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沈则阑,成了这座城市的新晋首富。
消息传来时,我正穿着沾满泥点的雨靴,在云贵深山的茶园里视察今年的春茶长势。
助理老陈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把平板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财经头条,加粗的黑体字嚣张又夺目。
照片上的沈则阑,西装革履,眉眼冷峻,像一座遥远又熟悉的冰山。
二十八年了。
自他满月被沈家强行抱走,我们就再也没见过。
我用了二十八年,从一个被夫家扫地出门、身无分文的绝望女人,变成了他们口中神秘莫测的华南资本女王林晚晴。
我建立的晚晴集团,版图横跨科技、地产、生物医药,足以让当年瞧不起我的沈家仰望。
我本可以像一个女王一样,居高临下地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你妈,我来接你回家。
但我没有。
因为我看到了另一则花边新闻——沈则阑的妻子,安然,在慈善晚宴上,当众羞辱一个送错酒水的服务生,言辞刻薄,姿态高傲。
那一瞬间,遥远的、被针扎一样的痛感,再次攫住了我的心脏。
当年,沈家老太太就是用那种眼神,将一张支票甩在我脸上,骂我是妄图攀附豪门的乡下野丫头。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娶一个和他奶奶一样的女人。
我必须亲眼去看看。
于是我拨通了老陈的电话,语气平静:老陈,帮我办个假身份,就叫林秀英,五十二岁,来自偏远山村,会做点家常菜,手脚麻利。我要去应聘一个保姆的职位。
老陈在那头沉默了三秒,倒吸一口冷气:董事长,您要去……给少爷当保姆
对,我看着屏幕上儿子的照片,轻声说,我要去看看,我的儿子,过得到底好不好。也顺便看看,那个能当我儿媳妇的女人,究竟配不配。
1
一周后,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了本市最顶级的富人区云顶天宫一号别墅的门前。
青铜雕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妆容精致、浑身名牌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X光一样,从我洗得发白的土布衫,扫到我脚上那双几十块的布鞋,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你就是中介介绍来的林秀英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挑剔。
她就是安然。
照片上很美,真人更甚,但也更刻薄。
我局促地搓着手,点头哈腰,完全代入了一个初进大城市、见到富家太太的乡下妇人角色:是的,太太,我就是。
叫我沈太太。
她纠正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跟我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别墅,心里却在冷笑。
沈太太
等我确认你不配,你就该改名叫安小姐了。
别墅的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意式极简风,昂贵,却冰冷得没有人气。
安然没有带我参观,而是直接把我领到厨房,指着一尘不染的料理台,像训话一样开始立规矩。
林阿姨,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先生工作很忙,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所以,你在这里工作,必须遵守几条规矩。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
第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尤其是我先生的书房,没有允许,一步都不准踏进去。
我连连点头:哎,好的好的。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家里的任何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特别是我的衣帽间和化妆品,那些东西,你一个月的工资都赔不起。
这话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我忍着心里的火气,继续扮演着唯唯诺诺的角色。
第三,她顿了顿,眼神里的嫌恶更深了,注意个人卫生。你身上……有股味道。以后每天必须洗两次澡,衣服天天换。我不希望家里有任何不干净的气息。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那不过是乡下衣柜里存放许久的樟脑丸味。
可在她鼻子里,就成了不干净的气息。
好,很好。
我心里那本用来给安然打分的小本本,第一页就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记住了吗
她不耐烦地问。
记住了,沈太太,都记住了。
她似乎很满意我这副卑微的样子,脸色稍缓,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钱,递给我:这是你这个月的预支工资,去买点像样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别让我再看到你穿成这样在家里晃。
我看着那张一百块,仿佛看到了二十八年前,沈老太太甩在我脸上的那张支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我默默接过钱,低着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谢谢沈太太。
2
我的房间被安排在别墅一楼最角落的保姆间,狭小,阴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对着后院的墙壁。
这和我云顶山巅那套能俯瞰全城的顶层复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我不在乎。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的。
安然交代完规矩,就踩着高跟鞋出门了,叮嘱我晚饭前必须把整个别墅的地板都擦一遍,而且必须用手擦。
我看着这至少五百平米的一楼,心里冷笑。
这是下马威。
我没有动。
我慢悠悠地整理好自己带来的几件换洗衣物,然后走进那间被安然称为禁地的书房。
门没锁。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采光极好。
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我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那份文件的标题——《关于应对风驰科技恶意收购的紧急预案》。
风驰科技
我微微眯眼。
这不是我晚晴集团旗下,一家专做风险投资的子公司最近正在接触的项目吗
听老陈说,这家公司行事激进,背景神秘,最近在市场上动作很大。
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我的儿子。
我走近书桌,拿起那份预案,快速翻阅起来。
沈则阑的应对策略很常规,无非是释放利好消息、寻求白衣骑士、申请停牌之类的手段。
这些方法,对付一般的商业狙击或许有效,但对上风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饿狼,恐怕凶多吉少。
我的手指在预案上轻轻敲了敲,心里已经有了数。
看来,我这个乡下保姆,除了考察儿媳,还得顺便帮儿子打一场商战了。
放下文件,我拿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信息。
动用一切资源,把‘风驰科技’的老底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资金来源、股权结构和致命弱点。三天之内,给我结果。
发完信息,我删掉记录,将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我卷起袖子,拿起抹布,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开始了我作为保姆林秀英的第一项工作。
安然,你以为你是在折辱我。
你不知道,我跪下擦地的每一秒,都在为你我的未来,做出宣判。
3.
