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悠然捧着三方协议站在陈子骁办公室外,站了整整二十分钟。
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指尖攥着那张薄纸,纸角已经被捏得微微卷曲。走廊上的窗户半开着,风吹进来,带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进来吧。陈子骁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淡淡的,仿佛早就知道她在。
她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很静。陈子骁坐在办公桌后,黑色Polo衫一丝不苟,眼底含着温和笑意。
找我有事
沈悠然将协议递过去：我被星曜科技录取了,三方协议要盖章,辅导员说流程都齐了,就差盖你这个组的公章。
陈子骁接过协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门没关,眉一挑：你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这点事
不是小事。她语气不卑不亢,没章,我就签不了正式协议,那边等着下周入职。
他不说话了,盯着协议上的公司名称,嘴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星曜科技他随意一笑,挺热门的,最近找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她抿唇没回。
你是准备去那边了他又问,语气放轻,实习期一个月不过三千块,累得要死。
沈悠然点头。
那你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望着他,总不能等你施舍。
陈子骁一顿,把协议合上。
我得考虑一下。
沈悠然盯着他：考虑什么我流程都走完了,只差这一个章。
流程虽然都齐了,但我们学院向来严谨。他语气一转,你这边是提前找了单位,咱们还得核实一下信息背景。懂吧
她笑了：你核实得够快的啊,连工资待遇都一清二楚。
陈子骁皱眉。
她一步走过去,弯腰,从他桌上将那份协议抽了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我,至少愿意帮我。
悠然——
可你连个章都不肯给我盖,谈什么喜欢
她直起身,语气干脆：别挡我前程,哪怕你只是签个名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可你这是既不愿帮我,也不肯放我走。
空气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要的是一个未来,不是你的暧昧。
话音落地,她毫不犹豫将那份协议撕了,干净利落地丢进他桌上的垃圾桶里。
再见。
她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子骁盯着垃圾桶里那张协议纸,久久没有说话。
他手边放着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刚刚收到的一条微信。
——【沈悠然,星曜科技,岗位意向：战略策划,周一到岗。】
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眼神里浮起一丝复杂。
沈悠然踩着高跟鞋走出行政楼,阳光照得她有点晕,空气干燥,心跳却很平稳。
她没哭,也不委屈。
她只是想明白了：一个人如果真的在乎你,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说我得考虑一下。
等什么等机会过去吗等她求他吗
她不屑。
路过操场时,她看见同班女生林朵朵正拿着实习通知书在电话里炫耀：我们负责人亲自帮我签的章,还说第一天见我觉得我眼熟,是不是参加过校花评比,哈哈哈——
沈悠然收回目光,把那份废掉的协议重新打开手机上传,在星曜HR邮箱里重投了一份。
这次她只在抄送栏写了一个人名：顾言琛。
两天后。
沈悠然还没收到HR的回复,倒是先收到了学院邮政室的快递提醒。
她一头雾水地跑去取快递,拆开那一刻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一份盖章完整的三方协议。
上面的印章红艳艳的,签章单位：星曜科技,签章人：顾言琛。
随附还有一张干净利落的纸条。
——欢迎入职,公章已盖。
——顾言琛。
她愣在原地,手指轻轻摸过那一枚红章,像是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而另一头,星曜科技的总裁办公室里,顾言琛将手机放回桌上。
