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恋如核废料
我单方面喜欢江屿这件事,是埋在我心底最深、最隐秘的核废料,辐射范围仅限我本人,且半衰期长得令人绝望——整整三年。
三年啊！足够我啃下整本《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足够我们学校的月季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整整三十六次,也足够江屿同学,像走马灯一样,在我心如死灰的注视下,优雅地更换了三任官方认证女友。
第一任,艺术系女神,长发及腰,走路带风,油画颜料沾在围巾上都像精心设计的抽象艺术。他们出现在食堂,简直是食堂天花板级别的存在,连打菜阿姨的手都不抖了。
第二任,外院学霸,精通五国语言,据说和江屿讨论尼采都是用德语。图书馆靠窗的专属座位上,两人低语时,阳光穿过她垂落的发丝,落在他专注的侧脸,那画面美好得像电影海报,只是对我心脏不太友好。
第三任,就是现在这位,经管院花,肤白貌美大长腿,笑起来甜度五个加号,据说家里有矿。她身上那件最新款的Gucci小外套,我曾在时尚杂志上对着它的价格标签倒吸过一口凉气。他们俩走在校园里,就是移动的奢侈品广告牌,光芒万丈,闪瞎我等凡人的钛合金狗眼。
而我,夏晓晓,物理系一根平平无奇的草（还是狗尾巴草那种）,唯一的闪光点可能是期末考卷上那个鲜红的A+。我的日常就是宿舍、教室、图书馆、实验室,四点一线,稳定得像地球公转轨道。最大的冒险,就是掐准江屿可能出现的时间点,绕远路去离他宿舍最近的那个食堂,只为了在汹涌人潮里,偷偷捕捉几秒钟他的背影。
怂吗那是相当怂。
但我有一套强大的自我安慰系统：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
沉迷男色影响拔刀速度！
夏晓晓,想想你的薛定谔方程解出来了吗你的傅里叶变换搞懂了吗你的广义相对论作业写完了吗
每当心脏因为看到江屿和他女友同框而抽抽,我就疯狂启动这套系统,强行把那些粉红色的、冒着傻气的泡泡摁死在物理公式的海洋里。
我以为我修炼得炉火纯青,已经快要羽化登仙,彻底免疫江屿病毒了。
直到命运这个老六,大概是觉得我的人生剧本太过平淡,开始疯狂加戏。
2
图书馆的偶遇
第一次偶遇,发生在图书馆。
我正抱着几本厚得能砸死人的《量子力学导论》和《固体物理》,像个苦行僧一样往三楼自习区挪。视线被书山挡了大半,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来个亲密接触,顺便表演一个天女散书。
小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阻止了一场灾难。那声音清冽干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心脏差点直接罢工——江屿！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浅灰色的薄款针织开衫,整个人清爽得像初秋的风。离得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
谢…谢谢！
我的舌头瞬间打了十八个结,脸烫得能煎鸡蛋。眼睛完全不敢看他,只能死死盯着他开衫上第二颗纽扣,仿佛那是宇宙终极奥秘所在。
没事。他轻轻松开手,声音里似乎带着点笑意,书很重要我帮忙吗
不不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语无伦次,头摇得像拨浪鼓,生怕他再靠近一点,我那颗不争气的心脏会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到他脚面上。我慌乱地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几本书,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又把自己带倒。
等我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书重新垒好,抱在胸前当盾牌,再鼓起万分勇气抬眼时,只来得及捕捉到他走向哲学区书架的高挑背影,还有空气里残留的那一丝清爽的气息。
智者不入爱河…智者不入爱河…
我抱着书,像个复读机一样在心里疯狂默念,试图镇压住擂鼓般的心跳。直到走到自习区坐下,翻开《量子力学导论》,扉页上的字还在跳舞。
3
巴士上的心跳
第二次偶遇,是几天后,在拥挤的校际巴士上。
我好不容易挤上车,像沙丁鱼一样被钉在车厢中部。车子一个急转弯,巨大的惯性让全车人集体倒向一侧。混乱中,我感觉自己狠狠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萦绕着那该死的、熟悉的清爽气息。
站稳。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僵硬地抬起头,果然又是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江屿一手抓着车顶的横杆,另一只手为了稳住我,虚扶在我的肩膀上。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大脑瞬间宕机。我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连呼吸都忘了,只会傻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夏…夏晓晓他似乎有点惊讶,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轰！我的脸瞬间爆炸！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比我推导出宇宙大统一理论还让我震惊！
啊！对…对！是我！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因缺氧而昏厥。
物理系的他微微挑眉,嘴角那点笑意更深了,琥珀色的眼睛在摇晃的车厢光影里显得格外专注,上次图书馆,你的《固体物理》掉了,扉页上有名字。
原来如此！我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打滚,脸上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啊…好巧…
巧个鬼啊！我恨不得立刻跳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是挺巧。他应了一句,语气自然。车子再次颠簸,他虚扶在我肩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将我稳在臂弯里那个小小的空间,隔绝了周围的推搡。
那短短的几分钟车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全程僵硬得像块木头,心里循环播放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外加普朗克常数玻尔兹曼常数,试图用物理的冰冷理性浇灭脸上滚烫的温度。
4
走廊的微妙
第三次偶遇,彻底击溃了我的防线。
那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课后,我抱着刚借的几本专业书,心不在焉地穿过连接教学楼和实验楼的那条长长的、爬满常青藤的空中走廊。阳光透过藤蔓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正琢磨着晚饭是吃三食堂的糖醋排骨还是五食堂的麻辣香锅。
夏晓晓
那个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平静（假装的）心湖。
我脚步一顿,心脏条件反射地骤停了一拍。不会吧又来！
深吸一口气,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江屿就站在几步开外。夕阳的金辉穿过藤蔓,恰好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清爽得不像话。只是……他身边空空如也。那个标志性的、笑容甜度五个加号的经管院花,今天破天荒地没在他身边当挂件。
我愣住了。这场景,有点超出我的数据库处理范围。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朝我走近两步,那该死的清爽气息又强势地侵占了我的感官。一个人他问,目光落在我怀里抱着的几本《光学原理》和《近代物理实验》上。
嗯…嗯,刚下课。我点头,声音干巴巴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假装研究旁边藤蔓上一片形状奇特的叶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却没有移开,反而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温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我心里去。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藤叶的沙沙声,和我们之间那无声的、微妙的张力。
物理实验…难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还…还好吧,我被他跳跃的问题问得有点懵,下意识回答,就是数据处理麻烦点。
是吗。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听说你们最近在做光谱分析
对,在物实楼307。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夏晓晓！你报门牌号干嘛！生怕他不知道去哪儿堵你吗！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是阳光碎在了琥珀里。哦,307。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常,却让我觉得那三个数字被他念得格外意味深长。
那…我先走了我抱着书的手紧了紧,脚底抹油想溜。
好。他点点头,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下次实验小心点。
……哦,谢谢。我像得了赦令,抱着我的盾牌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直到走出老远,拐过弯,确认他看不见了,我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感觉后背都汗湿了。
心跳得又快又乱,像有无数只小鹿在里面开碰碰车。脸上烫得吓人。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他身边没人了他主动跟我说话他还问我实验还让我小心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我在心里疯狂咆哮,试图用口号镇压住这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悸动和慌乱。但这一次,那些公式和口号,似乎有点压不住那蠢蠢欲动的粉色泡泡了。
更要命的是,那句下次实验小心点,像个预言,又像个诅咒。
5
实验室的爆炸
几天后,物实楼307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特有的、有些刺鼻的味道,混合着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我和搭档李薇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光谱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线是我们唯一的关注点。我们在进行一项关于荧光材料发光特性的实验,需要记录特定激光激发下不同材料的发射光谱。
晓晓,参数调好了吗李薇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
激光功率稳定,激发波长锁定在405nm,光电倍增管电压也设好了。我盯着控制面板,逐一确认,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我开始了