我正擦到客厅中央,别墅的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的大衣,身形颀长,气质清冷。
当他抬起头,那张与记忆中婴儿肥脸庞截然不同的、轮廓分明的脸庞撞入我视线时,我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沈则阑。
我的儿子。
他似乎没注意到跪在地上的我,径直走向沙发,疲惫地将自己摔了进去,然后闭上眼睛,捏着眉心。
我能看到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愁云。
显然,公司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又酸又疼。
我想冲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告诉他,别怕,妈妈在。
但我不能。
我只是一个保姆。
我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拿着抹布,默默地继续擦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他还是发现了我。
你是谁
他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警惕。
我停下动作,慌忙站起来,局促地绞着衣角,低着头说:先生,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我叫林秀英。
他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空荡荡的客厅,眉头皱得更紧了:安然呢
沈太太……出门了。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与我这个下人多费口舌。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我走到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一些简单的食材:一块排骨,几颗玉米,还有一根胡萝卜。
这是我以前最常给他做的汤。
那时候我们虽然穷,但我总会想办法给他补充营养。
他特别喜欢喝,每次都能喝掉一大碗。
不知道二十八年过去,他是否还记得这个味道。
我手脚麻利地处理好食材,放进砂锅,用小火慢炖。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浓郁的香气。
我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客厅,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先生,我看您很累的样子,给您熬了碗汤,暖暖胃吧。
我轻声说。
沈则阑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汤碗上,有些讶异。
那浓郁的、熟悉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让他紧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松动了半分。
他没有立刻拒绝。
他只是盯着那碗汤,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追忆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端起碗,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就在汤汁入口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4
沈则阑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他握着碗的手,指节泛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碗里的汤,仿佛那不是一碗普通的玉米排骨汤,而是承载着什么惊涛骇浪的记忆。
这汤……是谁教你做的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一紧,难道他想起来了
但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先生,这是……这是俺们乡下老家的做法,自己瞎琢磨的,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
沈则阑没有回答,只是又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
他喝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确认。
一碗汤很快见底。
他放下空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不少。
很好喝。
他看着我,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温度,辛苦了,林阿姨。
不辛苦,不辛苦,先生喜欢就好。
我连忙摆手。
他靠回沙发,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不敢打扰,正准备悄悄退回厨房,他却再次开口:安然说,让你用手擦地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是,等于告状。
说不是,又是撒谎。
见我支支吾吾,沈则阑已经明白了。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以后不用了。
他说,语气不容置喙,家里有吸尘器和拖地机器人,做好饭就行。安然那边,我会去说。
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我的儿子,他虽然清冷,但骨子里,还是善良的。
他没有像他奶奶和安然那样,把下人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这让我感到一丝欣慰。
谢谢先生。
我低声说。
他没有再说话。
这时,大门再次被推开,安然踩着高跟鞋,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来了。
老公,你回来啦!
她看到沈则阑,立刻换上一副甜腻的笑容,扑了过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沈则阑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将她从身上拉开。
安然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空碗,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我,脸色立刻变了。
林秀英!谁让你给我老公喝东西的万一不干净怎么办!
