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我头痛欲裂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死。
身为何家的养女,我自幼便被不怀好意的邻居嘲笑自己的身世。
我不是不在意,但为了生存,只能更加任劳任怨的在何家当牛做马,只为了给自己谋一个落脚地。
可没想到,尽管我任劳任怨从不抱怨,何家人却始终容不下我。
在我刚到说亲的年纪,他们竟然以家里穷为借口,要把我嫁到邻村有点小钱却智力低下的孙家去。
这是我唯一一次反抗,却被打得半死。在我奄奄一息之际,他们竟然收下了何家的聘礼,毫无顾忌的把我送了过去。
我以为自己算是完了,可没想到再醒来竟然是在牛棚,还回到了去年,因为何家丢了二十块钱,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诬赖我把我关起来的那天。
在何家这么多年,只求能有个栖息之地,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既然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活出自己的人生,脱离悲惨的命运。
1
吱呀~
牛棚的门被打开,我心里一抖,想起了何木生那张丑恶淫邪的脸。
那次他就是趁着何家老两口睡着了,意图对我不轨。
我拼命反抗惊动了何家老两口,何木生却说他好心来给我送饭被我勾引,所以我再次被虐打一顿。
既然重活一世,我不能再让悲剧重演,首先就要从何木生身上下手。
果然,何木生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看到我坐在牛棚的地上,嘿嘿笑了两声。
小鱼,哥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冷不冷
他说着就凑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把我往怀里揽。
我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心里的厌恶油然而生。何木生跟之前一样,语气不快。
我好心好意来看你,竟然不领情信不信我明天就跟爹娘说你不老实,把你赶出去
又是这样的威胁,从小到大他对我说过很多次。
这次我不能直接反抗,我得想个法子,让何木生为我所用。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真的是冤枉的,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我佯装撒娇,委屈巴巴地对着他哭诉。
何木生是个大老粗,哪里见过我这样对他说话,立马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我哪里不心疼你我过来看你,不就是想要疼疼你。
艹,精虫上脑的玩意儿。听他说这话,我就觉得恶心。
可为了将来打算,我只能先哄着他,让他想办法放我出去。
我咬着牙忍着难受,伸出手在他衣角拉了拉。
哥,我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这样传出去不只是对我,对咱们家名声都不好。以后要是咱俩能结婚,那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何木生被我撒娇的动作整得找不着北了,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说真的你想嫁给我
我点点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表情诚恳又坚定,对着这张丑脸再次表忠心。
当然是真的,在村里这么多男青年里,我觉得哥最是威武勇猛,别人都比不上。
何木生彻底被我的甜言蜜语哄住了,收回了他那咸猪手,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一定会救我出去。
他是何家独子,何家老两口都听他的。果然,天一亮,我被放了出去,何家人还好心给我吃了顿饱饭。
2
何小鱼,你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老实点,记得你的身份。
何母见何木生护着我,气的指着我的鼻尖开始骂。
我知道她觉得我这孤儿身份,配不上她三代单传的独苗何木生,他们早晚会把我嫁出去要彩礼。
我才不在乎,只要何木生能暂时护住我,我可以暂时委屈自己。
于是,我满眼泪汪汪看着何母,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腹委屈。
娘,您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坏心思。我是喜欢哥,可我知道自己孤苦无依,何家对我有大恩,自然不会让您为难。
