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又回到奶奶把垃圾当命根子这天,上辈子,我拼命阻拦,换来的是她把我推下楼梯。
这次,我冷眼看她把垃圾拖进家门,甚至主动帮她腾地方。
当邻居砸门、城管破门,她护着宝贝抽搐倒地,我爸红着眼冲我吼:你为什么不拦着时。
我看着他:上次,你指着我说:‘别管她,让她捡。’这次,我听了。
1.
房门被推开,奶奶瘦小的身子挤了进来,随后,斯塔那辆巨大的手推车,车上堆满了压扁的纸箱、鼓囊的塑料瓶袋子、纠缠的铁丝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物体。
弟弟皱着鼻子跟在后面,用手扇风。
发什么呆死丫头,挡着路了!快让开!别碰坏我的钱!她使劲把手推车往屋里拱。
弟弟立刻帮腔,指着沙发:姐!你看奶奶多辛苦!还不快帮忙把沙发上的东西挪开给奶奶腾地方!
我看向那张昂贵的沙发。它已经消失了,被埋在各种发黑发臭的杂物下面,只露出一点皮革边缘。
以前,我会冲上去。我会喊。我会动手去搬那些垃圾。奶奶会骂,弟弟会拦,邻居会来敲门抗议。我会妥协,清理。最后,是楼梯上奶奶的手,狠狠一推……
脖子后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瞬间的碎裂声。
这一次,我站着没动。
奶奶见我不动,自己骂骂咧咧地开始卸车。她把一个个油腻腻的袋子甩到沙发堆顶上,袋子破了,里面的厨余垃圾顺着垃圾堆往下流淌,汤汁滴在地毯上。
没眼力见的赔钱货!她啐了一口,又弯腰去搬一个压扁的纸箱,里面塞满了旧报纸和破布头。
弟弟也上前帮忙,费力的拖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子。
我我静静看着他们费力地把新垃圾堆到旧垃圾上,屋里貌似更臭了。
我开口:奶奶,放沙发上多挤啊。
奶奶直起腰,警惕地瞪着我:你想干嘛又想扔我的宝贝
弟弟也挡在垃圾堆前:姐!你别太过分!奶奶这是勤俭持家!你懂什么!
我摇摇头,走到餐厅饭桌旁,桌面空着,只摆着一个果盘,我伸手抓住果盘。
你干嘛奶奶尖叫起来。
我没理她,把果盘端起来,放到旁边的餐边柜上。然后,我双手抓住桌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沉重的桌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被我硬生生拖离了原来的位置,在客厅中央清出一大块空地。
奶奶和弟弟都愣住了,看着我的动作。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那片空地,对奶奶说:这儿宽敞。堆这儿吧,奶奶。沙发太小了,堆不了多少。桌子够大,能堆更多。多捡点,我支持你。
空气凝固了几秒。
奶奶眼睛猛地亮起来,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咧开嘴:哎哟!我的好孙女!开窍了!这才对嘛!勤劳致富!堆!都堆这儿!她立刻指挥弟弟,快!狗子!把车上那些大件搬过来!放桌上!放稳当!
弟弟也一脸惊喜,看看我又看看奶奶,赶紧应着:哎!好嘞奶奶!他比刚才更卖力地冲向手推车,把一个巨大肮脏的汽车轮胎滚了过来,想往桌上放。
等等!奶奶喊住他,指着轮胎上的垃圾,蠢蛋!这么脏的东西能直接放桌上弄脏了多可惜!去!拿个破床单垫着!
弟弟忙不迭地去找破布。
奶奶转向我,用手拍了拍我的胳膊:好孩子!总算懂事了!知道心疼奶奶了!奶奶发财了,亏待不了你!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看着弟弟手忙脚乱地铺上一条破床单,然后和奶奶一起,把那个散发着机油味的轮胎抬上了我家昂贵的实木餐桌。接着是更多的纸箱、一捆旧电线、几个瘪掉的篮球、一个散了架的破椅子……
桌子很快被堆满了,高度超过了我的头顶。
好!好啊!奶奶叉着腰,看着她的战利品,兴奋地直搓手,地方大了就是好!明天!明天奶奶再去南边工地看看!听说那边拆房子,好东西多着呢!