她尖声叫道,仿佛我端给沈则阑的是一碗毒药。
5
是我让她做的。
沈则阑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瞬间让安然的叫嚣卡在了喉咙里。
安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老公,你怎么能喝她做的东西她一个乡下来的,手干不干净都不知道!万一吃坏了肚子……
很好喝。
沈则阑打断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比外面餐厅的那些好喝多了。
安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她嫁给沈则阑两年,自诩最了解他的口味,可她亲手做的那些昂贵又精致的西餐,沈则阑从来都只是浅尝辄止。
现在,一个乡下保姆随手做的一碗汤,竟然得到了他很好喝的评价。
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她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转向我,眼神像刀子一样: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吗赶紧过来帮忙拿!
我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很沉。
里面全是奢侈品的盒子。
还有,安然瞥了一眼光洁如镜的地板,又对沈则阑告状,老公你看,我让她擦地,她竟然偷懒!我出去这么久,她就擦了这么一小块!
我低着头,不说话。
沈则阑看都没看地板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安然说:我让她停下的。以后家里的清洁工作,让钟点工或者机器人来做。林阿姨年纪大了,主要负责做饭就行。
安然彻底愣住了。
她没想到,沈则阑竟然会为了一个刚来第一天的保姆,公然反驳她。
老公,你……
她委屈地瘪着嘴,眼眶都红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干净吗她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多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
工资是我开的,我认为她值这个价。
沈则站起身,理了理大衣,我累了,上楼休息。
说完,他看也不看安然,迈开长腿,径直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安然。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然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林秀英,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可真有本事啊。第一天来,就学会给我老公吹枕边风了
我提着购物袋,一脸无辜:沈太太,我没……我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是什么都没说!
安然猛地从我手里夺过一个购物袋,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警告你,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女主人!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别以为有我老公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
她指着我的鼻子,尖声骂道:你不过是个下人!是我花钱买来的狗!给我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上了楼。
我看着地上那个被摔坏的、印着Hermès标志的盒子,又看了看楼梯的方向,缓缓地、无声地笑了。
安然,你错了。
我不是狗。
我是来决定你命运的,神。
6.
接下来的几天,安然对我的刁难变本加厉。
虽然有沈则阑发话,她不敢再让我做重活,但她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折磨我。
比如,她会故意把咖啡洒在地毯上,然后命令我立刻清理干净,却不给我任何专业的清洁工具。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我回来之前,我要看到地毯恢复原样,否则你就给我滚蛋!
我只能跪在地上,用最原始的办法,一点一点地用湿毛巾擦拭。
再比如,她会嫌我做的菜油腻,或者太清淡,或者摆盘不好看,然后当着我的面,把一整桌的菜全部倒进垃圾桶。
这么难吃的东西,是做给人吃的吗重做!
我只能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厨房,重新再做一桌。
而我的儿子沈则阑,他太忙了。
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公司。
他根本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正在遭受着怎样的对待。
我没有告诉他。
因为这是考验的一部分。
我想看看,当矛盾激化到极点时,他会选择相信谁。
与此同时,老陈那边传来了消息。
董事长,‘风驰科技’查清楚了。它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冯家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冯天宇。这家伙前几年在国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笔神秘的启动资金,回国成立了‘风驰’,专门搞恶意收购,手段非常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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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宇
我记得他。
当年他父亲冯振雄还只是我手下的一个项目经理,因为挪用公款被我开除了。
没想到,他的儿子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儿子头上。
资金来源呢
我问。
还在查,很隐蔽,像是在海外绕了好几圈。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线索。
老陈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冯天宇和您的儿媳妇安然,似乎……关系匪浅。
我拿着电话的手,猛地收紧。
什么意思
我们查到,在冯天宇回国后,他和安然有过几次非常私密的会面。而且,‘风驰科技’攻击沈氏集团的关键节点,似乎都和安然向冯天宇传递了某些内部消息有关。
也就是说,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安然,在联合外人,出卖我儿子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是的。
轰!
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以为,安然只是势利、刻薄、嫌贫爱富。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背叛沈则阑!
这个女人,她不仅不配做我的儿媳妇,她甚至不配做一个人!
