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如烟结婚七年,她是别人眼里的完美妻子。
直到我在她衬衫领口发现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我入侵了她所有社交账号,看着她给那个钢琴家发裸照。
老公,我想学琴。她倚着新买的三角钢琴撒娇。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啊,我帮你请最好的老师。
第一章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泼进客厅,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歪斜的影子。空气里飘着柳如烟刚煮好的蓝山咖啡的醇厚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昂贵香水的味道——鸢尾花混合着雪松,清冷又勾人。一切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像一幅精心装裱过的静物画。
我,戎彧,就坐在这幅画的中心,手里摊着一份翻了大半的市场分析周报,目光却没什么焦点。茶几上,昨晚柳如烟换下来的那件真丝衬衫,像一片柔软的云,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白色的,近乎透明,是她喜欢的材质,贴着肌肤滑腻冰凉。她说穿着它去参加了她们公司那个新项目组的庆功晚宴。
晚宴……我脑子里划过那几个名字,最后定格在韩叙那张轮廓分明、带着点艺术家傲气的脸上。他是个钢琴家,柳如烟公司重金请来的新项目艺术顾问。
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报纸,倾身过去,两根手指捻起了那件真丝衬衫的领口。很轻,怕惊扰了什么。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小、几乎要融入布料纹理的痕迹,蹭在了我的指腹上。不是灰尘。是一种很淡很淡的粉色,带着点珠光的质感。
不是柳如烟的色号。她偏爱正红,或是复古的绛紫,浓烈得像要燃烧起来。这种怯生生的、带着点少女气息的粉嫩,从未出现在她的梳妆台上。
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我心脏最外层那层温吞的薄膜。细微,却尖锐得让人瞬间窒息。指尖那点微不可查的珠光粉,在午后过分明亮的阳光里,突兀得像一个刺眼的污点。
咖啡的香气还在鼻端萦绕,刚才还觉得温馨的空气,此刻却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慢慢松开手指,那件轻飘飘的衬衫落回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心口那点被针扎出来的寒意,却顺着血管,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
柳如烟的脚步声从卧室传来,轻快而富有韵律,像她弹琴时指尖流淌的音符。我迅速收回手,重新拿起那份周报,目光重新落回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只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公,她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鼻音,像只猫一样蹭到我旁边的沙发坐下,很自然地依偎过来,带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昂贵的冷香,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她发丝拂过我的手臂,痒痒的。
没什么,一点行业动态。我的声音听起来大概还算平稳,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甚至侧过头,对她扯出一个惯常的微笑,睡醒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唔……她歪着头想了想,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想吃你做的红酒炖牛肉了,好久没吃了。她的笑容温软无害,眼神清澈,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好。我点点头,放下报纸,起身走向厨房。转身的刹那,眼底最后一丝温度褪尽。那点扎在心口的寒意,彻底冻成了冰棱,尖锐地竖立着。
红酒的醇香很快在厨房里弥漫开,牛肉在铸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柳如烟在客厅打开了音响,流淌出的是韩叙那张新专辑里的曲子,舒缓的钢琴曲,带着点故作深沉的忧郁情调。她似乎很喜欢。
我站在料理台前,慢条斯理地切着洋葱,辛辣的气味刺激得眼睛发酸。刀锋落在砧板上的声音,笃,笃,笃,稳定而规律。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浇过。
完美的裂痕,往往始于最细微的罅隙。那点不属于她的口红印,就是一道无声的宣战书,砸碎了我经营七年、看似坚不可摧的婚姻堡垒。
它告诉我,这幅名为幸福的静物画,内里早已爬满了腐朽的霉菌。
很好。
戎彧的生活,从来不需要虚假的平静。
第二章
那点刺目的珠光粉,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日夜灼烫着我的神经。柳如烟的笑容依旧温婉,举止依旧体贴,那些她曾让我觉得无比熨帖的细节——比如清晨放在床头柜上温度刚好的温水,比如下班回家时餐桌上永远准时飘香的热菜,比如她依偎在我怀里看电影时均匀的呼吸——此刻都变成了精心编织的罗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虚伪气息。
我需要证据。不是捕风捉影的猜忌,而是能将她虚伪面皮彻底撕下的、血淋淋的铁证。愤怒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但我的大脑却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冷静。
第一步,她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一直没变过,这是她为数不多显得念旧的地方。深夜,确认她呼吸平稳陷入深眠后,我像个幽灵般滑下床,拿起她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指尖冰凉。解锁,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的脸。
微信、短信、通话记录……干净的像被水洗过。那些可能存在过的蛛丝马迹,早已被谨慎地抹去。她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我退出界面,手指悬停在那个绿色的社交软件图标上。点开,联系人列表,分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备注为项目-韩顾问的名字跳了出来。