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键。仪器发出轻微的蜂鸣,激光束精准地打在样品槽里那块小小的、特制的荧光材料上。一切都按照预设的程序运行,屏幕上开始稳定地绘制出光谱曲线。
很好,峰值在525nm附近,绿光,符合预期。李薇看着数据,语气轻松了些。
就在这时。
嗡——哔哔哔哔哔！！！
一阵极其尖锐、完全不正常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警报声猛地撕裂了实验室原本规律的低鸣！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和李薇同时惊跳起来！
怎么回事！李薇失声喊道。
还没等我们看清控制面板上疯狂闪烁的红色报警灯是哪个,嘭！！！一声沉闷却异常剧烈的爆响,如同在耳边炸开！
声音的源头,正是放置着激光器和样品槽的那个核心实验区！
一股极其刺眼、混杂着蓝绿色调的强光猛地爆开！伴随着爆炸声,无数细小的、色彩斑斓的碎片和粘稠的液体如同烟花般喷射而出！
小心！！！
我离爆炸点最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抱头、闭眼、弯腰蜷缩！
然而,预料中被碎片击中或者液体泼溅的剧痛并没有第一时间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向我！那力量如此之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我整个人被这股力量裹挟着,重重地扑倒在地！
砰！我的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震得我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但预想中的撞击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缓冲了。我身下是冰凉的地板,但身上…覆盖着一个沉重而温热的躯体！
浓烈得化不开的、熟悉的清爽气息,混合着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瞬间将我淹没。
我的眼睛因为强光和惊吓还紧紧闭着,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感觉到爆炸的余波似乎还在空气中震荡。脸颊和脖子传来湿漉漉、粘腻腻的触感,带着点奇怪的温热和化学品的刺激感。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我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那声音压抑着痛苦。
我猛地睁开眼。
首先闯入视线的,是一片刺目的狼藉。实验台上,昂贵的激光器模块外壳扭曲变形,冒着缕缕青烟。样品槽彻底碎裂,里面特制的、用于实验的彩色荧光粉末和粘稠的有机溶剂溅得到处都是——墙壁、天花板、旁边的仪器设备…还有…
还有此刻正紧紧将我护在身下的人的身上。
江屿。
他撑在我身体上方,用他的脊背和肩膀,为我挡住了绝大部分爆炸的冲击和飞溅物。他那件早上还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片大片刺目的荧光绿、亮蓝、还有诡异的玫红颜料,以及黏糊糊的有机溶剂,在他背上洇开、流淌、混合,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色彩浓烈到近乎妖异的抽象画。他浅棕色的发梢上也沾满了彩色的斑点,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额角。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强忍着疼痛,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深深地望着我,里面翻涌着浓烈到我完全无法解读的情绪——是关切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
江…江屿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巨大的震惊,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抬起一只手。那只骨节分明、此刻也沾满了红绿蓝颜料的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脸颊。
温热的指尖带着颜料黏腻的触感,擦过我的皮肤。他的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夏晓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烟呛到,又像是压抑着某种更深的情绪。他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在色彩斑斓的狼狈中,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每次在图书馆、在食堂、在走廊上…偷偷看我,他顿了顿,每一个地点都精准地戳中我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偶遇,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烫得快要自燃。以为我没发现
他的指尖停留在我的下巴,轻轻抬起一点,迫使我更加清晰地迎视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跳跃着的光,像燃烧的星子,带着灼人的温度。
其实每一次,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我都在用我的余光,认认真真地看你。
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实验室里残留的警报余音、李薇和其他同学焦急的询问声、外面走廊上纷乱的脚步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沾满颜料的脸庞,他灼热的视线,和他那句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的话语！
我…我偷看他他都知道他还…用余光看我！
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慌乱瞬间将我淹没！血液疯狂上涌,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急需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U…UFO！
我猛地抬手,指向他身后的窗户,声音因为极度的窘迫而尖利得变了调,试图用这拙劣到家的把戏转移这令人窒息的注意力,快看！窗外！有飞碟！
这借口烂得连我自己都想立刻原地消失！
江屿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我那副惊慌失措、恨不得立刻土遁的模样,眼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如同破冰的春水,汹涌地漫溢开来,带着浓烈的宠溺和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了然。
他非但没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回头,反而微微俯身,靠得更近。那只沾满颜料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将我指向窗外的手腕扳了回来。
他的掌心滚烫,牢牢地包裹住我的手腕。
晓晓,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地粉碎了我所有试图逃避的念头,别转移话题。
他的目光锁住我,像温柔的枷锁。实验室里残留的刺鼻气味、狼藉的现场、周围人惊魂未定的议论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他,和他那双映着我惊慌失措倒影的眼睛,无比清晰。
6
水房的告白
三年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千层浪,图书馆三楼B区,靠窗的第三个位置。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个位置…我太熟悉了。那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是我第一次正式遇见江屿的地方。那时他刚入校不久,已经是公认的校草,总喜欢在那个安静的角落看书。而我,像个卑微的小偷,每次都隔着几个书架,偷偷地、贪婪地看着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那本《天体物理导论》,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我记忆最敏感的神经上,第178页,关于史瓦西度规推导的难点,夹着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血液疯狂地涌向脸颊,烧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那本书！那张便利贴！
那是我干过的最蠢、最羞耻、也最隐秘的事！当时江屿似乎被那个复杂的广义相对论推导卡住了,眉头微蹙的样子让我心疼（虽然纯属自作多情）。鬼使神差地,趁着他去书架找参考书的空隙,我像个做贼一样溜过去,在那页空白处,用我最工整的字迹,写下了我理解的解题思路,还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一张印着小猫爪印的粉色便利贴！做完这一切,我心跳如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速逃离现场,好几天都没敢再去那个区域！
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以为那是我青春期里一个无人知晓的、带着酸涩甜味的秘密！
他…他怎么会知道！
那…那不是我！我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声音抖得厉害,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看他。太羞耻了！这简直比当众处刑还要命！
哦江屿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不仅没有松开钳制我手腕的手,反而用另一只干净些的手指,轻轻拂开我额前几缕被汗水和颜料粘住的碎发。指尖的触感温热,却让我浑身绷得更紧。那字迹,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着我,和你现在实验报告扉页上签名的‘夏晓晓’三个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居然连我实验报告扉页的字迹都记得！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放在聚光灯下的透明人,所有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还有,他微微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那只小猫爪印的便利贴,跟我后来在你书包上看到的挂件,好像是同款
完了！彻底完了！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烧得我脸颊滚烫,几乎要冒烟。我像只被逼到角落的鸵鸟,只想把脸埋起来。
我…我…
