夜那种将死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她。
裴烬拿起那卷轴,动作平稳,没有半分急切或得意,就像拿起一本普通的书册。他没有看沈瑶,目光低垂在展开的明黄绢帛上,用一种清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开始宣读:
敕曰:长公主沈瑶,既已及笄。朕体念长幼之情,圣裁。着钦天监择定吉日,为公主遴选……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钉进沈瑶的耳朵里!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还是来了……果然!皇后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将她彻底踢开的机会!皇帝病弱……裴烬……昨夜之后,他这东厂督主……果然是皇族急于拔出的、最锋利也最危险的那把刀!如今这把刀,要亲手为昨夜玷辱的金枝玉叶……选驸马了!
最后的遮羞布被狠狠撕下。
沈瑶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窗外堆积的新雪,喉咙里哽着腥甜的血气。昨夜他踏碎自己的尊严保全了她今日的体面,这体面,原来就是为了此刻更无情、更彻底的流放!她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股尖锐的、几乎要撕裂她意志的恐慌和委屈涌上,不是因为选驸马本身,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撞碎黑暗后,如今却要亲手将她推开
就在这时,裴烬的声音顿住了。
尾音的回响在空旷书房里渐渐消寂。
沈瑶睁开眼,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近乎绝望的茫然望向书案后的人。
裴烬捏着圣旨的手指微微绷紧了一瞬,明黄绸面上那丝毫无风自动似的微折随即平复。他甚至没有抬起眼。
只是下一瞬,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那双如同冰封古潭的深瞳,终于抬起了,看向几步之遥外的沈瑶。不再是无波无澜的死寂。
一丝幽暗的、潜藏于极深地底的岩浆,终于冲破了厚重的坚冰,在那片荒芜死寂的眼底深处猛地喷涌而出!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烈温度!
那不再是深渊的凝视,而是狩猎者的锁定!
沈瑶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眼底深处,是扭曲破碎的占有欲被强行淬炼、提纯、压制到极致后濒临爆发前的熔金形态!危险到了极致!却也……璀璨炽烈到了极致!那目光牢牢锁定她,如同最饥饿的兽类锁定了唯一的光源和生命之源,带着一种无声宣告:任何想要夺走的光亮,都将被彻底撕碎、焚烧、吞噬!
——驸马
他毫无预兆地接上了刚才未完的话,声音陡然压低,不再是宣读圣旨时的平板,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岩石,带着令人心悸的质感。
那双眼睛,燃着危险的地火,一瞬不瞬地攫住沈瑶苍白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一丝一丝地向上勾起,牵动着脸颊紧绷的线条。那不是愉悦的笑,是冰冷的、带着无尽嘲弄和压抑到疯狂的毁灭欲在灼烧的弧度。
这满京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音节都像在灼烧自己的声带,谁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高大的身形没有任何征兆地爆发出雷霆般的速度!只一步,几乎化作一道压迫性十足的阴影,骤然从书案后逼近!
冰冷的、带着沉水香与血腥气混合的危险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瞬间笼罩了她所有的感官!
沈瑶只觉得头顶的光线骤然被挡住,视线里只剩下那双骤然在咫尺之间急剧放大的、燃烧着毁灭性火焰的眼睛!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后急退!
可是晚了!
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清晰有力、带着冰冷薄茧的手,如同早就预判好她的动作,精准无比地探出!没有碰到她的身体任何部位,却一把狠狠地攥住了她胸前那精致刺绣的衣襟!
力道凶悍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仿佛要将她的存在,从此烙印在他的掌纹之中!
一股巨大的、无法抵抗的力道传来!
沈瑶猝不及防,身体被那股可怕的拉力强行拽了过去,狠狠撞向他!
她的额头猛地撞上他坚硬冰冷的肩胛骨,撞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鼻尖瞬间充斥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沉水香、血腥气息与某种铁器般冰冷的独特味道!完全陌生的男性气息带着绝对侵犯的意味将她包裹!霸道得如同洪流冲刷过堤岸!
她下意识地挣扎抬头,想看清咫尺间的他。
却猝不及防地,直直撞进了他那两潭深不见底的熔岩旋涡之中!
近在咫尺!那双昨夜还如同冰封万里的死寂之眸,此刻近距离看,瞳孔深处分明在疯狂翻涌着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无法自控的扭曲情感!那是一种混杂着毁灭倾向的极端偏执,像暴风中失舵的孤舟,明明渴望港湾的安宁,却因自身被过度损毁而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去撞毁、去占有!
不如——
他的脸在沈瑶因震惊而失焦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个轮廓线条都透着刀刃般的冷硬决绝。那个停顿仿佛是深渊裂开前最后的沉默。
臣……亲自试试
低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他温热的、拂过她耳廓的呼吸,如同烙印,烫得她浑身一颤!
轰——!
有什么东西在沈瑶脑海里彻底炸开了!是恐惧是眩晕是灭顶的压迫还是……一种被这种扭曲到极致的方式捧到至高的怪异窒息感她分辨不清!她只感觉到攥着她衣襟的那只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力度和绝对的禁锢。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能摧毁意志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她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重量,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更深沉、源自灵魂层面遭遇到超出理解范畴的巨大冲击后的失重!