把证据,我一字一顿地说,完整的证据链,全部给我整理好。我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挂掉电话,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不行,我要冷静。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我要等到一个最佳的时机,在她最得意、最猖狂的时候,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
7(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勉强压住了心底的燥热。
安然和冯天宇……
这两个人,一个为了钱,一个为了复仇,狼狈为奸,把主意打到了沈则阑身上。
我儿子的善良和信任,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和践踏的工具。
我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地盘算着。
既然冯天宇的手段脏,那我就要比他更脏。
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办法。
我再次拿起手机,给老陈发了一条指令。
第一,放出风声,就说沈氏集团资金链即将断裂,正在寻求紧急融资。把戏做足,做得像一点。
第二,让‘晚晴’旗下最专业的财务团队和法务团队待命。我要设一个局,一个能把冯天宇和他的‘风驰科技’一口吞下的局。
第三,盯紧安然,我要知道她和冯天宇每一次的接触,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安装监控和窃听设备,必要的时候,采取非常规手段。
老陈在那边领命:是,董事长。
放下手机,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安然,冯天宇,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抓到真正的把柄。
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地狱。
8
日子,还在继续。
安然对我的刁难依旧,而我,也依旧扮演着那个逆来顺受的乡下保姆。
但我知道,水面之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沈则阑的公司情况,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糟。
资金链断裂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股价一路狂跌。
好几个原本谈好的合作方,也纷纷毁约。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脸上的疲惫也越来越重。
好几次,我半夜起来,都看到他书房的灯还亮着。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只能默默地给他炖一碗汤,放在他书房门口。
而安然,则是春风得意。
她似乎认为沈氏集团大势已去,对沈则阑的态度也变得愈发敷衍和不耐烦。
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和酒气。
我知道,她是去见冯天宇了。
老陈每天都会把她和冯天宇会面的照片和录音发给我。
在那些录音里,安然的声音谄媚又贪婪。
天宇哥,则阑他快撑不住了,我今天看到银行的催款单了。
你放心,公司的核心数据,我今晚就想办法给你弄到手。
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那栋别墅和百分之十的股份,可不能少啊……
每一次听到这些,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我忍住了。
鱼儿,还没有完全上钩。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将他们彻底钉死的,决定性的证据。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是沈则阑的生日。
9
沈则阑的生日,安然似乎完全忘记了。
她一大早就出了门,晚上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而沈则阑,或许是焦头烂额,也或许是习惯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难得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里的健身房待了一下午。
我看着日历上那个被我用红笔圈起来的日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我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能陪在他身边,为他过生日。
我走进厨房,决定给他做一桌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菜。
红烧肉、糖醋里脊、可乐鸡翅、西红柿炒蛋……全都是最家常的味道。
我还笨拙地学着网上的教程,烤了一个生日蛋糕。
虽然样子有点丑,但却是我倾注了全部心意的作品。
晚上七点,沈则阑从健身房出来,浑身是汗。
他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和桌子中间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愣住了。
林阿姨,这是……
先生,我系着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今天……是您生日吧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那个蛋糕……做得不好,您别嫌弃。
沈则阑的目光,在那些菜肴上一一扫过。
他的眼神,再次出现了那种我看不懂的,剧烈波动的情绪。
红烧肉……糖醋里脊……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什么,你怎么会做这些菜
啊
我装傻,这些菜……很普通啊,俺们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
不,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味道……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先生,您说什么一模一样
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拉开椅子坐下,辛苦你了,林阿姨。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细细地咀嚼着,他的眼眶,竟然慢慢地红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沉默地吃着菜,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他记得。
他还记得这些味道。
这就足够了。
先生,要不要……给沈太太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起吃
我试探着问。
提到安然,沈则阑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安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男女的嬉笑声。
喂,老公,什么事啊
安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和不耐烦。
你在哪儿
沈则阑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在跟姐妹们逛街呢!今天新开了一家商场,折扣力度特别大!
安然明显在撒谎。
沈则阑沉默了片刻,说:今天是我生日,你忘了吗
电话那头,安然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夸张地叫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对不起啊老公,我真给忘了!你等着,我马上……马上就回去!
不用了。
沈则阑淡淡地说,你玩得开心。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阿姨,我们吃吧,别等她了。
那一刻,我看到,我的儿子,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安然,你真的,该死。
10
这顿生日晚餐,吃得异常沉静。
沈则阑吃得很多,几乎把每一盘菜都吃光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失落。
吃完饭,他没有上楼,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我把蛋糕切了一块,递给他。
先生,尝尝吧。
他接过蛋糕,用叉子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甜的。
他说,声音很轻。
生日蛋糕,当然是甜的。
我笑着说。
他看着我,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林阿姨,你……有孩子吗
我的心猛地一颤,几乎要无法呼吸。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有,有个儿子。
他……现在在哪儿
很小的时候,就跟他爸爸走了。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哽咽,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说的是实话。
每一句,都是。
沈则阑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抱歉。
他低声说。
没事,都过去了。
我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容,先生,您别被我影响了心情。生日,要开开心心的。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我好像……见过你。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
先生,您说笑了,我一个乡下人,怎么可能见过您这种大人物。
不是,他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不是最近。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好像……在一个梦里见过你。你抱着我,唱着歌,还给我做……做这种味道的红烧肉。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慌忙转过身,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
先生,您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我……我去洗碗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厨房。
我靠在门后,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记得!