我嗫嚅着,语无伦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李薇和其他几个惊魂初定的同学终于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晓晓！江学长！你们没事吧李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我们俩一身斑斓的狼狈相,特别是江屿那件色彩丰富的衬衫,天哪！吓死我了！多亏江学长反应快！伤着没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没事,江屿终于稍稍直起身,松开了对我的钳制,但目光依旧胶着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晓晓呢有没有撞到哪里他自然地叫出了我的小名,仿佛早已叫过千百遍。
我…我也没事…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被众人围观着这副狼狈相,以及和江屿之间这诡异又暧昧的气氛,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薇拍着胸口,然后转向江屿,语气充满了感激和敬佩,江学长,你刚才冲进来的样子太帅了！简直是天神下凡！要不是你,晓晓肯定……
咳！我猛地咳嗽一声,试图打断李薇的滔滔不绝,脸更红了。
江屿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在五彩斑斓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却奇异地安抚了人心。应该的。他简单地回答,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能站起来吗
在他的搀扶下,我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感觉双腿还有点发软。实验老师也匆匆赶来了,一边指挥清理现场,一边安排我们几个受灾户先去清洗处理。
混乱中,江屿很自然地走在我身侧。去水房的路上,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距离感,反而充斥着一种微妙的、带着彩色颜料气息的粘稠氛围。
水房里,哗哗的水声暂时掩盖了尴尬。我低着头,拼命冲洗着手臂和脖子上的颜料,冰凉的水流稍微缓解了脸上的灼热。眼角余光瞥见江屿站在旁边的水池,他微微弓着背,正试图清理自己后背大片大片的抽象派杰作,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吃力。那些荧光颜料和粘稠的溶剂混在一起,异常顽固。
看着他努力反手去够背后却总也够不着关键位置的别扭样子,我抿了抿唇。心里那点残余的羞窘被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压了下去——毕竟,他是为了救我。
我…我帮你吧
我小声开口,声音还有些不稳。
江屿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过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几缕发丝还在往下滴着彩色的水珠。他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日光灯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我同样狼狈的身影,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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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得逞般的愉悦,主动把后背转向我。
我拿起水房备用的软毛刷,沾上水,小心翼翼地刷向他后背那片色彩最浓重、粘腻的区域。手指隔着湿透的薄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紧实的线条和温热的体温。水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而灼热起来。
那个…
为了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我努力找话题,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
谢什么。他打断我,声音透过哗哗的水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和笃定,我说过的。
嗯我疑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微微侧过脸,眼角余光能扫到我。水珠顺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滑落。
每一次,我都在用余光看你。他重复着实验室里那句让我心跳骤停的话,语气却更加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真理,所以,看到那东西冒烟不对劲,我离得又近,怎么可能不过来
我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他离得近物理系和经管院的实验楼明明隔了大半个校区！他是怎么刚好离得近的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我脑海里翻腾,像煮沸的开水。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实验室门口我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底最大的疑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紧。
江屿沉默了几秒。水房里只有水流冲刷的声音。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找个路过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时,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磁性,震得我耳膜发痒。
夏晓晓,他叫我的全名,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南区篮球场
篮球场我脑子飞快地转动。三年前…南区篮球场…那是校队训练的地方。我确实经常…嗯…路过。尤其是听说江屿在校队之后。
有一次,你们系和机械系打友谊赛。他提示着,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回忆一个珍藏的画面,中场休息,你抱着一摞书,从场边急匆匆跑过,大概是赶去上课
记忆的闸门猛地被拉开！我想起来了！那天确实有比赛,我赶着去上老张头的理论物理,那老头迟到一秒都扣分！我抱着厚厚的《电动力学》,低着头闷跑,结果一个没注意,被场边滚过来的篮球绊了个结结实实！
结果,江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摔了个结结实实,怀里的书天女散花,人也坐在地上懵了。
轰！我想起来了！那绝对是我大学时代最社死的瞬间之一！众目睽睽之下,在江屿打球的场边摔了个四仰八叉！我当时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然后…有个傻大个冲过来,他继续说着,语气变得有些异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不是去捡球,而是手忙脚乱地帮你捡书,还笨手笨脚地想拉你起来,结果自己左脚绊右脚,差点也摔你身上
记忆瞬间清晰！那个傻大个…穿着红色球衣,个子很高,动作毛毛躁躁,脸涨得通红,捡书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嘴里还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那个人…
我的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屿的侧影！那个球衣号码…好像是…11号江屿的号码！
那…那是你！我失声惊呼,手里的刷子都差点掉地上。
江屿终于完全转过身来。他脸上还沾着没洗净的蓝色和玫红色颜料,看起来有点滑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坦诚和灼热,直直地望进我眼底。
是我。他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那个在你面前摔了两次,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傻大个,就是我。
他往前逼近了一小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颜料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那股独特的、令人心安的清爽味道。
夏晓晓,他凝视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叹息和终于宣之于口的释然,从那天起,从那个笨手笨脚在你面前摔倒的下午起…
我就一直在看着你了。
水房里哗哗的水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屿那句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看着你了,像一颗精准制导的深水炸弹,在我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里轰然引爆,炸得我魂飞天外,大脑CPU直接宣告报废。
我手里的软毛刷啪嗒一声掉进水池,溅起几朵彩色的水花。
他…他看着我从三年前那个我摔得七荤八素、丢脸丢到太平洋的下午开始这信息量太大,我的小脑袋瓜根本处理不过来！
你…你看着我我像个复读机,只会呆呆地重复他的话,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这不可能、这太玄幻了、我一定是在爆炸里震坏了脑子之类的弹幕。
江屿看着我那副傻掉的模样,忍不住又低笑了一声。他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自己脸颊上顽固的蓝色颜料,结果反而蹭开了一片,让他那张帅脸看起来更像刚从颜料桶里捞出来的抽象派作品,滑稽中带着点…该死的可爱
很难相信他微微挑眉,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奈的笑意和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也是,毕竟夏晓晓同学眼里只有薛定谔的猫和傅里叶变换,大概觉得我这种凡夫俗子入不了你的法眼
他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自嘲,精准地戳中了我的软肋！我每次用学习麻痹自己、催眠自己智者不入爱河时,可不就是把他归类为影响我拔刀速度的凡夫俗子吗！
不是！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脸又烧了起来,我…我就是…
我就是怂！就是觉得你高不可攀！就是觉得你身边永远站着光芒万丈的女神！
后面的话我死死咬在嘴里,没敢说出口。
你就是什么他却不肯放过我,往前又逼近了半步。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带着水汽和颜料的气息,极具侵略性地将我笼罩。水房的空间本就不大,此刻更是显得逼仄,空气粘稠得让人呼吸困难。
就是觉得我换女朋友的速度太快他微微俯身,视线与我齐平,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汪深潭,清晰地映出我惊慌失措、满脸彩条的倒影,还是觉得我这种人,配不上物理系未来的女爱因斯坦
轰！血液再次疯狂涌向头顶！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我那些在宿舍跟李薇抱怨（花痴）时随口胡诌的女爱因斯坦论调,难道也传到他耳朵里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得快结巴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我是觉得…觉得你…
