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院门口,阮意一双淡漠的眼睛盯着外面倾斜的雨幕。
噼啪的雨声混合着医生刚才的话一起砸进她的耳朵。
疑似脑癌,建议过两天再来复查。
阮意问:还有救吗
良性肿瘤的话可以医治,但是恶性的话,就不好说了。女医生的眼神带着一丝惋惜。就算良性,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像是为了安慰阮意,她又说:你这么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孩子还会有的!这话陆宴也说过。
是前年阮甜这个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回来后,她嫉妒阮意霸占了自己的一切,在楼梯上倒了一整瓶洗衣液,害的阮意滑到流产后。
陆宴哄着整个人哭的快碎了的阮意说的。
他紧紧抱着阮意,却面容冷峻嘴角吐出杀人诛心的话。
阮意,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不希望事后你找阮甜的事,你霸占她的爸妈,霸占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疼痛都承受不了吗,这是你欠她的。
当时那个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是阮意和陆宴的第一个孩子,阮意失去孩子本来就痛苦不堪。
陆宴说的这些话更像刀子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然后将她整个人切割的支离破碎。
就连八岁收养她,养了她十几年的阮父阮母,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阮甜。
也威逼阮意,要是她敢记仇找麻烦就断了阮意奶奶的疗养费。
所有人都在说这一切是她欠阮朵的,而那个成亲的孩子所有人没有丝毫的惋惜和心疼。
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阮意嘴角苦涩的笑意泛滥开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些滑稽。
雨很大,离停车场也远,她笔直的站着,身体被夹杂着雨的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颤栗。
她掏出手机点开陆宴的头像,犹豫半天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一句。
晚上回家吗
半天过去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这是阮意发给陆宴的第999条消息。
她看着屏幕忍不住眼眶发酸,情绪失控后头疼的更厉害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活活疼死吗她弯下腰哭的歇斯底里,检查单子也从怀里滑落到了水坑里,上面的字迹堙灭到一片模糊。
电话铃声响起,阮意按了接通键,是阮母江忆情的,她命令式的开口:
今天是你妹妹生日,你这个当姐姐的难道不回来吗
阮意才想起今天是阮甜的生日,她哑着嗓子声音很低,我待会回来。
挂断电话之前,江忆轻哼一声。
我们阮家好吃好喝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白眼狼!
2、
阮意开着车赶到阮家的时候,陆宴纯黑色的卡宴已经停在门口。
阮意撒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陆宴哥哥,这双高跟鞋夹的我脚好痛,你帮我揉一下。
好。
陆宴只回了一个字,却依然可以听出语气柔软到不行,完全跟阮意说话时冰冷的态度不一样。
这样的陆宴,阮意只有刚和他结婚时才见到,那时她还不知自己是阮甜的替身,那时阮甜这个真千金也没有找回来。
阮意进来时,看见陆宴背着自己单膝跪在地上,正将阮甜柔嫩的脚握在掌心,像是逗弄珍宝一样轻揉慢捻。
二人亲密姿态宛如一对新婚甜蜜夫妻。
阮意嘴角升起一抹嘲弄。
哟,这不是姐姐吗,你也来了陆哥哥,啊!你捏疼我了。阮甜得意看着阮意,似乎是觉得陆宴捏的重了娇喘了一声。
陆宴这会才看到阮意,
他缓缓起身,刚才上扬的眉眼瞬间压了下去,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今天是甜甜生日,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打算回来吗
像是在质问,阮意这会脑子又开始隐隐约约的疼,她随口答:你不是在这里嘛
陆宴被阮意的满不在意弄的有些不悦。
也不知道你天天阴着你那张脸给谁看,真倒胃口,阮意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是往常,阮意还忍不住跟他骂上两句。
可这会,她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又疼又累,索性一屁股子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陆宴看着阮意这无所谓的脸厌恶极了,明明是鸠占鹊巢,霸占了属于阮甜的一切这么多年,却完全不知道感恩。
陆宴哥哥,把你送我的生日礼服和项链拿出来给姐姐看看。阮甜扯着他的胳膊撒娇。
礼盒缓缓打开,阮意看到一副淡紫色宝石的项链熠熠发光,她心猛地被揪起。
跟结婚时陆宴送给自己的那幅很像,只是比自己的宝石更大,更闪耀。
被阮家养了这么多年,阮意也是长过见识的。
没有几个亿绝对拿不下,陆宴为了阮甜还真是舍得。
而一个星期前,阮家没有按时缴纳阮意奶奶的疗养费,阮意卑微的求到陆宴这里,他却说:
肯定是你又惹了甜甜,不然阮家怎么会断了你奶奶的疗养费。
这事算是个教训,为了让你下次记得不要再犯,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阮意最后红着眼都给陆宴跪下了,她抱着陆宴的腿苦苦哀求,说自己只有奶奶这一个亲人了。
却惹的陆宴冷笑:你果然就是个白眼狼,阮家养你那么多年,他们就不是你的家人了。
断两天医药费,又死不了,真烦!
他为了赶去陪阮甜冷漠的将阮意一脚踢开。
整个圈子的人都认为阮经天和江忆情收养了阮意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只有阮意自己知道,自己在阮家这十年到底是怎么水深火热过来的。
阮经天和江忆情外面人前温柔大方,私下却对阮意苛刻甚至打骂暴力。
她考试成绩不好阮父阮母觉得丢人,轻则捆绑扔进黑房子,一天一夜不给饭吃,重则断了阮意奶奶的医药费。
有些场合,阮意礼仪不好,人前阮母一脸温柔,人后阮意身上被她掐的青一块紫一块。
阮意长大后为了阮氏企业,他们又让她和陆宴联姻。
这十年从头到尾,阮意从来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他们手中肆意玩弄的一颗棋子,而阮意奶奶成了他们控制阮意的工具。
要不是因为奶奶,阮意无数次想要逃离。
姐姐,好看吗
阮甜穿着纯白色丝绸的礼服裙,故意抚摸着脖子上淡紫色的宝石项链挑衅的问。
毫无疑问在项链的衬托下,她美的不可方物。
陆宴挽着她的手就宛若最落俗的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这一幕落入阮意的眼里。
先是心脏密密麻麻揪心的疼,然后疼痛开始蔓延到脑袋,阮意疼到整个人在颤抖,她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人真的会疼死吗这一刻阮意觉得会。
牵着阮甜的陆宴这时也察觉到了阮意的不对劲,他松开牵着阮甜的手,柔情的目光瞬间又变得冰冷。
有病就去医院,甜甜生日,你晦不晦气
我看姐姐是不愿意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故意装的吧阮甜在一旁煽风点火。
阮经天和江会忆情从楼上下来,看见阮意跪在阮甜面前,还以为是她在陆宴面前故作柔弱的姿态,博取他的保护欲那。
话像枪子似的吐出。
陆宴和甜甜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别以为你装出这副可怜的样子,他就会护着你。
你那么恶毒,你以为你装一下他就会信你吗
阮意疼极了,她把手指塞进嘴里咬,妄想用新的疼痛代替旧的。
她没有开口说话。
陆宴觉得阮意的痛苦不像是在作假,下意识朝她走了一步。
却被阮甜拉了回来,她像小鹿似的撅着嘴巴撒娇。
陆宴哥哥,待久我生日宴会就要迟到了。
陆宴还是被阮甜拉走了,最终阮梨意识昏迷的最后一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3、
阮意第二天是在医院醒来的。
姐姐,你终于醒了。温柔的声音传来。
阮意下意识抬头,只看见林劲眼里仿佛含着一层光正对着自己笑,两只手插进兜里,一派天然的少年痞气。
十年过去了,小时候天天跟着自己的小屁虫都长这么大了。
阮意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林劲很自然抚摸上阮意的额头,很好,烧已经退了,你昨天烧到四十度你知道吗
阮意晕过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阮家的保姆看她可怜才帮她打的120。
见阮意没开口,林劲直接步入正题:
你脑子里面的瘤子是恶性的,但并不是晚期,有治愈的可能的。
他看向阮意的目光无比坚定且声音不容置疑。
我要带你去国外,目前国内没有这个手术条件,我已经联系了我这次在国外进修的导师,他是世界级脑科专家。
自己真的还能活吗
阮意对上林劲的目光突然有了对生命的无限渴望。
最后阮意还是偃旗息鼓,她回道:我考虑一下吧。
林劲生气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阮意在想,自己去了国外奶奶怎么办。
陆宴对自己那么冷漠肯定不会管的,现在阮甜回来了自己也没了价值,阮家更是无情。
医院陆宴好哥们江远今天身体例行检查正好看到阮意,他给陆宴打去电话。
你老婆怎么在重症监护室,看起来挺严重的,你当老公的也不关心。
平心而论,江远对阮意印象不错,这才帮她说话。
昨晚生日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阮甜一直闹着让陆宴陪她,所以一整晚陆宴并没有回家。
他自认为自己是洁身自好的高岭之花,即使两人情不自禁但依然没有和阮朵发生关系,而是把她抱在怀里睡了一整夜。
此刻,陆宴看着她娇嫩的脸心软到了极致,就连阮意在医院的事都放到了后脑勺。
等到他再想起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陆宴思虑了一番还是打算把阮意从医院接回来,毕竟俩人现在还没有离婚,她是自己老婆。
其实他和阮意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日子的。
阮意刚从乡下接回来时,陆宴因为那张七分像阮甜的脸对她百般宠爱。