他竟然还记得!
那些被尘封了二十八年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因为一顿饭,一碗汤,开始在他的脑海里苏醒。
我的儿子,他没有忘记我。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我。
11
喜悦和心酸交织着,让我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当我终于整理好心情,从厨房走出来时,沈则阑已经不在客厅了。
我以为他上楼休息了。
可当我走到二楼,却发现他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走了过去。
我不想打扰他,只是想看看他。
然而,当我透过门缝向里望去时,看到的景象,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安然回来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站在沈则阑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个U盘,鬼鬼祟祟地往沈则阑的电脑上插。
而沈则阑,他趴在书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不!
不是睡着了!
我看到他旁边,有一个翻倒的玻璃杯,杯子里还有残留的液体。
是安然!
是她在他喝的水里下了药!
她要偷公司的核心机密!
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猛地推开书房的门,冲了进去。
安然!你在干什么!
12
我的突然出现,把安然吓了一大跳。
她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从电脑前弹开,手忙脚乱地想把U盘拔下来藏起来。
林……林秀英
她看到是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你这个老不死的!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我没有理她,快步走到书桌前,用力摇晃着沈则阑的肩膀。
则阑!则阑!你醒醒!
沈则阑毫无反应,呼吸平稳,显然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他只是被下了安眠药,没有生命危险,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的目光,转向安然,冷得像刀。
你在他的水里放了什么
安然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装了。
她抱着手臂,冷笑一声,露出了本来面目。
放了点能让他睡得安稳的好东西而已。
她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沈则阑,眼神里满是鄙夷,省得他天天为了那个破公司愁眉苦脸。
安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指着电脑上的U盘,厉声质问,你竟然联合外人,出卖自己的丈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良心值几个钱
安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林秀英,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懂什么
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贪婪。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沈则阑他就是个废物!沈氏集团马上就要完蛋了!我安然,可不想跟着他一起喝西北风!
我嫁给他,图的是什么图的是他沈家大少爷的身份,图的是他花不完的钱!现在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穷光蛋了,我凭什么还要守着他
冯少比他有钱,比他有本事,也比他更懂得怎么疼女人!我选择跟冯少在一起,有什么错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
无耻!你这个无耻的女人!
骂吧,尽情地骂吧。
安然一脸无所谓,反正,等我把这个U盘里的东西交给冯少,沈氏集团就会彻底完蛋!而我,会拿到我应得的一切,去过我的好日子!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拔那个U盘。
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我猛地扑过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你休想!
老东西!给我松手!
安然没想到我这个看似瘦弱的老太婆,力气竟然这么大。
她挣扎着,另一只手朝我的脸上狠狠抓来。
我偏头躲过,却没躲开她踹过来的一脚。
小腹一阵剧痛,我被她踹得连连后退,撞在了书架上。
安然趁机拔下U盘,紧紧地攥在手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林秀英,别白费力气了。你只是一个保姆,你斗不过我的。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转身就要走。
站住!
我扶着书架,挣扎着站起来,安然,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安然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过身,有些惊疑地看着我。
眼前的这个乡下保姆,不知为何,突然让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那眼神,太冷了,太可怕了,完全不像一个唯唯诺诺的下人。
但她很快就压下了那丝不安,冷笑道:后悔我看该后悔的是你!得罪了我,我让你在这座城市里,连个刷盘子的工作都找不到!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有再去追。
我慢慢地走到书桌前,拿起沈则阑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
然后,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老陈,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收网。
13
电话那头,老陈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是,董事长。
挂掉电话,我看着昏睡中的沈则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的儿子,别怕。
从今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
安然开着她的红色保时捷,一路狂飙,往冯天宇的私人会所赶去。
U盘就在她的手提包里,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只要把它交给冯天宇,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将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财富,地位,以及一个比沈则阑更舍得为她花钱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哼起了歌。
至于那个叫林秀英的老太婆,等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有的是办法炮制她。
一个乡下保姆,还能翻了天不成
然而,就在她即将到达会所的时候,几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前后左右包抄过来,将她的保时捷死死地堵在了路中间。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我那得力的助理,老陈。
安然心里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她摇下车窗,色厉内荏地喊道。
老陈走到她的车窗前,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张烫金的名片。
安小姐,我们老板想见你。
安然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名片上只有两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晚晴。
安然的瞳孔,猛地一缩。
晚晴集团!