说罢,我擦了擦泪水,垂眸的余光瞥见了门口偷听的何木生。
果然,一向性子急躁的何木生听完我的话又见我满脸泪痕,忙不迭地从外面跑进来,急咧咧地看着何母。
娘,小鱼她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这样。再说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懂。
何木生把何母数落了一顿,然后拉着我走了出去。
在屋后的墙角,他伸出大手想要替我擦眼泪,却被我假装退缩地躲了过去。
哥是心疼你,小鱼你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何木生见我不让他碰,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种男人,刚才跟何母对话就表现出了他的小心思,什么成年人了,他就是垂涎我的身子而已。
不过眼下我还不能惹恼他,于是沉下心思,继续佯装委屈。
怎么会可是娘说我不配,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嫁给别人。
女人的眼泪果然是最好的武器,何木生见我如此又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保证肯定不会再让我受委屈。
我在何家的日子开始好过起来,何家老两口虽然还是不待见我,但对于何木生的维护,他们也只能认了下来。
眼下孙家那边还没对我起心思,我得趁着这个时间让孙家的亲事板上钉钉,这次的主角却不是自己。
3
何秋云,何木生三叔家闺女,自幼就对我百般刁难,还联合村里同龄人捉弄和孤立我。
之前孙家能对我起了心思,就是何秋云的手笔。这次我一定要扳回一局,让害我的人自食恶果。
我被关进牛棚,就是因为何秋云出的主意。
何家丢了二十块钱,就是何秋云说家里只有我一个外人,肯定是我拿的。她还联合其他人,说看到我偷偷去了村头供销社买东西。
任我怎么解释,自证清白,何家人都认定就是我的问题。为此他们把我毒打一顿,关进了牛棚。
我在昏倒之时隐约看到了何秋云脸上的得意,而她身上的香味,也是村里小姑娘小媳妇都在讨论的供销社最新的香膏味。
我特意与何秋云在四下无人的院外偶遇,面对我委屈的哭诉和质问,她非但不羞愧,还洋洋得意。
对,我就是故意的,钱是我拿的,怎么样你就是哭死,也没人信你。
何秋云像个骄傲的小母鸡,在我无助委屈如小白花的衬托下,她骄横的嘴脸更甚。
何木生从院子里走出来,他满脸怒气,很显然是听到了我与何秋云的对话。
他一遍维护我,一边大骂何秋云,扬言要她把钱还回来,不然就要她好看。
何秋云又惊又怕,看到她如过街老鼠一般匆匆回去取了二十块钱还给何木生,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第一次尝到了报复的痛快。
可对于她加注到我身上的痛苦,这还远远不够。
4
孙家的富裕在十里八村都小有名气,可惜他们家儿子自小智力有问题,眼看三十岁还没娶媳妇。
何秋云平时见到我总骂我小乞丐,小傻子。若是她真的嫁给一个傻子,不知道她的表情会有多好看,小傻子这三个字还能不能骂的出来。
恰巧何秋云的姐姐嫁到邻村办喜酒,在我翻遍衣柜没找到可以出门见人的衣服时,何木生还是去找何母说了,勉强给我买了一身廉价却还算能见人的衣服。
人人都说何家的闺女生的好相貌,这也是何秋云从小就针对我的原因。眼看着我穿着新衣服出现在面前,何秋云气的一口牙差点没咬碎。
大伯娘,你让这个狐狸精穿这么好看,以后她嫁得好也不是咱何家人的福气。
何秋云不甘心地把何母拉到一边,担心我的出现压她一头。
她自小眼高于顶可惜外貌普通,这次作为新娘亲妹妹,她可是精心打扮了的,肯定不甘心被我抢了风头。
她用我养女的身份动摇了何家人的心,何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准备让我回去。
大伯娘,这样也不妥。别人都知道你家有个养女,要是不去肯定说不过去。
何秋云怎么会让人落下把柄,她跟何家人商量着让我顶替她,以娘家亲妹妹的身份惊艳所有人。
而她就算不甘心,也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将来的婚事,甘愿扮作何家养女。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何秋云既然如此贪心,那也恰好给我提供了机会。
我在邻村获得大家的一致夸赞,可何秋云却不知道,我还光明正大的以她的身份,与孙家人相谈甚欢。
我其实不太在乎外表学识什么的,人各有长,只要是家庭和睦富足,其实这样过日子也不错。
在孙家人询问我有无定亲时,我害羞又略含暗示的回答,让孙家很是,满意。
在他们眼中,何秋云虽然漂亮得体,但也很俗气,不看人只认钱。恰巧,他们的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在他们看来,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5
