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猝死边缘,被漏电的ATM喷了一脸数据流。
>从此金钱流动在我眼里具象成金色灵气,K线图里藏着修炼法门。
>当我用便利店彩票赚到第一桶金,秃鹫基金总裁在监控里眯起眼。
>他派来的西装暴徒们不知道,我眼中他们体内的财气流转路径清晰可见。
>直到我在做空战中碾碎他百亿身家,才发现真正的资本修士早已暗中布局百年。
>站在金融废墟顶端的闪光灯下,我体内那团数据灵气突然开始自动运转——
>原来属于我的觉醒,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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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落地窗,声音沉闷黏腻,像一团团湿透的棉花不断砸在玻璃上。窗外,凌晨一点的金融街并未沉睡,只是换了副面孔。霓虹招牌在雨幕里晕开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湿漉漉的路面倒映着惨白路灯,偶尔有车灯拖着长长的光尾无声滑过,像疲惫的幽灵。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头顶这盏孤零零的节能灯管还亮着,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嗡声,是这巨大寂静里唯一活着的背景音。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出眼下的浓重乌青和皮肤里透出的、被透支殆尽的灰败。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外卖的油腻气味、打印机墨粉的焦糊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转后的金属微热气息。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那些数字和图表像一群扭曲蠕动的蚂蚁,爬进他的视网膜,钻进他的大脑沟壑,反复噬咬。指尖下的键盘冰冷坚硬,每一次敲击都牵动着太阳穴深处一根绷紧的弦,发出沉闷的钝痛。胃里空空荡荡,却翻搅着一股酸腐的灼热感。
操……一声嘶哑的低骂从喉咙里挤出来,干裂的嘴唇粘在一起,扯开时带着微弱的刺痛。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无情地跳动着:01:17。明天早上九点,是宏远资本那个该死的季度策略汇报会。而此刻摊在他面前的这份凝结了他近一个月心血、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的策略报告,右下角的署名,清晰印着另一个名字——李国栋。
他的顶头上司。那个在会议上永远意气风发,把下属的点子当成自己神来之笔的胖子。
陈默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闷响。屏幕熄灭的瞬间,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吞没。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冰冷的巨石。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牢笼,哪怕只有一分钟。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又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扶着冰冷的办公桌隔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电梯间。金属门冰冷地映出他憔悴得像鬼的影子,然后无声滑开。电梯下降的失重感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电梯轿厢里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推开写字楼沉重的旋转玻璃门,一股裹挟着冰凉水汽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拍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半秒。雨不大,但细密冰凉,很快打湿了他单薄的衬衫肩头。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个游魂一样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挪动。
街角那台孤零零的ATM机,像一个蹲伏在雨夜里的金属怪物,散发着微弱的光晕。陈默根本没想取钱,他那张工资卡里的余额,在还完上个月的房租后,大概只够支撑他吃几顿像样的盒饭。他只是本能地走向那点光,仿佛那是茫茫黑暗里唯一的路标。
他颓然地把额头抵在ATM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颅骨,带来一丝自虐般的清醒。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上了铅块,每一次试图睁开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着他的东西正在飞速流逝,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力的枯竭,像沙漏里的沙,簌簌落下,所剩无几。
……就这样吧……一个绝望的念头在混沌的意识深处浮起,带着放弃一切的疲惫。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头顶上方,那盏为ATM机提供照明的小灯管,猛地爆出一片刺眼欲盲的惨白光芒,伴随着噼啪一声尖锐的炸响!紧接着,整个ATM机如同一个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剧烈地、高频地颤抖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共鸣声!
陈默骇然抬头,还没等看清,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猛地从ATM机内部炸开!不是火焰,不是电流,而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纯粹由疯狂闪烁跳跃的数据流组成的洪流!绿色的0和1不再是屏幕上安静的符号,它们挣脱了束缚,狂暴地具象化、实体化,如同亿万只狂暴的绿色萤火虫,又像是沸腾的液态翡翠,裹挟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电子尖啸,狠狠喷涌而出!
这股纯粹由数据构成的洪流,正对着他的脸!
呃啊——!
陈默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就被这股狂暴的绿色洪流彻底淹没。冰冷的、带着强烈静电麻刺感的数据流疯狂地钻进他的眼睛、鼻孔、耳朵,甚至顺着张开的嘴巴灌入喉咙!视野瞬间被无边无际、疯狂刷新的绿色字符占据、撕碎!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台超频运转到极限的超级计算机,海啸般的信息洪流蛮横地冲垮了一切意识堤坝。剧烈的撕裂感从眼球深处一直蔓延到脑髓最核心的地方,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狂暴的数据撑爆、分解!
