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番茄丰收的季节。
凶手是我的丈夫和他最爱的女人。
再睁眼,我回到了他向我求婚的那天。
他单膝跪地,捧着一枚寒酸的银戒：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我笑着接过戒指,温柔地套上他的中指：好啊,但戒指尺寸好像不太对。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包括我丈夫。
没人知道,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早已看透了他的虚伪。
这一世,我要用他亲手种下的番茄,送他下地狱。
1
重生之番茄血誓
我死在了番茄丰收的季节。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甜腥味。
番茄的,还有我的血。
我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匕首。
真疼啊,比我想象的疼太多。
眼前晃动两张脸。
我丈夫苏阳,以及他最好的兄弟林晚。
他们贴得很近。
苏阳握着刀柄的手在抖。
林晚的手覆在他手上,一起用力。
别怪我,小西。苏阳的声音像破风箱,你挡路了。
林晚嘴角翘起：你的番茄园,归我们了。
我的力气在流失。
很冷,意识坠入黑暗。
再睁眼,阳光刺眼。
小西发什么呆熟悉的声音。
带着刻意放大的温柔。
我猛地扭头,苏阳站在面前。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背景是喧闹的西农大学操场。
绿茵,青春的脸……一切都鲜活得刺目。
他单膝跪下了,从裤兜掏出一个绒布小盒。
盒盖弹开,一枚细小的银戒躺在里面。
闪烁着廉价的光泽。
嫁给我吧,小西。他仰着脸,眼神热切又卑微,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前世,这一刻我幸福得晕眩,以为苦尽甘来。
现在,我只闻到番茄腐烂的酸气,还有血腥味。
它们从记忆深处涌上来。
胃里一阵翻搅,我极力压下。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
答应他！嫁给他！
声音嗡嗡作响,像一群烦人的苍蝇。
我看着苏阳,这张曾让我迷恋的脸。
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笑了,伸手,轻轻捏起那枚戒指。
冰凉的触感。
好啊。我的声音很轻,很柔。
苏阳眼中爆发出狂喜。
我拿过戒指,拉过他的左手,没有套上无名指。
戒指稳稳滑进他中指指根。
尺寸明显不对,紧紧箍住指节。
苏阳脸上的狂喜僵住,错愕地看着我。
戒指尺寸好像不太对。我松开手,歪头看他,笑容无辜,戴这里,刚刚好。
周围瞬间安静。
起哄声戛然而止,空气凝固。
苏阳低头,盯着自己中指上那枚滑稽的戒指。
像一道耻辱的枷锁。
他的脸由红转白,又涨成猪肝色。
洛小西！他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你什么意思！
戒指箍得太紧,他手指都充血了。
没什么意思呀。我眨眨眼,一脸纯良,不是你说要结婚我答应了呀。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激怒的公牛。
眼神凶狠地瞪着我。
你疯了！他低吼。
可能吧。我耸耸肩,转身就走,
背脊伸的挺直。
身后一片死寂,接着是压抑的议论声。
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苏阳真可怜……
洛小西疯了
议论声针一样扎在背上。
我毫不在意,脚步轻快。
疯是啊。
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怎么能不疯。
重活一次,剧本该我写了。
2
荒坡上的复仇计划
我没回宿舍,直接打车去了郊外。
前世,苏阳毕业就租下了那片荒地。
他说要种番茄,打造我们的未来。
我相信了,掏光积蓄支持他。
车停在尘土飞扬的路边。
眼前是大片荒芜的坡地,野草疯长。
空气燥热,带着泥土的土腥味。
我踩着干裂的土块,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
前往了前世种番茄的地方。
记忆里,这里的番茄红得耀眼,汁水饱满。
但最终成了我的血的颜色。
我蹲下身,指尖用力抠进泥土。
干燥,粗糙。
抓起一把土,攥紧。
细碎的土粒从指缝簌簌落下。
就是这片土,吸饱了我的血。
喂！干什么的！粗嘎的喝问从远处传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骑着破三轮车过来,警惕地打量我。
这地荒着吧
我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我想租。
老农眯起眼：小丫头片子,租地种着玩
种番茄。我说。
他嗤笑一声,报了个价。
不高,但对学生是天价。
我点头：行。租三年。
老农愣住了,上下看我：你……有那么多钱
定金先给你。我从包里数出厚厚一沓现金。
这是昨天刚取出的奖学金和兼职积蓄。
老农眼睛亮了,接过钱沾着唾沫数。
他数钱的动作飞快。
数完,他咧开嘴,露出黄牙：痛快！丫头！合同明天签
现在签。我语气不容置疑,马上。
签完字,按了手印。
薄薄的合同纸捏在手里。
我成了这片荒坡的主人。
前世囚禁我、埋葬我的地方。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龟裂的土地上。
苏阳的电话在第二天中午打来。
手机屏幕闪烁着他的名字。
我盯着看了几秒,才慢悠悠划开接听。
小西！他声音刻意放软,带着疲惫的沙哑,昨天……是我太激动了。
对不起。他低声下气,我压力太大了。你知道的,毕业……
前世,这套说辞总能让我心软,心疼他。
现在,我只觉得虚伪。
戒指的事……他试探着。
哦,那个啊。我语气平淡,不喜欢就摘掉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是这反应。
小西,你还在生气他小心翼翼,我们见面谈谈老地方
他说的老地方,是学校后门那家廉价奶茶店。
不了。我干脆拒绝,最近忙。
忙什么他追问。
租了块地。我轻描淡写,准备种点东西。
租地！他声音陡然拔高,满是震惊,你租地干什么哪来的钱
种番茄。我顿了顿,钱是我的。奖学金,还有兼职。
番茄他语调怪异地重复,你……你种番茄你懂种地吗小西
不懂。我承认,所以更得花时间学。挂了。
不等他反应,我直接结束通话。
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
惊愕,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恼怒。
很好,这只是开始。
我把手机丢到一边。
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农业书籍,从图书馆借的。