他衣襟布料下滚烫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那股带着血腥气的男性气息像熔岩包裹住她,沈瑶眼前最后的景象是裴烬眼底那片燃烧的、仿佛要连同她一起焚烧殆尽的决绝熔金——然后便是令人心悸的、骤然黑暗前的腿软。
身体彻底失去支撑往下坠落的瞬间——
意识深处,那个已被她认为解绑失败、几乎要宣告宕机的【铁柱牌系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声嘶力竭的尖锐警报声: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裴烬黑化值异常波动!!!异常波动!!!】
【哔——哔——检测到极端负向情绪冲击!!!】
【数值:-1%!!!-5%!!
-10%!!!
下降速度失控……请宿主立……】
机械警报在沈瑶脑中爆发出刺耳的锐鸣,然而身体失重瞬间带来的一阵天旋地转,让她无暇深究那冰冷数字背后的悖论:清零之后怎还会有下降这仿佛系统逻辑崩盘的混乱警报,尖锐得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
下坠的趋势只持续了极短的瞬间。
那双攥着她衣襟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陡然改换了力道!原本不容分说的拉扯瞬间化作了无比精准的支撑,另一只手臂几乎同时在她腰后一揽!沉稳而稳固的力量如同一道堤坝,稳稳接住了她瘫软下滑的身体。
那动作快如闪电,与刚才的暴戾逼迫判若云泥。
沈瑶半个身体都依靠在了那具支撑着她的坚实躯干上。预想中的冰冷地面没有到来,额头撞到的也并非冰冷坚硬的肩胛骨边缘,而是被一只带着薄茧、体温却出乎意料滚烫的手掌迅速隔挡了一下,力道柔和地卸去了大部分的撞击。鼻尖萦绕的那股独属于他的、复杂的混合气息更加清晰可闻。
冰冷的系统警报还在脑中疯狂尖啸,数字跳跃得疯狂:【-15%!-20%!!!……速度无法估算……系统逻辑混乱……】
可此刻,沈瑶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接触占据。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几乎蛮横的力量感,支撑着她的手臂坚实得像铁,却又奇异地控制着每一分力道,没有让她感到一丝被挤迫的疼痛。甚至他呼吸拂过她耳廓带来的战栗感,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稳固支撑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反差。
意识深处的警报像是接触不良的电流,断断续续:【……数值…崩溃…检测到核心逻辑冲突…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进入…休眠…】
最终,那尖锐的噪音嗡鸣一声,彻底沉寂下去。
世界,仿佛只剩下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窗格里透进来的光柱中,尘埃缓慢飞舞。
沈瑶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层层衣料撞击着她依赖在上的侧身。一声一声,如同最沉重的战鼓擂在耳边,震得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紊乱狂跳。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贴近与支撑中,头顶传来一声极其低沉的、几乎裹挟着滚烫气息的气音。不是叹息,更像是一种被体内翻涌的熔岩灼烧后的、极度隐忍的闷哼。
站不稳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廓上方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擦着喉咙烧过的炭火。
这问句不是关心!是审视!是更加汹涌而来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既然选择了试,就没有后退的余地!
沈瑶的理智被这冰冷的命令式砸得摇摇欲坠。身体还被他强制性地支撑着,被迫倚靠在那片滚烫上。她猛地抬头,所有的委屈、惊惧、被系统反复冲击的混乱,混合着对他用这种极端方式救她的巨大痛楚,终于冲破了堤防,被推入深渊的恐慌逼得她不管不顾!
系统坏了!她冲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到极点的崩溃,更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缘后对命运不公的嘶喊,手指用尽全身残存力气,死死揪住他玄色常服那光滑却纹丝不动的衣襟领口,……它瞎了吗!它还在报!还在报降值!!
那双映在她惶乱眼中的、燃烧着熔岩般的幽深瞳孔,骤然停滞了所有翻涌的暗流!
时间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在那片扭曲的熔金色光芒深处,如同冰封万年的火山被一道细微的暖流冲击,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名为困惑的裂隙,无声地蔓延开来。
那仿佛能将人刺穿、燃烧的、极致偏执的目光,在她脸上茫然无措、濒临崩溃的神情上短暂地停留,然后……
缓缓地、缓缓地移开了寸许。
他极其细微地歪了下头,如同猛兽终于将锁定猎物的凶狠目光,第一次分出了一丝精力,投向虚无的空气。那双锐利的眼眸里似乎……竟然闪过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孩子般疑惑的怔忪
这极其短暂的停滞,如同冰河裂开的第一道微缝。
随即,沈瑶听到了。
一声极轻、极低,如同最轻软的羽毛拂过心尖的气音。
呵……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
而是一种混杂着荒诞、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连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逗乐了的怪异情绪。
那道紧紧绷着、如同最硬弓弦的冰冷线条,竟在她的视线里,极其缓慢地……
向上弯起。
一个纯粹、放松的弧度,如同冻结的冰川终于被阳光照到的那一角边缘。
裴烬……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