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的ATM机外壳滑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泞溅在脸上,他却毫无知觉。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和死寂。
***
嗬——!
陈默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带着真实的触感。他挣扎着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头顶是灰蒙蒙的、飘着冷雨的夜空。身下是坚硬湿冷的人行道,硌得他骨头生疼。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身后那台恢复了平静的ATM机上。机器屏幕一片漆黑,像个沉默的黑色方块,刚才那场狂暴的数据喷涌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眼睛,鼻子……没有伤口,没有灼痛。除了浑身湿透、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似乎并无大碍。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心纹路清晰,皮肤苍白。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是幻觉过度疲劳导致的神经错乱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明亮的橱窗。
嗡——!
世界在他眼中,骤然扭曲、重组!
那明亮的橱窗,那暖色调的灯光,那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所有这些东西的实体轮廓瞬间变得模糊、半透明,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毛玻璃。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纤细的、流动的光!
金色的光!如同最纯净的熔金被拉成了亿万条丝线!
这些光的丝线从每一个进出便利店的顾客身上散发出来,有些浓稠如液态黄金,光芒耀眼;有些则细弱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它们在空中短暂停留、盘旋,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吸引,纷纷投向便利店的收银台!收银台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金色光晕的漩涡中心。
与此同时,顾客们手中递出的纸币、硬币,或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支付二维码,在接触到收银台的瞬间,也猛地爆发出或强或弱的金色光芒!那光芒迅速汇入收银台的金色漩涡之中,如同溪流汇入江河!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收银的金色漩涡,又猛地扭头看向街道上飞驰而过的汽车。每一辆车的引擎盖位置,都盘踞着一团或大或小、缓缓脉动的金色光晕,那是资产的具象!而随着车辆移动,一条条细微的金色丝线从光晕中延伸出来,飘向远处的加油站、停车场、维修厂……那是消耗的轨迹!
他惊恐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湿透的、空空如也的口袋。那里,只有一团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几乎随时会消散的稀薄灰雾,可怜巴巴地蜷缩着。那是他账户里那点可怜余额的映射——他的财气。
不是幻觉!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流下,滑进脖领,带来一阵激灵。陈默猛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剧痛!
清晰的剧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那狂暴的数据洪流,是真的!这双能看见金钱流动、财富能量的眼睛,也是真的!
恐惧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紧随恐惧之后,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灼热的狂喜,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熔岩,轰然冲破了他意识的地壳!
他看到的是……规则!是隐藏在这个世界冰冷表象之下的、关于财富流转的赤裸裸的真理!
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浑身湿透的狼狈,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灯管依旧发出单调的嗡嗡声,隔夜外卖的馊味混合着墨粉味扑面而来。但他此刻毫不在意。
他一把掀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机。屏幕亮起,熟悉的操作系统界面。他点开股票行情软件,随意调出一只股票的K线图。
嗡!
屏幕上的红绿K线、复杂的均线、MACD指标……所有冰冷的数字和线条瞬间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死板的图表,而是无数道细密交织、不断流动的金色和暗红色的能量流!金色的光芒代表买盘,汹涌而炽热;暗红色的细流则代表卖压,冰冷而纠缠。它们相互碰撞、吞噬、此消彼长,共同构成了一幅动态的、活着的财富能量搏杀图!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复杂的能量流交汇、碰撞的关键节点,一些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奇异韵律感的纹路或节点隐隐浮现!它们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又像是某种能量运转的枢纽,在K线的涨跌起伏间若隐若现!当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跟随着其中一个金色能量流撞击暗红色节点的瞬间——
嗤!
他体内深处,那团沉寂的、由ATM机数据洪流强行塞入的冰冷数据流核心,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力凭空产生,仿佛一个刚刚诞生的微型黑洞!屏幕上,那个被撞击的暗红色节点,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财气丝线,竟被这股吸力牵引,穿透了物理屏幕的阻隔,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没入了他的眉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流遍全身,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一场微雨。虽然极其微弱,但那因熬夜而撕裂般疼痛的太阳穴,竟然真的舒缓了一丝!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灼痛的眼球,也像是被滴入了清凉的眼药水,瞬间舒适了不少!
陈默触电般猛地向后靠倒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屏幕上那依旧在流动搏杀的金红能量流。
吸收……财气强化自身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思维:
这双眼睛,看到的不仅是财富流动的规则,更是一条……掠夺与进化的路!
