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雷?你狗日的又来干啥?老子可没吃的给你!”王老五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陈默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凑近了些:“瞧您说的,五叔,侄儿哪能老惦记您那点口粮?这不,给您送买卖来了!大买卖!”他故意把“大买卖”三个字咬得很重。
王老五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精光,但随即被更深的怀疑覆盖:“滚蛋!就你小子能有什么大买卖?又想糊弄老子?”
“哪能啊!”陈默搓着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五叔,您路子广,见识多!您说,现在城里人,最稀罕啥?”
王老五狐疑地看着他,没吭声。
“电子表!”陈默自问自答,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王老五脸上,“南边过来的稀罕货!省城一块能卖七八十!抢疯了!”
王老五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你…你有门路?”
“当然!”陈默一拍胸脯,把之前忽悠林砚的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县里老赵头废品站!他儿子在南边当兵,管后勤运输的!手指头缝里漏点出来,就够咱们吃香喝辣了!关键是…”他话锋一转,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人家要现钱拿货!我和我…我一个兄弟,凑了点,还差那么一点。五叔,您看,您能不能…先借我们周转周转?就两天!两天后,连本带利,还您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块?”王老五嗤之以鼻。
“三十!”陈默斩钉截铁。
“三…三十?!”王老五倒抽一口凉气,眼珠子都瞪圆了。三十块!这绝对是他不敢想象的巨款。他死死盯着陈默,似乎在判断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或者又在耍什么花招。“空口白牙,你让老子怎么信你?”
陈默早有准备。他猛地扯开自己那件同样脏破的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稍微干净点的旧汗衫,然后,他当着王老五的面,把手伸进汗衫里面,摸索了几下,竟然从里面缝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卷皱巴巴、但绝对货真价实的人民币!
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还有毛票,卷在一起。这是陈大雷这个村霸最后的家底,也是陈默翻遍那破草棚犄角旮旯才找出来的全部财产,一共十三块八毛五分。这钱藏得极其隐秘,是原主留着跑路或者实在混不下去时保命用的。
陈默把这卷钱在王老五眼前晃了晃:“五叔,看!这是我们兄弟俩凑的!就差您这点东风了!您借我们十块!就十块!两天后,还您三十!我陈大雷对天发誓!要是骗您,天打雷劈!您老知道我的,我虽然混,但说话算话!”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眼神凶狠而真诚。
王老五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卷钱上,呼吸越来越粗重。十块钱,对他这个靠修修补补和偷偷摸摸收点破烂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但是…三十块的回报!两天!这诱惑太大了。他看了看陈默那张虽然狼狈却写满疯狂赌性的脸,又看了看那卷实实在在的钱。这小子虽然混账,但确实没听说他赖过村里谁的赌债。
贪婪最终还是压倒了谨慎。
王老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他猛地转身钻进屋里,窸窸窣窣一阵翻找。过了足有五分钟,他才攥着一个同样用破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包走出来,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
“给…给你!”王老五把布包塞到陈默手里,声音干涩,“十块!一分不少!陈大雷,你狗日的要是敢耍花样,老子…老子豁出这条命也要弄死你!”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放心!五叔!您就等着数钱吧!”陈默一把抓过钱,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带着泥水的笑容,转身就往外跑。
院门外,林砚一直沉默地站在雨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看到了陈默掏钱的动作,也看到了王老五递钱时那副赌徒般的神情。当陈默兴冲冲地跑出来,把那个破布包连同他原来的钱一起塞进林砚冰凉的手里时,林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二十三块八毛五分。这就是他们所有的本钱。
林砚的手指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那双清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陈默,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这笔“巨款”来源的震惊,有对即将踏入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绑上贼船、再无退路的决然。
“现在,”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原始的兴奋和野望,“该去会会那位‘老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