助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顾总,您真的亲自盖章啊那位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他淡淡道：没有。
那您怎么——
顾言琛翻开桌上的另一份简历,盯着上面那张照片,喉结微动,语气冷静。
她自己来找我的。
我不喜欢拖拉。
也不喜欢,有人挡她的路。
2
周一早晨,沈悠然站在星曜科技大厦楼下,看着眼前玻璃幕墙反射的天光,深吸了口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收腰连衣裙,外搭白色薄西装,头发挽起干净利落。
手机上,最后一条邮件是：
【到岗时间：8:30,联系人：顾言琛】
她到得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
在前台报了名字后,一位年轻助理模样的女生笑着迎上来：您是沈悠然对吧顾总让我们直接带您上去。
她点头跟上。
电梯一路上行,停在28楼。
助理带她穿过开放办公区,走向最里面那扇关着的会议室门前：顾总在里头,您先进去,他正在等您。
沈悠然轻轻点头,推门。
会议室里,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白色窗帘一半垂着,光线柔和。顾言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低沉清冷。
她不由自主打量他几眼——
比上次面试时更沉稳内敛,五官深刻,眼神清冷。西装笔挺,腕表带着金属光泽,手指骨节分明,正夹着手机。
……星链那边方案我已阅,下周前定稿。通知沈助理,所有内容对接都由我亲自处理。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无波。
来了。
顾总。她轻声问候。
他扫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迟到了三分钟。
她一怔,赶忙看手机。
8:27。
他却不疾不徐走向她,唇角微挑：我提前三分钟上班,你也要跟上。
她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怔了一下,才轻笑：好,下次我提前五分钟。
顾言琛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入职文件递给她：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直属管理。岗位是战略部门策划助理,正式考核期三个月。
她接过：谢谢顾总。
先别谢。他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你后面三个月的表现。
她迎着他视线：我会尽力。
顾言琛微微颔首,转身走回会议桌。
从现在开始,先看一遍这个季度的整体项目框架。看完之后写份学习摘要,三小时内交给我。
明白。
他刚坐下,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陈子骁：你是不是给沈悠然盖章了】
他不动声色点了关闭。
三个小时后,沈悠然将一份3页Word文档打印出来,放到顾言琛桌上。
他拿起,快速翻阅。
语言结构清晰,数据引用准确,逻辑略显生硬,但勉强合格。
她抿唇。
不过——他忽然抬头,你对我们S计划提出的这个策略建议,哪来的
她一愣：我自己写的。我看到市场调查部分有漏洞,所以——
漏洞他靠后,挑眉看她,说来听听。
她略显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调研数据显示25岁以下用户为主力,但方案中的投放策略却重心偏向金融内容,这不匹配。如果主打年轻女性市场,内容矩阵应该再优化。
顾言琛盯着她,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
她刚准备道歉,就听他淡淡开口：
很好,继续保持。
她一愣：……不生气
他语气平静：我从不否定有能力的人,尤其是……愿意思考的人。
她这才放松了点,轻轻道：谢谢顾总。
顾言琛却又看着她,语气莫测：
不过,沈悠然——
嗯
你想靠能力留下来,就得比别人更努力。
好。
他点头：那就加班。
她：……
晚上九点,星曜大楼的灯还亮着。
沈悠然独自在办公室整理资料,打印机边放着顾言琛下午让她优化的那份项目简报。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顾言琛。
他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袖口挽起,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给你。
她有些意外地接过：谢谢。
习惯晚上加班吗
在学校经常赶论文,习惯了。