***
宏远资本的大会议室,弥漫着一种虚假的、带着铜锈味的暖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空,昂贵的空气净化器无声运转,滤掉了外界的浊气,也滤掉了真实的人气。深棕色的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水晶吊灯冰冷的光芒。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分坐两侧,脸上挂着或专注或谦逊的面具,目光却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主位。
李国栋,宏远资本的业务总监,占据了那张象征着权力的高背皮椅。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深紫色的定制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保养得宜的脖颈和一条粗大的、俗气的黄金链子。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桌面,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唾沫星子随着他洪亮的声音在空气中飞溅。
……所以,基于对宏观经济周期的精准预判,以及对目标行业龙头深入骨髓的剖析,我们团队,呕心沥血,制定了这套极具前瞻性的‘金鹏展翅’策略!李国栋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手指用力地点着投影幕布上那份制作精美的PPT报告,核心逻辑就是抓住这轮流动性拐点,重仓出击!诸位请看这个关键数据模型……
投影幕布上,复杂的图表、炫目的动画效果轮番播放。那是陈默熬了无数个通宵,在无数个深夜与冰冷的数据和绝望搏斗后,才一点点抠出来的心血结晶。此刻,却成了李国栋脖子上那条金链子的最佳点缀。
陈默坐在长桌最不起眼的末端角落里,位置靠近冰冷的墙壁。他微微垂着眼,仿佛在专注地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那上面只有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喧嚣——李国栋激昂的陈词,其他部门负责人偶尔的附和,甚至那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野深处,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却又惊心动魄的狩猎。
在他眼中,李国栋面前那台连接着投影仪的MacBook
Pro,不再是冰冷的电子设备。它的金属外壳变得半透明,机箱内部,无数道或粗或细的财气能量流正在疯狂奔涌!大部分是正常的、代表公司业务的绿色和蓝色数据流,如同血管中的血液。然而,就在这看似正常的洪流深处,几条极其隐秘、色泽暗沉如凝固血块的深红色能量流,正如同狡猾的毒蛇,沿着特定的路径悄然流淌。
陈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其中一条最粗壮、最活跃的深红色毒蛇。他的意识高度集中,一种源自那团冰冷数据核心的本能驱使着他。视野猛地拉近、穿透!MacBook的电路板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变成一片由金色线路和能量节点构成的复杂丛林。那条深红色的毒蛇在其中蜿蜒穿行,它的源头,是一个标记着复杂加密符号的虚拟账户节点;它的目的地,则指向另一个同样隐秘、标记着境外离岸银行标识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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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径清晰!数据包的内容……在陈默眼中,那深红色的能量流核心,赫然包裹着一串串跳动的数字和账户信息——正是李国栋利用公司渠道进行非法跨境洗钱的铁证!金额触目惊心!
……因此,我们有绝对的信心,金鹏展翅策略,将为公司,为在座的每一位,带来前所未有的丰厚回报!李国栋的总结陈词铿锵有力,他满意地环视全场,脸上洋溢着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会议室里适时地响起一片矜持的掌声。
就在这掌声稍歇、李国栋准备坐下享受胜利果实的瞬间。
李总监。一个平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会议室安静的末端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国栋那志得意满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角落里的陈默身上。
陈默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李国栋那张瞬间僵住、继而涌上怒气的胖脸,目光越过长长的会议桌,直接落在那台闪烁着幽光的MacBook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您刚才提到的,通过‘星海贸易’和‘维京群岛离岸账户’进行的那几笔‘特殊资产配置’,年化收益率确实惊人。只是,我很好奇,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您打算怎么向税务局,还有我们的合规部门解释,这笔高达三千七百五十万人民币的‘配置’资金,最终流入了您在澳门新注册的那家空壳赌场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都消失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种看向疯子的惊悚。
李国栋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人般的惨白。他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双小眼睛里,刚才的意气风发被无边的恐惧彻底碾碎,只剩下濒死般的绝望和疯狂。他猛地看向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仿佛那是一个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你……你血口喷人!你疯了!保安!保安!李国栋终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扭曲变调,肥胖的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会议室的门,几乎在李国栋尖叫落下的同时,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不是保安。
是警察。
三名穿着藏蓝色制服、表情冷峻的经侦警察,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警官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锁定了主位上那个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的胖子。
李国栋先生警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是市局经侦支队的。你涉嫌利用职务便利进行巨额洗钱、职务侵占等多项经济犯罪,证据确凿。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冰冷的手铐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李国栋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宽大的皮椅里,被两名警察架了起来。他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呜咽。