她转头对我喊:丫头!明天早点起!跟我一块去!多个人多双手!捡得快!
好啊,奶奶。我应了一声。
奶奶更高兴了,开始在屋里转悠,眼睛扫过每一个角落。这花瓶空着也是空着,她一把抓起玄关装饰用的青瓷花瓶,把里面的干花倒在地上,装点螺丝螺帽正好!她说着就把花瓶塞进一个装零碎金属的袋子里。
奶奶!那是我爸……弟弟想说什么。
什么你爸我爸的!现在是我的!奶奶打断他,理直气壮,废物利用!懂不懂值钱的!
弟弟张了张嘴,没敢再吭声。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目标只有一个:填满这个家。
奶奶天不亮就推着那辆哐当作响的破车冲出去。天擦黑,甚至更晚,她才带着一身难以形容的臭味和满载的战利品凯旋。
弟弟成了她的固定跟班和苦力,脸上从最先的积极得意变成了麻木恐惧。
我不再是阻力,而是最积极的空间规划师。
奶奶,阳台空着呢,通风好。我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外面晾衣架上还挂着几件忘了收的衣服。
奶奶眼睛一亮,根本没看衣服:对对对!通风!放味儿大的!她立刻指挥,狗子!快!把那几个装臭鱼的泡沫箱搬阳台去!闷屋里像话吗
弟弟的脸皱成一团,屏住呼吸,艰难地拖动一个散发着剧烈腥臭的箱子。
他刚搬到阳台,奶奶又喊:哎!那几箱也搬过去!放角落!盖严实点!
奶奶……阳台晒衣服……弟弟弱弱地抗议。
晒什么晒!奶奶眼一瞪,衣服有地方晾!这些宝贝没地方放!快搬!
我适时开口:奶奶,客房反正空着,床底下那么深,塞点轻的纸箱塑料瓶,能堆不少。
哎呀!好主意!奶奶一拍大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小跑着冲向客房,浪费!太浪费了!这么大地方空着!她一把掀起床罩,指着床底,狗子!快!把那些分好类的塑料瓶都塞进去!塞紧点!使劲往里怼!
弟弟认命地开始往床底下塞成捆的塑料瓶,奶奶满意地看着,转头又盯上衣柜旁的狭小空间:这里!这里也能堆!她挤进去,用手比划着,放点零碎!破铜烂铁!狗子!把那个装螺丝的麻袋拖过来!
奶奶,这里太窄了,不好拿……弟弟试图挣扎。
要拿什么堆进去就别拿了!等发财了一起卖!奶奶不耐烦地挥手,快!
垃圾的种类日益突破想象力的边界。除了常规的,开始出现:整袋散发着馊味的厨余垃圾(能沤肥!值钱!);医院扔出来的带血的纱布、空药瓶(塑料的!值钱!);建筑工地的碎砖头、水泥块(垫底!结实!);半桶凝固的油漆(铁桶!值钱!);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垃圾站刨出来的、爬着蛆虫的死猫死狗(皮能卖!骨头能磨粉!)。
屋里的气味,已经不是开门一瞬间能形容的了。墙壁开始渗出可疑的黄色水渍,密密麻麻的苍蝇在垃圾堆上空盘旋,蟑螂成为了我家的原住民。
邻居们终于爆发了。
隔壁王阿姨是第一个。她用力砸着我家防盗门:开门!开门!小陈!你们家搞什么鬼!臭得没法活了!整栋楼都熏透了!开门!
我刚起身,奶奶疯一样冲过去,一把拉开大门。
门一开,王阿姨被恶臭味熏得猛地后退两步,捂住口鼻干呕了两声,脸都白了。
吵什么吵什么!奶奶叉着腰,堵在门口,大声吼叫,我家的事轮得到你管碍着你哪根筋了眼红我捡到宝了是吧
王阿姨缓过气,指着屋里,声音发抖:宝这……这是垃圾堆!是毒气弹!你看看!苍蝇都飞我家去了!你再这样,我找物业!我报警!