可阮甜回来后这一切都变了,陆宴认为明明就是阮意霸占了阮甜的一切,却丝毫不知道感恩,反而经常惹阮甜和阮家人生气。
想到昨天阮意那张痛苦苍白的脸,陆宴莫名其妙的烦躁。
好好一个人能得什么病不就是装的吗
来接阮意的陆宴看见病房里的阮意鬼使神差就是一句:
不就是为了博得我的同情吗这下好了吧,我来接你了。
阮意没想到陆宴会来接自己,他竟然知道自己在这里总归是关心的,可这一丝喜悦很快被打破。
对上这张没有一丝笑意冷峻的脸,阮意心猛地被铁丝箍紧。
还等什么那赶紧走。陆宴神情不耐烦的催促。
阮意突然不想跟他走了。
陆宴站着不动,阮意也不吭声,病房内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
突然,这一切都被一通电话打乱。
阮意,你好,这里是南山疗养院,你的奶奶身体应该撑不过今天晚上。
挂断电话,阮意瞬间起身,她眉眼间满是焦急,几乎祈求着说:
我奶奶不行了,陆宴,带我去疗养院。
呵。陆宴薄唇微扬,似是不屑至极:
还以为你能多装你一会,没想到现在为了让我尅可怜你都用上了你奶奶要死的借口。
这一刻,阮意眸子里全是对陆宴的失望。
可她顾不上吵架,只一个劲催着陆宴快点开车。
4、
到了秋日,这两天雨很多,今夜更是。
瓢泼的大雨顺着车门吹进了座椅上,陆宴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敲。
明天去不行,非得今天去吗,天气预报今晚大雨。
阮意气的眼眶猩红:
陆宴,就算我求你了行吗,结婚三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我发誓只有这一次。
陆宴最终还是妥协了。
车穿透暴雨像利剑一样在马路上驶去,车内轻音乐很舒缓,阮意听着却觉得更加烦躁。
突然,一则紧急广播在车内炸响。
【紧急通知,亚特商场处于地势低洼处,目前因为持续性暴雨雨水倒灌,导致顾客被封锁其中】
随着广播响起的还有陆宴的电话,光亮的屏幕上,阮意侧着头看到甜甜公主四个大字。
陆宴哥哥,我被困在亚特商场了,你快点来救我,水好深,我好害怕。阮甜的声音夹杂着哭意。
你别怕,我马上赶到。
听到这句话的阮甜捂紧了电话,脸上的可怜瞬间变成了得意,她举起一杯酒笑着跟包厢里面的朋友炫耀。
我就知道陆宴哥哥永远都会护着我,只要我一句话,他就会赶到。
昨天阮甜生日她本来穿着性感的睡衣都倒进陆宴的怀里了,可他偏偏只抱着自己睡了一晚,却什么都没有做。
阮甜很生气,这才晚上约着和朋友来酒吧找乐子。
正好别人起哄,所以她跟陆宴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车内的陆宴却急的一下刹住了车,车在高架桥上逼停。
他命令阮意滚下去。
甜甜被封在商场了,雨下的这么大,我要回去救她。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
要么你现在下车。
透着前面玻璃窗,阮意的泪水和雨水分不清谁流的更急。
她纤瘦的手指抓着陆宴的手,似乎想让陆宴只偏向自己这么一回。
我求求你了,陆宴。
我奶奶真的不行了,我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求求你,带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可最后,阮意那边的车门被陆宴侧着身打开,然后耳朵旁响起他冷冰冰的话。
你觉得是阮甜的性命重要,还是去看你奶奶重要,阮意这些年我就是纵你纵的太过分了,把你纵的不知天高地厚。
从始至终,你只是个替代品,在我心里连阮甜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还是那句话,要么你跟我一路回去,要么你现在下车。
最后,阮意被丢在了高架桥上。
陆宴在车镜里看着被冷风吹的蜷缩成一团淋成落汤鸡的阮意,心里生出几分疼惜,可很快车开远这些念头被他全压了下去。
路面上积起厚厚的一层水,阮意宛如海洋中的孤舟,随时就会被击倒淹没。
她拿出手机,手机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充电,早关机了。
就在她万般绝望之际,桥上有车灯亮起。
姐姐。
林劲下车,将湿漉漉的阮意拦腰抱起,抱上了车。
阮意好像有些傻了,冻的嘴角抽搐却说不出一句话。
林劲将瑟瑟发抖的她整个抱在怀里,他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林劲,带我去北山养老院。
好。
林劲把自己后排医生替换的衣服拿给阮意。
赶紧把衣服换了吧,不然湿衣服在身上很难受。
阮意在后排换衣服,纵使林劲没有看,可反光镜子里面的些许柔嫩还是让他羞红了耳朵尖。
他心疼极了阮意的瘦弱。
前面陆宴把阮意带走的时候,他正好去别的病人房间查房,再回来时,护士告知阮意被人带走了。
正好下楼看见陆宴的车刚发动,所以他这才跟了上来。
林劲不由感慨,幸好当时他出于某些嫉妒的心理跟了上来。
5、
阮甜见陆宴要来,索性决定在包厢姐妹的劝说下,决定假戏真做。
她正开着车去了亚特商场。
距离商场一公里的路上,由于积水太深,她的跑车发动机被淹了走不动了。
阮甜缩在车里看见外面的汪洋,突然害怕了,打给陆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陆宴找到阮甜的时候,她哭的像兔子一样钻进陆宴的怀里。
陆宴哥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宴把她抱进了自己车里,这一整夜都将阮甜抱在自己怀里睡。
虽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行为,可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手在自然而然放在了阮甜胸上。
阮意收阮甜发过来挑衅的照片的时候,正在准备自己奶奶的葬礼。她看着照片心里已经生出一丝疼痛,甚至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逃离了。
昨晚林劲闯了好几个红灯,阮意终于见到了奶奶最后一面。
她苍老的手握着阮意的手:
奶奶终于不用拖累你了,我的丫丫,如果觉得和陆宴过的不快乐,过自己想要生活吧。
阮意的眼泪滴答滴答落在俩人的手上,自己什么都没说过,可奶奶心里什么都清楚。
以前陆宴也是经常陪着自己来看奶奶的,可后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她把阮意的手放在林劲的掌心。
丫丫小时候,最喜欢照顾你这个弟弟了,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偶尔买点香蕉她也会瞒着我偷偷给你送两根。
林劲小子,我死了丫丫就没亲人了,帮我照顾一下她。
林劲握紧了阮意的手,他眼神坚定:
奶奶,你放心,我会的。
阮意奶奶看着俩人像是终于安心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场葬礼很简单,按照奶奶的遗愿,阮意和林劲把她的骨灰带回了老家,葬在了阮意爷爷旁边。
陆宴再次见到阮意已经是两天后了。
她穿着风衣,带着墨镜,整个人变的潇洒多了,阮意从包里面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在陆宴的眼前,声音淡淡:
陆宴,我们离婚吧。
什么
陆宴在看收购合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反应不及。
他皱起眉头,对于阮意要和自己离婚这件事,既震惊又疑惑。
陆宴知道阮意很爱自己,这十年因为阮甜的缘故,他对阮意像小孩一样宠,少年时带她去梦想的游乐场坐摩天轮。
结婚后,只要阮意看上的,他都会买给她。
难道是因为前天晚上,他把她扔在高架桥上,本来陆宴有些愧疚可阮甜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并没做错。
跟阮意看奶奶的借口相比,当然是阮甜的性命更重要。
想到这里,陆宴忍不住冷声斥责:
阮意,你闹够了没有,前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阮甜有生命危险了。
阮意觉得十分无趣,她把陆宴和阮甜睡在一起的照片砸在陆宴的脸上。
都睡在一起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吧。
陆宴看着照片神色晦暗,他攥紧了照片,妄图狡辩:
我们俩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我没有...
阮意把手中的笔递给他,直接打断了陆宴的说话。
但是我觉得很恶心,你知道吗是那种看见你就想让我呕吐的恶心。
结婚三年,夫妻财产分割我要一千万,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多,往后你就可以安心和阮甜在一起了。
陆宴看着阮意眼底的厌恶不似作假,如遭雷击,明明以前她看自己眼底都是崇拜充满爱意的光,为什么会变
愤怒和羞愧促使陆宴在离婚协议书上潦草的写下两个大字,他把离婚协议扔给阮意。
还想要一千万,门都没有。怪不得阮家人都说你就是个白眼狼,心思恶毒,没了钱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阮意听了无所谓的笑笑,她已经猜到陆宴为了逼迫自己不会给钱。
不过没事,来找陆宴之前,她就把他之前那些送给自己的珠宝首饰都卖了,顺带卖的还有现在写在阮意名下俩人住的别墅。
够自己在国外看病用了,阮意只想要好好活着。
我们去办离婚证吧。
陆宴眸子里一片冷寂,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吐出一个字好字。
从民政局出来,阮意没看陆宴,一脚踏进了林劲的车里。
车身擦着陆宴疾驰而去。
只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鲜红的离婚证。
仿佛整个人陷入沼泽,心情晦暗不明。
6.
飞机划破云层,阮意终于和林劲踏上另外一种生活。
陆宴一整晚都在酒吧喝酒,好兄弟江远有些看不下去,夺过他手里罗曼尼的酒瓶。
都跟你说了,阮意生病了,让你对她好点,现在人家都跟你离婚了,你在这装什么深情。
陆宴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听着江远的话心如刀割。
他注意到生病两个字,抬眸反问:什么病
好像是脑科,应该是脑袋方面的...
江远的话随着陆宴起身打开包厢门中断了。
陆宴车车开的很快,他找到了负责阮意的医生。
你好,医生,我是阮意的老公,我想问一下她什么病
医生一脸的惊愕与愤慨:
你是她老公,你不知道她是什么病吗是脑癌!
她还怀孕了,你这当老公的也太不尽责了。
陆宴被话语打击的身形在战栗,他眸子里满是猩红,愤怒促使他抓着医生的衣领: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得脑癌,她又怎么会怀孕
医生没见到陆宴这么无耻的家属,一下也来了火。
你老婆脑癌是恶性的,这种病不仅会死,还会活生生疼死,你自己没关心过,跟我逞什么威风
神经病!