点开。聊天记录空空如也。一片死寂的空白,反而透着欲盖弥彰的刻意。
退出来,目光落在手机设置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云备份。我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用的云服务账号,绑定的是她的私人邮箱。那个邮箱的密码,是我们刚结婚时,她让我帮忙设置的,一个她常用的、带点小女生心思的密码组合。
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跳跃,输入那串熟悉的字符。登录成功。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云备份里,不仅有通讯录、照片,还有……应用数据的备份。我找到了微信的备份文件,下载,然后利用一个隐蔽的恢复工具,将备份数据导入了我提前准备好的另一部旧手机。
等待数据恢复的进度条缓慢爬升的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旧手机的屏幕终于亮起,微信图标上跳出了红色的未读标记。我点开,直接进入与韩叙的聊天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屏幕上,不再是空白。
照片。很多照片。
主角是柳如烟。背景是陌生的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灯光暧昧,她的笑容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放肆的媚态。她穿着那件我熟悉的、薄如蝉翼的白色真丝睡裙,摆出各种慵懒或挑逗的姿势。有几张,睡裙的肩带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弧度。还有几张,她侧卧在床上,身体曲线在丝绸下毕露,眼神迷离地望着镜头。
文字不多,大多是韩叙发来的。
宝贝,想你了,这睡裙真衬你。
今晚的你,像颗熟透的蜜桃。
指尖要是能代替镜头,该多好。
下周老地方等你。
柳如烟的回复夹杂其间:
讨厌,拍得不好看。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
琴弹得那么好,手是不是也很灵
嗯…想你。
最后一条,是柳如烟昨晚发的,时间就在那个该死的庆功宴之后:衬衫沾上一点,下次小心。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小表情。
原来如此。那点珠光粉,是韩叙不小心留下的印记。一个炫耀的,或者说,一个疏忽的战利品。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死死攥着那部旧手机,冰冷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屏幕幽暗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碎裂、燃烧。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我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她精心构建的温柔陷阱里,扮演着一个称职、可靠的丈夫角色。我给她我能给予的一切安稳,容忍她的小脾气,规划着我们的未来……而这一切,在她眼里,大概还不如那个弹钢琴的手指撩拨起的涟漪。
那些照片上她迷醉的神情,那些文字里流淌的暧昧,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球,刺穿我的大脑。
背叛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不是瞬间爆裂的剧痛,而是缓慢的、冰冷的毒液,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所到之处,神经寸寸冻结,又被名为恨意的火焰反复灼烧。
我关掉旧手机,拔出里面的SIM卡,掰断,扔进厨房下水道。水流的漩涡瞬间将它吞噬。
回到卧室,柳如烟睡得正沉,侧脸在昏暗的夜灯下显得恬静无辜,呼吸均匀。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赝品。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狂暴的、亟待宣泄的毁灭欲。
她想要刺激想要灵巧的手指带来的颤栗想要背叛带来的隐秘快感
很好。
戎彧会让她,还有那个狗屁钢琴家,用最痛苦、最漫长的方式,品尝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刺激。
第三章
日子以一种诡异的平静继续流淌。我依旧是那个朝九晚五、偶尔加班、回家会系上围裙做饭的丈夫戎彧。柳如烟也依旧是那个妆容精致、笑语嫣然、会跟我分享公司趣事的妻子。只是在我眼里,她每一个动作,每一声笑,都蒙上了一层精心表演的油彩,虚假得令人齿冷。
那部藏着致命证据的旧手机,被我锁进了办公室保险柜的最底层。每次看到它,心口那块冰棱就尖锐一分,提醒着我蛰伏的恨意。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我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亲手将绞索套在自己脖颈上的契机。
契机来得比预想的快。
一个周末的午后,柳如烟刷着手机,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随即脸上绽开一种混合着向往和兴奋的光彩。她赤着脚,像只欢快的鸟儿一样跑到我面前,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
老公,你看你看!韩叙老师的新工作室开业了!就在城东的艺术园区,好漂亮啊!你看这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她的指尖兴奋地点着屏幕上那架在灯光下流淌着昂贵光泽的黑色钢琴。
照片背景是一个装修极富格调的宽敞空间,韩叙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那架钢琴旁,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艺术家的矜持微笑。下面一堆点赞和恭维的评论。
嗯,是挺气派。我扫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视线重新落回手里的书页上。
柳如烟对我的反应似乎有点不满,她挨着我坐下,手臂亲昵地环住我的胳膊,身体贴上来,带着她特有的馨香和柔软的触感。曾经让我心猿意马的亲密,此刻只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抵触。
老公,她仰起脸,声音拖得又软又糯,带着刻意的撒娇,人家……也想学琴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子,充满了天真的渴望,小时候就想学,一直没机会。现在……你看韩叙老师就在本地,还是世界级的水平!多难得的机会呀!