报啊!你报啊!奶奶跳着脚,唾沫星子喷到王阿姨脸上,警察管天管地还管我老太婆过日子了我捡我的,堆我自个儿屋里,犯哪条王法了你说!你说出来!说不出来你就是眼红!嫉妒!怕我发财比你快!
王阿姨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不可理喻!等着!你等着!她捂着鼻子,踉踉跄跄跑下楼。
接着是楼下的李大爷。他脸色铁青,指着天花板:老嫂子!行行好!求你了!你家那黄汤绿汤都滴到我家客厅天花板上了!一股子死老鼠味儿!我小孙子吓得直哭!
奶奶翻了个白眼,倚着门框:滴点水怎么了大惊小怪!那是好东西!有机营养!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嫌脏嫌脏你搬走啊!住什么上下楼!
你……你……李大爷指着奶奶,气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你什么你!奶奶砰地一声用力甩上门,她转头恶狠狠地对缩在角落的弟弟吼:狗子!听好了!下次再有人来吵吵,抄起扫帚给我打出去!看谁敢挡我财路!
弟弟吓得一哆嗦:奶……奶奶……这样真不行……物业……
闭嘴!你姐都支持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谁挡我,我跟谁拼命!听见没
弟弟吓得不敢再吭声。
敲门声很快变成了砸门声、踹门声。不止一家。愤怒的叫骂声从楼道里传来,此起彼伏。
张老太!滚出来!
开不开门不开门我们砸了!
臭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报警!必须报警!
奶奶充耳不闻,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一堆刚捡回来的破烂里挑挑拣拣,把易拉罐踩扁,扔进一个麻袋里,嘴里念念有词:发财…暴富…都是钱…
弟弟缩在一旁,捂着耳朵,惊恐地看着被砸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物业的人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小伙子,一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的下意识地后退。
张……张老太太,其中一个强忍着,拿出几张纸,这是……这是业主们的联名投诉书,还有我们物业的正式整改通知。
您家……您家这个情况太严重了!严重影响了整栋楼的卫生和安全!请您务必在三天内,把所有……所有垃圾清理干净!否则,我们只能上报城管,强制清运,所有费用和罚款由您承担!
奶奶一把夺过通知单,看都没看,三两下就撕得粉碎,承担个屁!奶奶把纸团狠狠砸在物业小伙子脚边,滚蛋!别耽误我发财!我孙女都没说话,轮得到你们放屁说完,她砰地关上房门。
2.
三天期限转眼就到,屋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客厅中央那座垃圾山,已经膨胀到接近天花板,纸箱、塑料捆、废铁、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破烂,互相挤压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弟弟每次进出都贴着墙根,大气不敢喘,他现在可不是上一世那个奶奶的坚决拥护者了。
物业没来,来的是一辆城管执法车和几个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后面跟着一大群愤怒的邻居。他们带来了撬棍和巨大的液压钳。
开门!张翠花!我们是城管执法!依据条例,强制清理你户非法堆积的废弃物!再不开门,我们破门了!
奶奶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她冲到门后,隔着门尖叫:你们敢!强盗!土匪!那是我的钱!我的宝贝!谁敢动一下,我死给你们看!
奶奶!开门吧!让他们清走吧!求你了!弟弟带着哭腔哀求,试图去拉她。
滚开!奶奶反手一个耳光抽在弟弟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想害我她眼睛赤红,谁敢进来!我跟谁拼命!我死在这堆宝贝上!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开门配合!否则强制破门!
不开!死也不开!奶奶尖叫着,后背死死抵住大门,枯瘦的手臂张开,保护着身前的垃圾山。
轰!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猛地响起!奶奶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轰!哐当!第二下更猛烈的撞击!整扇防盗门猛地向内弹开!
奶奶尖叫着被门撞倒在地。
门外的人,无论是城管、物业还是邻居,都被眼前的景象和扑面而来的气味冲击得集体后退了一步,有人当场干呕起来。
我的宝贝!我的钱!奶奶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扑向她的垃圾山,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些觊觎她财富的人,不准动!不准动!强盗!那是我的!都是我的!
两个城管队员皱着眉,忍着强烈的恶心,上前想拉开她:老太太!请你配合!这些东西必须马上清理!严重危害公共卫生和安全!