陆宴松了手,他心猛地慌乱了起来,心脏被钝刀一刀一刀切割着,只能用力按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赶回家时,空大的别墅堙灭在黑暗中。
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陆宴都没发现阮意,他彻底慌了走路连腿都在打转。
对了还有阮意奶奶,她绝不会不管的,陆宴了解她。
他立马开车去了北山疗养院,很遗憾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阮意奶奶去世了,正是他把阮意丢在高架桥那天。
那天地面上的雨都快到小腿了,阮意还怀着孕,可自己却把她一个人丢下,最后也没送她去见她奶奶最后一面。
陆宴握紧拳头,不住的捶打着墙壁,似乎是在发泄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悔恨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锃亮的皮鞋上。
很快整个皮鞋表面都被泪水覆盖。
陆宴盛满泪水的眼睛抬眸,看见了墙上三年前他和阮意拍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阮意含情脉脉看着他,眼里的爱意快要溢了出来。
他看着她那张娇嫩的脸,恍然想起了阮意刚从乡下被阮家接回来那天的样子。
阮甜六岁被保姆带出去玩,被人贩子偷走后,整整两年时间,阮母接受不了失去女儿的事实,整日以泪洗面,疯了一般。
阮意就是那时候被阮父带回阮家的。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怪,阮意与阮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但那张脸却与阮甜几乎一模一样。
阮父将她从乡下带到阮家,是为了缓解阮母的思女心情。
陆宴一直记得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喊自己哥哥的可爱小公主。
得知阮家找了阮意这么一个顶替阮甜的替身,十岁的他觉得非常不爽。
阮意被接回的当天,陆宴本来打算给她一些颜色看看的。
但看见阮意的第一眼,他心就软了下来。
八岁的阮意瘦的跟小鸡似的。
胆小的缩在后面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不敢抬头看人。
陆宴记得清晰,都什么年代了,那衣服上面竟然满是破烂的洞。
他瞬间失了欺负阮意的心。
而是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陆宴自然是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的,但他感觉阮意太可怜了,肯定喜欢吃糖。
陆宴看着照片双眼失神,口中念念有词:
八岁,到二十八岁,原来已经二十年了。
她已经陪在自己身边二十年了。
可现在,她患了脑癌活不了多久了。
意识到阮意马上就要死去,陆宴身形不稳往后倒退,要不是及时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他就要摔倒在地了。
7、
陆宴扶着沙发在地面上坐了下来,刚才为了找阮意。
他开了别墅所有的灯。
往日并不觉得刺眼的灯,这会却觉得异常刺眼。
灯光明亮照在陆宴脸上,他脸上隐藏的痛苦和懊悔无处隐藏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突然陆宴想到什么似的,右手摸索着从西装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
陆宴害怕阮甜找不到自己,第一个置顶的自然是她的微信。
而阮意的第一眼没找到。
他颤抖着手指往下滑。
阮意的微信被埋藏在繁多的工作微信中,陆宴滑了很久,才找到她备注为老婆的微信。
看到红色的整整九百多条未读消息。
陆宴本就泛红的眼几乎快要溢出血来。
他手指哆嗦点开。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星期前发的。
内容是【晚上回家吗】
毫无疑问,陆宴根本就没回。
他想起那天是阮甜生日的前一天,自己正忙着在拍卖会上拍下那条价值上亿的生日项链,想要送给她生日礼物。
陆宴把聊天翻到了最前面。
一条又一条消息涌入他的眸中。
【老公,我晚上做了蛋糕,你回家吗嗨嗨,这次的蛋糕胚子烤的很成功,没有塌哦。】
【刚才逛街,看到一条蓝白格纹的领带好适合你,老公,我给你买下来了。】
【老公,原来我只是阮甜的替身,那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她吗】
......
陆宴翻到了最后一个月的。
【老公,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头好疼,你能抽空陪我去医院看看吗】
【老公,我怀孕了。】
【陆宴,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我。】
整整九百九十九条消息。
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陆宴看完,觉得哀莫过于心死,原来自从阮甜回来后,在那么多的日子里,他从未将注意力放在阮意身上。
可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
她脑癌发作疼的受不了,他也没有管她没有带她去医院看病。
她怀孕他也不知道。
陆宴突然想起三年前,阮意肚子中那个五个月被阮甜推下楼大出血没掉的孩子。
那是他和阮意第一个孩子。
五个月的孩子都已经有胎动了,陆宴记得自己手放在阮意肚子上时感受孩子动静时,阮意看向自己时眼里流露出柔情的爱意。
可当时他做了什么。
他明知道阮意视那个孩子如命,但为了阮意不因为这件事找阮甜麻烦。
他警告阮意以后不要找阮甜麻烦,他还告诉阮意是她霸着阮甜爸妈,这些都是她应该受的。
、、、、、、
啊!
陆宴越想越觉得痛苦,他最终受不了双手攥拳嘶吼出声。
一时之间空寂的别墅响声震天。
紧盯着聊天界面很久以后,陆宴才颤抖着手打过去一行字。
最后点击发送。
但很快,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他眼前。
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阮意已经把他拉黑了。
陆宴红着眼根本不愿死心,明明她那么爱他,怎么舍得丢下自己一个人。
陆宴疯了一样打开通讯录,下滑找到阮意的电话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通话正在通话】
听着机械般的回复,陆宴心仿佛被铁丝紧紧箍上,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一个不行,就两个。
足足到了99个,陆宴才认清了现实。
阮意不仅微信把他拉黑了。
就连电话也把他拉黑了。
她想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或许她已经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陆宴竟然懊悔悲伤加心,竟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浸染在白色瓷砖上,就像他和阮意结婚那年,草坪上遍地铺满的红玫瑰那样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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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陆宴陷在悲伤中很长时间,时间来到凌晨三点。
外面的夜黑的吓人仿佛野兽,只要人走进去就会被一口吞没。
对,阮家!
她会不会回阮家。
陆宴想到阮意可能会回阮家,立马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套在身上。
他不顾现在已经凌晨三点,所有人在熟睡。
拿上钥匙,马不停蹄开车去了阮家。
深夜,路上车很少。
陆宴的车开到了120迈,黑色的车身像一支箭矢穿破黑暗。
甚至为了早点能见到阮意,他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什么罚款扣分,都被他甩在了脑后。
平常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这次他只用了八分钟。
敲响阮家大门的时候,陆宴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他已经期待阮意在里面。
只要大门打开,他会抱着她跟她解释。
他拿阮甜只是当妹妹。
他真的喜欢的人是她。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不管花多少钱,他一定会治好她。
他会带阮意去最好的医院,去请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生帮她做手术。
那个孩子没了没事,他们会生下这个孩子。
他会爱她和孩子一辈子,他们会永永远远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直到白头。
直到天荒地老。
外面的敲门声一声超过一声,吵醒了所有熟睡的人。
房间灯亮起,王管家开门的时候还抱怨了一声。
谁啊,大晚上的。
开了门在看到陆宴那张俊秀的脸的一瞬间,王管家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
他还没来的及开口。
西装皱巴巴有些狼狈的陆宴拽着他的胳膊,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阮意回家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大半夜的,阮意和阮家关系又不好,她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王管家看陆宴失魂落魄的样子,暗自猜测。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恭敬回话:
阮意小姐没有回来
怎么会怎么会,她不回阮家还能去哪里。陆宴瞬间被打回原地,刚才眸子里的光亮消失。
离婚的时候,他一分钱都没有给她。
阮意的奶奶已经去世,除了阮家在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虽然管家不敢骗他,陆宴还是有些不信。
他直接闯了进去。
陆总,哎!管家也不敢拦。
动静太大,路上的阮父阮母和阮甜也被吵醒了。
阮甜穿着粉色的真丝睡衣,她困的厉害半眯着眼睛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宴。
一边下楼一边骂:
大晚上的吵死了,害得本小姐睡不好,小心我明天就把你们开除了。
一群贱骨头!
保姆和管家都吓的弯下腰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自从阮甜被找回来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个大小姐不好伺候,但凡一点事没做好,她动辄就是打骂。
阮意小姐与她相比,为人简直太善良了,她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一次。
有些时候,还会帮他们在阮家人面前遮掩一二。
上次阮甜过生日的时候,阮意疼痛发作没人管她,就是保姆心疼她,把她送去医院的。
以往陆宴只是觉得阮甜当年被人贩子拐走,在外面流浪多年朝不保夕,太可怜。
所以辱骂家里佣人和管家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日,一字一语落入陆宴耳中,他只觉得嘈杂难听,立马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但并没有说什么。
阮甜下到楼梯最后一阶,侧头这才看见坐在沙发上阴晴不定的陆宴。
她唇角上扬,脸上浮上甜蜜的微笑。
陆宴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找我了阮甜看见陆宴的下一秒,自然而然的认为陆宴是来找他的。
9、
阮甜走过去直接挨着陆宴坐下,她挽着陆宴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陆宴哥哥,你已经和阮意离婚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算她有自知之明,霸占了你这么多年,终于和你离婚了。
陆宴哥哥,你做的真对,你挣的钱以后都是要留着给我买限量的包包和珠宝的,凭什么给她。
陆宴表情很难看,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了阮甜的胳膊。
这时,阮父阮母也走了下来。
立即附和阮甜道:
就是,甜甜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和阮意离婚就可以娶甜甜了。
阮家这两年生意倒退的厉害,早就比不上陆家了。
他们两个敢当着陆宴的面这样肆无忌惮说阮意,也是因为不管任何时候陆宴在阮意和阮甜中,最会选择宠着后者。
三人都没察觉到陆宴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陆宴这个时候没心思和他们拉扯,压下心头的怒火直截了当问他们:
阮意有回来吗
阮父阮母和阮甜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陆宴竟然会问阮意。
阮母以为陆宴还跟往日一样对阮意不在意,直接不满的随口大骂:
谁知道那个贱蹄子去哪里了,她想死哪就死哪去,管她干什么。
我们养她那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她了,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什么好在意的。
、、、、、、
和陆宴离婚又怎么样,阮母巴不得阮意早点和陆宴离婚,给阮甜腾位置。
阮意刚开始到阮家,阮母就因为她那张肖像阮甜的脸对她不好。
她只要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贩子贩卖,在外面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被人欺负的生活。
她就越恨阮意。
凭什么她就能在他们阮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自己的亲生女儿要吃苦。
说实话,阮意穿的好,那都是阮家做给外人看的。
那几年,阮家为了政府项目,不得不搞出一副慈善的样子。
但实际上,在看不见的地方。
阮意任意被阮母打骂关黑屋子。
饿肚子那是家常便饭。
阮意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好,阮家就以送阮意奶奶去疗养院一直威逼恐吓她。
陆宴听着阮母对阮意的辱骂,额头的青筋剧烈的跳动。
啪!他将手里的水杯重重砸到地上。
这套瓷器价值不菲,还是因为阮父喜欢喝茶,他买回来送给他的。
青花瓷碎片到处四溅,有一片溅落到了阮甜的小腿上,形成很小的伤口。
陆宴从未这样动过怒过,阮甜吓的尖叫了起来。
啊!