来了。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宠溺:学钢琴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致了我放下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表演。
哎呀,就是觉得会弹琴的女孩子气质特别好嘛。她晃着我的胳膊,而且,生活也需要一点艺术调剂呀,不能总是柴米油盐的,对不对她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暧昧的暗示,说不定……还能给你弹首曲子呢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精心描绘过的眉眼,那里面盛着的算计和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接近那个男人,她可真是不遗余力地在我面前扮演着渴望艺术熏陶的纯真主妇。
哦我微微挑眉,露出一个仿佛被她打动、又带着点男人特有占有欲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给我弹曲子这个理由……倒是不错。我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迎着她骤然亮起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既然你想学,那就学最好的。
柳如烟脸上的惊喜瞬间放大,几乎要抑制不住。
不过,我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加深,眼神却平静无波,韩叙老师那种世界级的钢琴家,课程费用恐怕是个天文数字吧而且,他刚开工作室,未必有时间亲自教初级学员。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慢悠悠地说,语气带着一种为她考虑周全的体贴:这样吧,既然要学,咱们就一步到位。家里地方够大,书房旁边那间空着的客房,正好可以改造成琴房。我们先买架好点的琴放家里,你平时练习也方便。至于老师……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和失望。
我帮你请。我微笑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请最好的,最专业的老师。一对一教学,就在家里,省得你跑来跑去辛苦。保证不比韩叙差。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点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我温柔却不容置疑的注视下,最终只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啊……这样啊在家里学……也好,是挺方便的。老公你想得真周到。她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彩和一闪而过的懊恼。
计划的第一步,落空。她想去韩叙工作室接近他的企图,被我轻描淡写地、用为她好的名义,彻底堵死。
你喜欢就好。我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软化下来,靠在我胸口。我感受着怀中这具温软躯体的僵硬和疏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琴的事,交给我。我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如烟想要的东西,怎么能将就要买,就买最好的三角钢琴。施坦威,怎么样配得上你。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是真实的、巨大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施……施坦威那太贵了!老公,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我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反驳的霸道,眼神却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我唯一的珍宝,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只要你喜欢,钱不是问题。我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几乎能感受到她胸腔里骤然加快的心跳——那里面有多少是因为昂贵的礼物,又有多少是因为无法靠近情人的焦躁
就这么定了。我一锤定音,不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下周,我们就去挑琴。
柳如烟靠在我怀里,半晌没说话。最终,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谢谢老公。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多少喜悦。
我无声地笑了。
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当然要买。那将是她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华丽的金丝牢笼的第一根栅栏。也是韩叙的断头台前,最讽刺的祭品。
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第四章
行动力是戎彧为数不多值得称道的优点之一。决定买琴的第三天,一架崭新的、散发着昂贵木料和烤漆气息的德国原产施坦威B-211三角钢琴,就被专业的搬运团队小心翼翼地安置进了那间特意清空的客房。
巨大的黑色琴身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流线型的琴盖在特意调亮的水晶吊灯下,折射出幽深而奢华的光泽。它像一个突然闯入者,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凛冽的压迫感,彻底改变了这个房间,甚至这所房子的氛围。
柳如烟站在门口,看着这架价值七位数的礼物,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女人天性中对昂贵奢侈品的惊叹和占有欲被满足的虚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之物沉重压下的、挥之不去的茫然和……隐隐的不安。这架琴太巨大,太昂贵,像一座山,无声地宣告着一种她无法逃避的束缚。
喜欢吗我站在她身后,双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温和。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脸上已经堆砌起惊喜和感动的笑容,伸手环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胸口:喜欢!太喜欢了!老公,你对我太好了!声音甜腻,带着刻意的颤音。
我抬手,轻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指尖划过她的后颈,感受着那细腻皮肤下微微绷紧的肌肉。你喜欢就好。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地方够大,以后你练琴,不会觉得憋屈。
嗯!她用力点头,仰起脸看我,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很快,我精心挑选的钢琴老师也上门了。姓陈,五十多岁,是国内一所知名音乐学院的资深教授,以教学严谨、要求苛刻著称。我给出的报酬极其丰厚,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严格,必须保证教学质量,每周三次课,每次两小时,雷打不动。
data-fanqie-type=pay_tag>
陈老师第一次上课,柳如烟穿着新买的优雅裙装,坐在那张昂贵的琴凳上,姿态努力维持着优雅。然而,当枯燥的基础指法练习开始,当陈老师用毫无起伏的语调一遍遍纠正她僵硬的手型和错乱的节拍时,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优雅的裙装束缚着她的动作,昂贵的钢琴此刻更像一个让她坐立不安的刑具。房间里只剩下单调重复的音符和陈老师刻板的要求声。
柳女士,手腕放松,不要塌陷。
这个音又错了,注意力集中。
节奏!注意节奏!是哒-哒-哒,不是哒—哒—哒!