孙家找媒人去何秋云家里提亲的事情传开了,听说何秋云气的把提亲的人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媒人回去说何秋云脾气大样貌普通,不清楚为什么孙家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孙家狐疑,亲自去打听,才知道那日与他们相谈甚欢的是养女,找到了我。
我一边委屈哭诉自己的身不由己,一边把何秋云的交代战战兢兢地跟孙家人说了去。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却没想到因为这样的误会让您家人被辱骂看不起。现在村里都知道何秋云把您家提亲的人给骂了回去,确实是影响不好,我替她跟您道歉。
我的话让孙家人更来气,他们心里被这么一激,反倒是坚定了要把何秋云娶回家的心。
既然面子丢在了何秋云那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肯定会找何秋云讨回去。
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何秋云自己打脸,嫁到孙家去。
我是在两天后听说的,何秋云一开始看不上孙家,可是听说孙家很有钱以后,死乞白赖上门被拒。
她不死心用了点小手段,竟然被人发现睡在了孙家儿子屋里。孙家仁义不计前嫌,同意让何秋云嫁过去。
我还听说,何秋云依旧是死活不同意,哭天抹泪又撞墙又上吊的。
可因为她已经跟孙家儿子睡到一起了,所以何家三叔也没再心软,还是不由分说把她送到了孙家。
这一晚,我又睡了个好觉。
虽然改变了嫁去孙家的命运,可事情还不算完。接下来我要把自己解救出去,脱离何家这座泥潭。
6
何木生这边我越来越拖不下去了,血气方刚的男青年就像小牛犊一样,几次他欲要对我动手动脚,都被我千方百计躲了过去。
可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何木生之所以还能容忍,是他对我还有点耐心。
若是有天这点耐心消失,那不论我说什么估计都搪塞不过去,所以我必须得尽快离开何家。
我绞尽脑汁,决定把这份希望寄托到村里在县城机械厂上班的许少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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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景比我大一岁,他在村里男青年里面个子最高,人很英俊正派,虽然沉默话少却很受女孩子欢迎。
因为何秋云对他有好感,所以为了避嫌我从未跟他搭过腔,以免被何秋云更加针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求助,思来想去,决定先跟他套套近乎再说。
夕阳西下,我在村头的树下张望了许久,才见到下班回来的许少景。
他骑着自行车,看到我在路边好像表情有些怔愣。可没等我开口,他便很快骑车在我身边过去了,留给我一个洒脱的背影。
心里纠结反复了许久的开场白就这么生生被压了回去,我有些气馁,还没开始呢,就被人忽视了。
村里的男青年哪个不是对我另眼相看,就算是何木生的暴力压制下,也有不少人暗戳戳的对我表示好感。
我不懂许少景为什么竟然无动于衷,眼里好像根本就看不到我。
思来想去,我觉得我的出现可能太突兀了,方法不太可行,对他不适用。
那到底该怎么去跟他接触呢,我决定先打听一下,然后再重新制定计划。
因为何木生的关系,村里跟我熟络的同龄人不多。我没办法,只能拉着几个平时对我还算不错的婶婶伯娘们打听许少景的情况。
没成想没打听到几句有用的,却被她们闹了个大红脸。
她们笑着揶揄我是不是对许少景有意思,更有甚者还说要是我点头,就去替我说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没几天,村里就传起了我跟许少景的谣言,有人说我对他喜欢已久,四处打听他的情况。
这让我既苦恼又期待,我担心何木生因为传言会对我做什么,又暗自期待许少景知道后会怎么做,是不是会主动来找我询问情况。
我心里满怀期待,可许少景似乎不按套路出牌,并未作出任何表示,也没有来找我。
反倒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了何木生,他趁着屋里没人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抵到墙角,质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咳咳,我,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解释......