《番茄高产栽培技术》《病虫害防治图谱》《土壤改良大全》……书名枯燥乏味。
我翻开书页,指尖划过一行行密集的文字。
我神情专注,前世死亡的冰冷,此刻化为最炽热的燃料。
我必须学会,必须精通！
这片土地,将是我的战场。
3
番茄园的秘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几乎扎根在荒坡上。
皮肤被烈日晒得发红发黑。
手掌磨出硬茧和水泡。
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净的泥。
每天累得像条死狗。
我倒在租来的小破屋床上,骨头缝都在疼。
苏阳的电话渐渐少了。
从最初的焦躁质问,到后来的不解,最后变成一种诡异的沉默。
偶尔见面,他看我的眼神复杂。
像看一个陌生人,一个疯子。
值得吗他终于忍不住,在食堂中拦住我。
我端着餐盘,里面是简单的青菜米饭。
什么我抬眼看他。
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指着我又黑又糙的手,还有身上廉价的工装,像个村妇！就为了种那破番茄
他故意大声道,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眼中的嫌弃和鄙夷毫不掩饰。
值得。我端起餐盘,绕开他,我的番茄,会很甜。
他僵在原地,脸色难看……
我没有理他,吃完饭后,便自顾自的前往了农地。
林晚出现了。
她总是恰巧路过荒坡,穿着精致的小裙子,踩着干净的凉鞋。
小西！她站在田埂上,捏着鼻子,声音娇嗲,天呐！你怎么晒成这样了苏阳哥心疼坏了！
她故意提高音量,让旁边帮忙翻地的短工都能听见。
我直起腰,拄着锄头柄,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
是吗我抹了把汗,看着她,他心疼,怎么不来帮我挖一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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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笑容僵了一下。
哎呀,苏阳哥要忙毕业设计嘛！她很快调整,语气亲昵,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了水！
她递过来一瓶昂贵的进口矿泉水。
瓶身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我接过水,没喝。
替我谢谢他。我随手把水放在田埂上,不过下次别带了。
怎么了林晚不解。
太贵。我指了指旁边的大水桶,我喝那个就行。
自来水灌的,管饱。
林晚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笑容：小西,你……变化好大。
人总要变的。我重新举起锄头,用力砸进板结的土块里,不变,等着被人埋进土里吗
锄头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泥土飞溅。
林晚下意识后退一步,裙摆沾上几点泥星。她嫌恶地皱眉。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匆匆转身,像逃离什么脏东西。
我看着她的背影,高跟鞋在土路上走得歪歪扭扭。
她一定会去找苏阳。
添油加醋,说我如何不识好歹,如何疯癫。
这正是我要的。
距离,猜疑。
让他们慢慢发酵。
第一颗番茄苗破土而出时,我毕业了。
没有盛大的毕业典礼。
我穿着沾满泥点的旧衣服,在荒坡上看着那抹稚嫩的绿。
小小的,两片叶子,脆弱,却充满力量。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它。
快点长大。我低声说。
手机震动,苏阳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毕业聚餐,晚上七点,鸿运楼,最后一次了,你来。
鸿运楼……
前世,就是毕业聚餐后,他半推半就,和我确认了关系。
最后一次
我扯了扯嘴角,最后一次利用我吧。
我回了两个字：好的。
4
鸿运楼的分手局
傍晚,我换了身最旧的衣服。
洗得发白,袖口还磨起了毛边。
走进鸿运楼包间时,喧闹声瞬间小了许多。
同学们穿着光鲜,苏阳坐在主位,白衬衫熨得笔挺。
林晚紧挨着他,一身名牌小洋装。
哟！农场主驾到！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喊,引起一阵哄笑。
小西！这边！苏阳朝我招手,脸上带着刻意亲热的笑。
他旁边的位置空着,显然是为我留的。
林晚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走过去,坦然坐下。
身上淡淡的泥土味和汗味,与包间里的香水味格格不入。
小西,听说你番茄种得不错苏阳给我倒茶,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关切,收成怎么样能回本吗
还行。我端起茶杯,没喝,刚挂果,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林晚插话,声音甜腻,苏阳哥还担心你赔得血本无归呢！毕竟投了那么多钱……
她故意顿了顿,环视众人：听说连奖学金都砸进去了多可惜呀！
桌上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夹杂着不自量力、恋爱脑、傻之类的词。
苏阳没制止,只是叹气：小西,听我一句劝,别犟了,那破地趁早退了。
跟我回老家,我爸妈托关系给我找了份好工作,稳定！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跟我回去,帮我打理家里,我养你！
前世,就是这句我养你,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放弃一切跟他走。
好工作我抬眼,直视他,林晚家帮你找的吧
苏阳脸色一变。
林晚立刻娇嗔：小西！你这是什么话！苏阳哥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哦我挑眉,什么单位做什么的
苏阳支吾了一下：……就,一个公司。做行政。
哪个公司我追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苏阳有些恼羞成怒,小地方的公司！
哦。我点点头,不再看他。
目光扫过满桌精致的菜肴。
点这么多菜,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最贵的龙虾肉,苏阳,你请客
苏阳还没答话,林晚抢着说：当然呀！苏阳哥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当然要请客庆祝！对吧大家
