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凶宅招租令 > 第一章

江城的下雪天总是格外安静。李大江拖着行李箱站在那栋旧式筒子楼下时,鹅毛般的雪花正簌簌地往他脖领里钻。一个月一百块……也就这种地方了。他对着墙皮剥落的招租广告呵了口白气,拨通了那个被雨水泡皱的电话号码。铃声响到第六遍才听见嘶哑的应答,楼梯口随即传来吱嘎吱嘎的踩雪声。
房东姓宋,驼背得像半弯的镰刀。老人从油腻的棉袄里掏出串黄铜钥匙塞进他手心:七楼左手第二间,死过人的那户上月搬了。
壹·暗梯魅影
702室的铁门推开时,霉味裹着灰尘扑面而来。十五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铁架床,墙角的蛛网在漏风的窗缝里轻轻摇晃。李大江把最后半箱方便面码在掉漆的衣柜顶上时,月光正巧穿透云层,将对面墙上的水渍照成个佝偻人形。
幻觉。他掸掉手背窜起的鸡皮疙瘩。
新工作在城西KTV当夜班保安。白日补眠时总听见天花板传来指甲刮擦声,某次惊醒竟发现床沿印着半枚泥脚印——尺寸小得像裹脚老太太。同住的纹身青年阿彪在楼道抽烟时嗤笑:七楼东头那间宋老头从来不租,说他老娘十五年前从四楼平台栽下去,脑浆溅得……
话没说完,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灯光亮起的刹那,李大江看见消防栓镜面里,自己背后黏着团灰雾状的人形轮廓。
贰·蚀骨阴债
农历七月十四那晚,江城飘起酸雨。李大江踩着湿滑的台阶爬楼时,感应灯忽明忽灭地抽搐。走到四楼转角处,后背猛然袭来刺骨寒意。
浑浊的窗玻璃上,倒映出个盘发髻的灰衣老妪。
他连滚带爬冲进七楼,门锁咔嗒落下的瞬间,镜中自己的眼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此后半月,青年迅速形销骨立,医院查不出病因,中药喝下去却从毛孔渗出发馊的汗味。
直到在城中旧书摊遇见个瞎眼卦师。缠着你的东西吃过百家饭。老瞎子枯爪般的手突然攥紧他腕骨,去牛马村找姓马的,要赶在头七回魂夜前!
叁·阴阳渡
牛二蛋村长叼着旱烟袋蹲在村口石碑上,瞧见李大江煞白的脸就嘬牙花:马老爷子今早还念叨要有城里的冤大头…咳,有缘人来咧!带路时老汉絮叨着秘闻:马霍年轻时是游方道士,特殊年代被批斗折了腿,如今靠给人平事换酒钱。
农家小院里,马老爷子正用竹篾扎纸人。听闻来意后,他蘸着朱砂在黄裱纸上龙飞凤舞:那老太叫宋金花,当年为省电费摸黑爬楼摔死的。符纸燃尽的青烟竟聚成个佝偻烟影,她儿子昧了丧葬费,怨气盘在楼梯间十五年,专吸青壮阳气补魂!
桃木剑挑起碗符水时,李大江瞥见碗底沉着没烧透的纸钱。吞咽瞬间,喉头突然被冰凉枯手扼住!
放肆!马霍暴喝跺脚,房梁震下簌簌灰尘。剑尖刺穿烟影刹那,碗中血符竟化作火蛇扑向青年面门——
肆·往生咒
剧痛中,李大江看见走马灯似的幻象:1978年冬夜,贪杯的宋老头忘记修断裂的楼梯栏杆;穿灰布衫的老妇提着煤油灯栽落时,后脑撞在水泥沿口;弥留之际,她蠕动嘴唇发出的不是呼救,而是当地童谣《翻花绳》的调子。
再睁眼时躺在村长家炕上。马霍正用艾草熏他天灵盖:老太被超度前怨气反扑,把你三魂冲散一魄。老道往他怀里塞了枚八卦镜,每月朔望夜用公鸡血擦镜面,连擦七七四十九天……
返程大巴启动时,牛二蛋追着车喊:千万记好!四十九天内别走夜路!
