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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宴臣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全是乔梵音师妹的那句话:
乔师姐生前跟我说,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刚和乔梵音认识的时候,她一袭青衫,眼神温柔。
梦到她为他还俗,他单膝跪地,在烟花下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梦到她查出怀孕后,笑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场景。
那时她说:宴臣,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但很快梦境就破碎了,场景猛地变换,乔梵音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嘴里不住喊着:
厉宴臣......我恨你......我恨你......
......
厉宴臣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这种梦,梦里乔梵音浑身是血,格外凄凉。
就在他大口喘着粗气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无数条消息弹了出来。
厉哥你现在在哪!今天是你和温小姐的订婚宴!
厉宴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之前答应过温柠,会给她一场最风光的宴会。
在厉宴臣告知地址后,助理飞快地开着车来接他。
厉宴臣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疾驰而过,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逝去,在他的心头狠狠地剜了一块。
到达订婚场地后,无数宾客的祝福声涌来。
哎呦,厉先生和温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嘛,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厉宴臣听着这些曾经用同样话术恭维他和乔梵音的人的嘴脸,只感觉一阵烦躁。
耳旁传来噼里啪啦鞭炮的声音,吵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这时,温柠被众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修身的银色晚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笑靥如花。
温柠走了过来,声音柔得能滴出蜜:宴臣,我今天漂亮吗
换作从前,厉宴臣早就看直了眼。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厉宴臣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恍惚间,似乎把眼前的温柠看成乔梵音,看成当年乔梵音穿着一身白裙,幸福挽住他的胳膊的模样。
温柠见厉宴臣没有说话,脸色不可觉察一变。
自从乔梵音死后,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厉宴臣不对劲。
无论是他在手术室前狠狠把她甩开时眼神里的阴冷,还是失联好几天订婚宴迟到,都让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慌。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问题。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八年的夫妻,就算是冰块也会捂化了,厉宴臣不可能对乔梵音没有一点感情。
人一旦死了,那么便会自动忘记她所有的缺点与不堪,生前对她那微不可查的愧疚会被放大数百倍,数千倍,甚至将一个人吞噬。
温柠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还算镇定。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只要订婚宴完成了,只要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厉太太。
到时候,她儿子将会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至于厉宴臣现在心里想着谁,根本不重要。
她有信心,利用婚后的时光,将他的心一点点夺回来。
这样想着,温柠又换了一副温凉的模样,自然地挽上厉宴臣的胳膊,大步朝殿堂走去。
周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飘洒。
温柠挽着厉宴臣的胳膊来到殿堂中央。
司仪整了整西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温柠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眼前的厉先生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年轻还是苍老,你都会矢志不渝地尊重他,爱着他吗
温柠幸福地点了点头。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甚至还有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司仪示意大家安静,随即转向厉宴臣:
厉宴臣先生,请问你愿意娶给眼前的温柠小姐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年轻还是苍老,你都会矢志不渝地尊重她,爱着她吗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着厉宴臣的回答。
厉宴臣看着眼前人,恍惚间似乎又想起八年前乔梵音嫁给他时的场景。
那时的乔梵音穿着一袭白纱,脸色羞红,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同样的婚礼誓词,同样的回答,乔梵音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抵过万语千言。
厉宴臣从回忆中拉回,迟迟不肯回答。
整个礼堂陷入尴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怎么回事厉哥怎么不说话了
谁知道啊,难不成厉哥忽然反悔不想娶温柠了
哎呦,我听说这个温柠在国外留学时,私生活很不检点呢......
这些声音被温柠尽收进耳朵里,气得脸一阵发青。
她看向厉宴臣,眼神满是催促的恳切。
但厉宴臣仍旧一言不发。
司仪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急忙圆场:
可能是我们的新郎官有点累了哈哈,没关系,真正的爱不需要语言来表达!那现在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请新郎官单膝跪地,把那枚象征着爱情的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
厉宴臣单膝跪地,戒指盒打开,可他脑海里却全是当年在烟花下,他把戒指戴在乔梵音手上的模样。
他猛然站起身,啪的一声,戒指盒关掉。
抱歉,我还没考虑清楚,这婚先不结了。
厉宴臣扔下这句话,迈着大长腿匆匆离场,任由身后传来宾客们惊呼的声音。
温柠惊慌无措地一个人站在台上,指尖深陷肉里。
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点,那枚戒指就戴在她手上了。
此刻,台下宾客们议论的声音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温柠想要逃离,却一个踉跄,狼狈地倒在台上。
各种议论和嘲笑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呼吸不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