以往但凡她皱一下眉头,陆宴心疼她都要送礼物哄她开心。
只有这一次,陆宴明明看见他手上,知道她吓坏了,却没有半分动容。
陆宴高大的身形,将坐着的众人映衬的矮小无比。
他浑身的气势吓人。
我真正爱的人是阮意,现在我和她只是闹了点矛盾,她一辈子都是我陆宴的妻子。
就算离婚了,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复婚的。
你们以后不要撮合我和阮甜了,我只拿她当妹妹,我不爱她
陆宴觉得自己说的很明白了。
他希望阮家人能听明白,下次当着他的面说阮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绝不会像这次一样放过他们。
10、
陆宴已经知道了阮意没来阮家。
他说完这番话扭头走人。
咚!
半边黑衣衣角消失,房门重重的关上,像是无声的威慑。
震的房内所有人心头一颤。
阮甜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像个断线木偶。
她愣怔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陆宴刚才说的那番话。
什么真正爱的人阮意,他只拿她当妹妹。
她是他的妻子,他一定会跟她复婚之类的话。
她终于认清了凌晨三年陆宴风风火火闯进来,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来找阮意那个贱人的。
阮甜的眸子从失神转变成充满恨意。
因为愤怒,她的两只手紧紧攥着真丝睡衣,很快睡衣攥出褶皱来。
她是绝对容忍不了陆宴爱上阮意这个事实的。
凭什么,她只是自己的替身。
凭什么,对她予取予求的陆宴哥哥要爱上那个贱人。
阮甜恨得咬牙切齿,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客厅的人听着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头扎进了阮母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妈,那个贱人太不要脸了,她霸占了你们这么多年,如今要让陆宴哥哥爱上了她,我想让她去死,她怎么还不去死。
这一幕让阮母心疼坏了,她轻轻拍着阮甜的肩膀哄她。
放心吧,那贱人没地方去,陆宴跟她离婚的时候一分钱没分给她,现在她奶奶也死了。
阮父也开口。
只要有我和你妈妈在一天,我绝会让你和陆宴在一起。
阮甜哭了很久,阮父阮母才哄好。
陆宴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家的谋算的。
他从阮家离开后开车回了家,然后一夜未眠。
江远第二天看到的就是这样颓废至极的陆宴。
他依旧穿着昨日的西装,不规则的姿势躺了一夜,浑身满是褶皱。
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充斥着红血丝,甚至脸也没洗,牙也没刷。
冷不丁出现在眼前,江远看着陆宴吓了一大跳。
陆哥,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陆宴颓废的坐在了对面,昨晚哭了很久此刻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阮意和我离婚了,我找不到她了。陆宴太过难过,语气停顿了一下。
江远没插进去话,就听到他接着说下一句。
我真是个混蛋,不知道她怀孕还得了脑癌。
这一句的信息量很大,江远也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说她怀孕,还得了脑癌
陆宴艰难点点头。
此刻轮到江远说不出话了,他眼神定定瞧着陆宴,许久叹出一口气来。
现在后悔了吧,当初我都劝你对她好一点,人家阮意人那么好,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阮家人又对她不好,阮意奶奶前几天还没了,眼前她自己得了脑癌还怀了孕。
唉,也真是可怜。
江远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苛责陆宴的话,但看见他这副颓废至极的模样。
顾忌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一时也住了嘴。
陆宴今天找江远是有事求他,江远爸爸是从政的,手里有很大的权力。
他想要借助江远爸爸的帮助,查阮意现在的下落。
为了找到阮意,陆宴的语气凝重了起来。
哥从来没求过你帮忙,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得求你家老爷子帮帮我。
江远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就这么点小事,我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陆宴疲惫的眼睛里冲江远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11、
此刻远在国外的阮意自然不知道陆宴找她已经快找疯了。
白天的飞机到达国外已经是晚上十点。
华灯初上,曼哈顿的摩天大楼横跨东河,桥上的路灯与两岸僵住的灯光倒映在河面上,随波荡漾。
勾勒出流动的金色光带。
阮意耳边的头发被微风吹起,她仰起头感受着自由的感觉。
从八岁带到阮家,到二十三岁嫁给陆宴,这些年她整个人被他们捆绑,从未活得像今日这样自由畅快过。
林劲在阮意身后,也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快乐。
他声音晴朗:
欢迎新生,阮意小姐。
阮意回头,她冲林劲扬起唇角,明媚的笑脸比城市的灯光更加耀眼。
她的脑癌现在中期并没有发展成晚期,急需立马做手术。
第二天,林劲带着她去了圣玛利亚医院,见了自己的导师艾瑞克教授。
导师,这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阮意,阮意这是我在A国的导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艾瑞克中国话说的非常好。
看见阮意露出亲切的微笑,他伸出手和她握手。
你好,阮意。
阮意也立马礼貌伸了双手过去。
您好,艾瑞克教授。
艾瑞克笑容明媚,视线从阮意身上扫到林劲身上。
林劲可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当初我本来想让他留在这里工作,结果他告诉我说国内还有他惦记的人。他停顿一下,又眼神灼灼看向阮意。
现在,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林小姐吧。
艾瑞克是好意,他看得出来林劲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做为导师,自然想推波助澜,帮他一下。
艾瑞克说完,林劲的耳尖不自然泛起一片绯红。
阮意侧头看去,正陷入他如湖水般温柔的眸中。
视线交汇,房间的温度瞬间感觉上升了几度。
简单的交谈过后,林劲立马把阮意在医院就诊的记录和检查报告都拿给了他。
导师,这是阮意在国内医院的检查报告。
艾瑞克接过去,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慢慢看完,神情凝重了起来。
诊断确实无误,是脑癌中期。
其实这个结果阮意和林劲已经知道了,现在从艾瑞克口中说出来,两人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艾瑞克话锋一转。
但只是中期完全治愈的机会是很大的,我建议尽早手术。
今天在医院做检查观察一天,艾瑞克教授将手术定在了明天。
这台手术他让林劲来主刀。
林,这台手术你来主刀,我相信你,我作为你的助手在旁边来指导辅助你。
林劲有些犹豫,这样的手术他并不是没有操作过。
但因为是阮意,他生怕自己出现丝毫的失误,所以才带她来了国外。
阮意看出了他眼底的犹豫,她轻握他的手。
眼神无比坚定。
我相信你,将我看做平常的病患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林劲,这条求学之路你走了二十多年,你也要相信自己。
林劲的妈妈当年就是癌症去世的,他之所以选择学医的路也是因为她的妈妈。
作为一个孤儿来说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显而易见。
他需要比常人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从乡下坐上大巴,坐上火车,坐上高铁,坐上飞机,然后来到高楼耸立的国外。
这些阮意都知道,甚至当年林劲国外求学的学费还是她出的。
她希望他成功,她希望他拥有璀璨的未来。
林劲也读懂了阮意眼底的深意。
他回握着她的手,同样坚定的点点头。
两个人像西北黄土地上顽强生长的两棵白杨树,一左一右,相伴而生。
12、
手术当天,与阮意一起走进手术室的还有主刀医生的林劲。
当年阮意拿钱供他去国外读书。
这一次,轮到他来救她。
麻醉师打麻醉的上一秒,林劲穿着沉重的手术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附身声音很轻在阮意耳边说:
别紧张,睡一觉就好了。
本来有些紧张的阮意,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了一些。
打完麻醉,阮意沉沉睡去。
手术室无影灯亮起,所有人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术。
林劲长舒了一口气,在艾瑞克眼神的示意下,开始了手术。
他全神贯注,手中的手术刀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
在精密仪器的辅助下,他小心翼翼地的分离着病变组织,额头的汗不断有助手轻轻帮他擦去。
四个小时后,林劲终于缝合完最后一针。
艾瑞克冲他竖起大拇指。
手术很成功。
鼻尖传来淡淡消毒水的味道,麻醉药劲过去,阮意缓缓睁开眼已经是手术后两个小时。
第一眼映入的就是林劲清秀儒雅的脸。
他一双桃花眼笑,眼尾微微上挑,笑成月牙。
他说:
阮意姐姐,手术很成功。
孩子没了,她也新生了。
这句话落在阮意的耳中,只觉得是今生听过最悦耳的话。
麻醉药劲刚过去,阮意这会脑袋还有些晕,张嘴说话也有些迟缓。
她想说声谢谢没有说出来,只看见林劲身后窗户外面的樱花树绽放出象征着新生的花朵。
而林劲隐在樱花中,阳光从窗外照在他的身上,光辉映照。
一时之间让她以为他是上天降下的神明。