车窗外的马霍站在夕阳里,影子却被拉长得扭曲变形。
伍·轮回阱
李大江的视线凝固在四楼平台那无形的声源处。手机的光圈抖动着,照见灰尘在阴冷的空气里悬浮。童谣声忽近忽远,钻进他因多日惊恐而异常敏锐的耳朵:
_绕呀绕,绕指柔,捆住了魂儿就莫愁..._
怀里的八卦镜猛地灼烫起来,隔着薄薄的保安制服,皮肉几乎能听见滋滋的声响。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的却不是熟悉的木质温润,而是深入骨髓的刺骨冰冷!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并非来自李大江,而是楼上的阿彪!叫声凄厉却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扼断了喉咙。
寒光就是在这一刻闪现的!并非刀锋,而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怨毒的冰冷——仿佛凝结了无数绝望的目光。李大江只觉得脖颈一凉,视野随即天旋地转。头颅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滚动,发出空洞的回响,最后咚地一声撞在斑驳的墙壁上。
颠倒的世界里,李大江最后清晰的视野定格在滚落的瞬间:四楼平台上,马霍的道袍早已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目的猩红寿衣!那张枯皱的脸颊被涂满了纸人般惨白又腮红的脸谱,扭曲而诡异。最让他头皮炸裂的是马霍左右侍立的那对童男童女——那根本不是活物!
他们僵硬地站着,穿着花花绿绿的纸衣,脸上是夸张却死寂的笑靥。一个童子手持一截锈迹斑斑的短笛,无声地放在嘴边;另一个则握着一对小小的铜铙,保持着欲要合击的姿态。他们的手脚关节处露出的竹篾清晰可见——分明就是两个活灵活现、却没有生命的纸扎人!
而童女手中翻弄的花绳,在手机光最后的余晖里,清晰地映照出铁链特有的、斑驳的纹路——正是当年绊倒宋老太、沾满脑浆和怨气的断裂栏杆铁链!
那老婆子早被马老鬼炼成他的看门狗啦!阿彪嘶哑的尖叫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专找…专找咱这种穷困潦倒、阳气还算旺的倒霉蛋当租客…送去喂他娘的…
声音被剧烈的咳嗽和某种拖拽声淹没。
血,温热的、粘稠的血,从无头的躯干颈部喷泉般涌出,迅速在冰冷的地面洇开一片刺眼的暗红。滚落的头颅靠在墙角,瞳孔最后一次聚焦收缩,映照出的景象并非他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个诡谲的开始:七楼东侧,那扇被宋老头锁死、被所有人避讳的凶屋门缝之下,悄无声息地,如熔化的蜡油般,缓慢地、汩汩地渗出浓稠、灰白、冒着微微热气的…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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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残魄啼
意识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沉入永恒的黑暗。相反,李大江感到一种冰冷的、撕裂的飘忽感。他的视角奇特地位于墙角,看着自己无头的身躯在鲜血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归于沉寂。
就在这时,诡异至极的事情发生了!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嘴巴竟不受控制地、机械性地一张一合起来!断断续续的、仿佛破风箱漏气的嘶哑声音,哼唱出的正是那催命的童谣,但曲调变得阴森扭曲,词句含混而怨毒:
_...翻...翻啊...翻...翻...孽债...绳...绳拴牢...债...要偿清..._
这诡异的歌声仿佛是一个信号!
砰!咔啦!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从阿彪的房间传出,紧接着是木屑和碎屑溅落的声音。
几乎同时,702室李大江那个掉漆的旧衣柜顶上,那枚由马霍亲手交予、日日被李大江用公鸡血虔诚擦拭的八卦镜,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镜面中央,一道血红的裂纹骤然显现、扩张!随即,整个镜面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砰然炸裂!碎片四溅,但在飞溅的过程中,每一片碎片都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景象:瓦瓮!正是牛马村马霍小院里,那个贴满符咒、如今已炸裂的瓦瓮!