整个会议室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震撼弹。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嗡嗡的议论。所有复杂的目光——惊骇、审视、幸灾乐祸、难以置信——都聚焦在角落那个依旧平静地站着的年轻人身上。
陈默没有看被带走的李国栋,也没有理会那些投射过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他默默地弯腰,开始收拾自己桌面上那几样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很久的磨掉漆的马克杯,一支笔,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动作有条不紊,平静得仿佛只是准备下班回家。
他把东西放进一个半旧的纸箱里,然后端起纸箱,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平稳的脚步声。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那一片因极度震惊而陷入僵滞的人群,走向会议室的大门。
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瞬间,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会议室里那片凝固的、无声的惊涛骇浪。
***
深夜的便利店,像一个漂浮在都市海洋里的、发光的孤岛。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轻微电流声,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清。空气里混杂着关东煮的咸鲜、烤肠的油脂香、还有塑料包装袋的淡淡气味。
陈默穿着深蓝色的便利店制服,站在收银台后面。制服有些宽大,更衬得他身形单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一种奇异的专注如同深海潜流般涌动。他的目光,并非落在货架上那些色彩斑斓的零食包装上,也不是落在偶尔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又匆匆离去的夜归客身上。
他的视野,正被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光影所占据。
便利店中央,那台孤零零的福利彩票终端机,在陈默眼中,正散发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场。无数道极其细微、杂乱无章的灰白色财气丝线,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从四面八方——主要是从那些购买彩票的顾客身上——飘散出来,被这台机器无形地吸引、汇聚。
这些灰白色的财气丝线,代表着普通人投入彩票的那点微薄金钱所蕴含的、渺茫到近乎虚无的财运能量。它们在机器内部一个无形的能量池里盘旋、碰撞,混乱不堪,如同沸腾的稀粥。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沌无序的灰白色能量池深处,偶尔会极其短暂地闪过几缕极其细微、却异常纯粹凝练的淡金色光芒!它们转瞬即逝,如同泥沼中惊鸿一瞥的金砂,但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终端机内部某个能量节点极其短暂的、有规律的悸动。
陈默的呼吸放得极轻。他全部的意念都沉入双眼,死死锁定着那台彩票机内部混乱的能量流。他调动着体内那团冰冷数据核心的力量,试图去捕捉、解析那短暂金芒闪现前一刻,机器内部能量节点那微妙到极致的共振频率。
不是预测号码。号码本身毫无意义,只是表象。他要捕捉的,是那渺茫的财运能量在庞大的混沌系统中,因某种概率叠加而短暂凝聚成实体的瞬间!是那金砂即将破土而出前,大地最细微的脉动!
这需要恐怖的专注力、非人的计算速度,以及对财气流动本质近乎直觉的洞察。汗水沿着陈默的鬓角悄然滑落,滴在深蓝色的制服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的太阳穴在隐隐抽痛,眼球因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而布满血丝。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更深了。
突然!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就在刚才,彩票机内部那个无形的能量池核心,毫无征兆地产生了一次极其剧烈、却又无比短暂的塌缩!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就在那塌缩的亿万分之一秒内,一股纯粹、凝练、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淡金色光芒,猛地从能量池的最深处爆发出来!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势,那股破开混沌、凝聚成型的财运之锐气,在陈默眼中,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清晰!
就是现在!
陈默的手指,在收银台下的触摸屏上,快如闪电般点按了几下。一串数字瞬间输入。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选了什么号码,所有的动作都源自于刚才那捕捉到金砂破土瞬间的本能反应。
滴。一声轻响,一张薄薄的彩票从机器下方吐了出来。
陈默拿起那张还带着机器余温的彩票,指尖拂过冰冷的票面。在常人眼中,这只是一张印着几行随机数字、承载着亿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的废纸。但在陈默此刻的视野里,这张小小的纸片上,正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稳定、如同呼吸般微微脉动的淡金色光晕!这光晕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锚定感,仿佛与冥冥中某个即将喷发的财运泉眼产生了微弱的连接。
成了。
他将彩票小心地折好,放进制服胸前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仿佛有了一点微弱的暖意。
几天后,便利店的早间新闻在小小的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社会新闻板块,一条简短的消息一闪而过:……昨晚开奖的超级大乐透,一等奖一注,花落本市,奖金税后约八百万元……
陈默站在收银台后,正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一位赶早班的顾客。他听着那则新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低头找零时,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顿了一下。
口袋里的那张彩票,此刻仿佛正散发着无形的热量。八百个……黯淡的灰雾不,是足以照亮前路的金色星火。
***
巨大的屏幕墙分割成无数块,实时跳动着全球各大市场的指数、汇率、大宗商品价格。红绿交错的数字光芒映照在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肾上腺素的混合气味,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搏杀感。
这里是猎隼资本——一家以风格凶悍、嗅觉敏锐著称的新锐对冲基金——的交易大厅。陈默坐在相对靠后的一张独立交易台前,位置算不上核心,但足够安静。他身上是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不再是那件宽大的便利店制服。面前的六块高清屏幕上,不再是便利店彩票机混乱的能量流,而是全球各大期货交易所最活跃品种的实时K线图——原油、黄金、铜、大豆……
在陈默的视野里,这些冰冷的K线图早已脱去了表象,化作了汹涌澎湃、色彩斑斓的财气能量海!