重新来一遍,从这小节开始。
柳如烟纤细的手指笨拙地在黑白琴键上移动,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从一开始的故作认真,逐渐变得涣散、不耐,最后只剩下强忍的烦躁和深深的厌倦。她频频看向墙上的挂钟,仿佛那两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端着一杯茶,斜倚在琴房门口,像个最体贴的丈夫,安静地欣赏着妻子的艺术熏陶。目光扫过她紧蹙的眉头,扫过她因为不耐而微微咬住的下唇,扫过她偷偷瞥向陈老师时眼底那几乎要藏不住的怨怼。
煎熬吗烦躁吗想逃离吗
这就对了。
这架昂贵的钢琴,这位严苛的老师,就是我为她量身打造的、最华丽的囚笼。她向往的、与韩叙在艺术氛围下眉目传情的学琴,变成了枯燥乏味、备受煎熬的牢狱之灾。每一次枯燥的指法练习,每一次严厉的呵斥,都是对她背叛行为的无声鞭笞。
下课后,陈老师礼貌地告辞。柳如烟几乎是瘫软在琴凳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解脱。
我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温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累坏了吧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好了。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练习而有些发酸的肩膀,陈老师虽然严格,但教得确实好。严师出高徒嘛。
她接过水杯,勉强笑了笑,笑容疲惫又敷衍:嗯,是挺累的……没想到学琴这么难。她看着眼前巨大的黑色钢琴,眼神里再也找不到当初看到韩叙工作室照片时的那种光亮,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万事开头难。我温声安慰,手指却在她肩颈处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坚持下来就好了。我可是期待着听你弹曲子给我听的那天呢。我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精心雕琢的玉器,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她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喝水,避开了我的视线。
华丽的囚笼已经落成。困在其中的鸟儿,每一次试图扇动翅膀,都只会撞上冰冷坚硬的栅栏。
而栅栏外的猎人,正耐心地磨砺着下一件武器。
韩叙那边,也该动一动了。
第五章
柳如烟被困在枯燥的琴键和严苛的训导里日渐憔悴,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贫瘠土壤的温室花朵,失去了水分和阳光,迅速萎靡下去。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时常放空,对着那架昂贵的施坦威发呆,指尖偶尔划过琴键,发出的也是沉闷而杂乱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厌弃感。
她的烦躁肉眼可见。饭吃得少了,话也少了,对我刻意的温柔和关心,回应得越来越敷衍。有时深夜醒来,能感觉到她背对着我,身体僵硬,在黑暗中无声地睁着眼。我知道,那华丽囚笼的栅栏,正深深勒进她的皮肉。
她在焦躁。焦躁于无法脱身去赴情人的约会,焦躁于那架巨大的钢琴像一个无声的嘲笑,提醒着她偷情计划的破产。
而这焦躁,正是我想要的催化剂。它会让猎物失去警惕,做出愚蠢的决定。
果然,她的不安开始向外传递。
陈老师又一次结束课程离开后,我借口处理邮件,进了书房。反锁好门,我打开了一台从未连接过家庭网络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柳如烟的手机屏幕镜像——一个我利用她云服务账号和一点小小的技术手段,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植入的监控程序。
此刻,她的手机停留在微信界面。手指正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送对象正是那个备注为项目-韩顾问的空白聊天框。此刻,里面不再是空白。
柳如烟:烦死了!那个老古董简直像块木头!一点情趣都没有!整天就知道指法指法节奏节奏,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抓狂]
韩叙(几乎是秒回):[拥抱]
委屈我的宝贝了。我就说那种学院派的老学究根本不懂欣赏你的灵性。你的美,你的气质,需要的是自由和灵感,不是刻板的教条。
柳如烟:就是![委屈]
而且他管得也太严了,时间卡得死死的,一点自由都没有!我都快憋疯了!
韩叙:想你了。上次分开后,梦里都是你穿那件白睡裙的样子……[色]
柳如烟:[害羞]
我也想你……可我现在像坐牢一样!那个破琴,还有那个老古董……
韩叙:别急,宝贝。总有办法。那老家伙总有不在的时候吧或者……你找个借口溜出来[坏笑]
柳如烟:溜出来[惊讶]
戎彧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但盯得比以前紧。而且家里装了那破玩意儿,那么大,天天戳在那儿,像个监控似的!
韩叙:啧。不就是架破琴吗碍眼!要不……我帮你找个机会把它‘处理’一下让它发不出声,或者干脆出点小‘意外’[阴险]
柳如烟:别![惊恐]
那琴太贵了!戎彧会疯的!而且太明显了!
韩叙:贵能有你珍贵[亲吻]
放心,我有分寸,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多让它‘生病’需要‘治疗’一阵子。这样你就有理由暂时不用上课,也能出来了,对不对
柳如烟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对话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显然,她在挣扎。一边是情人的诱惑和逃离枯燥牢笼的渴望,一边是对后果的恐惧。
最终,她的消息发了过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赌气:
……那你小心点!别留下痕迹![害怕]
韩叙:遵命,我的女王![得意]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很快就能抱着你了!
对话到此结束。
我关掉监控屏幕,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幽暗的光线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鱼儿上钩了。而且是主动咬住了带毒的饵。
韩叙,这个自命不凡的艺术家,为了偷情,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那架价值不菲的施坦威上想让它生病想制造意外真是又蠢又毒。
很好。省了我不少事。