四十八天来,李大江每晚朔望之日在镜面涂抹公鸡血所凝聚的微弱阳刚咒力,混杂着他被宋老太侵蚀又经马霍施法祛邪后残留在体内、深植于魂魄的不甘怨念,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被那瓦瓮炸裂释放出的恐怖吸引,化作一股浓稠如实质沥青的黑雾,猛地从爆裂的镜柜处喷薄而出!
这黑雾翻滚着,带着刺鼻的腥气,其中沉浮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符文——正是四十九天来被镜面吸收、消磨后烙印在他魂魄中的朱砂符影!这些黑雾和符影并未四散飘零,而是如同拥有生命和目标的毒蛇,在虚空盘旋一圈,旋即分成两股:一股扑向倒在地上的无头躯干脖颈断口;另一股,则顺着楼梯间冰冷的墙壁和栏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无声却迅猛地向四楼平台——马霍所在的位置——蔓延!
正欲俯身查看猎物的马霍,脸上的狞笑骤然僵住!
他感觉到一股冰冷到灵魂深处的吸力和纠缠!低头看去,只见一股粘稠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缠绕住他的双腿脚踝,并且顺着道袍向上攀爬!黑雾中沉浮的朱砂符咒如同烧红的铁砂,烙在他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刺骨的灼痛伴随着怨毒的阴冷侵入骨髓!
噗通!他踉跄一步,几乎栽倒。
哼!雕虫小技!魍魉也敢反噬!马霍强忍剧痛,眼中戾气暴涨。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混合着浓郁精元的心头精血喷涌而出!他要以自身精血引动更强的法咒,反噬这微末的残魂怨念!
叱!他口中发出短促有力的真言,蕴含道力的精血在半空化作一道暗红血箭,直刺向翻涌扑来的另一股黑雾核心!
然而——
异变再生!
就在血箭即将洞穿黑雾的瞬间,缠绕在他腰间的灰影——那团代表宋老太宋金花怨念、被他炼化为鬼仆的能量体——猛地暴起!黑雾仿佛给了它一丝挣脱束缚的契机!它不再仅仅是吸食阳气的工具,被马霍精血的至阳至纯气息强烈刺激,加上李大江黑雾中蕴含的强烈同源怨气(同样是被马霍算计的愤怒)的牵引,鬼仆长期被压抑的本能——对施术者、对束缚者的滔天恨意——彻底压倒了符咒的控制!
嘶嗬!一声非人的尖啸!
那团灰影猛地从马霍腰间窜起,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化作一张狰狞痛苦的老妪鬼脸,嘴巴裂开到耳根,露出虚无却怨毒的獠牙,狠狠一口咬在了马霍的腰肋上!
啊——!!这一次,凄厉的惨叫发自马霍自己!纯粹的、针对灵魂的啃噬之痛让他目眦欲裂!鬼仆脱离控制的瞬间,噬主之痛远胜肉体伤害百倍!
孽障!孽障!那是噬主的……啊——!他愤怒的咒骂瞬间被更加凄厉的惨嚎取代。剧痛之下,他勉力催动心念想要强行召回甚至自毁鬼仆,然而李大江喷涌而出的黑雾已经如同跗骨之蛆,乘着他心神震荡、符箓松动的刹那,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七窍——眼、耳、鼻、口——疯狂地钻了进去!
朱砂血符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他体内翻江倒海,侵蚀道力,灼烧灵魂!更可怕的是,那些黑雾中蕴含的李大江的四十九日怨念,并非要毁灭他,而是要……取代他!
