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夏天,陈默觉得自己像块被嚼过的口香糖,黏在招聘会滚烫的水泥地上,抠都抠不下来。刚出校门两个月,简历投了三百份,石沉大海。他租的那个鸽子笼,蟑螂都比他活得有奔头。
“陈默?哦,那个年年拿国奖的?”电话那头的人事语气像在菜市场挑拣蔫了的白菜,“成绩是不错,但我们需要的是有实际项目经验的…”
经验?陈默盯着窗外对面写字楼巨大的LED屏,上面正滚动着某互联网新贵的股价,红得刺眼。他握着手机,指节发白,喉咙里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经验…他妈的谁给过机会?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单调得像丧钟。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脑门,烧得他眼前发黑。他狠狠地把那个花了自己半个月伙食费买的智能机砸向墙壁。“啪嚓!”一声脆响,玻璃渣子四溅,像他此刻稀碎的前程。几乎是同时,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天幕,紧接着炸雷滚过,震得整栋破楼都在呻吟。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世界瞬间被狂暴的雨幕吞噬。
陈默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他,灵魂像是被粗暴地从躯壳里撕扯出来,卷入一个疯狂旋转的旋涡。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般呼啸而过:老旧的土坯房,昏黄的煤油灯,印着“抓纲治国”的褪色标语,粗粝的乡音咒骂…最后,所有混乱的感知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和冰冷淹没。
“呕…”
陈默猛地睁开眼,胃里翻江倒海,剧烈的恶心感让他趴在泥泞的地上干呕起来。冰冷的、带着浓重腐败气味的泥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茫然地抬起头。
头顶是沉甸甸、铅灰色的天,雨丝冰冷地抽打在脸上。他趴着的地方,是一条浑浊不堪的水沟,漂浮着烂菜叶、不知名的秽物和嗡嗡乱飞的绿头苍蝇。恶臭直冲脑门。
这是哪儿?地狱排污口?
“抓住他!别让陈大雷那狗日的跑了!”
“打断他的腿!敢偷老李家的鸡!”
“狗杂种!祸害乡里的玩意儿!”
一阵嘈杂愤怒的吼叫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棍棒拖在地上的刮擦声。陈默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感觉浑身像被拆散了重组过一样,到处都疼,尤其是后脑勺,一跳一跳地胀痛。他低头看向自己撑着泥水的手——骨节粗大,皮肤黝黑粗糙,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背上还有几道狰狞的旧疤。这绝不是他那双敲键盘的手!
更多的记忆碎片,像强行灌进来的劣质烧酒,灼烧着他的神经:陈大雷,陈家洼有名的混不吝,爹娘死得早,吃百家饭(不如说是偷鸡摸狗百家饭)长大,人嫌狗憎。昨天饿疯了,把村东头老李家下蛋的老母鸡给摸了,今天被人家儿子带着一帮青壮堵了个正着,追打中慌不择路,一头栽进了村头这条著名的臭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