我拿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戎先生。
老杨,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波澜,城东艺术园区,韩叙工作室那台施坦威,型号应该是D-274。帮我找个‘可靠’的调律师过去,做一次‘深度保养’。记住,要‘专业’,要让他觉得物超所值。费用不是问题。
电话那头的老杨沉默了一秒,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明白了,戎先生。保证让他挑不出毛病,还会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什么时候
尽快。就这两天。我顿了顿,补充道,保养的时候,注意‘检查’一下琴弦的张力系统,尤其是低音区那几个关键的挂弦轴销和调音钉。据说……那台琴最近有点‘不稳定’,需要特别的‘关照’。你懂我的意思。
明白。老杨的声音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冷酷,我会让‘专家’处理得漂漂亮亮,保证它下次在‘关键时刻’,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很好。我挂了电话。
书房里一片寂静。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无数窥伺的眼睛。
韩叙,你想玩火
那我就给你添一把柴,浇一桶油。让你这把火烧得更旺些,旺到……足以把你和你那点龌龊心思,一起烧成灰烬。
那架施坦威D-274,将是为你奏响的,第一声丧钟。
第六章
几天后,一个精心包装的惊喜送到了韩叙面前。
据老杨反馈,他找的那位顶级调律师手法极其高明,不仅将韩叙那架施坦威保养得光可鉴人,音色似乎都提升了一个档次,把韩叙哄得心花怒放。而调律师在极其负责地进行深度检查时,无意间发现低音区几个关键的挂弦轴销和调音钉存在轻微应力疲劳的隐患,并强烈建议为了名琴的寿命和演奏安全,最好在下次高强度演奏前进行预防性加固处理。调律师手法精妙,问题点得似有若无,解决方案又显得极其专业和必要,韩叙这种半吊子收藏家(更多是附庸风雅)自然深信不疑,欣然同意,并支付了不菲的额外费用。
于是,在那几个关键受力点上,被做了极其精密的处理。表面上看,它们被加固得更加牢靠,足以承受更大的张力。但实际上,它们的内部结构在特殊试剂的作用下,变得异常脆弱。如同在精美的瓷器内部,布满了细微的冰裂纹。平时正常弹奏,或许无碍。一旦施加超出常规的、爆发性的力量,比如用力砸下和弦,或是进行极强(ff)甚至极强后突弱(sforzando)的激烈演奏时……
那将是灾难性的。
而这场灾难的导火索,我早已为韩叙准备妥当。
机会很快来了。市里一个规格颇高的慈善晚宴,邀请了各界名流,韩叙作为新晋的文化名人,自然在表演嘉宾之列。他将压轴演奏一首炫技性极强的李斯特改编曲《魔王》。
晚宴的邀请函,作为本地企业中层的我,也收到了一份。柳如烟对此毫不知情。
晚宴当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我穿着得体的西装,端着香槟,隐在人群的角落里,像一个最普通的看客,目光却穿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定在舞台中央那架施坦威D-274上。
韩叙登场了。一身丝绒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艺术家特有的、略显倨傲的自信笑容。他微微鞠躬,引来一片掌声,其中不乏一些女士仰慕的目光。他优雅地在琴凳上坐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用他那副被无数乐评人吹捧过的、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接下来,一首李斯特的《魔王》,献给今晚的爱心,也献给我心中……特别的人。他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台下某个方向,嘴角噙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我的视线也顺着那个方向,轻易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柳如烟的身影。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露肩晚礼服,妆容精致,正和其他几位女宾站在一起。当韩叙的目光扫过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飞快地瞟向舞台。那份紧张、期待和隐秘的兴奋,在她身上交织着,像一只被烛火吸引的飞蛾。
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韩叙和那架黑色的施坦威上。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悬停在琴键上方,然后,猛地落下!
铿锵有力的和弦如同惊雷炸响!《魔王》那充满戏剧性张力的旋律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韩叙显然想在今晚大放异彩,尤其是在他心中特别的人面前。他的演奏极其投入,充满了澎湃的激情和表现欲,肢体动作幅度很大,手指在琴键上狂飙突进,力量用得十足十。
乐曲很快进入最激烈的高潮段落之一——魔王追逐孩子,马蹄声急如骤雨,狂风呼啸,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韩叙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表情狰狞(在他看来或许是投入),双手高高扬起,然后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低音区的琴键,试图制造出最震撼、最令人心悸的强音效果!
就在他指尖凝聚了全身力量、狠狠落下的那一刹那——
崩!嘣嘣——!!!
几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如同弓弦断裂又似钢铁扭曲的巨响,猛然盖过了激荡的琴声!
不是一根!是低音区几个关键受力点上的琴弦,在远超极限的爆发力和内部脆弱结构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拉断的钢丝,骤然崩断!
巨大的力量失去了琴弦的缓冲,瞬间传导到那几处被加固过的关键部件上。那些早已布满冰裂纹的挂弦轴销和调音钉,在可怕的应力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瞬间崩裂、变形!
断裂的琴弦如同失控的毒蛇,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猛地向上弹起、甩出!其中一根最粗的低音弦,在巨大的张力下反弹的轨迹,不偏不倚,正对着韩叙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了整个宴会厅!