觉得你太好了,好到我不敢靠近,好到我只能把那份喜欢死死摁在物理公式的海洋里,假装它不存在。
觉得我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目光紧紧锁着我,不给我丝毫逃避的空间。
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慌乱席卷了我。我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同样色彩斑斓的鞋尖,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觉得…觉得你眼光太高了…看不上我这样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轻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水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没关紧的滴答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连呼吸都屏住了。完了,夏晓晓,你彻底社死了。你把埋藏了三年的卑微心思,就这么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当事人面前！还是在这么狼狈不堪、一身颜料的情况下！
就在我恨不得立刻原地蒸发或者召唤个虫洞逃离地球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里,没有嘲笑,没有厌恶,反而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带着未洗净的颜料湿意,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我的头顶。
我浑身一僵,像被点了穴。
那只手很温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在我沾着颜料、乱糟糟的头发上揉了揉。动作笨拙,甚至有点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夏晓晓,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疲惫和终于尘埃落定的释然,你低头看看你自己。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沾满红绿蓝荧光颜料和粘稠溶剂的T恤,湿漉漉的牛仔裤,连手指甲缝里都是彩色的污垢…活脱脱一个刚从颜料工厂逃难出来的难民。再想想自己平时素面朝天、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穿梭在实验室和图书馆的朴素形象…
再看看我。他又说。
我迟疑地抬起眼。眼前的江屿,同样一身狼藉。那件曾经象征他高岭之花气质的白衬衫彻底报废,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抽象画布。他脸上、头发上沾着没洗掉的颜料,几缕湿发贴在额角,下巴上甚至还有一道可疑的玫红色划痕。哪里还有半分校园男神的光环分明就是个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性恶作剧的倒霉蛋。
现在,他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所有复杂难辨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灼热的专注和温柔,像燃烧的恒星,你还觉得,我们谁配不上谁吗
轰！
这句话比刚才所有的炸弹威力加起来都大！直接把我炸得灵魂出窍！
我们谁配不上谁
他…他是在说…我们！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江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的胳膊,那温热的触感透过湿透的布料传来,烫得惊人。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脑彻底宕机,CPU过热,所有语言模块集体失灵。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迪,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我耳膜发麻。
就在这时,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李薇探进脑袋,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晓晓！江学长！老师联系了校医院的车,就在楼下！让你们赶紧下去检查一下！特别是江学长,后背不知道有没有被碎片划伤！
这声呼喊如同救命的号角,瞬间将我从那令人窒息的暧昧氛围里解救出来。
哦！好！来了！我几乎是弹跳起来,挣脱了江屿的手（虽然他的手指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带着点不舍）,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低着头飞快地冲出了水房,把那个一身狼狈、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男生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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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校医院的转折
校医院的检查结果还算幸运。我和江屿都是些皮外伤和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是吸入了一些刺激性气体,需要观察几天。江屿后背被一些细小的塑料碎片划了几道口子,不深,但面积不小,涂了药膏,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爆炸事故的原因很快查清了。是那批特制的荧光材料供应商出了纰漏,里面混入了极其微量的、与激光特定波长会发生剧烈反应的杂质。一个极其微小、概率极低的失误,差点酿成大祸。学校高度重视,后续处理自然有相关部门跟进。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校医院回来后,我的世界彻底天翻地覆。
江屿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就一直在看着你了,还有那句近乎表白的你还觉得我们谁配不上谁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24小时循环播放。每一次想起,都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我心上咚咚咚地敲,敲得我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似乎完全不打算给我消化和鸵鸟埋头的机会！
攻势一：微信轰炸。
从校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我的手机就叮咚一声,跳出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昵称简洁明了：JiangYu。
备注信息：还债的。
我的手指在同意和拒绝之间颤抖了足足五分钟,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下一秒,消息就来了。
JiangYu：【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我盯着屏幕,呼吸都忘了。他…他在关心我这感觉太不真实了！我颤抖着手指回：【好多了,谢谢学长关心。】
JiangYu：【嗯。后背的伤还疼吗药按时涂。】
夏晓晓：【涂了…学长你的伤呢】
JiangYu：【小伤。比起某人当年在篮球场摔的那一跤轻多了。[微笑]】
轰！我的脸瞬间爆炸！他他他！又提那件事！我恼羞成怒：【学长！能不能别提那个了！[抓狂][抓狂]】
JiangYu：【好,不提。[偷笑]
那说说实验室你欠我一件衬衫,记得吗】
夏晓晓：【啊】我懵了。
JiangYu：【那件被你‘染指’得面目全非的限量版白衬衫。[图片]】他居然还发来一张那件惨不忍睹的衬衫照片！
夏晓晓：【……学长,这个…要不我赔你干洗费】
JiangYu：【干洗你觉得它还有救[微笑]】
夏晓晓：【……那…那我赔你一件新的】我的心在滴血,那衬衫一看就很贵！
JiangYu：【行。明天下午三点,南门商场见。】
夏晓晓：【明天三点商场】
JiangYu：【嗯,亲自挑,省得你赖账。[微笑]
睡了,晚安,晓晓。】
夏晓晓：……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晓晓,还有那个带着奸计得逞意味的微笑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赔衬衫还要亲自去商场挑！这分明就是…就是约会陷阱！
攻势二：食堂围堵。
第二天中午,我抱着只要我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的鸵鸟心态,鬼鬼祟祟地溜进三食堂,特意选了个人最多、最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扒拉了两口饭,头顶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同学,这里有人吗
那该死的、清冽好听的声音！
我僵硬地抬起头,江屿端着餐盘,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帅得依旧人神共愤。脸上和手上的颜料基本洗干净了,只留下下巴那道玫红色的划痕,像一道小小的、暧昧的印记。
没…没人…
我声音发虚。
他极其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八卦的目光,灼热得能把我烤熟。
伤怎么样了他一边打开餐盒（里面居然是精致的减脂餐！）,一边很自然地问我。
好…好多了…
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米饭里。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就这么安静地、优雅地吃着他的饭,偶尔抬眼看我一下,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我如坐针毡,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我汗流浃背,像在受刑。
直到我快吃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食堂的嘈杂：下午三点,南门,别迟到。那家店挺火的,去晚了没号。
轰！周围几桌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同学,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暧昧和了然！
我…我下午有课！我试图垂死挣扎。
哦他挑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物院大三下午是《计算物理》吧老张头今天出差,课调到下周了。
我：……
救命！他连我们系的课表都门儿清！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攻势三：舆论风暴。
江屿校医院英雄救美（）以及疑似与新晋绯闻女友（我）在食堂甜蜜共餐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以光速传遍了整个校园论坛和八卦群。
【爆！冰山校草江屿为爱勇闯爆炸实验室！物理系学霸夏晓晓恐成最大赢家！】
【有图有真相！食堂深情对视！江屿下巴那道爱的印记是为谁留的】