我感觉自己命都快没了,面对何木生的凶狠只能尽力让他不要激动,挖空心思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还好我的拼命解释和示弱让何木生软了下来,他松开了我的脖子,但警告我这是最后一次,下次绝不可能这么放过我。
眼看许少景这条路行不通了,何木生咄咄紧逼清白即将不保,我决定豁出去先逃再说。
7
月黑风高,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小包袱,偷偷趁着人们都熟睡溜出了门。
距离县城三十多里地,我一边担心何家人发现追上来,一边担心半夜出现什么拦路的不轨之人,一路跌跌撞撞,不小心摔进了山坳里。
树枝划破了我的脸和胳膊,可我顾不得喘息,忍着疼痛爬起来就要继续跑,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尖叫一声。
我看你胆子挺大,现在知道害怕了
黑暗中黑影出声笑我,听起来冷淡又不屑,我却没心思跟他计较,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鬼,也不是何家人。
我站直了身体,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黑影,不是别人,竟是跟我传谣言却依旧不理不睬的许少景。
放下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我退后一步抱紧包袱满脸防备。
你,你该不会因为那些谣言,要毁尸灭迹报复吧
很显然他对我的脑回路有些无语,竟然愣了愣,然后轻笑出声。
你这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说实话,被你觊觎,我可是有点害怕呢。
我没什么文化,可能听得懂他似乎是在点我。不过我可想让人误会,趁着有机会赶紧跟他解释。
谣言都是瞎说的,我没有。我其实想找你帮个忙的,被人误会了,你别多想。
他似乎确实不咋爱搭理我,不耐烦地朝我摆了摆手,让我不要再说了,跟着他走。
我一转头,才发现他旁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我竟然没发现。
见我呆愣着,他明显有些不悦。
怎么了,又舍不得逃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被他这么一说,我回过神赶紧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忙不迭地对他表示了感谢。
他确实话不多,好像也是不爱理我,对我的感谢无动于衷,只是沉默地骑着车。
我见状也只能尴尬地闭了嘴,任由他把我带到了县城的一处小院门口。
这是我单位分的院子,我住不着,看在同村的份上先借给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然后骑上自行车转身就走了。
我发现在这人面前我的喉咙经常卡壳,感谢的话还没说,人家已经走了。
不过这许少景还真是个好人,等我找到工作赚了钱还给他,就当是给他的房租了。
我拿着钥匙进了院子,开始盘算着以后该怎么生活。
8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担心何家人找过来,又担心以后没办法生活,第二天起床眼圈都黑了。
不知道一觉醒来的何家人发现我跑了,会怎样的防风辱骂和寻找。
不过既然逃出来了,我不想再被何家人拿捏,肯定要去派出所那边问问情况的。
派出所那边的同志很温和,听到我说的经历和身世,对我深表同情。
他们还告诉我,何家当初收养我没有手续不合规,既然我在何家长期被虐待,现在成年了不想跟他们一起生活,是可以独自立户的。
如果他们再找你非要你回去,还逼迫你,你可以随时寻求我们的帮助。
派出所的同志让我重拾独自生活的信心,我决定自己生活,找个工作先养活自己。
县城的机会多,我看到有商店招营业员,便决定去试一试。
虽然我文化不高,可看在我长得还行的份上,老板娘决定让我来上班,说合适的话工资都好商量。
工作得来不易,我肯吃苦又好学,很快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成为了正式的售货员。
好景不长,没几天何家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消息,竟然寻到了我工作的商店。
何小鱼,你跟我回去！
何木生带着何父何母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上前就扯住了,要拉我走,把店里的顾客吓了一跳。
我自然是拒绝的,可何木生的力气太大,又担心影响到客人,我还是跟同事交代了一声,然后跟着何家人出去掰扯。
因为我的逃跑惹恼了何木生,此刻面对我的解释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何父何母还在大街上对着路人哭诉,说我是白眼狼,刚养成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哪怕我用派出所同志的话来对他们解释,却依旧被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大都看热闹,冷眼旁观我被何木生拉扯。
看到何木生狰狞到几近疯狂的脸,我几近绝望。
难道好不容易逃离苦沼,又要被拉回去吗
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9
千钧一发之际,许少景竟然带着派出所的同志出现。
他沉着脸过来把我从何木生的手里拉回来,护在了身后。
何木生看到他满脸不可置信,伸手指着许少景气急败坏。
村里的传言是真的,你竟然招惹我的人许小鱼,你个马蚤货竟敢骗我！
越过许少景的身侧,我看到何木生目光凶恶,咬牙切齿地似乎要撕碎我。
这件事本来就是谣言,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许少景的好心被误会,也不能让自己拖累无辜的人。