那挺好。他看着她,S计划的事做完之后,我可能会让你提前参与下季度竞品对标分析。
她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
他语气淡淡：能不能做得好,还得看你自己。
她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浮出一丝雀跃。
不靠人情,不走捷径,她终于在真正的职场上,靠自己迈出第一步。
就在她回神的时候,顾言琛已经转身走了。
她看着他背影,忽然想起那张盖着红章的协议。
她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被拒的。
也不知道,那份简历是谁偷偷递给他的。
但她明白一点——
这个人,不只是在帮她实习。
他在替她,铺一条能走得更远的路。
3
沈悠然你听说了吗
教学楼女厕外,几个财经系的女生正围成一圈,压着声音讨论。
她居然进了星曜科技！听说还是顾言琛亲自面试的,直接跳过了两轮筛选。
真的假的啊顾总不是特别严吗面试那种大项目实习助理,没个竞赛奖都不收。
听说她跟陈子骁关系不一般……后来好像又认识了顾总。啧啧,咱们学院的王牌都没她路子野。
沈悠然洗完手,神色平静地从里间走出。
女生们瞬间安静,眼神闪躲。
她微微一笑：讨论我也不用背着我来,不如一起喝个咖啡
没人敢接话。
她也没打算多说,擦干手,利落地走了。
回到教室,她刚坐下,手机亮了一下。
一条微信——
【陈子骁：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指尖划了一下屏幕,点了拒绝。
几秒后,那边又发来一句：
【那你想吃什么我可以送过来】
她直接回复：
【我不饿】
末了又补了一句：
【以后请不要再联系我,尤其是和实习有关的事】
对方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你真的生气了
她没有再回。
午后,沈悠然回到星曜。
刚踏进办公室,桌上便多了一份文件夹。
是顾言琛助理送来的,封面是内部高密级资料：《下季度女性用户品牌偏好调研报告》。
助理笑着说：顾总说,让你今晚之前通读,把你认为有问题的地方全部标记出来,明天早上九点开分析会。
她一愣。
这是一项高阶工作,往常都是由部门副组负责。
她是临时实习生,哪怕是直属顾言琛,也未免提得太早。
可她没拒绝,反而眼神越发坚定。
当晚,她几乎是通宵读完那份报告。
第二天八点五十,她拿着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打印稿敲响会议室的门。
里面坐着三个组的核心成员,全是项目正式员工。顾言琛坐在最上首,修长的手指翻着手边的资料,脸色冷静。
她站定：顾总,我准备好了。
顾言琛抬头,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两秒,轻轻点头。
开始吧。
沈悠然将报告中的三处结构问题、两组数据逻辑矛盾,以及她对女性用户在时段浏览习惯的判断依次列出。
言简意赅,思路清晰。
等她讲完,会议室短暂沉默。
负责数据部的项目经理率先挑眉开口：这份资料原本是我们和外部调研公司联合做的,照你这么说,这份报告根本不能用
她镇定：不是不能用,而是需要二次精简。尤其是调研对象的选样方式,城市线级和用户画像有错位。
项目经理脸色有些不好看。
顾言琛却淡淡开口：她说得对。你们部门自己回去重新修一版,下周一重新提交。
……是。
所有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等会议结束,顾言琛起身离开,经过她身侧时,忽然停下脚步。
你做得不错。
谢谢顾总。
今晚有空吗
她一愣,抬头：什么
公司楼下新开一家料理店,想试试。
她顿了下,低声道：……是私人邀约
顾言琛微一笑：如果我说是呢
她咬了下唇,低头收起文件：顾总,还是先以实习为主吧。
顾言琛看着她,眼神沉静,并未强求。
好,我尊重你。
当天下午,学校辅导员忽然找到她,说学院将推选星曜科技实习先锋代表参加市级就业典礼,希望她代表发言。
她一开始以为是开玩笑,直到看到正式红头文件才相信是真的。
学院很看好你,辅导员笑着说,这可是陈子骁推荐的。
她眉心一跳。
辅导员又补了一句：你们不是挺熟的
她没说话。
下课后,她在教学楼外遇到了陈子骁。
男生仍旧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阳光底下看着她,眼神比以往更沉了一些。
你真的……完全不打算原谅我吗
她看了他一眼：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在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她语气平稳,你既然不愿盖章,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拒绝