【内部消息！江屿与经管院花早已和平分手！疑似为物理系某夏姓女同学腾位置！】
【扒一扒夏晓晓是何方神圣！能让浪子（）回头金不换！】
各种标题党、模糊不清的偷拍照（主要是江屿在食堂坐我对面那张）、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瞬间屠版。我的微信、QQ瞬间被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轰炸,消息提示音就没停过！连我远在老家的表妹都发来贺电：姐！你出息了！拿下校草了！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感觉自己像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鹌鹑。这发展也太快太魔幻了吧！我还没从江屿可能喜欢我这个核爆级消息里缓过神来,全世界都好像已经默认我们在一起了！
晓晓！老实交代！李薇一脚踹开宿舍门,双眼放光地扑到我床边,你跟江学长到底怎么回事！爆炸那天在水房那么久干嘛了！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快说！不然大刑伺候！她说着就伸出魔爪来挠我痒痒。
啊啊啊！没有！别瞎说！我们就是…就是洗颜料！我一边躲闪一边负隅顽抗。
洗颜料洗了一个世纪李薇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论坛上都扒疯了！说他看你的眼神拉丝都能织毛衣了！还有,下午三点南门商场约会是不是！我都听见了！
那…那是赔他衬衫！我据理力争,虽然底气明显不足。
赔衬衫呵呵,李薇冷笑,赔着赔着就把自己赔进去的故事还少吗夏晓晓同志,组织上命令你,下午必须去！而且要穿好看点！拿下他！为我们物院争光！她说着,不由分说地开始翻我的衣柜,这件不行！太土！这件…太素！这件…勉强凑合吧,至少显腰细…
我看着李薇像打了鸡血一样帮我梳妆打扮,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事儿啊！
8
商场的陷阱
下午两点五十分。
南门商场门口。
我穿着李薇强行给我套上的浅蓝色连衣裙（据她说显得清新脱俗又带点小温柔）,像个等待被提审的犯人,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阳光有点刺眼,人来人往,我感觉每一道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要三点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没出现。
他不会…是耍我的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脏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有点闷闷的难受。也对,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我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准备再等五分钟,不来就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喘息：
抱歉,等很久了
我猛地回头。
江屿就站在几步开外。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米白色粗线毛衣,里面是简单的白T,下身是浅灰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温暖。他额前有薄汗,几缕发丝微湿,像是跑过来的。下巴上那道玫红色的划痕还在,像一个小小的、张扬的标记。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丝…歉意
没有…刚到。我小声说,心跳又不争气地开始加速。他这副居家暖男的样子,杀伤力比平时更甚！
堵车。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瞬间隔绝了旁边探究的视线,走吧,那家店在三楼。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我像个听话的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商场里暖气很足,他身上那股清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扰得我心绪不宁。
那家所谓的很火的店,原来是一家主打极简设计和高级面料的男装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价格标签上的零看得我眼晕。
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我和江屿身上转了一圈,笑容暧昧：两位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给她。江屿侧身,把我往前轻轻推了一步,嘴角噙着笑,让她挑一件衬衫,赔我的。
导购小姐瞬间了然,笑容更加灿烂：好的！小姐这边请,我们新到的几款衬衫面料和版型都非常好,很适合您男朋友的气质呢！
男…男朋友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瞬间爆红,下意识地看向江屿。他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斜倚在旁边的衣架上,一副你看着办的悠闲模样,嘴角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欠揍！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在导购小姐热情的推荐下,像完成艰巨任务一样,开始在一排排价格令人心梗的衬衫里逡巡。挑贵的我赔不起！挑便宜的又怕配不上他…
最后,我闭着眼睛,胡乱指了一件看起来最顺眼、价格也在我能承受（咬牙卖血）边缘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这…这件行吗我声音发虚地问江屿。
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柔软的亚麻面料,点点头：眼光不错。
然后对导购说：包起来吧。
导购小姐麻利地开票。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都在滴血。正准备拿出手机扫码支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抢先一步,把一张黑色的卡递了过去。
刷我的。
哎我懵了,不是说好我赔你吗
江屿接过导购递回来的卡和包装袋,低头看我,眼底的笑意带着点促狭：谁说要你付钱了
那你叫我来挑！我有点恼了,感觉自己像个被耍的傻子。
不叫你亲自来,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一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磁性,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
轰！我的脸再次爆炸！他他他！又在撩我！而且…尺码我怎么会知道！等等…爆炸那天,他抱着我滚在地上,后背好像…挺宽的肩膀好像…挺厚的腰好像…挺窄的呸呸呸！夏晓晓你在想什么！
我羞愤欲绝,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衬衫挑完了,债算两清了吧我梗着脖子,强装镇定,那我先走了！
急什么。他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拎住了我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一样！）,语气轻松,债是清了。但夏晓晓同学,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啊我茫然回头。
他晃了晃手里那个精致的购物袋,然后…把它塞进了我手里
拿着。他语气理所当然。
我彻底懵圈了,给我干嘛
帮我拿着啊,他一脸无辜,我付的钱,你挑的,当然是你拿。这是赔礼道歉的诚意体现。
我：……
我看着他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狡黠和得逞的笑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是在耍我！什么赔衬衫！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把我骗出来！
江屿！你！我气得跺脚,脸涨得通红,却偏偏拿他没办法。
我什么他挑眉,心情似乎极好,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比在水房那次自然多了）,走,为了庆祝我们‘两清’,请你喝奶茶。听说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个
不由分说,他拉着我的手腕（这次是手腕！）,把我往商场另一端的奶茶店带。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包裹着我的手腕,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拉着走,怀里抱着那个装着赔罪衬衫的袋子,心里乱成一锅粥。羞恼、气愤、还有一丝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甜意,像打翻的调味瓶,五味杂陈。
奶茶店门口排着长队。江屿让我在旁边等着,自己挤进了队伍里。他个子高,气质出众,即使穿着简单的毛衣,在人群里也像自带聚光灯,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我抱着袋子,远远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别扭的气恼,不知不觉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洒下来,落在他柔软的发顶和宽阔的肩膀上。他微微侧头和店员说话时,下颌线清晰流畅,那道玫红色的划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那是我染指的印记。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痒又麻。
给。他端着两杯奶茶回来,把其中一杯插好吸管递给我,三分糖,加椰果和布丁,对吗
我愣愣地接过。温热的杯壁熨帖着手心。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口味连加椰果和布丁都知道
论坛上看到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解释,你室友李薇,去年在校园美食版发过一个‘拯救选择困难症！物理系夏晓晓的奶茶公式大公开！’的精华帖。
李！薇！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这个叛徒！
快尝尝。他催促道,自己则低头喝他那杯看起来就很苦的美式咖啡。
我吸了一口。甜度刚好,椰果Q弹,布丁滑嫩,是我最熟悉的味道。暖暖的液体滑入胃里,奇异地安抚了我躁动不安的情绪。
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休息区坐下。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但我们之间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那个…我咬着吸管,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底、如同鱼刺般的问题,你…你和经管院的那位…真的分手了问完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八卦的长舌妇。
江屿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我,目光深邃,没有立刻回答。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还是不该问吗