代表多头力量的炽烈金色洪流,与象征空头意志的暗红色巨浪,在虚拟的战场上空疯狂对撞、绞杀!每一次价格跳动,都伴随着一次能量流的剧烈爆发或湮灭。巨大的支撑位和压力位,在他眼中就是能量海中的礁石与漩涡,散发着强烈的引力或斥力场。而那些隐藏在分时图毫秒级波动中的细微能量共振点、衰竭点,如同黑暗森林里的猎物足迹,清晰地被他捕捉。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敲击声密集如骤雨。每一次下单指令的发出,都精准地卡在一个能量流即将转向的临界点,或是在一个看似凶险的能量漩涡边缘借力打力。
屏幕上,他管理的那个初始规模并不算大的账户净值曲线,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摧枯拉朽的姿态,持续向上陡峭攀升!曲线平滑,回撤极小,如同一位绝顶剑客的剑锋,每一次出击都直指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陈,原油那单漂亮!空在最高点,几乎吃到了整个波段!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交易员瑞恩,忍不住探过头来,语气里充满了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指着自己屏幕上原油那根刚刚开始暴跌的大阴线,你怎么判断那是个假突破盘口数据完全没看出来啊!
陈默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自己的屏幕上,黄金的K线图上,多空能量正在一个狭窄的区间内激烈缠斗,如同两条巨蟒在泥潭中翻滚角力。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感觉。盘口有细微的承接无力感,像是……气不够了。
气瑞恩一脸茫然,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过于玄学的解释。
陈默没再解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黄金图上那个即将成型的能量衰竭点上。多头那股炽烈的金色洪流,在连续冲击一个关键阻力位未果后,其核心的势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裂痕!如同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
就是现在!
他的指尖重重敲下回车键。一笔规模不小的空单,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精准地咬向了多头能量最脆弱的七寸!
几乎在同一瞬间,屏幕上的黄金价格应声而落!空头的暗红色能量瞬间暴涨,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多头的金色防线彻底冲垮!陈默账户的净值曲线,再次猛地向上窜升了一大截!
这种恐怖的、近乎预言般的精准,这种对市场脉搏近乎本能的把握,很快在猎隼内部引起了震动。业绩是最好的名片。陈默管理的资金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迅速扩大,从最初的几百万,到数千万,再到被委以核心策略的上亿资金。他渐渐有了一个在外人听来有些古怪、却带着绝对敬畏的绰号——盘感幽灵。
然而,在这片由数据和金钱构成的丛林中,最敏锐的猎手,往往也最容易成为其他掠食者的目标。尤其是当一只原本不起眼的小兽,突然展现出撕裂巨象的獠牙时。
在猎隼资本斜对面,那栋更高、更气派、俯瞰着整条金融街的摩天大楼顶层。
巨大的办公室视野极佳,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室内装修是冷硬的极简主义,只有黑白灰三色,巨大的办公桌如同停机坪般光滑冰冷。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后颈的线条刚硬如铁,梳得一丝不苟的银灰色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他没有看窗外壮丽的景色,目光落在面前墙壁上一整面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格,实时显示着猎隼资本交易大厅的各个角落。其中一个小格,被特意放大、高清聚焦——正是陈默那张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和他面前屏幕上那根令人心惊肉跳的、持续向上飙升的净值曲线。
男人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型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陷,眼神锐利得如同淬过冰的刀锋,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评估价值的冷酷光芒。嘴角微微向下抿着,形成一个刻薄而威严的弧度。他是徐天豪,秃鹫基金的创始人,一个在资本市场以手段狠辣、嗅觉敏锐、喜欢从猎物尸体上撕下最肥美血肉而闻名的掠食者。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面容精悍的助理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垂手肃立。
徐天豪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陈默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金属:‘猎隼’那只新冒出来的小老鼠……有点意思。把他的底,给我刮干净。每一分钱怎么来的,每一个动作的规律……挖地三尺。
是,徐先生。助理恭敬地应道,声音毫无波澜。
徐天豪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冰块在齿间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盯着屏幕上陈默那双在屏幕反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如同秃鹫盯着草原上刚刚崭露头角的幼狮。
盘感幽灵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看看你的‘幽灵’,能不能躲过真正的猎网。
***
陈默租住的老旧公寓楼,像一块被城市遗忘的、布满污渍的灰色积木,沉默地矗立在霓虹光影的夹缝里。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
深夜,陈默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回到这里。刚用钥匙拧开那扇油漆剥落的铁门,一股熟悉的、廉价泡面的咸香混合着味精的气味就飘了出来。厨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节能灯,锅里还冒着热气。
他脱下外套扔在旧沙发上,走到狭窄的厨房,揭开锅盖。浑浊的面汤里,面条已经有些坨了。他拿起筷子,正准备随便扒拉两口,填饱空虚的胃袋。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整扇老旧的铁质防盗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扭曲变形着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屑和金属碎片如同霰弹般四处飞溅!