她眸中缓缓溢出泪来,滚烫的眼泪从太阳穴滑落进乌黑的头发。
林劲知道她是想感谢自己,他轻柔抬手拭去她耳鬓边的眼泪,声音温和:
姐姐,你我之间从来不用说谢谢二字。
接下来的几天,林劲寸步不离守在阮意身边,悉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13、
阮意去国外的前几天把她和陆宴的婚房给卖了,但是两个人刚结婚,陆宴很是宠她,自然将这套房子写在了她的名下。
算是阮意名下唯一的资产。
陆宴拜托江远动用他父亲的权力帮忙找阮意后,回到家发现自己家里竟然有别人住进去了。
就连他和阮意结婚时,他陪着她亲自挑选的家具,也都被人搬了出去。
一件一件装上了车。
快点搬!赶在今天把这些东西都搬完。
对,那婚纱照也没用,都给我扔了。
陆宴在门口就看见一男一女在吆喝工人把他和阮意的婚纱照扔进了垃圾桶,他紧蹙眉头怒不可遏。
谁让你们闯进我家的,大白天明明目张胆搬东西你们想死是吧
站着的一男一女是这两年做电商爆发起来的,他们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财富已经站在金字塔顶尖。
双手叉腰,面露鄙夷,把手中的房产证亮在了陆宴眼中。
这房子别人已经卖给我们了,她说这些东西都没用,让我们全扔了。
看着被毁坏的婚纱照和他送给阮意的裙子扔进了垃圾桶,陆宴额头的青筋控制不住的在跳动。
那是阮意留给他仅剩的东西了。
竟然被眼前这些人给毁坏了。
这一刻,陆宴几乎想要杀人。
女人见陆宴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敢说话,气势更加嚣张了起来。
你有本事你就把房产证拿出来呀,连房产证都拿不出来,你在这里装什么大爷。
呸,穷逼,穿身西装就意味自己了不起了,皱皱巴巴的,都不知道是那个垃圾桶里捡的。
陆宴身上的西装都是手工定制,自然没有什么品牌标志。
眼前的男女自然不知道西装的实际价值。
女人下一句话还没张开的时候,陆宴撩起西装袖子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从来不打女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打贱人。
男人见自己老婆被打,立马凑了上来。
但很不幸,为了防身陆宴从小学了跆拳道,他身手很好。
不过一会功夫,俩人都鼻青脸肿倒在了地上。
助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身价千亿的总裁正趴在垃圾桶边,一块一块捡他和阮意的婚纱照。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时都没敢开口。
直到畏畏缩缩走过去凑近才看到,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正是自己的总裁陆宴。
他缓慢开口:
陆总。
陆宴没有抬头看她,依然在翻找婚纱照的碎片。
可不管怎么找,婚纱照右上角缺失的一块都找不着。
这张婚纱照是阮意最喜欢的,陆宴找着找着红了眼眶。
给他们钱,不管多少钱都要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还有以后在海市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助理自然明白陆宴的话外之意,他要在整个海市封杀他们。
接下来的事就由他和眼前的男女交接了。
十几分钟后,男人和女人拿着不菲的支票兴高采烈离开了。
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生意上的全面封杀。
助理让所有工人把刚出去的家具全部恢复原位,然后给了钱也让他们离开了。
诺大的房子里,陆宴将所有婚纱碎片一片一片拼好,整整用了两个小时。
他颀长的手指满是脏污和伤痕。
他用湿巾将碎片上面的脏污仔仔细细清理干净,然后坐在地上用胶水粘连。
身价千亿的他哪里干过这些活,黏腻的胶水不小心沾染到他的手心,瞬间侵蚀红肿一片。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
等到傍晚时分,巨大的婚纱才粘连好。
但最右上角的一块还是没有找到,残缺了一片,就像他此刻残缺的内心。
这一夜,陆宴依旧颓废至极,坐在屋子里面静静的回忆着他和阮意的点点滴滴。
14、
江远父亲的手伸的很远,竟然伸到了玛利亚医院。
艾瑞克教授如今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知道有人在调查阮意后,他把这些消息告诉了阮意和林劲。
林,这两天有不少人在调查阮意的存在,我压着整个医院没有让消息外流。
她存在的消息我可以压住一天两天,但长久下去,迟早是要被人发现的,这不是个办法。
阮意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知道这是陆宴的手笔。
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林劲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期望能给她一丝力量。
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让对你怎么样的。
阮意的大脑在急速的运转,她已经不愿和陆宴有丝毫纠缠了。
她只愿自己此生从未遇见他,从未爱上他。
如今涅槃重生的她,甚至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可有什么办法能摆脱他的纠缠,她在医院做手术都是有就医记录的,按照陆宴的手段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查到。
阮意思索了很久,突然她大着胆子想到一个办法。
她抬眸看向林劲,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
能不能对外就说手术失败我死了,骨灰也洒向了海洋。
她求助的眼神看向艾瑞克。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艾瑞克知道阮意是个好人,更何况她是自己学生喜欢的人。
不管以前有任何过往,人过着就应该坚定的看向前方。
这个忙他没有理由不帮。
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放心吧。
在林劲的精心照顾下,阮意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为了防止陆宴能找到她。
在艾瑞克的帮助下,林劲送她去了个新的疗养院,剩下的时间就让她在那里慢慢恢复。
陆宴这几日连公司都没有去,天天在家里等着阮意回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阮意根本就不会回来。
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陆宴也不愿放弃。
江远接到国外那边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来了陆宴家里。
推开房门就看见满地的酒瓶还有身形消瘦的陆宴,毕竟从小一直玩大的兄弟,他长叹一口气,眼神惋惜。
房门打开昏暗的房间有光闯进来,陆宴回头看见了江远。
他哑着声音问:
怎么查到阮意的下落了吗
这一刻,江远觉得自己的手里的资料异常沉重,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陆宴乐。
空气凝滞许久,陆宴以为江远没找到阮意的下落。
没找到就没找到,她故意要藏起来,本来就不想让我找到。
我知道你尽力了。
江远终于开口说话。
她在A国,玛利亚医院。
陷在沙发里的陆宴一下坐起,他激动到几乎全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颤抖的厉害。
真的真是真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江远艰难点点头,看着陆宴这个样子,他更不敢把阮意的死讯告诉他。
陆宴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帮自己安排私人飞机。
对,我马上就要走。顺便安排司机过来把我送到起飞点。
挂断电话,陆宴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身上的那套黑色西装脏污不堪,平常讲洁的他就连身上都带着一股臭味。
陆宴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阮意肯定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她喜欢闻我身上清冽雪松的香水味。
对,我要洗个澡,我不能这个样子去看她。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我马上就要见到她,我要快一点。
陆宴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手工定制的灰色西装。
戗驳领的西装,面料垂坠,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白衬衫的法式袖口探出半寸。
陆宴记得银质的袖扣还是阮意挑的。
甚至为了挽回阮意的心,他特意给珠宝商打去电话,让他直接把一条过亿的蓝宝石项链送了过来。
准备好一切后,司机把陆宴送到了起飞点。
陆宴带着蓝宝石项链坐上私人飞机去了A国。
15、
陆宴的英语口语非常好,要是不看他的面容还以为他是本地人。
江远在来的路上告诉他,阮意的诊治医生是艾瑞克。
他还给了艾瑞克的联系方式。
一到玛利亚医院,助理给艾瑞克打去了电话。
艾瑞克已经等了这通电话很久了,他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说让陆宴来他的办公室。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阮意,陆宴的身体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涌动。
进了艾瑞克办公室,看着这个头发有些稀疏戴着副眼镜的洋人,他全然忘了往日的修养,连句客气话都没来得及说。
直问艾瑞克:
阮意在哪
陆宴的目光灼灼期待至极。
艾瑞克看着他的目光长叹一口气,虽然艰难但还是说出了那句。
她脑癌已经拖到了晚期,手术失败了,她已经死了。
脑癌到了晚期!
手术失败!!
她已经死了!!!
