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血腥味像一层粘稠的膜,死死糊在口鼻上。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滑进嘴角,咸得发苦。夏梓一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猩红笼罩,视线里只有小男孩倒下的轮廓,脖颈上那个狰狞的破口还在向外涌着暗红的血沫,浸透了身下冰冷粗糙的石板。
“魔鬼!”
“杀了她!”
“证据!留影水晶都拍到了!”
门口那几个学员的尖叫和怒吼,混合着魔法留影水晶刺目的白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混乱一片的脑子。强光刺激着被血糊住的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
但比视觉更清晰的,是意识深处那个冰冷机械的宣告:【恶名值:+500(光盟直播“谋杀”事件)!】猩红的数字如同烙印,烫在灵魂深处。
陷阱!白璃!
夏梓一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穿过晃动的白光和弥漫的血腥气,死死钉在几步之外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白璃脸色惨白,一只手捂着嘴,身体微微颤抖,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盈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泪水,仿佛真的被眼前这血腥一幕吓坏了。但在那闪烁的强光边缘,在那张完美无瑕的“惊恐”面具之下,夏梓一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胜利的弧度!
就是她!操控了那个无辜的孩子!用他的命,用他的血,为自己铺就了一条通往深渊的死路!
“不是我…是他自己…”夏梓一试图嘶吼,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只能挤出破碎嘶哑的气音。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脖颈重枷下撕裂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那只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诡异“触碰”的黏腻触感,本能地想抬起,想指向白璃,想撕开那张伪善的画皮!
“她想动手!快制住她!”一个男学员惊恐地尖叫起来,手中的留影水晶白光爆闪,贪婪地捕捉着她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
“保护白璃圣女!”另一个学员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受惊”的白璃护在身后,警惕而厌恶地盯着夏梓一,仿佛在看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凶兽。
混乱中,白璃“虚弱”地靠在护着她的学员身上,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指向夏梓一:“她…她怎么可以…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魔鬼…她真的是魔鬼…”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每一滴都像是精准计算过的催泪弹,将周围学员的恐惧和愤怒彻底点燃!
“杀了她!”
“现在就处死这个恶魔!”
“审判长!审判长在哪里?!”
群情激愤的咆哮几乎要掀翻禁室低矮的穹顶。几个冲动的男学员红着眼睛,就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
“滚开。”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沉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力彻底推开,撞在石壁上发出轰然巨响!刺骨的寒意伴随着门外更强烈的光线汹涌而入!
萧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审判官制服,银灰色的短发在混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万年的寒潭,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禁室:蜷缩在角落、浑身是血(自己的和溅上的)、眼神如同受伤恶狼的夏梓一;倒在血泊中、脖颈伤口狰狞的小男孩尸体;被护在人群后面、梨花带雨的白璃;以及那些高举着留影水晶、满脸愤怒和恐惧的学员。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夏梓一那只沾满鲜血、无力垂落的手上,以及她脖颈后那片在混乱和血污中、正散发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暗红光芒的荆棘火焰烙印。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成冰!那几个叫嚣着要冲上来的学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煞白,动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护着白璃的学员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敬畏和恐惧交织的神情。
“审判长大人!”白璃仿佛看到了救星,挣脱保护,踉跄着扑向萧珩,声音凄楚,“您看!她…她竟然在禁室里行凶!当着我们的面…杀了那个可怜的孩子!留影水晶都拍下来了!她就是恶魔!是渎神者!”
萧珩没有看扑过来的白璃。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穿透混乱的空气,牢牢锁定在夏梓一身上。
夏梓一迎着他的目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烧穿!她想嘶吼,想控诉,想把白璃那张虚伪的脸撕碎!但喉咙被重枷和伤口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喘息。
萧珩动了。
他迈步,靴跟敲击在冰冷石地上的声音,在死寂的禁室里如同丧钟。他一步步,走向蜷缩在血泊和阴影中的夏梓一。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学员们屏住呼吸,留影水晶的光芒依旧亮着,忠实地记录着审判长的一举一动。
萧珩在夏梓一面前停下,居高临下。他无视了她眼中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和恨意,也仿佛没看见她身上的斑驳血迹和惨烈伤口。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落在她脖颈后那片灼热发亮的暗红烙印上。
然后,他缓缓俯下身。
一只戴着崭新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了出来,没有去碰那些刺目的血迹,也没有去管地上的尸体,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和一种近乎亵渎的专注,直接探向夏梓一的后颈!
冰冷的皮革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在夏梓一颈后那片滚烫灼痛的烙印皮肤上!
“呃——!”