不是的,那都是谣言,我和他没什么！
我壮着胆子替许少景澄清,却被何木生误以为我是死不承认非要护着许少景,他的眼神更凶了。
敢背叛我,老子要你们好看！
何木生猩红色的眼神似乎要把我凌迟,然后转头看向许少景,伸出拳头就朝着他挥了过去。
不要！
我惊呼出声,要是因为我连累了许少景,那我更加还不起他帮我的这个人情了。
刚才在劝导着何父何母的派出所同志们也被何木生突然的失控惊呆了,他们反应过来刚要上前制止何木生,却发现何木生痛呼一声,胳膊被许少景狠狠捏住了。
民警同志都说了,她现在成年了,有自主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她不愿跟你们回去,别勉强。
许少景声音低沉,表情严肃沉静。与之相反的,是何木生鬼哭狼嚎的脸。
何父何母见自己儿子这样,心疼又着急,也骂骂咧咧地上前就要招呼许少景,却被几位派出所同志拉住了。
大叔大婶,我们已经给你们说清楚了,现在这位女同志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你们不能强迫她。
何母见自己不占理拿我没办法,又开始撒泼打滚,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我养了她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没良心的东西,是翻脸不认人啊~
对她这样的行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大家都在替我出头,虽然是按照规则办事并无偏袒,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几位同志为难。
你们确实是养了我这些年,可我也在何家任劳任怨了这么些年。这样吧,我给你们打张欠条,拿两个月的工资给你们,从此算是各不相欠,你们看行不行
何母一听抹了抹泪,看向何父征求他的意见。两个人对被我说的条件动心了,可何木生却坚决不同意。
凭什么不行！何小鱼,你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做我的鬼。想要一拍两散,你做梦！
何木生咬牙切齿地表示绝不放过我,要不是有许少景在前面,他又要伸手来拉扯我。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何父何母极力劝说。他们绝不可能让我这样一个孤女跟了他们的宝贝疙瘩,早就打算好了用我换取彩礼钱。
可何木生不依,他早就对我势在必得,不会轻易这么放过我的。
何父何母如此无用,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记得那次派出所的同志对我进行的科普,我忽然有了主意。
我在何家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黑影干不完的活。你们虐待我,不给我吃饭,动辄打骂关牛棚。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们就按照规矩办事,看看虐待和家暴到底怎么处理。
我伸出手,把衣袖捋了上去。胳膊上是青紫的痕迹,还有长年累月积累的新伤旧疤。
在场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派出所的几位同志也表情沉重,大家一致把审视的目光落到了何家人身上。
我的儿啊,就要她两个月工资吧！这个扫把星是要害咱们家人啊,你可别为了他因小失大！
何父何母慌了神,他们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再搭进去。
就算平时对何木生再百依百顺,此刻他们也知道不能再依着何木生了。赶紧向大家表示同意我的条件,就要两个月工资。
我的心总算稳了稳,刚要找围观的人借纸笔给他们打欠条,却被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少景拦住了。
虐待别人那么多年,意图不轨执迷不悟,现在还想要她钱
许少景眸色深沉,看着何家人的眼神里好像有肃萧的怒意。
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是在维护我,替我讨公道。
何母气急,指着许少景骂他多管闲事,说这是我对何家养育之恩的补偿,是他们应得的。
许少景却丝毫不让步,看着我低声询问。
据我所知,打骂,冻饿,虐待,限制自由都是很严重的家庭暴力行为,这些你们都对她做过,这可是很刑的。
他的话让何家人都变了脸色,何父赶紧朝何母使了个眼色。
算我们何家倒霉,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两个人嘴上絮絮叨叨地骂着我,拉着依旧不服气的何木生灰溜溜离开了。
10
自何家人离开之后,许少景把我送回家,我有好长时间再也没见过他。
眼看着手里攒了些钱,我让同事帮忙找了个小一点的房子,想把钥匙和租金还给许少景,不能老欠着他这个人情。
机械厂的大门我没进去,就被门卫告知许少景因公受伤了在家休养。
就算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村子,可因为许少景,我也得登门探望。
许父许母对我的到来很是意外,他们在村里是极少数对我很和气的长辈。但因为何家的关系,此前接触也不算多。
他们把我带到了许少景的屋里,然后就出去了。我看到许少景躺在床上胳膊打着绷带,不知道怎么回事,控制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
哭什么,我没事。
许少景似乎对我出现在他屋里也很不习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让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会安慰人。于是从带来的篮子里拿了个苹果,在他的桌子上找了个水果刀,给他削起了苹果。