嗯,分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那岂不是…在我第三次在走廊偶遇他之前难怪当时他身边没人！
为什么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夏晓晓！你今天怎么这么八卦！
江屿沉默了几秒。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咖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抬眼时,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轻松,反而沉淀下一种认真,甚至带着点…自嘲
因为不合适。他言简意赅,然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或者说,从一开始,可能就不该开始。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转而看向我,目光重新变得专注而温和：现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了吗,夏晓晓
什…什么我被他看得有点紧张。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在实验室,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指着窗外喊UFO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轰！旧事重提！还是我最窘迫的社死瞬间！我的脸瞬间红透,恨不得立刻钻到椅子底下去！
我…我没想什么！我矢口否认,眼神飘忽,就…就是看到窗外有东西飞过去！可能是鸟！或者塑料袋！
哦他拖长了尾音,明显不信,眼底的笑意像狡猾的狐狸,我还以为,你是在转移话题,掩饰害羞
我没有！我声音拔高,带着被戳穿的羞恼。
没有吗他步步紧逼,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在水房,你帮我擦后背的时候,手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
轰隆！又一颗深水炸弹！我帮他擦背！那画面瞬间冲进脑海！手指隔着湿透的衬衫感受到的温热和紧实的肌理线条…我的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那是…那是因为颜料太滑了！不好擦！我垂死挣扎。
是吗他低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愉悦,那现在呢
现在我茫然。
现在,他忽然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躲闪的目光不得不直视他。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的夜空,清晰地映出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倒影。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戏谑,而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滚烫的、毫不掩饰的情意。
夏晓晓,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魔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尖上,震得我灵魂都在发颤。
看着我。
告诉我。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9
奶茶店的誓言
世界仿佛静止了。
商场里喧嚣的人声、奶茶店的背景音乐、甚至我怀里那个碍事的购物袋…所有的声音和存在感都消失了。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江屿那双深邃的、映着我惊慌失措倒影的琥珀色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汹涌,太过直白,像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我没有躲…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下巴被他温热的指尖抬起,那触感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被迫迎视着他灼热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没有躲江屿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那笑意却并不轻松,反而像压抑着什么,那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每次遇到我就想跑为什么连微信都不敢主动发一条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每一个都精准地戳中我的死穴,把我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撕扯得粉碎。
我…
我语塞,脸烫得快要冒烟,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再看他。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将我淹没。是啊,我在躲什么不就是害怕吗害怕自己的一厢情愿被戳破,害怕被拒绝后的难堪,害怕那份卑微的喜欢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显得那么可笑。
因为害怕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却带着更深的穿透力,害怕我不喜欢你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委屈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我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那汹涌的情绪,用力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夏晓晓,他轻轻地、近乎叹息般地叫我的名字,那只抬起我下巴的手,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我的脸颊,带着安抚的意味,看着我。
他的声音像带着魔力,让我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了一点点。我鼓起万分勇气,慢慢地、重新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像沉静的深海,倒映着头顶商场璀璨的灯光,也清晰地倒映着我泛红的眼眶和茫然失措的脸。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步步紧逼,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近乎沉痛的心疼和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豁出一切的决绝。
你记不记得,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涟漪,那次在图书馆,你帮我留了解题思路的便利贴之后
我茫然地点点头。那是我干过最羞耻的事之一,怎么可能忘记我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留下罪证后就落荒而逃,好几天没敢再去那个区域。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个位置。他继续说,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看到了那张粉色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很工整,解题思路清晰又巧妙,甚至指出了我思路里一个很细微的偏差。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追忆的柔和,让我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
我当时很惊讶,也很好奇。是谁会注意到我卡在这个地方是谁会这么细心地留下提示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探寻,我坐在那里等了一下午,想看看是谁放的。可惜,没等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等过我
后来,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我做了件更蠢的事。
嗯我忍不住发出疑问。
我把那张便利贴…偷偷撕了下来。他看着我瞬间瞪大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耳根似乎也泛起了一点可疑的红晕,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
轰！我脑子又炸了！他…他撕了我的便利贴！还收藏了！
后来每次去图书馆,我都会下意识地留意那个位置附近的人。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执着的温柔,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的女生,抱着几本厚厚的物理书,在那个书架前徘徊了好久。她低着头,假装在找书,但眼神总是偷偷瞟向我那个位置。被发现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抱着书就跑,差点又摔一跤。
他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戳中了我当年那些笨拙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偷窥行为！我的脸再次红透,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原来…原来我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早就被他尽收眼底！
是她吗他看着我,目光灼灼,那个摔了跤,还偷偷给我留便利贴的小兔子
他用了小兔子这个称呼,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宠溺和亲昵,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我的心尖,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我再也无法否认,只能红着脸,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江屿眼底的光芒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被点燃。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再后来,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的沙哑,我看着她,在食堂里,明明眼睛都黏在我身上了,却非要假装看墙上的菜单；在篮球场边,明明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跟室友讨论‘物理之美’；在实验室熬通宵,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江屿大笨蛋’…