我没想到你会……
找别人帮我
她轻轻一笑：陈子骁,我从来没想靠你。只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以为你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站在我这边。
陈子骁攥紧手：你喜欢他
顾总
她低头理了理头发：他有没有喜欢我,我不知道。但他起码尊重我的选择,也支持我的成长。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不愿为我破一次例,不愿冒一丝风险。
那我拿什么相信你
那天晚上,她走出图书馆,外头起了雨。
她没带伞,正准备冲出去,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沈悠然。
她回头,顾言琛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图书馆门口,身影挺拔清冷。
她一怔：顾总
不是说下班后不叫我顾总吗
她笑了笑：那我叫你什么
他把伞向她倾过来一半：顾言琛。
她低声念了一遍,声音温软：……顾言琛。
他望着她,淡淡道：以后雨天可以叫我一声,我来接你。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心口某处悄悄松动。
或许——
她的未来,不止是拼命奔跑,也可以有人愿意为她,举伞而来。
4
沈悠然被正式调入S计划项目小组的那天,整层办公室都炸了。
真的假的顾总让她进核心组
不是才实习一个月吗之前我们部门那几个实习生连打印都不敢错一个字。
听说是她在上次数据会议上提的问题太到位,直接打了调研公司的脸。
那也是她会投胎吧顾总亲自带的你见过几个
风言风语从不缺席。
但沈悠然坐在新分配的办公桌前,眼神平静,动作利落。
她不听、不吵、不解释。
她只专注于手里的项目内容,逐页审阅、逐字分析,调出后台数据,一遍遍比对修订。
她知道,要想堵住这些嘴,只有一个办法——
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中午,顾言琛出现在办公室,刚从外头开完会回来。
路过她桌前,停了几秒。
她还在敲数据,没注意到他。
他开口：你午饭吃了吗
她抬头,一愣,正要点头敷衍过去,他眼神已扫过她桌边没拆的外卖袋子。
泡面
她尴尬一笑：时间赶得急,就……先将就一下。
顾言琛面色如常,却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几分钟后打了电话出去。
四十分钟后,沈悠然再次听到有人敲门,是前台小助理推着保温盒走进来。
沈姐,顾总点了套餐,说是让你今天认真吃顿饭。
全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女职员偷偷盯着她看,像是在看豪门宠妃。
沈悠然愣住了,嘴角抽了抽。
……谢谢。
她想拒绝,但又怕显得不识抬举。
便低头默默吃完了那份从来没舍得点的日式便当。
下班后,沈悠然留下来整理S计划的初版提案。
她已经连续三天加班,眼睛都有些发酸。
正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忽然有人递了一罐热牛奶到她面前。
她一惊,抬头。
是顾言琛。
我刚从会议室出来,顺路。他说。
……谢谢。她接过,手指有些烫。
你今天做得很好。
她抬头,眼神一亮。
顾言琛望着她：数据建模、用户路径拆解,你的节奏比我预想得快得多。
她咬唇笑了笑：因为我不想只做一个听命行事的实习生。
很好。他点头。
你在向上走,这条路很累,也很冷。
但我可以给你挡一阵风。
沈悠然愣住,手指下意识攥紧那罐牛奶。
与此同时,另一头。
陈子骁站在自习楼外,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沈悠然的朋友圈更新：
【深夜加班的一罐热牛奶,谢谢你。】
配图是她工位上的一张照片,清清楚楚放着那罐牛奶旁边的S计划提案。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半晌,他把手机收进兜里,低声笑了笑：我怎么就输给了一罐牛奶
几天后,学院公布就业推荐榜。
沈悠然凭借星曜科技的优异表现位列榜首,成为全校重点推荐的企业实习优秀代表。
那天下午,全校就业公开宣讲现场,她作为唯一一个被企业提前转正预备的实习生,被特意请上台分享经验。
主持人一边笑着念她的资料,一边加了一句：据说这位同学的直属上司是星曜科技的项目总监顾言琛,也是全场女生票选第一的理想上司哦～
现场笑声一片。
镜头扫过台下,有人在低声议论：她该不会是和顾总有什么吧
沈悠然站在台上,表情淡定。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很感谢顾总,他从不给我特殊优待。但我知道,越优秀的上司,越不会因为关系而放弃标准。