华南地区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力深不可测的资本巨鳄
他们找自己干什么
你们老板是谁我……我不认识。
安然的心开始狂跳。
您很快就认识了。
老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安小姐,请吧。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们用一些不太体面的方式‘请’你过去。
安然看着那些面色不善的大汉,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她只能熄了火,跟着老陈,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子没有开往任何她熟悉的地方,而是径直开向了城市的最高建筑——环球金融中心。
顶楼,99层,整整一层,都是晚晴集团的总部。
安然被带进一间巨大的、几乎有半个篮球场大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和沈则阑的书房很像,但更加恢弘、大气。
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那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你们老板呢
安然忐忑地问。
老陈没有回答,只是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窗前的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安然看清那张脸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住了。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就是那个在她家里当保姆、被她呼来喝去、肆意欺辱的乡下老太婆——林秀英吗!
不,不对!
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和林秀英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
她的眼神,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惶恐,而是运筹帷幄的淡定和洞察一切的锐利。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呼吸。
安……安然,我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又见面了。
不……不可能……
安然语无伦次地后退着,不停地摇头,你……你是林秀英!你是个乡下保姆!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秀英
我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那只是我去你家‘体验生活’时,用的一个化名而已。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晚晴,晚晴集团的董事长。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的身份。
同时,也是你口中那个‘废物’丈夫、沈氏集团总裁沈则阑的,亲生母亲。
14
轰!
安然的脑子里,仿佛有十万个响雷同时炸开。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晴……
晚晴集团董事长……
沈则阑的……亲生母亲!
这……这怎么可能!
这比世界上最荒谬的电影情节,还要离奇!
那个被她当成下人、当成狗一样使唤的乡下老太婆,竟然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资本女王
是她丈夫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
她想到了自己对林秀英做过的一切。
逼她用手擦地、把饭菜倒进垃圾桶、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她、甚至还踹了她一脚……
一幕一幕,像是电影快放,在她脑海里闪过。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不……你在骗我……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
骗你
我冷笑一声,朝老陈使了个眼色。
老陈立刻会意,将一份文件,甩在了安然的面前。
是沈则阑和我DNA亲子鉴定报告。
白纸黑字,红色的印章,刺眼又灼热。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支持林晚晴为沈则阑的生物学母亲,亲权概率大于99.99%。
安然的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击碎。
她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你既然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要来当保姆
因为你啊。
我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因为我想亲眼看看,我的儿子,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想看看,你配不配得上他,配不配做我林晚晴的儿媳妇。
现在看来,我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你,不配。
甚至,你连做一个人,都不配。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安然的心上。
我……
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安然,我不再看她,而是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声音变得冰冷而无情,你在则阑的水里下药,窃取沈氏集团的商业机密,意图联合冯天宇,搞垮自己丈夫的公司。这些行为,已经构成了商业间谍罪和故意伤害罪。你猜,你下半辈子,会在哪里度过
安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坐牢!
这两个字,像魔鬼一样,攫住了她。
不!
她不要坐牢!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爬到我的办公桌前,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开始疯狂地扇自己的耳光,一下比一下重。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人!我该死!求求您,妈,看在则阑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和则阑过日子,好好孝敬您!
她哭得声嘶力竭,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沈太太的模样。
我厌恶地看着她,一脚将她踢开。
别叫我妈,我嫌脏。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则阑……我想,他很快就会给你送去一份你最想看到的礼物。
离婚协议书。
15
就在我宣判安然命运的同时,另一场大戏,正在上演。
冯天宇的私人会所里,他正志得意满地等着安然的消息。
桌上摆着顶级的香槟和雪茄,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
冯少,这次要是真把沈氏给吞了,您可就是咱们圈子里最牛逼的人物了!
是啊冯少!那沈则阑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不是要栽在您手里!
冯天宇得意地哈哈大笑:那是!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爸当年怎么对我们冯家的,我就要让他怎么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就在这时,会所的门被一脚踹开。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都不许动!