我没有！我羞愤地打断他！我怎么可能说梦话还骂他！等等…好像…有一次做噩梦梦到他拒绝我,好像…是骂过一句
江屿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愉悦而满足,带着一种人赃并获的得意。他放下咖啡杯,那只一直轻抬着我下巴的手,缓缓下移,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茧,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住。那温度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夏晓晓,他收紧手指,牢牢地握住我的手,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距离。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带着咖啡的醇香和他身上独特的清爽味道,霸道地侵占了我的所有感官。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情意,不再掩饰,不再躲闪,炽热得几乎要将我融化。
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判般的郑重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现在,清清楚楚地听我说——
他的目光锁住我,像温柔的枷锁,将我牢牢钉在原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商场里所有的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花了三年时间,才终于走到你面前。
看着你躲,看着你逃,看着你把我当成洪水猛兽,用那些冷冰冰的公式把自己武装起来。
夏晓晓,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沉痛的自嘲,又有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怎么可能,还放得开手
轰！！！
最后这句话,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核弹,在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所有的犹豫、怀疑、自卑、退缩,在这一刻,被这汹涌而至的、滚烫的、不容置疑的告白冲击得七零八落！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深情和执着,看着他下巴上那道因我而留下的、小小的玫红色印记…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堤防！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我和他交握的手上。
你…你…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三年的暗恋,所有的卑微、心酸、自我欺骗和强装镇定,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原来我小心翼翼珍藏的、视若珍宝的那份喜欢,并非石沉大海,它被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时空里,用同样炽热的目光,同样笨拙的方式,悄悄回应了三年。
别哭…
江屿的声音瞬间慌了,带着从未有过的无措和心疼。他手忙脚乱地用指腹擦拭我的眼泪,那动作笨拙又温柔。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他皱着眉,眼底满是懊恼。
我用力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不是吓到,是…是太开心了。开心到不知所措,开心到只能用眼泪来表达。
晓晓,他捧起我的脸,指腹温柔地拂去不断滚落的泪珠,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起誓的虔诚,过去三年,是我太笨,太迟钝,太自以为是,才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
现在,我就在这里。
看着你,抓着你,不会再让你跑了。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星辰都为我而亮起,带着灼人的光芒和不容错辨的深情,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夏晓晓,我喜欢你。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见色起意。
是从三年前那个笨手笨脚的下午开始,一点一点,累积到现在,再也无法忽视、无法压抑的喜欢。
你愿意,他握紧我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颤抖,做我女朋友吗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和他灼热的呼吸。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占据了我整个青春、让我又爱又怕、又怂又勇的男生,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看着他下巴上那道小小的、属于我的印记。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害怕,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我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回答：
愿意！
江屿,我愿意！
话音刚落,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江屿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的手臂像钢铁般箍着我的后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我的脸颊被迫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鼻尖瞬间盈满了他身上清爽干净、如同雨后阳光般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
他的心跳快而有力,咚咚咚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和我狂跳的心脏形成了奇妙的共鸣。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激动。
晓晓…晓晓…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一遍遍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确认什么稀世珍宝终于属于自己。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周围似乎响起了小小的惊呼和善意的笑声,还有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天哪！明天论坛又要爆炸了！）,但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滚烫的、带着巨大力量和温柔颤栗的拥抱。
过了好久,他才稍稍松开一点力道,但依旧将我圈在怀里。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几乎相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映着我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还有盈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温柔。
终于…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嘴角扬起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得意和如释重负,抓到了。
我也忍不住破涕为笑,看着他那张同样狼狈（眼泪鼻涕可能蹭了他一肩膀）却帅得惊心动魄的脸,心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甜蜜和满足感填满。
嗯,我小声应着,带着点鼻音,抓到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回音。然后,他微微侧头,温热的、带着咖啡香气的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比的珍重,轻轻地、轻轻地印在了我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纯粹的、不带丝毫情欲的吻。像羽毛拂过,像阳光洒落,轻柔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又软了下来,像一汪春水融化在他怀里。脸颊刚刚退下去的温度再次飙升,比刚才更甚！心脏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甜得发晕。
他退开一点,看着我又红又烫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满足和宠溺。
盖章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像羽毛搔刮着心尖,以后,就是我的了。
10
甜蜜的早晨
后来发生的事,像一场光怪陆离又甜蜜到冒泡的梦。
我们是怎么走出商场、怎么顶着路人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怎么在回学校的路上被各种偶遇的同学行注目礼的…我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江屿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那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
他把我送回宿舍楼下,那棵见证过无数情侣分分合合的老榕树下。
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依旧穿着那件米白色毛衣,下巴上的玫红印记在灯光下像个小小的勋章。
上去吧,他松开我的手,却又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我的脸颊,早点休息。明天…一起早餐
嗯。我点点头,脸还是有点热,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的。
他看着我,眼底有不舍,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然后,他微微俯身,在我额头上又轻轻印了一下,像盖下一个郑重的封印。
晚安,女朋友。
那三个字,被他念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得意和珍视。
晚安…
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飞快地转身跑进了宿舍楼,直到跑上楼梯拐角,才敢停下来,捂着滚烫的脸颊,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心还在疯狂地跳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瓣温软的触感。
我…我真的…和江屿…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甜蜜,让我晕乎乎的,像踩在云端。