不许动!
老实点!
伴随着粗暴的厉喝,三条如同铁塔般的黑色身影,带着浓烈的煞气和夜风的寒气,蛮横地撞破烟尘冲了进来!他们都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肌肉虬结,将昂贵的西装撑得鼓胀欲裂。脸上戴着遮挡住半张脸的黑色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双狼一样凶狠、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其中两人手中赫然端着短管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锁定了厨房门口那个端着泡面碗、显得无比单薄的年轻人!另一人则手持一把带有锯齿的战术匕首,眼神阴鸷地扫视着狭小的空间。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空气凝固了。
陈默的动作停滞了。他端着那个廉价的塑料碗,碗里浑浊的面汤还在微微晃荡。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些闯入者,只是垂着眼睑,目光落在碗里那几根泡得发胀的面条上。
然而,在他异化的视野里,世界早已切换了频道!
三个闯入者那充满压迫感的肉体轮廓变得模糊、半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体内奔涌流淌的、清晰无比的生命能量光流!那是一种偏向于力量感的、带着灼热感的暗红色光流,如同滚烫的岩浆,沿着肌肉、骨骼、神经的路径高速奔涌,汇聚在他们的心脏、四肢等发力核心区域。这是纯粹的力量和杀意!
但更让陈默心头一凛的是,在这三人灼热的生命能量光流之外,他们的胸口位置,都缠绕着一缕极其不协调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灰色能量流!这缕暗灰色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盘踞在心脏附近,另一端则诡异地延伸出去,穿透墙壁,遥遥指向城市某个方向——那源头,赫然带着一股陈默曾经在徐天豪办公室方向感受到过的、冷酷而贪婪的财气特征!这是契约!是徐天豪用金钱买来的凶器!
三个西装暴徒体内力量的流转路径、发力点、甚至他们此刻紧绷的肌肉下蕴含的爆发力数值,都如同X光片般清晰地呈现在陈默的意识里。那个端枪瞄准他头部的壮汉,食指肌肉纤维的微小收缩,预示着下一秒的扣动扳机;手持匕首的那个,重心微微下沉,右脚尖内扣,是典型的侧身突刺起手式!
零点几秒的生死间隙!
陈默动了!
在三个暴徒眼中,那个端着泡面碗、看似吓傻了的年轻人,身体突然以一种非人类的、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扭曲了一下!不是闪避,更像是整个人瞬间滑开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砰——!
端着霰弹枪的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似乎晃动了一下他来不及细想,常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已经驱动手指扣下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公寓里如同惊雷炸响!无数灼热的铅弹如同暴怒的蜂群,狠狠轰在了陈默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墙壁上!
石灰、砖屑、墙皮如同爆炸般四溅!墙壁上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放射状凹坑!
然而,陈默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在另外两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陈默如同鬼魅般,在枪口火光喷发的同一刹那,已经出现在了开枪者的身侧!近在咫尺!他端着泡面碗的左手甚至没有松开,只是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以毫厘之差擦着灼热的弹幕边缘滑过!右拳无声无息地递出,动作看似轻飘飘,毫无声势。
但在陈默的视野里,他的拳头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对方体内那团灼热生命能量最核心的一个节点!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凝固的黄油!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那个体重超过两百磅、壮硕如熊的暴徒,身体猛地一僵,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茫然取代。他庞大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手中的霰弹枪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妈的!手持匕首的暴徒反应极快,惊怒交加,眼中凶光爆射!他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侧身,手中的战术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毒蛇般刺向陈默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绝伦!
陈默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反关节角度再次扭曲,如同随风摆动的柳条。匕首锋利的刃尖擦着他肋下的衣服掠过,带起一丝布料的裂响。同时,陈默的左脚如同鞭子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撩起,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支撑腿膝盖侧面一个极其脆弱的能量交汇点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持刀暴徒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歪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膝盖痛苦翻滚。
最后那个端着另一把霰弹枪的暴徒,目睹同伴在电光火石间如同破麻袋般倒下,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怪叫一声,枪口疯狂地试图寻找目标!