陆宴一下僵硬在原地,他后退半步一下跌倒在墙上。
整个人蜷缩成紧绷的弦。
因为愤怒直接用力过度泛着青白,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两下,最后嘶吼出一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宴扑向艾瑞克,他揪他的衣服领子。
陆宴身形高大,艾瑞克在他手里宛若待宰的小鸡,他脸色泛白喘息困难。
这是真的,我是医生,我绝不能说谎话。艾瑞克的声音仿佛从嗓子里面挤出来。
陆宴松了手,但只是片刻。
整个办公室所有东西都被他一一砸到地上。
陆宴心中的愤怒悲伤无处挥发,砸到地上还不算完,他一边痛苦流泪,一边将地上电脑杂乱的东西全都踩坏了。
林劲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他看着陆宴的疯狂举动,唇角含着一抹讥讽。
人死了,你知道哭了。
早干嘛去了
我告诉你,她死的透透了,她让我把这枚戒指给你,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过她现在如愿以偿了,她死了确实见不到你了。
戒指静静躺在丝绒托垫上,上面粉色的钻石璀璨生辉。
陆宴颤抖着手接过戒指,他翻转到侧面看到内壁上刻着极细的密语,是他与阮意的生日日期。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戒指上,然后又从戒指上滑落到地面。
陆宴看着戒指沉寂了很久,他才把目光投向眼前的男人。
脑海中记忆闪烁,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接阮意离开的人正是他。
虽然当时车窗只落了一些,但眼前男人温润如玉的脸他还是记了下来。
是你,是你把她带到国外,你们都是骗我的,她根本就没死。陆宴挥舞着拳头狠狠给了林劲一拳头。
这一拳头他用了极大的力。
大约因为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阮意去世的消息又给了陆宴当头一棒。
林劲侧身只是一个闪躲,陆宴的身体往前面撞去,最后撞在了桌子上面。
助理过去搀扶起了他。
这会闹的动静有点大,不少人探头来看。
艾瑞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立马把阮意的死亡证明拿了出来。
陆先生,她真的已经去世了,我先前就告诉你了,阮意小姐的脑癌已经到了晚期,再加上她还怀了孕。
最后手术失败,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陆宴看着死亡证明,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洇湿了纸张。
到现在,看着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他不得不信阮意真的已经死了。
林劲见不得他这副装着深情的样子,又补充了几句。
脑癌到了中期疼痛发作一般人都受不了,患病的这段时间她肯定忍下了常人不能忍的疼痛。
为什么不早点带她来看病
林劲的像毒刺刺入陆宴的心中,是,阮意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她脑子疼。
可他没有带她去医院检查。
她的病是被他硬生生拖到晚期的,是他害死了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的。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尖锐的疼痛像烧红的钢针直刺陆宴骨髓。
他喉咙发紧几乎窒息。
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他才惊觉,原来心碎真的会让人痛到无法站立。
许久过后。
陆宴说话时感觉自己肚子里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
她埋葬在了哪里
艾瑞克开口:
她死前要求我们把她的骨灰撒向了海洋,她说她以后想飘在海面上看看这个世界。
竟然连最后一丝念想都不愿留给他,陆宴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最后陆宴问阮意骨灰是从哪里洒向海洋的。
林劲随意胡诌了个地方。
16、
隔着车窗,车内的阮意看见了跪在岸边的弯下腰泣不成声的陆宴。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陆宴为自己哭泣。
她不由得唇角浮现上一丝苦笑。
像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为了自己哭,阮意以为他的全部爱意和身心这辈子永远都会在阮甜身上。
岸边零散的海鸥飞过,冰冷的海风刮得陆宴脸颊生疼。
但这也远远也比不过阮意去世带给他的疼痛,他感觉自己每一口呼吸都扯动着心口的伤口。
阮意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走吧。
这样就是他们二人最好的结局。
陆宴当她死了。
这辈子他们二人永永远远都不会再见面。
这样就好了。
林劲发动车身,车子启动,阮意收回目光,不再看向窗外。
路两边的花开的正盛,恰如她以后的人生。
她终将遗忘这段感情。
终将遗忘陆宴。
沉浸在悲伤中的陆宴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他回过头往身后看去。
林劲的车已经开的很远了,陆宴什么都没看到。
往后漫长的无数岁月中,陆宴永永远远都在悔恨自己这天错过了阮意。
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等到再次起身,眼泪已经干涸。
眸中只剩下空洞的麻木,世界像蒙着层灰色的雾气,他仿佛成了行尸走肉。
除了那枚结婚戒指,阮意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他将戒指放进胸口的口袋中,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是他想念阮意的地方。
陆宴坐着私人飞机回了国。
这一次,他要让那些欺负阮意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飞机上,陆宴神情讳莫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微微启唇:
查一下阮家这些年是怎么对待阮意的,还有查一下阮意奶奶真正的死因。
助理跟了陆宴多年。
自然知道陆宴是想对阮家动手了。
他恭敬点点头。
回国后往后的一段时间,陆宴没有沉寂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江远怕陆宴接受不了阮意去世的真相,接连几次喊他出来玩散心,陆宴都没有出去。
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公司待着。
要查阮家简直太简单了,短短几天助理就把当年阮父阮母殴打辱骂阮意关黑屋子,用阮意奶奶威逼阮意的事情查了个底清。
此刻,助理将所有资料都摆在了陆宴眼前。
他恭敬的称呼阮意为夫人。
夫人从八岁接到阮家,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大庭广众下阮家装作一副善良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们对太太一点都不好。
陆宴看着助理递过来的厚厚一沓资料,脸色铁青一片。
他完全都没想,阮意竟然在阮家是这种待遇。
直至陆宴看到了最后,疗养院工作人员的工作的供词。
阮意的奶奶竟然是阮家人让疗养院停了药才死的。
陆宴清清楚楚记得有几天,阮意求到他这里说阮家没有按时缴纳她奶奶的疗养费。
当时她都给自己跪下了,可自己却为了赶去陪阮甜直接把她一脚踢开了。
还咒骂阮意是个白眼狼。
断两天医药费又死不了人之类的。
眼下陆宴想起自己以前说的那些话,巨大的悔恨像一把利剑几乎将他整个心脏贯穿。
陆宴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了阮家身上,要不是他们断了阮意奶奶的医药费,阮意奶奶也不会去世。
阮意也不会伤心离她而去。
他紧紧攥着拳头,眼里喷出火来。
我会亲手去送你们去死的。
最后助理还查到了一些东西,他把晚上大雨那天阮甜在酒吧跟姐妹打赌的事也告诉了陆宴。
陆总,您送太太去疗养院的那天晚上,其实阮甜小姐之所以被大雨困在去商场的路上,是因为她在酒吧和朋友打赌,说只要她一个电话,你就会感到。
后来见你担心她真的来找她,才开着车过去的。
听助理说完,陆宴几乎气的笑出声来。
竟然是自导自演,她怎么敢的!
先从阮家的股票开始吧,三天内我要阮氏集团彻底完蛋。
17、
当天阮家偷税漏税的事被人举报了上去。
厚厚的几摞账本,证据齐全,当天有关审计部门就去了阮家公司。
偷税漏税的事很快捅到了媒体。
这个年代企业偷税漏税的事并不罕见,但在陆宴资本的运作下,阮氏偷税漏税位列头条热搜第一。
短短一天,阮氏的股价一路走低,距离破产只有一线之遥。
眼看阮氏集团就要完蛋。
阮父阮母带着阮甜找到了陆宴,这些年阮家公司发展全靠陆宴资金注入,他们相信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前段时间阮甜生日,陆宴大方到出手就送了上亿的珠宝。
陆宴在公司,他们一行三个人把他堵到了公司。
阮甜今日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淡淡的妆看起来挺柔弱的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陆宴看着浑身没有一件首饰的她,不由得冷笑。
嚣张是要有资本的,如今的阮氏集团濒临破产,还想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昂的做千金大小姐。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陆宴坐在椅子上,阮甜进来看见的他的一瞬间,立马扑了过去。
抱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宴哥哥,那些人查到我爸偷税漏税了,我们家的公司要完蛋了,你救救我爸公司吧。
从小到大,你都很宠我的,这次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
以往陆宴看着阮甜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绝对心疼坏了。
可这次,他拽着阮甜的头发重重把她扔到地上。
啊!
阮甜反应不及,惨痛的尖叫声震破耳膜。
下一秒,陆宴手工定制的薄底皮鞋踩在了她的身上,大力碾压。
他的话像冰冷的钢针扎入所有人的耳朵。
你猜是谁把你们阮家偷税漏税的材料递上去的。
阮父瞪大了眼睛,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整个海市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他背靠陆氏集团,不敢只针对他。
如今新闻闹的这样轰动。
那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这一切都是陆宴设计的。
阮父脸色惨白像死人,他用手指着陆宴。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陆宴冷笑一声,承认了。
是我设计的,怎么了。
阮父阮母撕心裂肺的喊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宴脖颈的青筋暴起,疯狂的样子仿佛杀人无数的恶魔。
他一拳接着一拳将阮父阮母打倒在地。
一边打一遍念念有词:
要不是你们断了阮意奶奶的疗养费,她怎么会死,阮意又怎么伤心欲绝离开我.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贱人,你们都应该给她陪葬。
助理看着陆宴此刻的状态都有些癫狂了,他完全不敢出声阻拦。
许久之后,阮父的眼睛在陆宴的暴击下,一只眼球打落在地。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和满地的血液,无一不宣泄着陆宴心中的怒火。
阮甜听到现在才知道阮意已经死了,今天陆宴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报仇。
阮甜到此刻也认清了陆宴不爱她的事实,一时变得癫狂了起来。
她大笑着鼓掌。
阮意那个贱人真的死了,她死了是她活该。
死的真好!