推开宿舍门,迎接我的是李薇和另外两个室友齐刷刷的、冒着绿光的眼睛,以及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八卦轰炸！
啊啊啊！晓晓！快说！拿下没有！
论坛都炸了！有图有真相！江屿在商场抱你了！还亲额头了！
奶茶店深情对视！我的妈！甜度超标了！快！细节！我要所有细节！
我被她们三个扑倒在床上,像被三只饿狼围住的小羊羔。在严刑逼供（挠痒痒）下,我红着脸,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商场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当然,省去了很多羞耻的细节）。
我的天！所以是江屿先暗恋你！还暗恋了三年！李薇发出土拨鼠尖叫,我就说！我就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那个便利贴！那个篮球场！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双向暗恋！校草为爱痴等三年！爆炸定情！甜死我了！
呜呜呜,晓晓你太幸福了！室友A捧着心口做西子捧心状。
请客！必须请客！这么大的喜事！室友B开始敲诈勒索。
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和柠檬的酸味。我被她们闹得面红耳赤,心里却被巨大的幸福和一种不真实感填满。原来,真的不是梦。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看。
JiangYu：【到宿舍了】
夏晓晓：【嗯。[脸红]】
JiangYu：【早点睡。别理她们闹。】
夏晓晓：【嗯…】
JiangYu：【晚安,晓晓。】
夏晓晓：【晚安…】
犹豫了一下,我红着脸,手指颤抖地又加了两个字：【屿哥】
这个称呼发出去,我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以前偷偷在心里叫过无数次,现在光明正大叫出来,感觉…好羞耻！
那边沉默了几秒。
JiangYu：【嗯。】
JiangYu：【这个称呼,我喜欢。[微笑]】
夏晓晓：……【[捂脸][捂脸]】
放下手机,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打滚。啊啊啊！好羞耻！但是…好甜！
这一晚,我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又前所未有的不踏实。梦里不再是求而不得的酸涩,而是充满了阳光、奶茶香和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还有他低沉含笑的声音,一遍遍叫着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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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兴奋得后半夜才睡着）,刚收拾好准备去食堂,手机就响了。
JiangYu：【下楼。】
夏晓晓：【】
JiangYu：【早餐。我在楼下。】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他来了
我冲到阳台往下看。宿舍楼前那棵老榕树下,江屿果然站在那里。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他换了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不是我赔的那件灰色亚麻）,下身是简单的黑色长裤,身姿挺拔,清爽得像雨后的青竹。手里拎着两个印着学校附近最火那家早餐店logo的纸袋。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阳台上的我。隔着几层楼的距离,他扬起唇角,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惊人,还抬起手,对我挥了挥。
啊啊啊！晓晓！江学长在楼下等你！李薇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带着能把屋顶掀翻的激动。
我红着脸,在室友们暧昧的起哄声中,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下了楼。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我跑到他面前,还有点微喘,脸颊红扑扑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早。他看着我,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爽,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自然而然地递过一个纸袋,你喜欢的,三食堂的豆沙包和豆浆,加糖。
我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触电般缩了回来,脸更红了。早…谢谢…
走吧。他极其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动作熟稔得像已经做过千百遍。送你去教室。
啊不…不用…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从宿舍区到物院教学楼,要穿过大半个校园,绝对是早高峰人流最密集的路线！这手牵手走过去…跟游街示众有什么区别！
用的。他却握得更紧,不容拒绝,嘴角噙着笑,新上任的男朋友,总得宣示一下主权,防止某些不长眼的家伙惦记。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但眼神却很认真。我看着他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心里像被灌了一勺温热的蜂蜜,甜滋滋的,那点抗拒瞬间烟消云散。
哦…
我小声应着,任由他牵着,跟在他身边。
果然,从我们走出宿舍区,踏上主干道的那一刻起,就仿佛成了移动的聚光灯和八卦发射器。
快看！是江屿和那个物理系的夏晓晓！
牵手了！真的牵手了！好甜！
我的天！冰山校草居然会笑！还笑得那么温柔！
昨天论坛的帖子是真的！爆炸定情！太浪漫了吧！
呜呜呜,我的男神…终究是别人的了…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伴随着压抑的惊呼、窃窃私语和手机拍照的咔嚓声。我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头都不敢抬,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另一只手紧张地攥着豆浆袋子。
江屿却仿佛毫无所觉,甚至…还有点享受他握着我的手,步伐稳健,偶尔侧过头看我一眼,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他甚至会故意放慢脚步,配合我因为害羞而加快的小碎步。
紧张他微微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嗯…
我诚实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多人看…
习惯就好。他低笑,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以后,他们会看很久。
以后…很久…
这两个词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紧张。是啊,以后。我和江屿,有以后了。我悄悄抬起头,偷瞄了一眼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和带着温柔笑意的嘴角。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一刻,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踏实的幸福和期待。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阳光下,我们十指紧扣,踏着满地斑驳的光影,走向属于我们的、崭新而甜蜜的未来。身后的议论和目光,都成了甜蜜乐章里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正文完）
11
恒星之恋
彩蛋：
毕业典礼后。
夏晓晓以物理系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心仪研究所的offer。江屿则拒绝了国外名校的全奖,选择留在本校直博,研究方向是…嗯,天体物理相关的计算模拟。
两人在校外租了个温馨的小公寓。
某个周末午后,阳光正好。夏晓晓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复杂公式皱眉苦思。江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放在她手边。
歇会儿。他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行,这个变分法处理边界条件总是有点问题…
夏晓晓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江屿俯身,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熟悉的酥麻感。他扫了一眼屏幕。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某一行公式,用格林函数试试
夏晓晓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她立刻动手修改。
江屿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他直起身,目光随意扫过她堆满专业书籍的书架,忽然被书架最底层、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天体物理导论》吸引了注意。
他走过去,抽出那本书。书页已经有些泛黄,但保存得很好。
他随意翻动着,当翻到第178页时,动作顿住了。
那一页的空白处,干干净净。但是,在书页的夹缝里,极其隐蔽地,夹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的…
粉色便利贴。
便利贴上,印着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猫爪印。下面,是一行娟秀工整的字迹,写着一段关于史瓦西度规的解题思路补充。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画得有点歪扭的笑脸：）。
江屿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张泛黄的便利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暖意。
在看什么夏晓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屿迅速合上书,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从容,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没什么,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在看我的宇宙里,最亮的那颗恒星。
夏晓晓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耳根发烫,嗔怪地捶了他一下：肉麻！
江屿低笑,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而满足：
嗯,肉麻。
但,是永恒的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