韩叙猛地向后仰倒,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鲜血,刺目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从他指缝间狂涌而出!断裂的琴弦抽打的力量和锋利的断口,在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哐当!他整个人连同琴凳一起向后翻倒,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巨大的施坦威钢琴内部发出令人不安的、持续不断的噼啪碎裂声和琴弦持续崩断的嗡嗡哀鸣,整个琴身都在剧烈颤抖!低音区一片狼藉,断裂的琴弦狰狞地扭曲着,崩裂的木屑和金属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宴会厅死寂了一秒。
随即,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惊呼声、桌椅被撞倒的混乱声响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向后退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向舞台中央的惨剧。
灯光师手忙脚乱地将追光打向舞台中央。惨白的光柱下,韩叙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着,捂着脸的双手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粘稠的血浆还在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破碎的钢琴零件散落在他周围,像一场荒诞而血腥的祭品。
混乱中,我清晰地看到柳如烟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脸。她站在人群边缘,宝蓝色的礼服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她死死捂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保安和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冲上舞台,试图救助。场面一片混乱。
我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手中的香槟杯轻轻晃了晃,澄澈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嘴角,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缓缓勾起。
失控的乐章,奏响了最华美的终章。
韩叙的艺术家生涯,他引以为傲的面容,还有他那双能撩拨女人的手……都在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由我精心助燃的意外中,彻底葬送了。
而柳如烟,这只是开胃小菜。
好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第七章
宴会厅的混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迅速扩散,惊动了整座城市。韩叙被毁容、双手可能永久性伤残的消息,成了第二天所有娱乐版块和本地新闻的头条。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钢琴王子血溅舞台!、施坦威惊魂,名琴秒变凶器、韩叙艺术生涯恐终结于慈善夜!。
配图是触目惊心的现场抓拍:染血的地毯,扭曲断裂的琴弦,还有韩叙被抬上担架时,指缝间不断滴落的鲜血。艺术家的光环在血腥的意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舆论哗然,众说纷纭。有人质疑钢琴的质量,有人指责调律师的不专业,更有人将矛头指向韩叙过于投入、用力过猛的演奏方式。但无论哪种猜测,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韩叙完了。他那张曾经迷倒不少人的脸毁了,那双被视为天才象征、价值连城的手,在断裂琴弦的切割和后续检查中被确认肌腱和神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损伤,复原希望渺茫。他的钢琴梦,他的名利场,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那架巨大的施坦威B-211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墓碑,矗立在琴房里,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柳如烟彻底崩溃了。她请了长假,把自己关在家里,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她不再练琴,甚至不敢靠近琴房。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变得极度神经质,一点轻微的声响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她时常对着手机里韩叙血肉模糊的新闻照片发呆,然后失声痛哭,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灰败。每一次看到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躲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惶,仿佛我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兽。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我知道她和韩叙的关系,怕我猜到她默许甚至怂恿了韩叙对那台琴动手的念头。韩叙的惨剧,在她心里,无疑成了对我可能拥有的、未知力量的恐怖印证。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的惩罚更折磨人。
她的精神防线,正在恐惧的重压下,濒临瓦解。
时机到了。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改变。不再刻意扮演温柔体贴的丈夫。我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深邃,偶尔看向她时,目光里会带着一种让她心惊肉跳的、若有所思的穿透力。我减少了在家的时间,但每次回来,身上似乎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的气息。
这种刻意的、带着压迫感的疏离,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切割着她脆弱的神经。
终于,在一个阴沉的傍晚,我故意将一份文件遗忘在客厅的茶几上。那是一份关于韩叙意外事故的初步调查报告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点:钢琴低音区关键部件异常断裂、断裂琴弦的反弹轨迹分析……旁边,还散落着几张韩叙工作室那台施坦威D-274的高清照片,其中一张,正好聚焦在那些被加固过的挂弦轴销上。
柳如烟从房间出来倒水,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她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水渍迅速洇开。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和那些照片,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我适时地从书房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水杯,扫过她失魂落魄的脸,最后落在茶几那份刺眼的报告上。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
柳如烟终于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哀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戎彧……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冲花了她憔悴的妆容,韩叙他……钢琴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我只是……
她语无伦次,恐惧让她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慢慢踱步过去,弯腰,动作从容地捡起地上那个没摔坏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我拿起那份报告,随意地翻了翻,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的目光终于落到她涕泪交加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知道什么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让她血液都要冻结的冰冷,知道我的妻子,为了和别的男人幽会,默许他去动那架能买下他半条命的施坦威还是知道她看到那个男人被毁容、废了手,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脏。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摇摇欲坠。
不……不是的……戎彧……求你……她呜咽着,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等待宰割的羔羊。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肩膀。心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这就是背叛的代价。恐惧,绝望,崩溃。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蜷缩的身体。她没有抬头,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哭什么我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开她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发丝。我的触碰让她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舔舐。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韩叙废了,那是他的命。至于你……我停顿了一下,指尖滑到她冰凉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写满惊惧的脸。
如烟,我看着她惊恐放大的瞳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弧度,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以后’了
以后。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柳如烟混沌的恐惧,却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未知的绝望。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以后是什么,但她从我冰冷的眼神里,读出了比韩叙的惨剧更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第八章
韩叙的惨剧像一块巨大的、不断滴血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柳如烟的头顶,也笼罩着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她彻底垮了。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终日惶惶,形销骨立。她不再关心妆容,昂贵的衣裙随意丢弃,眼神空洞得像个游魂,大部分时间蜷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呆,仿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是她唯一的寄托。
恐惧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她不敢再提韩叙,甚至不敢再看任何与钢琴相关的新闻。家里的那架施坦威成了绝对的禁区,巨大的琴身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像一个巨大的黑色问号,拷问着她的灵魂。
她对我,更是避如蛇蝎。只要我在家,她就极力缩在最小的存在感里,像一只受惊过度、躲在角落舔舐伤口的小兽。我每一次脚步声响起,她都会控制不住地身体一僵。我的目光扫过她时,她更是会瞬间绷紧,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哀求。
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原本丰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她吃得很少,常常对着食物发呆,然后毫无预兆地冲进卫生间干呕。
起初,她以为是极度的精神压力和恐惧导致的生理反应。但干呕的频率越来越高,伴随着莫名的疲惫和头晕。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缠绕上她混乱的心头。
一天清晨,她又趴在马桶边干呕了一阵,脸色灰败地扶着墙站起来。我正好从卧室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怎么了又不舒服我走过去,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公式化的关切,将水杯递给她。
柳如烟接过水杯,手指冰凉,微微颤抖。她没喝水,只是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空洞又带着一丝奇异光芒的眼睛,怯生生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看向我,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戎彧……我……我这个月……那个……一直没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恐惧、茫然、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期盼,还有更深的、对于我反应的巨大恐惧。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端着水杯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我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眼中的那点微弱的光,在我的注视下,迅速地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绝望吞噬。她以为我是在厌恶,是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麻烦。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准备低下头时,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向上弯起。