但已经太晚了。
陈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陈默甚至没有出手,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暴徒的眼睛。
在暴徒的视野里,那双眼睛深处,仿佛有无数的0和1组成的绿色数据洪流,如同冰冷的星河般疯狂旋转!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瞬间将他冻结!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铁钳死死焊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当啷!
霰弹枪从他僵直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
陈默这才缓缓放下一直端在左手的泡面碗。碗里的面汤晃荡了几下,终究没有洒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或彻底昏厥的三个暴徒,又抬眼扫过门口那个巨大的破洞,以及墙壁上那个狰狞的弹坑。
楼道里传来了邻居惊恐的尖叫和骚动声,远处似乎响起了警笛。
陈默面无表情地走到破洞前,看着外面混乱的夜色。他体内那团冰冷的数据核心,在刚才短暂而激烈的能量调动后,正缓缓平复,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饥饿感,却如同苏醒的巨兽,在他意识深处缓缓睁开了眼睛。
徐天豪……秃鹫……
他平静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喂,110吗我这里是……
***
巨大的屏幕墙如同垂落的瀑布,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向下俯冲!那是全球铜期货市场的实时行情,一根根触目惊心的大阴线如同断头铡刀,不断刷新着价格下限。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交易员们脸色惨白,手指僵硬,屏幕的红光映在他们失神的瞳孔里,如同地狱的业火。
这里是秃鹫基金的核心交易室,此刻却如同末日坟场。
徐天豪站在他那如同王座般的高背椅前,背对着这片毁灭的景象。他高大的身躯依旧挺直,如同悬崖边即将崩裂的黑色礁石。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依旧笔挺,但握在座椅扶手上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惨白,细微的颤抖无法抑制。
屏幕上,代表秃鹫基金主账户的净值曲线,已经不再是俯冲,而是彻底的坠毁。从云端跌落深渊,只在短短几个交易日内。那根曾经傲视群雄、不断攀升的曲线,此刻变成了一条垂直向下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直线!
数十亿美元……灰飞烟灭!
完了……全完了……一个资深交易主管瘫软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所有的底牌所有的备用账户……所有的对冲策略……就像……就像他亲眼看着我们布阵!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徐天豪缓缓转过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绷紧如同钢铁面具。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块屏幕上——那里显示着猎隼资本的公开信息,以及那个刺眼的、代表陈默的头像和名字。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失控的砸东西。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死寂,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整个交易室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他赖以成名的凶悍、狡诈、庞大的资金网络,在那个如同幽灵般崛起的年轻人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就在这时,交易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不是惊慌失措的职员。进来的是一队表情肃杀、穿着深色制服的执法人员,为首的人亮出证件,声音冰冷而有力:
徐天豪先生!我们是证监会稽查总队联合经侦局的!你涉嫌操纵期货市场、内幕交易、巨额洗钱、雇佣暴力犯罪等多项严重罪行!证据确凿!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拘传!
冰冷的手铐在屏幕墙猩红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刺骨的寒光。交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幸存的交易员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如同看着神像的崩塌。
徐天豪被两名执法人员一左一右架住胳膊。他没有挣扎,没有辩解。只是在被带离交易室,经过那块显示着陈默头像的屏幕时,他的脚步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如同淬毒冰锥的眼睛,最后一次死死地盯住屏幕上那张年轻、平静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
那眼神深处翻涌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骨髓发寒的东西——一种洞悉了某种远超他想象极限的恐怖真相后,所产生的、纯粹的、非人的惊悸!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金融对手,而是一尊刚刚从古老壁画中苏醒、漠然俯瞰人间财富游戏的……神祇的雏形!