陆宴胸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阮甜的每句话都无疑像是在火焰里添柴。
他大手一挥,一行保镖上来。
既然当初你把阮意从楼上推下来,那么这次你也从楼上下去吧。
几个人上来把阮甜推走了。
八十几层的楼梯,他们把阮甜一层楼梯一层楼梯的踢下去。
直到最后一层,阮甜浑身全部骨折。
她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丝毫人样。
强忍着疼痛的下一秒,一男一女从楼上砸下,温热的脑浆溅在了阮甜的脸颊上。
阮甜瞪大了瞳孔,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身边这两摊肉泥正是自己爸妈。
不要,不要啊!阮甜尖叫着。
陆宴缓缓向她走近,声音似冰山。
我刚才跟他们说,如果想让我放过你。
他们从这楼上跳下来。
其实阮甜对阮父阮母的感情不算深,但两个人活生生死在她眼前,她的胆早就被吓破了。
此刻阮甜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难,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
她疼的眸中都是泪,但却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阮意死了你知道后悔了,害死她的不是我们,是你陆宴。
当初要不是你纵着我,我能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吗就算我害死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又怎么样,你非但没有指责我,反而让她不要找我麻烦。
还有她得了脑癌,你这个做丈夫的不知道带她去医院,人家现在死了,你知道后悔了。
陆宴,这就是你的爱吗
那我只能说你的爱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阮意临死前都不愿和你有任何瓜葛,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哈哈哈。
阮甜说完这番话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她蓦地吐出几口黑红的血来。
字字珠玑,这番话落入陆宴的耳朵。
愤怒悔恨懊恼几乎将他瞬间诛杀。
把她给我拖走,以后整个海市别让我看见她。
陆宴生怕阮甜再说些有的没的,立马让人把她弄走了。
阮父阮母死了,阮氏集团自然也破产了。
巨大的报复结束后,陆宴的心中一片空寂,这段时日为了搞垮阮家,他几乎日夜都在公司。
整日不吃饭的他突然觉得胃部隐隐一阵钻心的痛。
他弯下腰来眼泪砸落在地面。
这辈子,他永永远远失去阮意了。
18、
阮氏企业破产的消息不大不小,但因为上了头条热搜的关系。
阮意这边也看到了。
她猜到了是陆宴动的手,不过这些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她这几天恢复的很好,在林劲的搀扶下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这家疗养院规格很高,楼下的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穿过草坪后面是一湾湖水。
她坐在凉亭上休息,林劲则在湖面抛石子玩给她看。
阳光下他笑容灿烂看向阮意。
你还记得小时候门前的那条湖吗我那时候调皮经常在湖面上抛石子玩。
阮意自然是记得的,她还记有一次下过大雨,岸边青苔太多,林劲没站稳脚下一滑,还是她奶奶救上来的。
她记起林劲在水里面手脚胡乱扑腾的样子笑了。
我奶奶救你掉水里的那一次,我记得你游泳就是那一次学会的。
林劲笑笑。
两个人一起长大,自然有了很多话题。
从小时候聊到林劲出国,后来在国外的生活。
又说到了阮意大学读的翻译专业。
姐姐,你大学读的翻译专业,我还记得你做过两年的首席翻译官,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觉得是时候把事业抓起来了。
阮意也是这样想的,和陆宴结婚后,她便没有从事相关方面的工作,这次她想趁着出国的机会在国外深造两年。
她附和点点头。
是啊,我想在国外深造两年。
阮劲也赞同她的想法。
为了阮意他已经接受了玛利亚医院的聘请,等阮意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他就会去那里上班。
两个月后,林劲带阮意去医院做最后一次术后检查。
艾瑞克医生告诉他们:
手术恢复的很好。
阮意看向林劲,两人相视一笑。
阮意满怀感激的向艾瑞克道谢:
衷心的感谢你艾瑞克教授,谢谢你帮忙掩盖我还活着的消息,谢谢你帮忙联系的疗养院。
艾瑞克看向自己的学生林劲。
林,今天这样好的日子,是时候向这位美丽的小姐表达你的爱意了吧。
见艾瑞克这样直接点出来。
林劲一向落落大方,但在阮意的事上,他不自然的脸又红了起来。
温润带有磁性的声音传入阮意耳中。
我不急,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是在细水长流中慢慢汇聚的。
比起爱她,我更支持她自由快乐的自自己。
林劲知道阮意刚经历过一段感情,陆宴留给她心底的创伤并没有完全愈合。
他不想操之过急,他想留给她足够的时间。
等伤口完全愈合,等她事业稳定,等她在漫长时间中爱上自己。
阮意感动的看向林劲。
她明白这一刻林劲是懂她的。
阮意的医疗费是林劲支付的,事后她想把这笔钱还给他,被林劲以当初她资助他出国留学拒绝了。
离开国内时,阮意卖了她名下和陆宴的那套别墅。
当时为了出售时低于市面30%的价格出售的,但也是不小的一笔的资金。
拿到国外顶尖大学博士录取书的那刻,阮意大手一挥去购房中心买了套房子。
她和林劲在这边安定了下来。
19、
第二年秋天,林劲成为玛利亚医院的主任医师的这天正好是阮意二十八岁的生日。
林劲在塞纳河旁边的酒店为她庆生。
阮意这天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长裙,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微卷的头发下是一张明媚阳光的脸。
灯光撒在她的脸上,林劲一时被她的美迷了神。
林劲,想什么呐怎么一直发呆不说话
直到阮意吹完蛋糕蜡烛喊了他好几声,林劲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你太美看呆了。
去年的阮意眉眼间总是夹杂着一缕忧思,今年她整个人容光焕发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着林劲傻里傻气说的话,阮意笑了。
林劲手伸进口袋,将藏在大衣里面的丝绒盒子紧紧攥在手中。
因为太过紧张,指尖浸出的细汗把盒子边角洇得微潮。
酒店月光曲响起,酒店服务生缓缓推着巨大的玫瑰花束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林劲将戒指拿了出来。
他单膝跪地,盒子里面的钻石在夜风中折射出细碎耀眼的光。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
阮意眸子有些泛红。
林劲的求婚誓言像白开水一样朴素,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以后的每个清晨,你愿意吃我做的早餐,以后每个夜晚,你愿意和我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吗
阮意的发丝被微风卷起,她伸手捂住嘴。
却挡不住溢出的哽咽。
酒店所有人都被这浪漫的一幕感动,零星的掌声开始变得密集。
嫁给他,嫁给他!
玫瑰色的云霞从窗户透了进来,阮意声音轻的像羽毛。
我愿意。
林劲将戒指轻柔的套在她的手指上,然后站起来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几个月后,林劲和阮意举办了草坪婚礼。
绿色的草地,粉色的玫瑰花墙。
初春那天的天很蓝,就像蓝色的宝石,在神父的见证下,阮意和林劲两位新人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艾瑞克教授参加了林劲和阮意的婚礼。
他亲眼见证了他们二人的爱情。
20、
五年后,阮意成为首席翻译官出现在重大的会议中。
她的事业成功,家庭美满。
而这五年中陆宴整日几乎都在酒精中度过,他承受不了失去阮意的悲痛。
只有喝醉睡着,他才能在睡梦中见到思念至极的人。
这天,他在电视中突然看到剪着短发,与阮意脸一模一样的翻译官,陆宴放下手中的酒杯。
蓦地猩红了眸子。
他眼里闪着亮光。
纵使阮意的座位很靠后,在电视上仅仅是很少的一些镜头。
但陆宴一眼就认出了,是她,阮意的样子已经刻在他的血液和骨子里。
他绝不会认错。
陆宴按下暂停键,将电视停留在有阮意脸的那个片段,他走过去凑近电视,仔细的看一遍又一遍的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他的思念之痛。
许久之后,陆宴抱着电视像抱着阮意一样轻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还活着,他们都是骗我的。
陆宴是五点在电视上认出阮意的,飞往A国的飞机是五点半。
只要阮意露了脸,这世上就没有他找不见的人。
陆宴把阮意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江远,十几分钟后江远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查到了阮意在A国的工作地址。
当然以江远父亲的能力,江远能查到绝不止这些。
什么阮意在五年前已经和别人结婚,还有生了个女儿都四岁的事。
但这些,江远统统都没有告诉陆宴。
他知道这些年阮意的死对陆宴的打击太大。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阮意和别人组成了新的家庭,江远不敢相信陆宴能做出什么。
江远盯着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目光沉的厉害。
那女孩眉眼间长的像阮意很漂亮,能看得出来现在的阮意过得非常幸福。
他已经猜到陆宴这趟会无果而归,不由的替他惋惜。
阮意自然不知道,陆宴这个点已经来了美国。
她正赶着下班的点接四岁的林念安小朋友放学。
妈妈!
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林念安像欢快的小鹿跑了过来。
阮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这段时间她出差挺忙的,都没怎么顾上林念安。
妈妈,今天终于不是爸爸接我放学了,嗨嗨。林念安从书包里面掏出来了个小熊面包。
妈妈,这是同学送我的,可爱吧。
阮意揉了揉她的头。
走,我们回家。
她牵着林念安的手刚准备回家,结果扭头看见远处拿着鲜花的林劲。
林念安眼尖也看到了。
她声音欢快。
是爸爸,爸爸来接我们了。
林劲今天休息,一身打扮比较休闲,白色的短袖,灰色的运动裤子,手里拿着鲜花看起来人夫感满满。
他把手里的花递给了阮意,当着林念安的面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老婆,这段时间工作辛苦了。
林念安看着爸妈亲密的样子,人小鬼大捂着嘴巴偷偷笑出声。
阮意心中爱意满满。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正好顺路接安安,不用你过来了吗。
林劲抿着唇角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出差半个月没见到你了,我想你,想立马看到你不行呀。
没办法,阮意又开始了哄老公模式。
好好好,老婆最爱你了,你今天刚好休息,我这不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天。
林劲撒娇。
那你亲亲老公,老公就原谅你了。
阮意凑过去深情一吻。
21、
陆宴赶到学校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本来先去的是阮意工作的地方,没想到工作人员说她已经下班去接女儿了。
女儿!