那不是温暖的笑,而像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露出下面幽暗的、令人心悸的寒光。但落在柳如烟眼里,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恍然大悟般的温和,多久了
快…快两个月了……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那里真的孕育着什么希望。
是吗我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眼神却依旧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向前一步,靠近她。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我伸出手,没有碰触她护着小腹的手,而是轻轻落在了她瘦削得硌人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让她猛地一颤。
别怕。我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凑近她的耳边,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是好事。
好……好事她茫然地重复着,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预期的暴怒没有降临,反而等来了……好事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当然是好事。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随即收回手,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孩子了。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礼物。我看着她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冲击得有些恍惚的脸,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不容置疑的强势,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得好好确认一下。
去……去医院柳如烟眼中的惊喜被一丝不安冲淡。她本能地抗拒医院,那里会揭穿一切谎言。
当然要去。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为你好的理所当然,这么大的事情,马虎不得。得让医生看看,需要怎么调理身体。你现在太瘦了。我的目光在她凹陷的脸颊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可是……她还想挣扎。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听话。孩子要紧。我最后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孩子。这个从天而降的希望,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成了我套在她脖颈上最完美的枷锁。她不敢反抗了,只能顺从地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合着希冀和恐惧的笑容:嗯……听你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底的冷笑几乎要冲破喉咙。
礼物
这确实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一份包裹着蜜糖外衣、足以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剧毒之礼。
第二天,我亲自开车送她去了本市最昂贵的私立妇产医院。全程,我表现得像一个紧张而兴奋的准爸爸,体贴地搀扶她(尽管她根本不需要),细致地询问医生注意事项。柳如烟在我的关切下,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得随时会晕过去。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
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女医生拿着报告单,目光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扫了一下,最后落在我身上,公式化地开口:戎先生,戎太太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柳如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清晰而冷静: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水平正常,子宫内膜厚度也正常。戎太太并没有怀孕迹象。她近期的呕吐、头晕、停经,考虑是严重焦虑和神经衰弱引发的躯体化症状,也就是常说的‘假性怀孕’。
啪嗒。
柳如烟抓着我胳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硬地坐在那里,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脸上的紧张和希冀也瞬间凝固,慢慢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我沉默了几秒,才转向医生,声音低沉:确定吗医生
非常确定。医生肯定地回答,检查结果很清晰。
明白了。谢谢医生。我点点头,声音平静无波。然后,我站起身,看向旁边仿佛灵魂出窍的柳如烟,眼神复杂难辨,有失望,有沉重,最后都化为一种带着疲惫的叹息。
走吧,如烟。我伸出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们回家。
她没有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我俯身,强硬地抓住她冰冷僵硬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她没有反抗,像一具失去牵线的木偶,任由我半搀半扶地带出了诊室。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走廊的光线惨白。柳如烟像一个破败的玩偶,被我半拖半拽地弄进了车里。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巨大的羞辱和绝望彻底吞噬了她。假性怀孕……多么讽刺!她像一个跳梁小丑,在我面前,在医生面前,上演了一场可悲的独角戏!而这场戏,无疑将她所有的尊严和最后的侥幸,都撕得粉碎。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车厢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我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内心汹涌的、冰冷的快意。
甜蜜的毒药,已经喂下。药效,正在发作。
是时候,给她最后一击了。
第九章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感应灯随着引擎熄灭而次第亮起,惨白的光线将车内映得如同停尸房。
柳如烟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巨大的羞辱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假性怀孕的诊断,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碎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将她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一眼,仿佛我的目光是烧红的烙铁。
我解开安全带,金属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柳如烟的身体随之猛地一颤。
我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她没有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下车。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冰冷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她终于有了反应,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那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眼神涣散,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渗着血丝,凝固成暗红色。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濒死的灰败和一种彻底的认命。
她慢慢地挪动身体,双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我伸出手,没有扶她,只是虚虚地挡了一下车门框,防止她撞到。这个细微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程序,不带任何温度。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低微嗡鸣和柳如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镜面墙壁映出我们两人的身影:我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她佝偻着,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巨大的反差透着一种荒诞的凄凉。
回到家,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我们锁在了这个精心打造的囚笼里。
客厅里,那架巨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依旧沉默地矗立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个永恒的、冰冷的见证者。柳如烟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它,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她像躲避瘟疫一样,踉跄着快步走向沙发,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靠垫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却没有走向沙发,而是径直走向客厅角落的立式音响。那里连接着我的手机蓝牙。我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滑动了几下。
很快,一阵悠扬舒缓的钢琴曲在客厅里流淌开来。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纯净、安宁、抚慰人心。
这熟悉的旋律,曾经是柳如烟最喜欢的背景音乐。她曾说,这曲子能让她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然而此刻,这舒缓的琴音落在柳如烟耳中,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催魂曲!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关掉!求求你……关掉它!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的反应激烈得近乎癫狂,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巴赫纯净的旋律,此刻成了勾连起韩叙惨剧和她自己罪恶感的魔音,每一个音符都像针一样扎在她溃烂的神经上。
我站在音响旁,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反而将音量稍稍调大了一些。悠扬的琴声更加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怎么了我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声音平静无波,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曲子吗巴赫,多宁静。我缓步朝沙发走去,脚步沉稳。
不……不要过来……柳如烟蜷缩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眼神惊恐地看着我步步逼近,仿佛我是索命的死神。她拼命地摇头,泪水混着唇上的血丝狼狈地淌下,我错了……戎彧……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
我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巴赫的旋律依旧在背景里舒缓流淌,与她此刻的歇斯底里形成最残酷的对比。
放过你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然后,我俯下身,凑近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她吓得拼命往后缩,后背紧紧抵着沙发靠背,退无可退。
我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扭曲的快意。我伸出手,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轻轻地捂住了她那双写满惊惶的眼睛。
掌心下,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垂死的蝴蝶。
嘘……我的嘴唇贴近她冰冷的耳廓,气息拂过,带着一种情人低语般的亲昵,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膜:
别怕,脏东西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她在我掌心下瞬间的僵硬和更剧烈的颤抖。然后,我贴着她的耳垂,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冰冷气音,轻轻吐出最后一句,如同宣判:
至于孩子哪来的孩子那不过是我……喂你吃的维生素而已。
轰——!