苹果削完,我递到他手里,心里也筹措好了说辞。
我先是对他的伤情表示了慰问,然后又说到他替我解决何家人的事情。最后我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和一叠钱放到桌上,告诉他我要搬家了。
这些就算是租金,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找了个小点的房子,一个人住刚好。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却见许少景脸色冷若冰霜,看着我好像我得罪了他一样。
我以为他是觉得这些钱少,毕竟他那院子不小,位置也很好。
我现在确实是没什么钱,要不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一些
我试探着开口,许少景身上的气息却更加冷了,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你以为我是为了这点钱好,很好,何小鱼你可真行。
许少景隐忍着怒气朝我丢下这句话,然后摆了摆手让我赶紧走。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一边道歉一边慌忙退了出去。许家二老见我不知所措的模样,安慰我说许少景是受伤了心情不好,让我不要计较。
我跟两位道了别,却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多赚点钱,到时候多补偿一下许少景,也算是跟他道歉。
我下班之后还去菜市场帮忙卸货,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努力存着钱。
同事看我辛苦,一边心疼一边跟我说不要太要强。她说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找个对象了,以后总要嫁人的。
哪怕是重重活一次,我也从未体验过她说的恋爱的美好。许是何家跟孙家的阴影太大了,我觉得自己对身边的男人都提不起兴趣。
可她说到的也没错,我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很多时候也是觉得孤独的。
在又攒了一些钱之后,我为了不去打扰许少景让他心烦,特意拜托别人把钱带给了他。
而经过同事的软磨硬泡,再加上自己确实是一个人太孤独了毫无乐趣,我决定采纳她的说法,同意了跟她给我介绍的青年小尹见了一面。
我对男人不了解,最多的记忆就是,喜怒无常又时刻让我感觉到危险的何木生。
这个小尹虽然外表平平,可性格温和。也许过日子是很不错的,我同意了跟他试着处处。
接连出去吃了几次饭,他说家里让我们尽快定下。我没拒绝,觉得找个踏实的人相濡以沫的生活也不错。
小尹很高兴,送我回来的时候在我家门口忍不住牵了我的手。我有些不习惯,刚要说什么,一转眼看到了好整以暇盯着我的许少景。
11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有些心慌,赶紧甩开了小尹的手。
打扰一下,我找她聊聊。
许少景笑着对小尹开口,礼貌又温润的模样。小尹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跟我道别,还嘱咐我别忘了过两天去他家见父母。
此刻我的心里一团糟,我总感觉许少景虽然是笑着的,可眼神里透露着危险和愠怒。
我紧张的捏着手指,看着许少景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心扑通扑通。
好久不见,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佯装镇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嘴上跟许少景客气了两句。
他一直好像不太喜欢我,上次还因为租金的事发了火。总不能我让他进去,他就会真的进去坐坐吧
我觉得自己这个客套话说的真好,可许少景好像看穿了的心思,竟然点了点头。
嗯,好。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颤抖着手指几次,才成功地把门锁打开。
确实是适合一个人住,不过你要是结婚了,两个人住的话会有点挤。
许少景随意地在我住的地方转了一圈,看似不经意地点评着。我以为他是说我以后跟小尹结婚住不开,赶紧向他解释。
结婚了肯定不在这里住,小尹说他要跟父母同住,这里到时候就退租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也毫无隐瞒,可好像又令许少景不高兴了。
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声音冷硬。
何小鱼,你是真的单纯还是有点傻这里可以退租,那求你在我心里也退租行吗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许少景见我呆滞的样子,一把把我拉了过来。
我毫无防备,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头也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又羞又恼,刚要起身,却被许少景一把摁住,他低头捏住了我的脸颊,然后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觉得他肯定是头昏了,想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跟不是对象的男人做这种事是不对的。
何况,我跟小尹今天也是第一次牵手,也只牵了一下手。
不行~
我努力在许少景怀里挣出,他却依旧死死扣着我的头,让我直接面对着他的脸。