对对对！苏老板大气！众人起哄。
苏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随即强笑道：应该的！大家吃好喝好！
我慢条斯理地嚼着龙虾肉。
肉质紧实,鲜甜,确实贵。
前世,这顿饭花光了他仅有的积蓄。
是我心疼他,偷偷把打工的钱塞给他才付清的。
他还搂着我说：老婆,以后我一定让你天天吃龙虾！
我咽下食物,放下筷子。
清脆的声响让桌上安静了一瞬。
苏阳。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莫名紧张起来：嗯
分手吧。我说。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水中。
5
甜蜜的死亡配方
包间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苏阳脸上的笑容彻底冻结、碎裂。
他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清晰地重复,我们分手。
理由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脸涨得通红,洛小西！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我环视一圈惊呆的同学。
目光最后落回他扭曲的脸上。
戒指。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苏阳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质问堵在喉咙里。
他下意识地蜷起左手,想藏起那根套着银戒的中指。
但太晚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哄笑声瞬间爆发。
比刚才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
噗——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阳,戒指戴错地方了哥们儿！
难怪洛小西不答应！哈哈哈！
苏阳的脸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青。
他死死攥着拳头,身体因为极致的羞愤而微微发抖。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晚也慌了,站起来想拉他：苏阳哥……
滚开！苏阳猛地甩开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嘶哑咆哮,洛小西！你耍我！你早就想分手了对不对！
种番茄租地都是借口！你就是想羞辱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
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
等他吼完,包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众人看好戏的眼神。
说完了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说完了我走了,番茄园该浇水了。
我起身,拉开椅子。
站住！苏阳像头发疯的野兽扑过来,想抓住我的胳膊。
我侧身避开。
他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狼狈地扶住桌子。
洛小西！他扶着桌沿,你会后悔的！你那破番茄园,等着烂在地里吧！
是吗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笑了笑。
用只有他能听清的音量,苏阳,我的番茄,会很红。
红得像血一样。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他扭曲的咆哮和包间里的哗然。
夏日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尾气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公交站。
身后鸿运楼的霓虹招牌闪烁着俗艳的光。
像一张巨大的、嘲弄的嘴。
回到荒坡的小屋,夜色已深。
累,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井水狠狠洗了把脸。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皮肤黝黑粗糙,头发随意地扎着,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
只有那双眼睛。
漆黑,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泪,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分手了,第一步棋落定。
苏阳和林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尝到了甜头,我的奖学金,我的积蓄,都变成了这片地。
前世他们为这片地要了我的命。
这一世,他们只会更想要。
我擦干脸,走到简陋的书桌前。
打开台灯,昏黄的光晕照亮桌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番茄种植的数据。
温度,湿度,施肥量,病虫害情况……旁边还贴着打印的图谱。
我翻到中间一页。那里夹着一张打印纸。
标题醒目：《茄科植物生物碱毒性及提取方法》。
我的指尖划过那些冰冷的化学分子式和实验步骤。
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高浓度生物碱提取物,具有强烈神经毒性,微量即可致命。
6
暴雨夜的入侵者
窗外,虫鸣唧唧。
夜风吹过番茄田,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情人的低语,也像死神的叹息。
时间在泥土和汗水里流逝。
番茄藤蔓爬满了支架,绿色的果实累累垂下,在阳光下一天天膨胀,染上橙红,再变成浓烈的深红。
我的小破屋旁,堆起了越来越多的竹筐。
里面是沉甸甸的、饱满的果实。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成熟的番茄香气。
甜中带着一丝微酸。
丰收在望,这本该是喜悦的季节。
但我嗅到了别的味道。
腐烂的,带着恶意的气息。
苏阳和林晚来了。
开着一辆半新的小货车,尘土飞扬地停在田埂边。
苏阳先下车,穿着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头发抹了发胶。
林晚紧跟其后,妆容精致,高跟鞋踩在松软的田埂上,一步一个深坑,走得歪歪扭扭。