这句话,如同在柳如烟早已崩塌的精神废墟上,投下了一颗终极炸弹!
捂着眼睛的手,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反应——从极致的僵硬,到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剧烈颤抖!捂着她眼睛的掌心,瞬间被滚烫的液体浸透!那不是眼泪,更像是灵魂被彻底撕裂后涌出的血!
呃……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嚎,猛地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崩溃和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疯狂!她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我手下猛烈地弹动、挣扎!
我松开了手。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恻隐——柳如烟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剧烈地痉挛着,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昂贵的发饰崩飞。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完全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疯狂和毁灭!泪水、鼻涕、还有咬破嘴唇流下的鲜血糊满了她惨白如纸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啊啊啊——!魔鬼!你是魔鬼!!她嘶吼着,声音破碎嘶哑,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仇恨。她猛地朝我扑过来,指甲胡乱地抓挠,却被我轻易地攥住了手腕。
她的力气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早已耗尽,徒劳地挣扎着,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她开始用头疯狂地撞击沙发靠背,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假的!都是假的!啊——!杀了我!戎彧你杀了我吧——!!她歇斯底里地哭嚎着,精神彻底崩溃,陷入了完全的癫狂状态。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还在悠扬地流淌着,纯净、神圣、不染尘埃。这圣洁的旋律,与她此刻地狱般的崩溃嘶吼,交织成一曲最荒诞、最残酷的终焉交响。
我站在崩溃风暴的中心,看着她彻底疯魔的样子。手腕上传来她无力的抓挠,像被微风吹拂。她歇斯底里的哭嚎,像破碎的锣鼓。
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极致的快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我的四肢百骸!
不是空虚,不是茫然。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的、近乎战栗的狂喜!像是攀登到了世界之巅,脚下是万丈深渊和匍匐的蝼蚁!又像是畅饮了最醇厚的美酒,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贪婪地呼吸着这由背叛者的痛苦和绝望酿成的、甘美无比的空气!
恨意早已在精密的算计和一步步的碾压中,燃烧殆尽,只留下这冰冷而纯粹的、胜利者的甘泉。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上扬,咧开一个无声的、巨大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冰冷而满足的荒漠,荒漠中央,是复仇之火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璀璨夺目的胜利结晶。
痛快!
太痛快了!
七年婚姻的虚伪,精心伪装的温柔,深入骨髓的背叛……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上的甘美!看着她在我亲手编织的陷阱里彻底崩溃、发疯、生不如死,这快感,比世间任何欢愉都要强烈百倍!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神经,带来一种近乎神性的、掌控一切的巅峰体验!
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她像一滩彻底融化的烂泥,从沙发上滑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眼神彻底空了,只剩下混沌的、无意义的疯狂。
我走到音响旁,关掉了巴赫的圣咏。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她破碎的喘息和窗外城市遥远的嗡鸣。
巨大的施坦威钢琴在阴影里沉默着,光滑的琴盖如同一面黑色的镜子,映出我此刻的身影——脊背挺直,脸上带着那个冰冷而满足的巨大笑容,眼神亮得惊人,像两颗淬炼过的寒星。
我走到那架价值连城的钢琴前,伸出食指,没有弹奏任何旋律,只是用指甲,在光滑冰冷的黑色烤漆表面上,缓慢地、用力地,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刺耳的刮痕。
滋啦——
尖锐的声音,如同胜利的号角,在这片由背叛和复仇构筑的废墟上,尖锐地回荡。
我低头,看着指尖沾染上的一点点细微的黑色漆粉,像战士凯旋时披风上沾染的敌人的血迹。没有擦拭,反而抬起手,将指尖凑近鼻端。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硝烟与毁灭的气息,钻入鼻腔。
那是胜利的味道。
是戎彧,亲手书写的、最完美的终章。
(全文完)
新人作者,点点赞点点关注。鼓励一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