散会后。
沈悠然刚走出会场,就看到顾言琛站在校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蓝色衬衫,靠在车边,看着她,眉眼温和。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开完会顺路。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
专门来看我
是来看你怎么在全校面前‘洗清’我的嫌疑。他低声一笑。
她有些羞窘：你看到了
现场直播,我怎么可能错过。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说得很好。
她怔住。
顾言琛轻声道：我确实没有因为关系而放弃标准,但我确实……对你,不只是下属。
沈悠然呼吸一紧。
顾言琛却忽然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如常：
不过这话,我不会在你实习结束前说第二次。
你若是想靠自己,我会退后一步。
等你哪天觉得,可以不再抗拒——你再转身看我。
他说完,替她打开车门。
我送你回去。
沈悠然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她忽然明白,有些偏爱,并不是轰轰烈烈地说爱,而是在你转身之前,默默为你留好那盏灯。
——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想逃了。
5
你真的……就这么不打算给我一次机会
教学楼后走廊,傍晚,天色将暗。
沈悠然站在窗边,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陈子骁,面色淡淡：机会我不是早就给过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皱眉,声音低了些,我以为……你会一直等我慢慢准备。
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她轻声打断他,当我在走流程、跑材料、四处求人时,你在‘考虑一下’。
现在我不需要等你考虑了,别人已经直接盖章,直接送我进来了。
陈子骁沉默。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嘲：你喜欢他
她没有立刻回答。
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落日余晖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像是浸在某种淡淡的光里。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她缓缓开口,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不用等待,不用低声下气。
我靠自己努力,他就能看到；我想要什么,他不会告诉我‘再想想’。
我早就不是那个听你讲‘规则’的小女生了。
她转身,眼神干脆：陈子骁,不用再说了。你走你的上坡路,我也有我自己的快车道。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星曜,沈悠然刚坐下,便收到顾言琛的微信：
——【周五的客户评审会,你来主讲第一节内容。】
她震惊地看着那条消息,几乎以为是助理错发的。
她现在还只是预转正实习生,这样的关键场合根本轮不到她出场,更别说主讲。
她回了一句：【我来您确认吗】
对方回复很快：
——【你整理的数据比分析部做得好。你要相信自己。】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终于一点一点坐直身子,翻开资料重新开始准备。
她知道,如果这一次讲得好,她就不仅仅是顾总钦点的那个女孩。
她会成为,星曜认可的职业策划师。
周五,汇报当天。
会场设在总部大楼最高层的报告厅,几十位来自不同合作企业的中层高管陆续入座。
沈悠然站在后台,手心出了汗。
她早上只喝了口水,现在整个人却被紧张包裹得像拉满了弦。
顾言琛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还紧张吗
她笑得有点僵：你给我安排这么大的场子,你说呢
他递了她一小瓶水,声音低而稳：你讲的,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放心讲,我都听着。
沈悠然攥紧水瓶,点了点头。
她迈着步子走向台前,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目光望向台下,见顾言琛坐在第一排,神色平静、眼神专注。
那一刻,她忽然不紧张了。