冯天宇,你涉嫌多起商业犯罪和不正当竞争,现在正式逮捕你!
冯天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副冰冷的手铐,已经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不!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有证据吗!
他疯狂地挣扎着。
带队的警察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
证据这里面,有你和安然所有的通话录音,有你操纵股价、进行内幕交易的所有记录。冯天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个U盘,当然不是安然手里的那个。
而是我让老陈,提前复制好,并送到警察手里的。
至于安然手里的那个……
我看着瘫在我脚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安然,从她掉落在地的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个U盘。
我当着她的面,轻轻一掰。
咔嚓一声,U盘断成了两截。
你……
安然绝望地看着我。
你的投名状,没了。
我将断掉的U盘,扔进了垃圾桶,而你的罪证,却已经铁板钉钉。
安然,游戏结束了。
16
沈则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头痛欲裂,宿醉一般。
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而不是书房。
他记得,昨天晚上,他在书房喝了一杯水,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而有力。
则阑,醒了就把水喝了。妈妈在楼下等你。
妈妈
沈则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拿起纸条,反复地看着那两个字,心脏狂跳不止。
这不是幻觉。
他冲出卧室,奔下楼梯。
客厅里,我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茶。
我没有穿那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衫,而是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我看到他下来,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醒了过来坐。
沈则阑的脚步,顿在了楼梯口。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迷茫、怀疑,和一丝……不敢相信的渴望。
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犹豫了很久,才一步一步地,像踩在云端一样,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正是那份DNA鉴定报告。
他颤抖着手,拿起报告,一字一句地看着。
当他看到最后那个结论时,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则阑,我伸出手,像二十八年前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二十八年的思念,有二十八年的委屈,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有对过往的迷茫。
我紧紧地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浸湿我的衣襟。
我的儿子。
我的宝贝。
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17
我们母子俩,足足哭了半个小时。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才把我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当年被沈家逼着离开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沈则阑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自责。
所以,当年是奶奶……逼走了你
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妈。
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愧疚,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苦。只要能再见到你,一切都值得。
他又问:那……风驰科技的事……
已经解决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让晚晴集团,把它收购了。
沈则阑彻底愣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被豪门抛弃的可怜女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母亲,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个,连他都要仰望的……资本女王。
这个反转,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你……是晚晴集团的董事长
他试探着问。
我笑着点头:如假包换。
他看着我,许久,才苦笑一声:妈,你这出戏……演得可真好。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那当然,我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不然,怎么能看到某些人的真实面目呢
提到某些人,沈则阑的脸色,沉了下去。
安然呢
他问。
安然……
我顿了顿,说,她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我已经交给警察处理了。
我把安然昨晚所做的一切,包括她和冯天宇的勾当,都告诉了他。
沈则阑听完,脸色变得铁青。
他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是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了。
他说。
他站起身,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私人律师的电话。
张律师,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立刻,马上。另外,以沈氏集团的名义,对安然提起诉讼,罪名是窃取商业机密。我要让她,在牢里,待到老。
挂掉电话,他看向我,眼神无比坚定。
妈,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枕边人的真面目。
谢谢你,为我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也谢谢你,在二十八年后,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
18
安然的下场,可想而知。
数罪并罚,她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宣判那天,她父母来求我,跪在晚晴集团的楼下,哭天抢地,求我高抬贵手。
我让老陈告诉他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有今天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冯天宇和他的风驰科技,更是死得不能再死。
不仅他自己锒铛入狱,整个冯家,也因为牵涉其中,被查了个底朝天,最终家破人亡,彻底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
而沈家那边,当我亮明身份后,沈老太太和沈老爷子,带着沈则阑的父亲,也就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前夫,亲自登门请罪。
他们提着各种名贵的礼物,站在云顶天宫一号别墅的门口,姿态放得极低。
开门的是沈则阑。
他看着门外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亲人,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有事吗