李大江那颗滚落在墙角、早已气息断绝的头颅旁,一块较大的八卦镜碎片恰巧滚落至此。碎裂的镜面一角,不知何时,悄然映照出半张模糊却无比熟悉的、青灰色死气的脸——正是瓦瓮里那半张!此刻,它与李大江头颅残存的面容在镜中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慢地……重合。
柒·照幽冥
清晨的薄雾依旧笼罩着江城这座陈旧的角落。筒子楼下,几辆闪烁着蓝红警灯的警车停在路边,发出单调而疏离的鸣笛声,打破了延续整夜的死寂。
最先被发现的,是四楼平台上的现场。
一个拾荒的老汉哆哆嗦嗦地报了警。警察们看到的景象极其诡异,超出了常规认知:
一具身着猩红寿衣的老者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脸色青灰,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嘶吼,双眼中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愤怒。最令人脊背发凉的是他的胸口——插着的并非利刃,而是半截古朴的桃木剑柄。剑身似乎已经深深没入体内,只留剑柄在外。
紧挨着这具尸体,坐着另一个人。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个用稻草和破布扎成的人偶,勉强维持着人形,看起来早已朽烂不堪。这个人偶的脖颈处,紧缠着一圈生满红锈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牢固地套在四楼平台那早已断裂多年、边缘沾满污垢的水泥栏杆柱上!
七楼,702室的凶屋。
在警戒线拉起前,那扇厚重铁门的旧式门锁,就在几个警员靠近观察时,毫无征兆地、如同被内部的巨大力量崩裂般,咔哒一声,自行脱落!咣当掉在地上。
推开门,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房间内一片狼藉,只有窗台上有个物件分外引人注目——那面本该在衣柜顶上炸裂的八卦镜,此刻竟完整无缺、稳稳地立在窗台边缘。厚厚的灰尘覆盖其上,唯有镜面中心,凝聚着一层暗红色的、仿佛凝固了许久的浓稠血垢,形成一层不透明的屏障。
冬日的正午,难得的一束稀薄的阳光,顽强地穿透了污浊的窗玻璃和弥漫的灰尘,恰好投射在那面八卦镜上。
就在光线触及镜面的刹那,那层暗红的血垢仿佛拥有了生命!像一层覆盖着沼泽的面纱微微波动起来。血垢深处,光影扭曲变幻,隐约勾勒出一个轮廓——一个穿着旧式保安制服的虚影,虽然模糊,但站姿却显得异常凝实。
虚影的手中,赫然紧握着一柄桃木剑!剑尖所指,正是布满血垢的镜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下一幕:覆盖镜面的暗红色血垢,开始自行蠕动!如同无数暗红色的细小蠕虫在爬行,它们缓慢地在镜面上聚集、流淌,最终勾勒出几行歪歪扭扭、仿佛用指甲在血泥中硬生生抠出来的汉字,字迹斑驳,带着深深的戾气和不祥:
>
凶宅招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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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租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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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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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斑驳老旧的招租告示栏前。驼背的宋老头,此刻腰板似乎比平常挺直了不少,几乎看不到那镰刀般的弧度了。他面无表情,正动作麻利地往上张贴着崭新的招租广告。白色的打印纸上,黑体字清楚明了:702室,单间独卫,月租50元,押一付一。联系人:宋师傅。崭新的纸张,与旁边那些被雨水浸泡过无数次的破烂广告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人留意到,一张被替换下来的、已经打湿揉皱的旧广告纸,悄无声息地飘落到潮湿的地面。纸张背面,被酸雨浸透的纤维间隙里,隐约有一抹刺目的朱红色正在慢慢地、如同干涸的血液般,晕染开来。那勾勒出的线条,歪歪扭扭,赫然是一张替身草人简笔符箓的模样!