PPT翻页声响起,她开口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大家好,我是星曜策划组实习生沈悠然,今天为大家带来第一部分——用户路径行为分析报告。
二十分钟后,台下一片寂静。
汇报结束,几位客户代表率先鼓掌,接着是顾言琛,也抬起手掌,眼神中多了一分难得的、含蓄的欣赏。
散场时,一位合作单位的负责人悄悄和顾言琛说：你这实习生不简单,干脆直接招过来得了,别等转正流程了。
顾言琛淡笑,没接话。
他知道她不愿意靠关系,所以他等。
等她用自己的方式,赢得所有掌声。
晚上九点。
会议室空了,沈悠然还在做最后的整理。
顾言琛敲了敲门,走进来,把一杯冰美式放到她桌上。
她抬头,眼睛亮得像是星光落在湖面。
给我的
不是给别人。他说。
今天表现不错。
你说了‘放心讲’,我就讲了。她笑了笑。
顾言琛站在她对面,望着她：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努力证明,你不靠任何人,也可以走得很好
是。她没有否认。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不是来替你走路的,是来护你不摔的。
她怔住。
顾言琛走近一步,声音低下去：我不会挡你。
你要飞,我就给你风。
你想停,我就把臂膀借你靠。
你要的从来不是依附,是并肩。
她心跳骤然加快,胸口像被某种温热的力量轻轻撞了一下。
顾言琛……她声音有点哑。
我不会催你答应我。他笑,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沈悠然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那杯咖啡,掌心温热。
她忽然觉得,一路走来披荆斩棘的她,终于在夜色中,有了一个能停下脚步的人。
而此时的另一边,陈子骁站在星曜大楼外,望着那栋亮着灯的楼层。
他曾一手将沈悠然挡在门外,如今才发现,她已经站在了他够不着的位置。
手机上,他最后发给她的消息,仍是【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消息未读。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回头,有时候不是来得太晚,是人家早就不想再等了。
6
星曜科技的季度重点项目进入尾声,沈悠然的转正考核也被正式提上议程。
你要完成一项独立策划提交,作为最终评价内容。顾言琛在会议上说得直接。
内容不限,目标清晰即可。
沈悠然点头应下,回到工位立刻着手准备。
她打算针对公司即将上线的APP板块提出一项女性用户个性化内容推荐策略。这个方向她研究了一个多月,积累了不少案例数据和分析模型。
她知道,这次如果拿不出手,公司不会对她宽容；她更不希望是顾言琛因她丢了公信力。
连续加班三天,她把完整方案写出来,打磨成十二页报告。
正准备提交审阅时,却被通知：汇报提前到明天下午三点。
更糟的是,她使用的数据调用路径,在今天凌晨系统临时升级后出现版本不兼容,部分数据缺失。
她站在会议室门外,脸色前所未有地白。
要不要延后提交隔壁小组的组员悄声问,你这是系统问题,不是你错。
沈悠然深吸口气,摇头。
这不是比赛,可以延期。
这是职场,时间、结果和责任,同样重要。
她飞快返回座位,手指几乎在键盘上飞舞。
数据崩了,她就重建模型；接口混乱,她就手动筛选。
她用两小时重算所有关键节点,又用一小时重建图表报告,再用三十分钟压缩成五分钟汇报逻辑。
她不知道的是,她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传到总监办公室外时,顾言琛推开了门,站在门边,默默看了她一眼。
他没出声,没靠近,只让助理低声吩咐了一句：临时调一下会场,把她排在最后一位。
下午三点整,沈悠然作为唯一一位实习考核汇报人,站在大屏幕前,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
各位领导下午好,我是来自战略策划部的实习生沈悠然。
我今天带来的,是一项针对25-35岁女性用户在APP内容分发中的行为预判分析及推荐模型优化建议。
她从大数据调取、标签画像、行为节点,到推荐路径筛选,再到最终投放算法,讲得条理清晰、逻辑紧凑。
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这份报告,是在不到五小时内临时重做的。
讲完,全场安静了两秒。
非常棒。客户代表率先鼓掌,你是实习生
她比正式员工做得还好。有人附和。
顾言琛坐在下首,一言未发,只是在她报告最后一句话落地后,缓缓抬手鼓掌,动作不快,却清晰有力。
所有人随即跟上,鼓掌如潮。
汇报结束,她一脚踏出会场那一刻,腿几乎软了。
顾言琛在走廊尽头等着她,眼神不动声色,却又让人安心。
这就是你说的‘靠自己’的方式
你看到我临时改数据了
你键盘敲得震天响,隔三间屋都听得到。
……她忽然有些委屈,其实我真的想哭来着。