听见这两个字,陆宴的心脏如鼓声般咚咚咚跳动了起来。
既然阮意没死。
那当年她肚子里面怀的孩子是不是也生下来了。
陆宴又鬼使神差问了句。
她女儿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学
那人本来没打算告诉陆宴的,但见他穿着考究不像什么坏人,便告诉了他名字和幼儿园的地址。
叫林念安,就在离这最近的幼儿园。
来幼儿园的路程很短,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这短短的几分钟内。
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陆宴的心一会在天堂,一会在地狱。
他和阮意有个孩子,这是他们永远都斩不开的羁绊。
他甚至想,阮意会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陆宴又想,那个孩子怎么会姓林。
阮意恨他孩子没有跟他的姓这很正常,但为什么也没有跟阮意的姓。
他心底隐隐冒出一个想法,这个孩子会不会是阮意和别人生的。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陆宴便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阮意那么爱他,怎么会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坚决否定了自己这一猜想。
可眼前,他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紧攥拳头,眸子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或许由于他直勾勾的眼神。
林念安注意到了他。
爸爸,妈妈,那个叔叔好奇怪,他怎么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
阮意和林劲目光顺着林念安手指的地方看去。
忽然,阮意脸上的笑僵住,手里的花也砸到了地上,娇嫩的花瓣溅落了一地。
时隔多年,她完全没想到陆宴竟然会找到这里。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愤怒和悲伤,阮意的心像波澜不惊的大海,激不起一点风浪。
相比阮意的淡定。
陆宴平静里的眸子里藏着汹涌的怒意,他完全没想到阮意之所以选择离开他是为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眼前的男人,陆宴再熟悉不过。
上次他来A国找阮意的时候,正是这个男人冲出来告诉他阮意已经死了。
让他不要白日做梦了。
可如今亲眼看见阮意还活着,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陆宴僵硬的双腿缓缓走近,他眼眸微眯,直直盯着林劲和阮意紧牵着的手。
声音低沉且充满威胁:
老婆,六年前你和我离婚逃出国,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林劲生怕陆宴伤害到阮意,立马将阮意护在了身后。
他忍受不了陆宴对于阮意类似出轨的指责。
明明是他先对不起阮意的。
林劲的声音温润且铿锵有力。
陆先生,阮意和你离婚了,选择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资格站出来指责她吧。
毕竟当初出轨的人是你。
还是因为你是背叛婚姻的烂人,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别人也是。
我想问问你,当初把阮意丢在大雨中去找别的女人的是不是你,阮意被脑癌折磨的痛苦不堪陪别的女人过生日的是不是你
陆宴被林劲这番话呛的说不出口。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眼前的男人说的没错。
所有的伤害都是他带给她的。
可现在他知道错了。
陆宴眸子里洇湿一片,他声音软了下来尝试着和阮意解释。
我,我没有出轨,我真的没有和阮甜发生关系。
22、
阮意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苍白的辩驳。
精神出轨不算出轨吗陆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不好了,你忘记你以前说过的话了吗,你说我与阮甜相比,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陆宴张了张嘴。
不,不是这样的,老婆,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他补充道。
我查到你奶奶死亡的真相了,是阮家停了你奶奶的疗养费,
我已经给你报仇了,阮家公司倒闭了,殴打你的阮父阮母也从楼上跳下去了。
对了,还有阮甜,她从八十几层的楼梯上摔下来,浑身骨折,我把她扔到缅北了。
昔日捧在手心的人说踩踏就踩踏了,还真是心狠。
阮意听完陆宴说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激。
甚至愈发的冷淡疏离。
陆宴看着阮意冰冷的目光,瞬间心口猛地一疼。
她的目光除了厌恶剩下的还是厌恶。
这样的目光让陆宴觉得陌生,分明往昔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无限爱意。
而现在她眼底的目光陆宴太过熟悉。
因为以前他就这样的目光看阮意的。
她真的不再爱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宴,感觉胸腔被扎烂然后在盐水里浸泡。
钝痛从脊椎蔓延到全身每一节骨节。
他看着阮意躲在林劲身后,两人紧紧牵着手,姿态无比亲昵。
痛苦促使他心底滋生出无边的愤怒。
陆宴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如果不是他,阮意也不会离开他。
他紧攥的拳头本来想全发泄在林劲身上。
但陆宴看见一旁香香软软林念安的一瞬间,尤其是她眉宇间肖像阮意的那张脸。
陆宴心头的怒火瞬间压了下去,他看看林念安又看看阮意。
这是我们的女儿
这句话把阮意问懵了。
她愣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然后笑了。
大约是陆宴没养过孩子,才没看出来林念安才刚刚四岁。
而自己是六年前离开陆宴的。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的。
不等阮意开口解释,林念安先开口了,她声音骄傲又稚嫩。
我才不是你的女儿。她牵起林劲的手向他示意。
这才是我爸爸。
林劲闻言冲陆宴抛出一个挑衅的笑。
男人之间的自尊心作祟,这一刻的陆宴瞳孔一片空白。
他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向阮意,期待从她的嘴里听到林念安是他和阮意孩子之类的话。
她是我和你的女儿,对吧
饶是到了此刻,见陆宴还不愿死心。
阮意的话刺穿了他仅剩的倔强。
陆宴,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念安今年才四岁,而我是六年前离开国外的。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阮意说话时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此刻这样的笑落在陆宴的眼中,自然觉得她在嘲讽他。
陆宴心痛的厉害,他嘴唇苍白到了极致,喃喃自语的问阮意。
那我们的孩子那
我打了。阮意没留给他思考的空间,直接说了出来。
陆宴的眸子红的可怕几乎滴出血来,他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眸子紧紧盯着阮意。
林劲上前一步,手臂自然而然环上阮意的腰。
未成形的胚胎自然是要为现活着的生命让步,她要做脑癌手术那个孩子不能留。
俩人亲密的姿态无意中又刺伤了陆宴的眼。
听完林劲说的话,他腰瞬间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再也没有往日睥睨众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阮意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没想到昔日为了阮甜对她冷漠至极的男人,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对陆宴的表现阮意仅仅只是有一丝错愕。
她对他的爱意早在一次又一次对阮甜的偏袒中消磨殆尽。
阮意牵起林念安的手。
她对陆宴说:
再见陆宴,
不要再来干扰我的生活了,我很爱我的丈夫。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纠缠了。
阮意在左侧牵起林念安的手,林劲则在右侧牵起林念安的手。
走,安安,我们回家,爸爸晚上给你做我最拿手的话梅排骨吃。
他们三人没管身后的陆宴,径直走向远处白色的车子,然后上车离开了
汽车发动,只留悲伤至极的陆宴一人站在原地。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身形与黑暗融成一片。
23、
前段时间阮意接连出了半个月的差,正好赶上这两天是星期天。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林劲和女儿林念安都不在房间。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
阮意踩着拖鞋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厨房里围着围裙正在做早餐的林劲。
他正好今天也休息。
此刻早晨阳光穿过窗户撒在他的身上,整个身体都蒙着一层晕黄的微光。
小小的林念安也在厨房帮忙打下手。
她人太小,手里的瓷勺子没拿稳,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林劲笑着扭过头,摸了下林念安的头。
然后用食指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
没事,只是个勺子,我们小心一点,妈妈这段时间出差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个觉。
两人都没注意到刚从房间走出来注视着这一幕的阮意。
阮意目光有些湿润,心里却暖暖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过上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
恰好此时,林念安转头看见了阮意,她眉眼笑的开心。
爸爸,妈妈已经醒了。
林念安跑到阮意这边,兴高采烈的牵着阮意的手,拉着她去看今天做的早餐。
妈妈,今天早上的早餐我也有帮忙哦,你看着这鸡蛋就是我打的。她挺着胸膛骄傲的说道。
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案板上还放着包好的馄饨,一个一个小小的,皮薄馅大。
水正好开了,雾气弥漫上林劲的额头,生成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一边往滚烫的开水里下馄饨,一边和阮意说话。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鸡汤馄饨,待会多吃点,好好给你补补,这几天累坏了。
阮意粲然一笑。
工作出差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在林劲这里,但凡她稍微加班晚一点,林劲都会心疼坏了,只要一回家浴缸里永远都放好了洗澡水,茶几上切好了水果。
她觉得感动,凑过去蜻蜓点水亲了他一下。
老公辛苦了。
他们一家三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窗外有双冰冷至极的眼眸正在看着他们。
林劲将煮好的馄饨放在鸡汤里,然后撒上几颗葱花和香菜。
味道简直绝了。
阮意吃了两大碗后,林劲才死心没有再给她盛。
吃完饭难得休息,两人决定带着林念安去公园玩玩。
换鞋刚推开门,阮意吃的有些撑,她抱怨。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一个劲给我盛、、、
口中的话戛然而止,阮意瞳孔中映出满地鲜艳的红色玫瑰。
在玫瑰的最前方,阮意看见了穿着灰色西装,手里拿着宝石项链的陆宴。
昨天陆宴阴沉的样子停下人的,林念安下意识不喜欢他,她嘟囔着嘴巴。
妈妈,这个叔叔怎么又来了。
稚嫩的话语刺的陆宴心中一痛。
但他还是走了过来,昨晚他一夜未眠,经过一夜的深思,陆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没了阮意活不下去。
就算这个孩子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她是阮意的孩子。
那以后就是他的孩子,他会对她视若己出,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她摘下来。
陆宴如今求的只要阮意能回到他身边。
24、
陆宴缓步走到阮意身前,眸子里深情几乎溢了出来。
阮意,我离了你,我活不下去,我不能没有你。
他将手中丝绒首饰盒打开,一条星光闪烁的钻石项链亮在阮意面前。
比六年前,阮甜生日陆宴送给她的那条更大。
陆宴姿态卑微到了极致。
我会尽我一切去弥补你,这条项链比我以前送给阮甜的更大。
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一个国家,买下最大最漂亮的房子,我会给你买高定的裙子,数不清的限量版包包。
阮意,和他离婚和我在一起吧,这一次你和孩子我都要,我会如你一样爱她宠她的。
听着陆宴不断的话语,阮意目光平静到了极致。
迟来的深情就是垃圾,垃圾桶才是它的去处。
这世上或许有很多人会在爱情和金钱里面选择后者,可阮意不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她如今已经三十五了,金钱对她的蛊惑太过于微不足道。
陆宴看出了阮意眼底的平静,他知道她没有因为眼前的这些东西感动。
旋即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林劲。
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小小的医生,能给你富裕优渥的生活吗,能让你不上班当阔太太,天天逛街喝下午茶吗
不,他拿不出来,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而这些我统统都能够给你。
阮意,我已经拿出了我最大的诚意,不要让我伤心好不好。
阮意视线与陆宴相对,她看着他这副深情至极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她语调很慢,却字字铿锵有力。
陆宴,从始至终你都不了解我。
与高定的礼服相比,我更喜欢职业的西装套裙,精干利落的打扮可以让我工作形象更好。
至于你口中的阔太太,不过鸟笼里关押着的金丝雀,那些精致的下午茶早就让我生厌,你也让我生厌。
我是阮意,国外最顶尖大学的博士毕业生,首席翻译官,我有我人生的骄傲和想要去攀登的山,我不要做圈在笼子里面的鸟和依扶大树的菟丝花。
这段话很长,阮意缓了一下然后继续。
至于我的先生,林劲,如你所知,他并没有很好的家庭背景,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悲惨,但从乡下到A国,这么远的公里,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在我心中,他很优秀,对我而言,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并不是给了她多少钱。
而是尊重她的人格,完完全全把她当一个人来对待。
从始至终林劲都很尊重我,他慰藉过我灵魂的伤口,心疼我过往的那些残缺。
而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做到。
最后一句,阮意声音咬的有些重。
我不爱你,如果说请你离我远一点太过客气没有威慑力的话,那就请你滚!
如果说昨天陆宴还抱有一丝期待,那么此刻他看着阮意平淡的目光。
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她真的不爱他了。
她爱上了别人。
陆宴的影子拉在地上,显得单薄又模糊。
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眼底潜藏的悲伤瞬间碎的彻底。
脚下仿佛绑了块巨大的石头,每走一步都觉得绝望。
他上了车,声音轻的不像话。
走吧。
车身疾驰,陆宴按下车窗,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往日钻。
他心里空的厉害,像是被剜去了一块。
林念安拽了拽阮意的手。
妈妈,我们还去公园玩吗
阮意俯下身子把手里的帽子带给她。
去,怎么不去。
她和林劲默契的一左一右牵起林念安的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笑了。
一家三口幸福的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