小西！苏阳远远地喊,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像是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龃龉,忙呢
我没停下手里的活,把一颗熟透开裂的番茄摘掉,扔进脚边的烂果筐。
有事我直起身,用沾满泥浆的袖口擦了把汗。
苏阳走近几步,视线贪婪地扫过挂满红果的藤蔓,喉结滚动了一下。
瞧你说的！他搓着手,努力显得熟络,听说你番茄大丰收哥……咳,我来看看。毕竟当初,我也算帮你参谋过这块地嘛！
参谋
当初他只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说这是鸟不拉屎的赔钱货。
林晚也凑过来,捂着鼻子,娇声道：是呀小西！苏阳哥一直惦记着你呢！知道你一个人不容易,特意来帮衬你的！
帮衬我挑眉。
对啊！苏阳立刻接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这果子,零卖能卖几个钱还不得烂掉一半！多可惜！
他指了指身后的货车：这样！我都收了！价格嘛……看在咱们老交情份上,我吃点亏,按市场批发价给你！
他说了个极低的价格,比市场批发价起码低三成。
我看着他,没说话。
林晚赶紧补充：小西,苏阳哥可是在帮你！这果子放久了就不值钱了！批发出去多省心呀！你一个女孩子,天天跑市场多累呀！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前世,也是这样一步步把我推进深渊。
省心我轻轻重复,弯腰捡起一颗熟透的番茄。
沉甸甸的,红得发紫,皮薄得几乎透明,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我手指微微用力。
噗嗤。
鲜红的汁液瞬间迸溅出来。
温热,粘稠。
有几滴溅到了苏阳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嫌恶地皱眉。
我的果子,我看着指间流淌的、如血般鲜红的汁液,慢慢说,怕脏。
苏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虚伪的笑容消失殆尽。
洛小西,他声音冷硬,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这破果子真是什么宝贝除了我,谁会开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收识相点,大家都有钱赚！
哦我随手把捏烂的番茄丢回烂果筐,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谁说我打算批发了
两人都愣住了。
不批发林晚尖声问,你还能自己全吃下去不成！
我做酱。我平静地回答。
做酱苏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就你一个人在这破地方做酱卖给谁鬼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拿起靠在支架上的锄头,杵在地上,果子不卖,请回吧。
你！苏阳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好！好！洛小西！你有种！我看你这堆烂果子能撑几天！到时候别跪着来求我！
他怒气冲冲转身,差点被田埂绊倒。
林晚狠狠瞪了我一眼,跺了跺沾满泥的高跟鞋,追了上去：苏阳哥！等等我！
小货车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卷起漫天尘土,狼狈地开走了。
田埂上只剩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和几处高跟鞋踩出的杂乱泥坑。
我拄着锄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以他们的贪婪,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7
扳手下的终结
夜晚,没有月光。
厚重的云层压着天际。
我蹲在小屋角落的简易土灶前。
灶上架着一口小铁锅。
锅里是捣碎的番茄糊,深红色,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
浓郁的、奇异的甜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锅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
里面是半瓶粘稠的、颜色更深的液体。
这是我之前熬煮、过滤、浓缩了无数次的提取物。
来自那些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带有特殊斑点的病果。
我戴着厚厚的橡胶手套,用一根细长的玻璃棒,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锅里的热酱汁。
舌尖尝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酸苦,很淡。
而后瞬间就被浓郁的番茄甜味覆盖。
浓度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拿起那个小玻璃瓶,拔掉塞子。
瓶口倾斜,一滴,仅仅一滴！
浓稠如墨的深色液体,坠入翻滚的红色酱汁中。
瞬间消融,无影无踪。
锅里的气泡似乎翻滚得更剧烈了一些。
那股奇异的甜香,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我盖上锅盖,关小了灶火。
让它在黑暗里,继续慢慢熬煮。
熬煮着甜蜜的死亡。
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荒坡。
雨下得又急又猛。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铁皮上,噼啪作响,震耳欲聋。
狂风卷着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窗户。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疯狂摇晃的番茄藤蔓。
我蜷缩在小屋唯一的床上,裹着薄被。
不是因为冷,而是本能的警惕。
雨太大了。大到可以掩盖很多声音。
比如……撬锁的声音。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雨声吞没的异响,从门的方向传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眼睛在黑暗中睁大,死死盯向门口。
来了。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小屋。