滚开!别碰我!别碰我的宝贝!奶奶疯狂挣扎,指甲在其中一个队员的手臂上抓出血痕。她力气大得惊人,又踢又咬。
按住她!城管队长下令。
两个强壮的队员立刻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了奶奶的胳膊,奶奶疯狂地扭动、踢打、咒骂。
放开我!天杀的!土匪!我的钱啊!她的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我跟你们拼了!拼了!她猛地低头,想咬抓住她右臂队员的手。
老实点!队员吃痛,手下意识收紧。
啊!奶奶痛呼一声,挣扎的力道忽然泄了大半。她身体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开始涣散。
装!继续装!城管队长皱着眉,不耐烦地呵斥,老太太,别耍花样!配合工作!
奶奶的身体突然软绵绵地向下瘫去。抓着她胳膊的两个队员感觉手上一沉,下意识地用力架住她,不让她倒地。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弟弟看出不对劲,声音发颤。
奶奶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
队长,她……她好像真不对劲……抓着奶奶左臂的队员有些紧张地说。
能有什么不对劲!气性大晕过去了吧另一个队员也半信半疑,但还是用力架着奶奶。
就在这时,白色的、粘稠的泡沫,突然从奶奶半张的嘴角溢了出来,越来越多,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落。
白……白沫!奶奶吐白沫了!弟弟惊恐地尖叫起来,扑上去想扶住奶奶。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天啊!真吐白沫了!
不是装的!
快!快叫救护车!
抓着奶奶的两个队员也吓坏了,连忙松手,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地上。
奶奶的身体这时已经变成剧烈的抽搐,嘴角的白沫不断涌出,瞳孔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
让开!都让开!保持空气流通!城管队长也慌了,大声指挥着,蹲下身试图检查奶奶的情况。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院急诊室外,弟弟蹲在墙角,双手抱头,身体微微发抖。我靠在墙上,面无表情。
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个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小药瓶。药瓶是彩色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瓶底残留着几粒颜色鲜艳的药片。
谁是家属
我!我是她孙子!弟弟猛地站起来。
医生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我,沉声问:病人最近有没有乱吃过什么东西特别是药物
弟弟茫然地摇头:没……没有吧……奶奶身体一直还行……
医生举起那个证物袋,语气凝重:我们在她贴身衣服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是多种药物成分混杂,包括过量的精神类药物和不明兴奋剂,还有……一些违禁成分。她血液里的毒素浓度非常高。
弟弟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眼熟的彩色瓶子,脸色瞬间煞白:这……这是……这是奶奶捡的!她说是高级营养药!外国货!她偷偷吃好几天了!说吃了有精神,捡得多!我……我说那是垃圾堆里捡的不能吃!她骂我蠢货!说药片花花绿绿一看就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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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急性严重药物中毒。送来太晚了,脑部和多器官功能已经衰竭。我们尽力了。
弟弟瘫坐在地上,几秒钟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奶奶啊!我说了不能吃!那是垃圾啊!你捡的垃圾啊!你怎么就是不听!你怎么能当宝贝吃下去啊!
我安静地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手术中的提示灯熄灭。
弟弟的哭嚎还没有停止,走廊尽头响起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爸爸冲过来,脸色铁青,一把推开蹲在地上哭的弟弟,站到我面前,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
你!你干的好事!你就这么看着她捡!你就不拦着点!
弟弟从地上爬起来,立刻指着我帮腔:就是!爸!姐她不但不拦!她还帮奶奶腾地方!阳台、客房、饭桌!都是她让堆的!她还……
爸爸扬手就要打我:混账东西!那是你奶奶!你就看着她往死路上走!
我头一偏,躲开他的手,抬眼看着他。
拦爸,上次过年,奶奶把捡的别人不要的坏的食物塞冰箱,跟你吵。你当时怎么说的你指着我说:‘管好你自己!你奶奶乐意捡就捡!你别管她!让她捡!’是你说的,原话,‘让她捡’,我听到了,我记住了。
爸爸的手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弟弟也愣住了,看看爸爸,又看看我,忘了帮腔。
走廊里只剩下弟弟不时的抽泣声。
我转身离开,这一世奶奶应该满意了吧,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在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