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看清了自己
原本计划等许姝考完试,一家人去吃大餐。
因为这件事,许姝直接回了舅舅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叫不开。
到晚上,程章序的遭遇已经传遍了全校。孙彬是何许人,为什么找他麻烦,自然也人尽皆知。
所有人痛心疾首,程章序是学校重点关注的优等生,竟是这样的结果。
到了这个阶段,大家更多的还是唏嘘。讨论孙彬太坏,一定事先蹲过点,才能准确无语堵住程章序,责怪许姝的声音还不多。
过了一夜,陆相宜发声后,风向陡然变了。
她发了一篇长文,指名道姓,声讨许姝。大致内容是,程章序因她的烂事耽误高考,受伤躺在医院,她在得知后,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继续参加考试。
陆相宜之所以如此仰首挺胸,是她在知道程章序出事后,直接翘了下午的考试跑去医院。
程章序的几个哥们儿同样对她发出质问。
在大家心目中,许姝和程章序是不可撼动的一对儿。他们有过疑惑,嫉妒,搬弄,却随着毕业的到来,对两人生出艳羡与敬佩,就连老师们都在暗中关注着他们。
他们就像偶像剧里稚嫩美好的爱恋,抛开一切现实因素和取舍对错,不论面临什么,都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对方。
许姝的冷漠超出所有人预料。
大家纷纷说,患难见真心。
许姝收到大量辱骂信息,一些是同班同学,一些是外班同学,一段段言辞激烈的话语跳跃在电脑屏幕上。
甚至有人摸到了吴光平家,趁着夜色,用喷漆在门上写下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八个字。
李玉霞当着许姝父母的面,大声责怪：邻居都看见了,还以为是我家惹什么事了！许姝怎么这么能招麻烦！
吴芸和许亭连声道歉,敲许姝的房门：程章序右胳膊骨折,还有一些擦伤,其余没什么严重伤。
小姝,你千万不要太内疚。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你能做的是安慰他,让他重整旗鼓,明年再战。
许姝原本正在劈里啪啦打字,这句话像一个钩子瞬间扎在皮肉里,她一下子清醒了。
电脑的文档里,是关于她在考试最后一天手机坏掉,晚上才得知程章序出事的澄清。
她看向QQ,在数不清的谩骂信息中,找到姜今矜的对话框,她字里行间都在安抚许姝,怕她太过自责做出什么傻事。
许姝艰难的吞咽唾液,所以,与她亲近的人,都认为她现在一定自责愧疚的要死。
可是在极致的愧疚之前,最先占领她的,是害怕。
先是对于改变了程章序人生轨迹的恐惧感,她不敢去医院,不敢看到那张荣耀的脸庞躺在病床上,不敢面对他父母。
而后是陆相宜发文之后,面对所有人的责难愤懑的畏惧。
一个个恶心字眼砸在她身上时,她想要澄清,想辩解,只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去担忧程章序。以至于,事发已经两天了,她都没主动打听过程章序伤势如何。
人之所以喊冤,是为了得到理解,体谅,宽恕。
许姝,这就是你连累程章序之后,应该做出的反应吗
程章序就是因为你错过了高考,你不该被骂吗
早就知道孙彬不是善类,却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程章序和她作伴后,她的戒心直线下降。
为什么没有更谨慎一点,为什么明知道他没有家长陪同,一个人参加考试,却没有想到孙彬会出现的可能性。
现如今,又在这儿字斟句酌,想让自己清白一些。
许姝魂不守舍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日光刚照进房间时,程章序给她打来电话。
许姝的心狠狠揪起来,接通。
程章序虚弱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早啊。
许姝眼睛发酸,说不出话。
程章序语气轻快：许同学,不用担心,就是胳膊骨折了,对,还有脑震荡,不能立马起床去找你。
我这两天脑子晕的厉害,想跟你联系,又找不到手机,以为丢了。他声音低下去,刚刚发现一直在陆相宜手里,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许姝,我真没事,不是你的错。他疼惜的说,我无法阻止别人说那些话,但知道你会听我的话,你要闭上双眼,什么都不要看,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听。
你要来医院看我吗我想见你。
听着他的字字句句,许姝捂着唇,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心口剧烈起伏。最终再也忍不住,将电话挂断,哭出声音来。
他遭受了这样的事情,一句责问的话没有,反过来安慰她。
可她呢,做出这一副盾牌的样子,将自己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这分明是自私又卑劣,是无法控制的天性,卑鄙的天性。
那场舆论铺天盖地,当时新闻上陆续有学生高考完自杀的新闻。学校担心继程章序之后又出一个更大的悲剧,出面压制舆论,派班主任疏通许姝的情绪。
许姝才知道,原来班主任压根没有给程章序写过出校证明。
孙彬在派出所交代动机的时候班主任就在旁边听着。
他说程章序跟个牛皮糖一样跟着许姝,让他很不爽,他故意发短信让两人放松警惕,为的就是等高考那两天给程章序来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班主任惊觉原来那段时间程章序一直畅通无阻的出校接送许姝,她找到门卫,拿到程章序交给他的出校证明,才发现是假的。
模仿的字迹并不是很像,但门卫知道程章序是好学生,没有怀疑,也没有证实。
班主任说：有天晚上,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想接送你上下学,我立刻拒绝了。他也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你们两个人同时冒险。
我之后又联系过孙彬的父亲,他承诺我一定会管住,之后你没有反映过,我以为这事过去了。
我完全没料到你们两个人……班主任怪自己没有更上心一些,昨天我去医院,程章序还下不了床,但他让我告诉你,他不后悔,也不怪你。
这不是绝路,最坏的结果就是程章序复读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班主任安抚道：老师看好你们,相信你们,希望有一天,真能等来你们的好消息。
班主任特意在班级群里为许姝澄清,程章序出事时,她手机坏了,并不是像陆相宜等人说的那样。
她最后写道：老师带了你们三年,毕业之际,最后告诉你们一句话——不传无轻之谈,无听毁誉之语。
程章序跟在后面重复了班主任这句话：不传无轻之谈,无听毁誉之语。
跟了一句：我和她很好。
班内风波表面看似乎平稳了,但私下里大家都说班主任的话不可信,只是为了让许姝不再受谩骂。又说程章序是个恋爱脑,自己都这样了,还为许姝开脱,真是鬼迷心窍。
无论是面对班主任的谈话,还是悄然间的另一个风波,许姝全程平静,还能给予算是正面的答复。
父母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在她高考成绩出来后,大张旗鼓设宴请亲戚们吃饭,宣告家里出了个大学生。
推杯换盏之间,许姝给自己倒了杯酒。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次错过高考或许不是程章序的绝路,却是她和他的绝路。
大家说的对,患难见真心,她到如今才知道,她这种人,根本承不起程章序喜欢。
从根本上,她就配不上程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