门缝下,一道湿漉漉的阴影在蠕动。
门栓,正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极其缓慢地拨动。
一下,又一下。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把沉重的扳手。
是我白天修水泵随手放的。
冰冷的金属触感握在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门栓终于被彻底拨开。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湿冷的狂风裹着雨水瞬间灌入。
一个湿透的身影,佝偻着,鬼魅般挤了进来。
动作很轻,带着惯偷的熟练。
闪电的光亮再次炸开！
照亮了那张沾满雨水、因紧张和贪婪而扭曲的脸。
是苏阳！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睛在黑暗中急切地扫视。
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墙角——那里堆着几十个装满番茄酱的密封玻璃罐！
他眼中爆发出狂喜,根本没注意到门后阴影里的我。
他像饿狼扑向羊群,几步就冲到罐子堆前,迫不及待地抱起一个沉甸甸的罐子。
发财了……都是我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雨水的湿气,臭婊子！让你不卖！让你狂！老子全拿走！看你还拿什么翻身！
他贪婪地抚摸着冰凉的玻璃罐,仿佛在抚摸金条。
完全沉浸在不劳而获的巨大喜悦中。
就是现在！
我像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从门后的阴影里暴起！
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沉重的扳手！
8
林晚的惊恐逃亡
呜——
破风声被狂暴的雨声掩盖。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湿透的麻袋上。
扳手结结实实砸在苏阳的后脑勺上。
他身体猛地一僵。抱着的玻璃罐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粘稠的红色酱汁混合着玻璃碎片,瞬间炸开,溅得满地狼藉。
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怪响,像被掐断了脖子的鸡。
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瞬间的闪电光中涣散。
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身体晃了晃,面条般软倒下去。
重重砸在那滩红得刺眼的酱汁和碎玻璃上。
脸朝下……红色的酱汁进入到了他的口中。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
只有雨水顺着敞开的门疯狂涌入,冲刷着他后脑勺迅速洇开的、比番茄酱更深的暗红色。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扳手还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上沾着温热黏腻的东西。
屋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掩盖了一切房屋中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荒坡上。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被暴雨洗刷后的清新气息。
番茄叶子绿得发亮,挂着晶莹的水珠。
小屋的门敞开着。
我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手机。
屏幕停留在报警电话的界面。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田埂上,林晚穿着昨天那双高跟鞋,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小屋走来。
脸上带着不耐烦和惯有的傲慢。
她显然是被苏阳一夜未归惊动了。
苏阳哥！你搞什么鬼！拿点东西要这么久……她尖锐的抱怨声在走近小屋时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门口的我。
也看到了我身后,小屋地面上,那片刺目的狼藉。
红得发黑、尚未干涸的酱汁,混合着碎玻璃渣。
以及……酱汁里,那个面朝下趴着的人影。
苏阳那身湿透的廉价西装,她认得。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倒映着地狱般的景象。
啊——！！！
她像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
高跟鞋在泥泞的田埂上打滑,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泥浆溅了她满身满脸。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头也不敢回,疯子一样跌跌撞撞冲向远处停着的车。
尖叫声持续不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9
番茄园的最终审判
我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脸上充满冷笑。
直到她的车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才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嘟…嘟…嘟…
喂,110吗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回荡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我要报警。
地址是城西郊外荒坡番茄园,有人入室盗窃,被我撞见。
他好像……摔倒了,流了很多血。
嗯,地上有很多碎玻璃,还有我做的番茄酱……对,红色的。
你们快来吧。他看起来,不太好。
我放下手机,抬起头。
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脸上。
远处,挂满水珠的番茄田里,果实累累,红得耀眼。
像无数颗沉甸甸的心脏,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我的番茄,终于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