不行何小鱼,你要跟别人结婚是吗你喜欢他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不解,喜不喜欢的有什么问题,觉得合适不就好了考虑许少景的感受他这是说什么我不明白。
难道前租户结婚,也要跟前房东打招呼许少景,你要是想吃喜酒到时候我喊你不就行了,干嘛咬我
我的疑问让许少景再次无语了,他眯着眼睛又盯了我半天,才叹了口气。
何小鱼,你不能跟他结婚,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再说了,就算是你喜欢他也不行,我不同意。
我一头雾水,许少景到底在说什么啊不喜欢也不行,喜欢也不行
太复杂了许少景,那你说到底怎么才行
眼看着我还是不开窍,许少景彻底没脾气了。他捏了捏我的脸,开始打直球。
跟别人就不行。何小鱼,你不能跟别人结婚,只能跟我。你在我心里住下了,永远都不能退租！
我傻了,脑子混沌了。许少景他这是在说什么啊,要我跟他结婚
12
那天我是落荒而逃的,虽然是我租的房子。可许少景说的话让我反应不过来,我接受不了只能跑了。
同事见我苦恼的模样,让我扪心自问到底怎么想的。
我试了好几次,想到小尹确实没什么反应。可一想到许少景,我的心就怦怦跳,乱的很。
同事说我应该跟小尹说清楚,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他,可还是照做了。
小尹人确实很好,没怪我,反倒是说他早聊到了,还祝我幸福。
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觉得现在就挺好,有工作有住的地方,有吃有穿。
许少景他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他凭什么觉得,他能给我幸福
思来想去,我决定找许少景聊一聊,让他不要冲动。
可没等我去找他,许少景却自作主张把我租的房子退了,来接我去他之前租给我的房子。
你可以现在不回答我,也可以再考虑考虑。可你得去那里住,也不能跟别人结婚。
许少景说那房子给我了,他让我自己想清楚,他会一直等着。
我推脱不过,又稀里糊涂回到了那个小院,重新住了进去。
这个小院自从被归我以后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之前的梦里都是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如今梦里竟然开始谈起了恋爱。
不管是什么样的装扮,每次到最后,跟我谈恋爱的那张脸都会变成许少景。
我觉得我疯了,竟然对许少景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每次梦醒之后,我都有一种要立马去找他的冲动。
同事也说我开始不一样了,对别人的搭讪依旧无动于衷,好像依旧不开窍。可在谈起许少景时,脸上总有说不清的期待和温柔。
可许少景分明在我生活中消失很久了,他确实说到做到,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考虑,也确实没再打扰。
我甚至觉得,他估计是后悔了,觉得我这个人冥顽不灵,不愿意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13
又是一个夏天,外面电闪雷鸣。不知道怎的,平日里好好的屋顶竟然漏雨了。
我手忙脚乱的把床挪到一边,开始淘地上的水,心里想着这下可该怎么跟许少景交代。
好好的房子让我住着,竟然开始漏水了。
虽然现在我手里存了些钱,可要是真论起来,他这房子的价值,估计把我卖了都不够。
我唉声叹气的忙活着,没注意到屋门被打开了。
手里的盆被人夺了过去,我抬眼一看,竟然是消失许久的许少景。
看到我呆滞的模样,他把我拉到一边,敲了敲我的头。
怎么刚才不还在念叨我的名字想着还钱吗怎么现在看到我就傻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啊再说了,我是真的还不起。
我,我现在钱还不够,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我讨好的看着他,满脸询问的神情。
许少景一只手里还拿着我刚才淘水用的盆,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上面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回答。
应该不能。
哦。
不知道怎么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失落,按捺住那抹不适,才重新开口。
那你觉得该怎么样我现在手里钱不多,要不我先还你一部分,剩下的......
温热的柔软覆下,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尽吞腹中,只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相较于我的木讷和无所适从,许少景却是满脸柔情,他的吻很克制温柔,在我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及时停住了。
傻子,这是我给你的聘礼,不用赔。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把自己赔给我就好了。
他后面细碎的絮语我没再听进去,心房已经被他说这些日子在筹备给我的聘礼那些话,震撼的无以言表。
他说我会有新的房子,会有更好的生活,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夏夜,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动的震撼,和爱情带来的感动。
原来生活真的会有千万种变化,苦日子过去了,真的会有新的开始。
而带给我新生的,除了我自己的坚持和不服输,还有合适的人,和恰到好处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