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类背叛了。
>他们趁我熟睡,偷走了我作为公猫最珍贵的尊严。
>女主人抱着我假哭:丑丑乖,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
>男主人却笑着给新来的布偶猫开罐头:还是妹妹懂事,绝育都不闹。
>我舔了舔空荡荡的后腿间,第一次尝到仇恨的滋味。
>当夜,我叼着女主人的口红,在男主人最贵的西装上写下血书。
>蛋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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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药的劲儿,像一团冰冷油腻的棉絮,死死堵在阿丑的脑子里。每一次挣扎着想清醒一点,那棉絮就沉重一分,拖拽着它沉回无意识的深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金属器械冰冷的余味,顽固地钻进它的鼻孔,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它脑仁生疼。
它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沾满污迹的毛玻璃。影影绰绰的光源在头顶亮着,白得刺眼。身体的感觉一点点回归,迟钝而麻木,唯独……唯独某个地方,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空落落的。凉飕飕的。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从未有过的恐慌,毒蛇般猛地缠紧了阿丑的心脏。
它下意识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努力弓起身体,想把头凑过去看看。后腿之间,本该是它引以为傲、雄风凛凛的部位,此刻却……一片平坦!只有刚刚缝合的伤口传来阵阵闷痛,皮肤被剃光后的粗糙触感异常清晰,还有一丝丝黏腻的血腥味。
——它最重要的东西,没了!
喵嗷——!!!一声凄厉到不似猫叫的嘶吼猛地从阿丑喉咙里炸开,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剧痛。这声音尖利得划破了手术室冰冷的空气,连它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哟,醒了醒了!一个陌生的、属于人类的男声响起,带着点职业性的轻松,小家伙还挺精神,麻药退得挺快。
紧接着,另一张脸凑近了手术台。这张脸阿丑认识,是那个把它抓进这个恐怖笼子的男人,那个它曾经以为会保护它的男主人,林海。此刻,林海脸上堆满了笑容,但那笑容不是给它的。他侧着身,正殷勤地抚摸着旁边另一个金属笼子里的一只漂亮布偶猫。那布偶猫浑身雪白,蓝眼睛像两汪幽深的湖水,柔顺的长毛在灯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神情慵懒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娇怯。
看我们家雪球多乖,林海的声音腻得能滴出糖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布偶猫的毛发,绝育手术做完,安安静静的,一点不闹腾,这才是天使宝贝。他瞥了一眼在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瞳孔因剧痛和愤怒而缩成一条细缝的阿丑,嘴角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嫌弃弧度,哪像这个丑东西,又土又凶,打个针都鬼哭狼嚎,现在叫得跟杀猪似的,烦死了。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阿丑的心脏。它认得那只布偶!就是它来了之后,一切才慢慢变了样。它叫雪球,林海的心肝宝贝。阿丑胸腔里翻涌起一股浓烈的腥气,那是混合着麻药、消毒水和滔天恨意的味道。它想扑过去,用爪子撕烂那张虚伪的脸,想用牙齿咬断那只布偶猫炫耀般晃动着的尾巴!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手术后的虚弱让它连抬起爪子都困难,只能徒劳地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咆哮。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丑丑嘛。女主人苏晴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刻意放软的腔调。她也凑了过来,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让阿丑一阵阵反胃。苏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阿丑的伤口,动作僵硬地摸了摸它的头,那触碰毫无温度,只有虚假的敷衍。
丑丑乖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唱戏,妈妈是为你好。做了这个手术,你就不会老想着跑出去打架了,也不会到处乱尿了,多省心啊,对不对她的手指冰凉,指尖的触碰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冰冷的蛇爬过皮肤,激起阿丑一阵恶寒。
苏晴嘴上说着为你好,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却根本没看它,而是带着羡慕和讨好的笑意,黏在旁边笼子里那只雪白高贵的布偶猫身上。
阿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撕裂、被践踏到泥泞里的绝望和冰冷彻骨的恨意。它曾经那么信任他们!它把那个小小的、并不算太温暖的出租屋当成了唯一的港湾,把他们视为可以托付全部依赖的家人!它捕猎过最肥美的麻雀,放在苏晴的拖鞋旁;它忍受着林海醉酒后粗暴的抚摸,从不亮出爪子;它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忠诚,就能赢得一点点爱,一点点卑微的位置……
原来,都是骗局!一场彻头彻尾、冰冷残酷的骗局!
他们趁着它毫无防备的信任,在它最脆弱的时候,夺走了它作为一只公猫最根本的尊严和骄傲!就为了省心就为了讨好那只新来的、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雪球!