顾言琛微微侧头,看着她,声音低缓：
那你现在可以哭了。
反正我会接着。
沈悠然愣住了。
她忽然眼眶泛酸,喉头发紧,抬手揉了揉眼睛,倔强地没让泪掉下来。
我不想哭给你看。
但我想告诉你——
你刚才为我排最后一位,我知道了。
顾言琛笑了笑,不再否认。
我不会帮你讲PPT,不会替你算数据。
但我可以为你争取时间。
……因为我知道,你值得。
她站在原地,心跳如擂,眼神不再逃避,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
顾言琛。
嗯
我以前总以为,想要一段平等的关系,就要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
但现在我明白——
真正的平等,不是我永远不需要你,而是我靠近你,也不会丢了我自己。
顾言琛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回应：谢谢你愿意靠近我。
第二天,HR给她发来转正通知。
沈悠然,正式成为星曜科技战略部策划专员。
而在入职文书签字页的最后一行,是顾言琛亲笔写的：
——不止一枚章,未来每一页,我都愿意陪你签。
7
星曜科技三季度的新项目立项会上,沈悠然第一次坐在项目主导席位上。
她身上的工牌已经换成正式员工,职位栏下那一行——战略策划部·项目策划专员,干净清晰。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衬衫,外搭灰蓝色小西装,头发扎起马尾,神色利落。
这次,她负责的是星曜与知名生活类平台小瞳联合开发的都市女性生活消费趋势研究专项。
会议一开始,顾言琛并未像往常那样主持,而是直接说：这个项目,由沈悠然全程主导,我不干预细节。
不少人交换了眼神。
但沈悠然没被影响,站起身,直接进入主题：
根据‘小瞳’平台女性用户去年至今浏览数据,我们发现用户呈现三类行为路径倾向——兴趣迁移、节奏碎片化、情绪化消费决策……
她的语速不快,却字字分明。
几个项目负责人原本只是例行听听,听到一半却纷纷正襟而坐。
沈专员,我插一句。对面一位合作方负责人举手,你刚才说的‘节奏碎片化模型’,能解释下构建原理吗
可以。她应声,该模型源于我在上个季度对社交与生活内容应用的交叉数据观测……
她从容应答,逻辑清晰,理论与应用并重,完全没有实习生时期那种刚上场的青涩感。
顾言琛坐在后排,神色一贯淡然,但握笔的手指却始终没动。
不是没意见,而是无须干预。
她已经完全独当一面了。
会议结束后,合作方的人拉着顾言琛笑着打趣：你眼光真好,挑到个宝。
顾言琛语气平静：不是我挑的。
哦
是她自己冲上来的。
我只是——没拦着。
当天下午,沈悠然一边整理会议记录,一边收拾资料准备离开,手机却突然亮了一下。
[陈子骁]：我在你楼下。方便聊聊吗
她犹豫了一秒,走到落地窗前,看见熟悉的白衬衫身影,正站在星曜科技门口,仰头看向她所在的楼层。
思索片刻,她还是下了楼。
两人坐在路边咖啡店的角落。
陈子骁看着她,有些恍惚：你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有吗她低头搅动咖啡,语气平静。
你变得冷静,也变得更漂亮。
你以前站在我身边,总觉得需要保护。他说,现在……你看起来像谁都不需要。
沈悠然垂眼没说话。
片刻后,她抬头：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说这个
陈子骁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
我后悔了。
我真的喜欢你,也一直喜欢你。
之前是我太骄傲,以为你会一直站在原地等我。
现在,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只要你回头。
空气顿时凝固。
沈悠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窗外那片逐渐转黄的行道树。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
你知道吗,陈子骁——
我以前也以为,爱情是一场等价交换。
你给我一点温柔,我就愿意放弃一次争取；你说一句‘考虑一下’,我就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但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不会拖延的。
你曾让我在最需要你的时候独自面对选择。
而现在,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已经选择了谁。
不是因为他有多完美。
而是因为他从不犹豫。
说完,她站起身,温声道：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但我们已经,错过了。
晚上九点。