沈老太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一步,想去拉沈则阑的手:则阑啊,我们……是来跟你道歉的。也是……来跟你妈妈道歉的。
当年,是奶奶糊涂,是奶奶对不起你妈妈。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沈则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
道歉
他冷笑一声,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妈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是你们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吗
我被你们灌输了二十八年,说我妈是个嫌贫爱富、抛弃亲生儿子的坏女人!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让沈家三人无地自容。
我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到沈则阑身边。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曾经把我踩在脚下的人,如今却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你们走吧。
我淡淡地说,我和你们沈家,从二十八年前我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则阑,我挽住儿子的手臂,看着他们,他是我的儿子,他姓沈,也姓林。但他的人生,从今以后,由我林晚晴和他自己做主。与你们沈家,再无瓜葛。
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
说完,我拉着沈则阑,转身进屋。
砰的一声,青铜雕花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上。
隔绝了过去的一切恩怨。
也开启了,我们母子俩,全新的未来。
19
赶走了沈家的人,别墅里,只剩下我和沈则阑。
五百平的房子,突然显得有些空旷。
沈则阑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妈,你真的……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报复沈家,让他们倾家荡产,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笑了。
则阑,对他们最大的报复,不是让他们一无所有。
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而是让他们看着,我们母子俩,过得比他们好一万倍。让他们永远活在悔恨和嫉妒里,那才是对他们最残忍的折磨。
而且,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妈妈不想把时间和精力,再浪费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妈妈只想,好好地,补偿你。
补偿这缺失了二十八年的,母爱。
沈则阑的眼眶,又红了。
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妈,其实你不用补偿我。你能回来,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那不行。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我说:过几天,是你外公的寿辰。我还没告诉你吧你有个外公,还有个舅舅。他们可都盼着见你呢。
还有,晚晴集团,我年纪大了,也该退休了。那么大个摊子,以后,都要交给你来打理了。
还有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妈妈这次一定帮你擦亮眼睛,找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规划着我们的未来。
沈则阑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这一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真好。
20
一周后,我带着沈则阑,回到了我阔别多年的家。
那是一个坐落在江南水乡的百年老宅,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和我云贵深山的茶园,是截然不同的风光。
我父亲,也就是沈则阑的外公,曾经也是商界的一方巨擘。
后来他年纪大了,才把家业交给了我哥哥,自己过起了退休的隐居生活。
当年我为了一个穷小子,不惜与家族决裂,远嫁他乡。
父亲气得说要与我断绝关系。
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偷偷给我寄钱,支持我东山再起的,还是他。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
白发苍苍的父亲,和已经年过半百的哥哥,早已等在门口。
当他们看到我身边的沈则阑时,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父亲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沈则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里不停地念叨。
哥哥则是重重地拍了拍沈则阑的肩膀,用男人之间的方式,表达着欢迎。
臭小子,长得比你爸帅多了!
沈则阑有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但他没有抗拒。
他能感受到,这是来自家人的,最纯粹的善意和爱。
那天的家宴,很热闹。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着这些年的过往。
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没有豪门的勾心斗角。
只有家人之间的,温情和关爱。
饭后,我带着沈则阑,来到后院的祠堂。
我点上三炷香,拜了拜列祖列宗。
然后,我郑重地将沈则阑的名字,写进了林家的族谱。
则阑,从今天起,你不仅是沈家的子孙,也是我们林家的血脉。
以后,外公和舅舅,还有妈妈,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沈则阑看着族谱上那个崭新的名字,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妈。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睛里,有光。
那是属于一个找到了根,找到了家的孩子,才有的光。
结局
一年后。
晚晴集团和沈氏集团,正式宣布合并,成立了新的远航集团。
沈则阑,出任集团总裁。
而我,则彻底退居二线,过上了梦想中的退休生活。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云贵的茶园里。
种种茶,养养花,逗逗鸟,偶尔和父亲、哥哥视频聊天。
沈则阑每个周末都会飞过来看我。
他不再是那个冷峻孤僻的冰山总裁,他变得爱笑了,话也多了。
他会陪我一起在茶园里散步,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他会笨拙地学着炒茶,然后把亲手炒好的茶叶,当成宝贝一样,送给他外公和舅舅。
他还……谈恋爱了。
是我们集团法务部的一个小姑娘,叫苏语。
长得干干净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性格温柔又坚韧,像一株向日葵。
是我偷偷观察了很久,才不经意地介绍给沈则阑认识的。
他们很相爱。
我经常看到他们俩,在夕阳下的茶山小路上,手牵着手,说着悄悄话。
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有一次,苏语偷偷问我:妈,您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去给则阑当保姆的啊
我笑了笑,喝了一口沈则阑亲手为我泡的茶。
因为啊,我说,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变成任何人。
可以变成披荆斩棘的女王,也可以变成……一个尘埃里的保姆。
只要,我的孩子,能过得幸福。
我看着不远处,正笑着朝我挥手的沈则阑和苏语,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过往的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
而未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