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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十岁那年,讨债的人踹开家门,妈妈抱着我躲在衣柜里发抖。
我透过门缝,看见爸爸把存折塞进小三的包里,转身从后窗跳出去,再也没回头。
从那刻起,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牢靠的。
人心薄凉,金钱易散,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这十年,我把自己活成了两面。
在别墅里,我是温驯的替身。
照着林晚晚的模样学芭蕾。
把牛排煎成她喜欢的七分熟,连皱眉的角度都要模仿照片里的她。
每个深夜,我都对着记账本反复核对利息,把每一笔钱都存起来,变成我通往自由的阶梯。
这些数字像安全绳,让我不至于溺死在他偶尔施舍的温柔里。
我离开裴翊后。
在巴黎的街头走过,在悉尼歌剧院看过真正的芭蕾舞剧,在富士山下泡着温泉数星星。
我有时翻到十年前的写下的日记。
里面写着
今天裴翊夸我煲汤好喝,字迹工整得像个木偶。
是啊,我扮演过温柔的妻子、体贴的伴侣,却唯独忘了我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
十年了,是时候摘下别人的面具,去做真正的温乔了。
我正躺在蒙古包外的草地上数星星,手机却响个不停。
桃桃发来二十几条语音,每条都带着破音的愤怒:
裴翊包下整座美术馆给林晚晚办芭蕾展!邀请函印着她跳天鹅湖的照片!
他带着林晚晚见政商界大佬,说这是未来裴家女主人!
语音条里还混着新闻播报声,主播亢
奋地说裴氏集团为庆祝小少爷出生,
直接买下全市LED屏轮播婴儿脚印,连地铁闸机都在放《摇篮曲》。
桃桃突然压低声音,
乔乔,你别往心里去......
我望着远处起伏的山丘,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裴家别墅,我连换个窗帘颜色都要请示他。
那些被规训成完美妻子的日子,此刻竟像上辈子的事。
原来这世界这么大,大到裴翊和我的爱恨纠葛,不过是一粒微尘。
曾以为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现在才明白,被困在金丝笼里的十年,我连真正的月亮都没见过。
此时几千公里外的A市,裴翊正对着黑屏的手机皱眉。
我曾每日雷打不动发早安晚安,从路边新开的花店到街角流浪猫的照片无一不落。
自他承认我是妻子后,更是将旅行视频拆成十段分享。
可现在,对话框永远停在已读。
就像我们的婚姻,戛然而止在他牵着别人宣布是他妻子的那天。
裴翊越想越烦,把哭闹的林晚晚母子扔在月子中心,开车回到别墅。
当他推开厨房门,没闻到熟悉的莲藕汤香气。
他只看见离婚协议静静躺在卓上,旁边是那枚被我磨得发旧的钻戒。
他盯着那行墨迹,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
突然想起上个月我还红着眼眶问他:
裴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当时他敷衍的
当然
两个字,此刻像巴掌似的狠狠甩在脸上。
裴、裴总
秘书站在玄关处,看着满地狼藉的咖啡杯碎片发愣。
裴翊猛地转身,西装下摆扫过茶几,震得相框里的合照掉在地上。
那是我和他
结婚
三周年时拍的,我穿着他选的白裙,笑得很甜。
他揪住秘书的衣领怒吼,
你不是说她在玩欲擒故纵
你说她离了我活不了为什么她连财产都不要就走了!
秘书被勒得面色涨紫,结结巴巴辩解:
以、以往太太闹脾气......
最多去桃桃家住几天就回来......
话音未落,裴翊突然松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边桌。
除了离婚协议外,什么都没有。
去找!
查她的航班记录、酒店预订,就算把
A
市翻个底朝天.......
裴翊吼到一半,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裴总,您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
空气瞬间凝固,裴翊的手指悬在半空。
他想起林晚晚刚生产完虚弱的样子,又想起我最后转身时挺直的脊背。
裴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上来。
他已经也分不清,究竟是习惯了我的仰望,还是真的对我动过哪怕一丝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