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拢的巨响在死寂的禁室里回荡了许久,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有细小的冰针扎进肺里。夏梓一蜷缩在角落,背靠着粗糙石墙,粗重的铁链从脖颈的重枷延伸出来,另一头深深嵌进对面的墙壁。链条不长,刚好够她从墙角爬到房间中央那片干涸的、深褐色的污迹旁——那是前任“住户”留下的,或许是血,或许是别的什么。
重枷压得她抬不起头,冰冷的金属边缘死死卡在锁骨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摩擦痛楚。枷锁内侧似乎有细密的尖刺,深深嵌进皮肉,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手腕和脚踝的禁魔镣铐沉重异常,每一次拖动都发出哗啦的闷响,像拖着几块生铁。寒气从冰冷的石地板上丝丝缕缕地透上来,浸透了她单薄破烂的囚衣,冻得她牙齿咯咯打颤。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皮肤上被锁链磨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脖颈后那“渎神者”的烙印在沉寂中隐隐发烫,像一块烙铁贴在皮肉深处。更清晰的是脑海中那个冰冷机械的声音:【禁魔枷锁生效。灵力种子(初级)强制休眠。恶名值:+150(光盟囚禁)。生存点数:-5/小时(低温、枷锁损伤)。】
生存点数在缓慢而坚定地往下掉。
夏梓一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行猩红的倒计时数字。上辈子蜷缩在冬夜街头垃圾箱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同样的刺骨寒冷,同样的绝望无助。但这一次,没有眼泪。冰河底那刺骨的绝望和重生刑台上的暴怒,已经烧干了最后一点懦弱的泪水。
她需要热量。需要食物。需要活下去。
系统面板在意识里冰冷地展开,像一块悬浮的墓碑。【物品栏】空空如也。【技能栏】只有灰暗的“灵力种子(休眠)”和“基础格斗(残破)”。【任务】里孤零零挂着那个血红色的“逃离刑场(失败)”,状态是【惩罚中】。
她摸索着,指尖触碰到脖颈上沉重的枷锁边缘。冰冷,坚硬,带着细微的纹路。她用尽力气,试图将手指挤进枷锁和皮肉之间,指甲在冰冷的金属和滚烫的血肉上刮擦,试图找到哪怕一丝缝隙。但枷锁严丝合缝,沉重的禁魔符文像活物一样锁死了每一寸空间,指尖传来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禁锢感和越来越清晰的灼痛。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来。徒劳无功。每一次挣扎,只是让枷锁内侧的尖刺更深地扎进肉里,鲜血沿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渗出来,黏腻湿滑。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望的禁锢感和缓慢流失的生命逼疯时——
“咔哒。”
极其轻微的一声,从厚重的铁门方向传来。不是开锁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极其小心地拨动了一下。
夏梓一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蜷缩的身体绷紧,像一只察觉到致命威胁的困兽。黑暗中,她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没有光透进来。铁门依旧紧闭。
但一种冰冷、粘稠、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水,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在她脖颈的重枷、染血的囚衣、冻得发青的赤脚上缓缓滑过,最后,牢牢锁定在她脖颈后那片灼热的烙印位置。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如同观察实验品般的冷漠好奇。
是萧珩。
夏梓一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这种彻底物化的凝视激起的暴怒。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疼痛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将脖颈后那片烙印更深地藏进阴影里,身体却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微微颤抖。
那道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十几息的时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猎物。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压力骤然一松。
夏梓一猛地喘出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强行压抑的愤怒和屈辱。她像一块被扔回冰窖的破布,瘫软在角落,沉重的枷锁压在伤口上,带来新一轮的锐痛。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寒冷中失去了意义。只有意识里那猩红的生存点数,像催命符一样,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4/小时…
-3/小时…
低温像无形的巨蟒,一点点绞紧她的身体,带走所剩无几的热量。意识开始模糊,上辈子溺水的窒息感仿佛又回来了,冰冷的河水灌满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
“咣当——!”
一声巨响!沉重铁门上的窥视孔盖板被粗暴地拉开!一道刺目的、带着寒气的白光猛地从孔洞中射入,像利剑般劈开了禁室的黑暗,直直打在夏梓一蜷缩的身体上!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她眼睛剧痛,本能地闭上,眼泪瞬间涌出。
脚步声响起,沉稳,冰冷,带着金属靴跟敲击石地的特有节奏,一步一步,由远及近,停在铁门外。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可闻。
“咔嚓…咯啦…”
复杂的机械转动声响起,沉重的铁门向内缓缓打开。
门外走廊墙壁上镶嵌的、散发着幽冷白光的魔法石灯的光芒倾泻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冷硬的身影轮廓。萧珩站在那里,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审判官制服,银灰色的短发在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色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门框的阴影里,比禁室的黑暗更令人心悸。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再次扫过蜷缩在角落的夏梓一。她的狼狈,她的虚弱,她枷锁边缘干涸和新鲜交织的血迹,全都暴露无遗。
然后,他走了进来。铁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光线,只留下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透进极其微弱的天光。他手里没有拿灯,仿佛黑暗对他毫无影响。
冰冷的空气随着他的进入,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萧珩走到房间中央,距离夏梓一蜷缩的角落只有三步之遥。他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像看着一块污秽的石头。
“名字。”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在死寂的禁室里激起冰冷的回音。
夏梓一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没有回答。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枷锁的压迫下显得格外粗重。
沉默。
萧珩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沉默。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颈的重枷上,那被鲜血浸染的金属边缘。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动了。
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鬼魅!
夏梓一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后颈的枷锁边缘!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直接抠进了她皮肉翻卷的伤口!
“呃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被这股巨力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绷得笔直!伤口被粗暴撕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冰冷的枷锁和他的手指往下淌。
她的双脚离地,整个人像破败的玩偶一样被吊在半空,脖颈被沉重的枷锁和对方的力量死死扼住,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一切!她徒劳地踢蹬着双腿,双手本能地去抓挠那只扼住她命运咽喉的手,指甲划过冰冷的皮革手套,却只发出徒劳的刮擦声。
萧珩的脸近在咫尺。那张俊美却毫无人类温度的脸在黑暗中如同大理石雕塑。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冻结的、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着她因窒息和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看着她眼中迸发出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疯狂恨意。
“名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手里掐着的不是一个活人。
夏梓一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辣辣地灼烧。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剧烈挣扎,但每一次扭动都让脖颈上的伤口撕裂得更深,带来更剧烈的痛苦。恨意如同毒火,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烧干了最后一丝恐惧。
她猛地张开嘴,不是回答,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近在咫尺那张冰冷的脸,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腥咸的血沫混合着唾液,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溅在萧珩线条冷硬的下颌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珩的动作停顿了。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异样情绪,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那片冻结的寒潭深处一闪而过。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被打断节奏的、带着审视的意外。
扼住她后颈的手指,力道似乎松了极其微弱的半分。
就在夏梓一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活活掐死或者再次被狠狠掼在地上时——
萧珩的另一只手突然抬了起来。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不是攻击。
那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精准地扣住了她下颌的重枷边缘,拇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撬开了她紧咬的牙关!一股浓烈刺鼻的辛辣药味瞬间冲入她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