夏梓一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触电!那烙印仿佛被瞬间激活!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灼热的剧痛,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烙印深处炸开!那不再是皮肤表面的灼烧,而是深入骨髓、直刺灵魂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烙铁,正狠狠扎进她的脊椎,钻进她的脑髓!
“啊——!”
她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在重枷的禁锢下疯狂地扭动挣扎,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如同垂死的野兽!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烙印处那焚心蚀骨的剧痛主宰了一切!
萧珩的手指稳稳地按在那片疯狂搏动、散发着妖异红芒的烙印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冻结的寒潭似乎起了一丝微澜。他像是在感受着烙印深处传递出的狂暴力量,感受着宿主灵魂在那极致痛苦中迸发出的、扭曲而黑暗的意志。
“渎神者…”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宣判,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禁室里,也通过留影水晶,传递到每一个屏息凝视的学员耳中,“…夏梓一。”
这是第一次,他完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带着冰冷的确认,和一种…宣告所有权般的残酷意味。
夏梓一在剧痛中痉挛着,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只能模糊地听到这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
“罪证确凿。”萧珩收回手,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小男孩的尸体和那些记录下一切的留影水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亵神在前,残害无辜在后。”
他冰冷的视线转向门口那些噤若寒蝉的学员,最后落在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光芒的白璃身上。
“白璃圣女受惊,护送她回去休息。”他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是!审判长!”护着白璃的学员如蒙大赦,连忙搀扶着“虚弱”的白璃离开。白璃在转身的瞬间,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痛苦蜷缩的夏梓一,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其他人,”萧珩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学员和那些还在工作的留影水晶,“带着你们记录的东西,滚出去。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留影水晶的内容,列为一级机密。泄露者,以叛盟论处。”
冰冷的宣判让所有学员浑身一颤。“是…是!审判长!”他们不敢有丝毫迟疑,收起留影水晶,如同躲避瘟疫般,仓惶地逃离了这间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禁室。
铁门再次被关上。禁室里只剩下萧珩,以及蜷缩在血泊中、因烙印剧痛而不断抽搐的夏梓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死亡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萧珩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看着地上那个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身影。他缓缓抬起刚才按在她烙印上的那只手,黑色的皮质手套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滚烫的余温。
他盯着自己的手套,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转身,走向墙壁上那个沉重的枷锁固定环。
哗啦…咯噔…
金属锁链被解开、重物移动的声音响起。
夏梓一在剧痛的间隙,模糊地感觉到脖颈上那几乎要将她颈椎压断的重枷被卸了下来。冰冷的空气骤然接触到被枷锁边缘反复磨烂的皮肉,带来一阵新的锐痛,却也比不上烙印深处那如同灵魂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紧接着,手腕和脚踝上沉重的禁魔镣铐也被打开了。
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束缚,却因为脱力和剧痛而无法动弹,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冰冷粘腻的血污里。烙印的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每一次都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脚步声靠近。
一双冰冷的、包裹在黑色皮靴里的脚停在了她的眼前。
夏梓一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视线顺着笔挺的制服裤腿向上移动,越过冰冷的腰带和徽章,最终对上了那双俯视着她的、冰蓝色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之前那种审视的探究。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冰冷和漠然。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下来,没有搀扶,而是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后颈那片滚烫灼痛、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烙印!
“呃啊——!”
比刚才强烈十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夏梓一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眼球因为剧痛而暴突!
萧珩无视她的痛苦,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像拖拽一条死狗,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冰冷粘腻的血泊里拖了起来!
她的身体无力地悬空,双脚拖在地上,脖颈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后颈的烙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每一次拖行,都摩擦着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带来新的痛苦。
萧珩拖着她,走向那扇沉重的铁门。她的视线天旋地转,只能看到冰冷粗糙的石板地面在眼前飞速倒退,还有自己拖出的、长长的一道暗红色血痕。
铁门打开。门外是光线更亮的走廊。
她被粗暴地拖了出去,扔在冰冷光滑的走廊地面上。刺目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
“清洗干净。”萧珩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对着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看守说的,“然后,送去‘哀树庭’。”
“是!审判长!”看守的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夏梓一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后颈烙印的剧痛还在疯狂肆虐,混合着全身伤口的钝痛和失血的虚弱。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哀树庭…”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不祥的寒意,钻进她混乱的意识。
【警告!生存点数严重不足!即将进入强制休眠…】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瞥见了走廊尽头墙壁上,一幅巨大的、色彩斑驳的浮雕壁画的边缘。
那似乎是一棵树的根须?扭曲盘绕,深扎进黑暗的土壤里…根须的缝隙中,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暗红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