沈悠然拎着资料回公司加班,正好在走廊碰上顾言琛。
他一身深灰色衬衫,手上提着一杯热咖啡,看到她略显意外。
怎么还回来
有几个数据还没来得及归档,想晚上弄完。
他点点头：咖啡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猜的。他笑,你太熟了,节奏、习惯,连加班时皱眉的角度我都猜得出。
她忍不住笑了：你观察我观察得挺细。
因为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两人沉默片刻。
他忽然轻声道：陈子骁找你了吧。
她一顿,看他一眼：你也猜到了
他不死心,很正常。
不过——顾言琛顿了顿,目光沉静,我不会像他一样给你等待的理由。
我只会一直站在你能看见的地方。
直到你愿意走近我。
沈悠然低头,忽然轻轻地笑了。
我今天已经拒绝他了。
因为我知道——我早就走过来了。
她转过头,望向他,眼里是一片明亮。
顾言琛。
嗯
我不是来依赖你的。
我是来跟你并肩的。
他盯着她,眼神里一寸寸柔下来。
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欢迎加入我身边。
那一夜,星曜的灯光映在城市的夜色中。
沈悠然站在顾言琛身侧,脚步坚定,笑意明亮。
她终于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选择。
而是她自己拼出来的答案。
8
初冬,星曜科技年终项目答谢会在市中心某高端酒店举行。
沈悠然作为战略组核心策划成员受邀出席。
她站在灯光璀璨的会场入口处,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蓝色礼服裙,气质清冷,眼神明亮,早已不再是那个推着简历挤进办公室的小实习生。
她刚刚递交的项目数据优化提案,已通过初审,准备转入平台内测阶段。
这是她第一个完全独立签署姓名的项目。
也是她凭借实力和努力,真正站稳脚跟的证明。
答谢酒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请出战略部顾总。
全场掌声一片。
顾言琛站在舞台中央,西装笔挺,气场稳重,目光一扫全场,落在不远处沈悠然身上。
他拿着话筒,语气平稳：感谢每一位参与本年度S级项目的同事。
我特别想感谢一个人。
她以实习生身份加入星曜,在最艰难的节点挺身而出,为项目的关键突破提供了核心模型。
她不是‘背景强’,也不是‘靠关系’。
她靠的是实力、勇气,和不服输的倔强。
她叫——沈悠然。
沈悠然被点到名字,所有目光瞬间转向她。
掌声雷动。
她略一怔,旋即挺直背脊走上前,接过话筒时手指有些微微发颤。
顾言琛将话筒递给她,目光平稳,掌心却贴着她的手背轻轻按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柔而坚定：
谢谢顾总,也谢谢星曜。
从我递交简历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我够努力,这里就能成为我的舞台。
今天,我很庆幸我没有放弃。
她顿了顿,嘴角微扬。
我也想感谢一个人。
他不是给我‘机会’,而是给了我时间和空间,让我自己走到今天。
谢谢你,顾言琛。
话音落,全场哗然。
下一秒,顾言琛接过话筒,语气从容却不容拒绝：
她是我钦点的人。
现在也是——我想共度未来的人。
全场掌声、尖叫、起哄一片。
沈悠然站在聚光灯下,耳边是热烈的欢呼,目光却只望向他一人。
他伸出手。
她笑着将手放上去。
晚宴结束,酒店露台上,两人并肩站着。
夜色温凉,城市灯光在脚下流动。
你不怕被说‘公私不分’她调侃。
我不怕。他淡声回应,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不是‘顾总的女朋友’。
是星曜最值得的人才,是沈悠然。
沈悠然一怔,随即抬眸望他,眼里有光。
你知道我曾经最怕什么吗
我怕所有努力被归因于关系,怕所有成绩被看成‘运气’。
顾言琛轻轻握住她的手：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就算他们说那是你的章,是你给的位子。
我也会抬头告诉他们：是我,坐稳的。
他轻轻一笑。
那你愿意一直坐在我旁边这个位置吗
她也笑了,眼神笃定：
我愿意。
但你得努力。
要不然我升得太快,把你甩了怎么办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温柔：
那我追你。
从今天起,追一辈子。
几个月后,星曜官宣新一轮跨界项目策划团队名单。
沈悠然位列第一负责人。
新闻稿最后一句话写着：
她用一次次漂亮的方案,证明了实力不是标签,而是她自己。
当天评论区最高赞留言：
【霸总的爱不如一枚公章。可她最后——拿到了章,也赢来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