捌·无门
那束冬日的残阳,如冰冷探针般戳刺着八卦镜上的血垢。
镜面上,凶宅招租几个血字的最后一笔,仿佛刚被无形的指甲狠狠刮过,流淌的暗红仍在缓慢地蠕动、凝结。镜中那个紧握桃木剑指向自身的模糊保安制服虚影,如同沉入血沼的倒影,渐渐被蠕动增厚的血垢彻底覆盖、吞噬。
镜面中心那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与此同时,四楼平台。
刑警们艰难地将那具缠绕着生锈铁链的稻草人偶从栏杆柱上解开。稻草早已腐朽发黑,破布条下的躯干空空如也,唯有颈项被铁链勒得深陷变形。当他们试图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时,人偶腹腔内发出一阵细碎得令人牙酸的悉索声,仿佛无数干燥的虫足在爬行。老刑警皱眉,示意助手轻轻摇晃,只见人偶腹部破裂的豁口中,簌簌掉落下几撮灰白色的、毛发般的碎屑——像是焚烧后的枯草灰烬,又夹杂着几片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劣质金箔反光的碎瓦片——正是马霍瓦瓮的残骸。
头儿,看这儿!法医指着人偶扭曲的颈部下方,那里紧贴喉骨的位置,缠绕的布条深处,竟深深刺入了一根灰白色的、细小尖锐的硬物,像是某种禽类的趾爪。法医小心翼翼将其拔出,那是一截被烟火熏得焦黑、前端却异常锐利的——断指骨!尺寸极小,与孩童无异。
而在楼下,那张被宋老头随手丢弃在湿泞地面的旧广告纸背面,血红色的替身符箓已然成型。那朱砂如同活物,在湿纸的纤维间晕染蔓延,勾勒出的草人符线条根根扭曲,透着一股狰狞的邪气。一只路过的野狗嗅了嗅纸,突然夹紧尾巴,发出恐惧的呜咽,猛地蹿入小巷深处。
玖·新巢(终章)
夜,又一次降临江城。
筒子楼死寂无声,唯有702室的窗台,那面被血垢封死的八卦镜,在无声的黑暗中,反射不出一丝月光。
窗下,拾荒的老汉蜷缩在避风的墙角。寒风呼啸着卷过楼道,隐隐约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从七楼传来——像是粗糙的纸页相互刮擦,又像是干枯的稻草在缓慢移动。老汉打了个哆嗦,裹紧了破棉袄,昏黄浑浊的眼睛下意识地瞥向702的窗户。
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他分明看见,那扇破旧的窗户玻璃后面,紧贴着!赫然紧贴着!一张脸!
一张被厚厚灰尘覆盖、几乎难以辨清五官的人脸!只有那双眼睛,镶嵌在灰土之下,空洞、无神,却又直勾勾地、穿透了黑暗与玻璃,精准地看向他!
老汉的心脏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喉咙像是被冰手扼住,连惊呼都发不出。他想挪开视线,身体却僵硬如铁。紧接着,他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那张脸旁边,缓缓地、极不自然地,又贴过来另外半张脸!那半张脸上的眼珠是歪斜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牵扯着,仿佛在用力摆出一个极其僵硬的、非人的笑容!
窗玻璃后面,至少贴着两张死寂的人脸!
啊啊——!老汉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死楼。他的尖叫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惊飞了附近枯树上的寒鸦,却未能惊醒楼中任何一盏灯。
楼内,真正的喧嚣只在无人处上演。
七楼东头·铁门之内
那扇在警察探查时自行崩落门锁的凶屋铁门后,并非真正的空荡。黑暗的核心处,矗立着一个巨大而怪异的人形轮廓,由无数残破的碎片勉强拼凑而成:
它的骨架是冰冷的生锈铁链,扭曲缠绕如嶙峋怪树。
它躯干的主体,是被彻底掏空、扭曲变形的那具稻草人偶框架,如同饥饿的腹腔。
破碎的、带着肮脏暗红色血符印记的桃木剑碎片,刺穿了稻草躯干各处关节,如同诡异的铆钉,使其保持着岌岌可危的站立。
人偶残存的几缕灰白稻草上,黏连着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灰白色泥浆——那是来自楼下渗出的脑浆!
最为诡异的是它的头颅:那不再是稻草,而是在铁链顶端以扭曲姿态强行捆缚在一起的两样东西——
左半边,赫然是李大江那颗在墙角滚落、已彻底僵死、布满灰尘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