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后，云曦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敢取出那张纸条。借着微弱的烛光，她辨认出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西市南巷，第三家当铺，掌柜可信。朔方旧部三十人待命。"
云曦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她转头看向窗外，东宫的夜色静谧而深沉，只有巡夜的太监偶尔提着灯笼走过。明日又是出宫的日子，她必须抓紧时间行动。
"红袖。"云曦轻声唤道，"把那个紫檀木匣子取来。"
红袖从床底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这是云曦从朔方带来的嫁妆之一。匣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件首饰——金镶玉的额饰、红宝石耳坠、狼牙项链...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公主，您真的要..."红袖的声音有些发颤。
云曦拿起一枚金丝缠绕的戒指，这是她十二岁生辰时父汗所赐："在华朝，没有钱寸步难行。"她将戒指戴回手上，"但这一件，我留着。"
次日清晨，云曦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旧的藕荷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银钗——这是她精心设计的"落魄太子妃"形象。当侍卫们看到她抱着一个小包袱出来时，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娘娘这是..."领头的侍卫赵统领皱眉问道。
云曦低下头，声音轻柔："带了些旧物，想去...去当铺换些银钱。"她恰到好处地让声音带上几分哽咽，"宫里的月例，不够买上好的绣线..."
侍卫们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太子不受宠，太子妃自然也没什么油水，这在宫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赵统领点点头："娘娘请便，只是别耽搁太久。"
西市南巷比主街僻静许多，第三家当铺的招牌已经褪色，门楣上"聚宝斋"三个字勉强可辨。云曦让侍卫们在门外等候，只带着红袖和阿古拉进入。
铺面狭小昏暗，柜台后的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阿古拉时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客官是要当东西？"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
云曦将包袱放在柜台上，轻轻打开。老者的目光在那些首饰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枚狼头纹样的银扣上——那是朔方王室的标记。
"这些东西..."老者拿起一枚红宝石耳坠，对着光看了看，"做工粗糙，宝石成色也一般，最多值五十两。"
云曦嘴角微扬。这耳坠上的红宝石有鸽卵大小，在朔方至少值三百两白银。她不动声色地看向老者的眼睛："掌柜的，这耳坠是我祖母的遗物，若非急需用钱..."
老者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过看姑娘面善，八十两如何？"
云曦知道这是试探。她轻轻抚过那枚狼头银扣："家父曾说，做生意要讲诚信。"
老者的眼神变了。他迅速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草原的狼在异乡可还习惯？"
"狼走到哪里都是狼。"云曦平静地回答。
老者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老胡让我转告公主，三十个朔方勇士随时听候调遣。"他重新检查起那些首饰，"这些物件，老朽给公主五百两，如何？"
云曦点点头："多谢掌柜。"她顿了顿，"我还需要一处隐蔽的铺面，最好带后院。"
"南巷尽头有间旧茶楼要转手，位置偏僻，但后院直通小巷。"老者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三百两定金，剩下的等公主看过铺面再付。"
交易完成得很快。云曦将银两分成三份，一份藏在红袖贴身的暗袋里，一份交给阿古拉，最小的一份则放在自己袖中，准备应付侍卫们的盘问。
"公主，"离开当铺后，阿古拉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们真要在这里做生意？"
云曦在一家绸缎庄前停下，假装挑选布料："阿古拉，在华朝，没有钱就没有话语权。"她拿起一匹素绢，"那些侍卫为何对我们如此轻慢？因为太子无权无势。"
红袖忧心忡忡地补充："可若是被宫里发现..."
"所以要快。"云曦的声音几不可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站稳脚跟。"
回宫的路上，云曦故意在一家点心铺前停留，买了几样精致的糕点。她当着侍卫的面，将其中一盒递给赵统领："大人辛苦了，这点心意..."
赵统领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点心，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娘娘客气了。"
这个小小的举动没有逃过云曦的眼睛。她心中暗喜——金钱的力量，已经开始显现。
回到东宫后，云曦立刻让红袖将买来的绣线和点心分送给各院的宫女太监。这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却能换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公主，"红袖回来后兴奋地报告，"我打听到高皇后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万寿宫进香，那两天宫门守卫最松。"
云曦点点头，将这一信息牢牢记在心中。她取出藏在妆奁夹层中的银两，开始计算：五百两足够盘下那间茶楼，再花一百两置办器具，剩下的...
"阿古拉，"她突然抬头，"你今晚再去一趟聚宝斋，告诉掌柜，我要见老胡。"
阿古拉欲言又止："公主，我们真的能信任这些人吗？"
云曦将手中的银锭轻轻放在桌上："在华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老胡能在神都潜伏多年，必有所图。而我们，正好能给他想要的。"
当夜，阿古拉带回了一个牛皮水囊。云曦打开塞子，倒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上面详细绘制了西市周边的街巷布局，以及几处标记——那是老胡安排的接应点。
"三十个朔方勇士..."云曦轻声念着羊皮纸上的文字，"都已混入神都，扮作马帮脚夫。"
红袖倒吸一口凉气："公主，您这是要..."
"未雨绸缪。"云曦将羊皮纸凑到烛火上，"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退路。"
烛光下，云曦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从朔方带来的天真烂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算计。她知道，自己正在下一盘危险的棋，而筹码，就是她全部的智慧和勇气。
"明日再去西市，"她轻声对红袖说，"我们要看看那间茶楼。"
窗外，东宫的更鼓敲过了三响。云曦吹灭蜡烛，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天明。她的商业版图，即将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