他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口型,陈默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清晰地读出来:
……玄门……不会……放过……
随即,他被彻底带离了这片由他自己一手缔造、又亲手毁灭的金融废墟。交易室的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一切。
***
闪光灯。
无数的闪光灯,如同夏日正午最炽烈的阳光,汇聚成一片白茫茫的光海,带着灼人的热度和巨大的声浪,疯狂地冲刷着临时搭建的发布台。
背景板上,金融卫士表彰暨重大市场操纵案通报会的金色大字在闪光灯的洗礼下熠熠生辉。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皮革座椅混合的气味,以及记者们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和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陈默站在发布台的正中央。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藏青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挺括,系着一条稳重的深色领带。这身行头价值不菲,将他身上那种曾经属于底层挣扎的痕迹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种属于新晋资本力量的、内敛而锋锐的气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平静,眼神温和,嘴角噙着一丝公式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他刚刚从一位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监管机构高层领导手中,接过了一面镶嵌在红木底座里的、金光闪闪的金融卫士奖牌。领导的手温暖有力,拍在他肩膀上的动作带着赞许和鼓励。台下掌声雷动,如同潮水般汹涌。
……陈默先生以其敏锐的洞察、非凡的专业素养和坚定的正义感,在此次打击重大市场操纵、维护金融秩序的行动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他的贡献,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和学习……高层领导浑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陈默微微欠身致意,姿态谦逊。他感受着奖牌沉甸甸的分量,感受着台下无数道目光的聚焦——有钦佩,有探究,有嫉妒,有算计。金融街的新王资本市场的良心猎隼的擎天白玉柱无数顶光环正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加诸于他。
一切都如此完美。从那个濒死的雨夜ATM机旁,到此刻站在聚光灯下的金融新贵,一条完美的逆袭弧线。
他向前一步,靠近麦克风,准备发表早已准备好的、滴水不漏的获奖感言。感谢监管,感谢公司,感谢时代,展望未来……标准的成功学模板。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触碰到麦克风冰冷金属外壳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他身体最核心处的恐怖悸动,毫无征兆地、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不是痛苦!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感官体验的、纯粹的信息洪流!冰冷、狂暴、却又带着创世般的秩序感!
他体内那团一直被他视为工具、视为力量源泉的数据流核心,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他意志的束缚!它不再是冰冷的程序,它活了!以一种超越他理解极限的方式,自行运转起来!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星核,骤然苏醒!
视野瞬间被剥夺!听觉瞬间被剥夺!嗅觉、触觉……所有感官信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切断、屏蔽!
他整个人,仿佛被猛地从喧嚣的发布会现场抽离,投入了一片绝对虚无、却又充斥着无穷数据乱流的混沌深渊!
无数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疯狂的信息包,如同超新星爆发时抛射出的物质流,蛮横地、不讲道理地涌入他的意识!那不是他熟悉的金钱流动、市场规则。那是……代码不,比代码更基础!是构成这个虚拟世界最底层逻辑的法则碎片是某种……权限
无数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画面碎片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现又湮灭:庞大到遮蔽星河的金属结构体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流淌着液态光的数据之河横贯黑暗;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形态难以名状的生命在信息洪流中沉浮;还有……一些穿着古老服饰、周身却缠绕着实质化财气能量、如同神魔般的身影,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界面前冷漠地操作着……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闷哼,从陈默喉咙里逸出。
发布台上,他挺拔的身躯极其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幅度不大,但在无数闪光灯和聚焦的镜头下,这微小的失衡被无限放大!
他脸上那无可挑剔的公式化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打碎的石膏面具。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出现在那完美的表情之下。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如同潮水般疯狂闪烁的白色闪光灯映照下,他微微眯起的双眼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活了!
那不是人类瞳孔该有的反光。
是一抹冰冷的、非人的、如同高速运转的服务器指示灯般的——幽蓝色数据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闪光灯造成的错觉。
台下前排敏锐的记者们瞬间捕捉到了这极其短暂的异常!快门声骤然变得更加密集、疯狂!如同发现了血腥味的鲨鱼!
陈默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冷气仿佛带着冰碴,瞬间刺穿了他的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他从那股恐怖的意识洪流冲击中,强行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炸裂的颅脑,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调整,试图重新拼凑起那个完美的、属于金融卫士陈默的笑容面具。他再次靠近麦克风,嘴唇张开,努力发出声音:
感谢……
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磁性。但只有陈默自己知道,这两个字说出口时,他的声带控制是多么的勉强,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
他顿住了。不是忘词。是体内那股狂暴运转的数据核心,再次传来一阵更强烈的、如同星系引力波般的无形震荡!视野边缘,无数细微的、由0和1构成的绿色光点如同受到感召的萤火虫,从台下那些记者们的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录音笔……甚至从整个会场无处不在的Wi-Fi信号中逸散出来,无视物理阻隔,无声无息地向他汇聚而来!
嗡……
麦克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电流不稳似的蜂鸣杂音。
陈默的身体再次难以察觉地绷紧了一下。他握着奖牌底座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奖牌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此刻竟成了维系他与现实世界那脆弱联系的唯一锚点。
他迎着下方那片更加疯狂闪烁、带着无数疑问和探究的刺眼白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深处,幽蓝色的数据流光如同深海中游弋的鬼火,再次一闪而逝。
冰冷的、非人的数据流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如同解开了第一道枷锁的远古凶兽。
原来那场雨夜的馈赠,并非终点。
站在废墟顶端的闪光灯下,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那个名为陈默的凡人外壳之下,某种真正意义上的觉醒,才刚刚撕开第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