呜…嗷…阿丑喉咙里滚出压抑的、破碎的低吼,绿色的猫眼里,最后一丝迷茫和痛苦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深渊般的黑暗。那黑暗里,燃着两点猩红的、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它死死地盯着林海抚摸雪球的手,盯着苏晴那张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那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
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残留的麻药苦涩,还有自己牙齿咬破口腔带来的铁锈腥甜。这味道,它将永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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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笼底硌着阿丑尚未愈合的伤口,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像有钝刀子在里面搅动。它被粗暴地塞进这个狭小的空间,隔绝在汽车后座。前方,林海和苏晴的谈笑声肆无忌惮地飘过来,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它紧绷的神经上。
雪球真是我的小福星,林海的声音透着得意,昨天带它去王总家玩,王总夫人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不肯撒手!你猜怎么着今天早上,王总那边就松口了,那个大单子,十有八九是我们的了!他兴奋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真的呀太好了老公!苏晴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惊喜和谄媚,我就说雪球是招财猫嘛!又漂亮又乖巧,谁看了不喜欢哪像……她顿了顿,语调瞬间切换成毫不掩饰的鄙夷,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脏了自己,后面那个土货,又丑又野,带出去都嫌丢人。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兮兮蹲在垃圾堆旁边,谁捡你回来捡回来就是个麻烦,除了吃就是睡,还到处掉毛惹人嫌!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阿丑的耳朵里。它蜷缩在笼子角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耻辱而微微发抖。垃圾堆麻烦它记得那个冰冷的雨夜,是苏晴打着伞,用一根廉价的火腿肠把它从湿透的纸箱里骗出来的!它记得自己第一次被抱进那个小房间时,激动得浑身发抖,小心翼翼地舔着苏晴的手指!原来从一开始,在这些人眼里,它就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它的存在,就是原罪
喵嗷——!一声凄厉的控诉冲破喉咙,阿丑用尽力气撞向笼壁,发出哐当的巨响。它要撕碎这虚伪的牢笼!撕碎他们!
吵死了!闭嘴!林海暴躁地吼了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笼子剧烈地摇晃,阿丑被狠狠甩到另一侧,尚未缝合结痂的伤口撞在冰冷的铁条上,剧痛让它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它蜷缩着,大口喘着气,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车厢里缩成两道燃烧的细缝,死死盯着前排那两个模糊的背影。那眼神,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刻骨的、淬毒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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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曾被称为家的出租屋,气氛骤然不同。雪球被林海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放在客厅中央最柔软的猫窝里——那是阿丑曾经最喜欢的位置,如今铺上了崭新的绒毯。林海像个虔诚的奴仆,单膝跪地,拿出一个印着昂贵品牌LOGO的猫罐头,动作轻柔地打开,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甚至拿出手机,对着雪球进食时优雅的侧影一阵狂拍。
雪球真棒,慢点吃,都是你的。林海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苏晴则在一旁拿着逗猫棒,上面缀着华丽的羽毛和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殷勤地逗弄着雪球。宝贝,看这里!跳一个!哎呀,我们家雪球真聪明!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仿佛阿丑,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身心重创的伤者,只是一个碍眼的、不该存在的幽灵。
阿丑被苏晴随手放在冰冷的地板上,靠近门口。它腹部贴着冰凉的地砖,伤口在持续的隐痛。它渴极了,水碗在客厅另一端,雪球的猫窝旁边。它忍着痛,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水碗挪动。每一次移动,后腿间的伤口都在撕裂般抗议。
就在它的鼻子快要碰到水碗边缘时,一只穿着粉色毛绒拖鞋的脚突然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踩住了它前方的地面,挡住了去路。
啧,脏死了。苏晴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她正弯腰逗弄雪球,头都没回,刚做完手术,别到处乱爬,把地板弄脏了怎么办雪球还要在这儿玩呢。她甚至用脚尖,带着点驱赶的意味,轻轻拨了一下阿丑虚弱的身体。
阿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它抬起头,对上苏晴不耐烦的侧脸。那女人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雪球身上,留给它的,只有嫌恶的一瞥。
阿丑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再试图前进。它低下头,伸出同样干涩的舌头,舔了舔空荡荡的胯下。那里依旧空荡、冰冷,残留的疼痛如同永不熄灭的烙印。可此刻,一种比伤口更冷、更硬的东西,在它胸腔深处凝结成型。它默默地转过身,拖着依旧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了门口那个冰冷的角落,把自己重新蜷缩起来。小小的身体,像一块沉默的、即将爆裂的黑色岩石。绿色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它不再看那对围着雪球欢笑的男女,也不再看向那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水。
它只是安静地趴着,舔舐着无形的伤口,将每一分痛苦、每一分屈辱,都深深埋进心底那片被仇恨彻底冻结的冻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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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在伤口持续的闷痛和无处不在的冷落嫌恶中,阿丑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黑色石头,沉默地舔舐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创伤。林海和苏晴的注意力,如同被强力磁石吸附着,牢牢地钉在雪球身上。昂贵的罐头、新奇的玩具、轻柔的爱抚……所有的宠爱都涌向那只雪白的布偶,而阿丑,连喝一口水都变得异常艰难——它的水碗不知何时被挪到了高高的、它目前跳不上去的窗台上。
这天下午,门铃响了。苏晴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过去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娇嗲做作的女声:晴晴!海哥!我来看看我的小媒人啦!是李莉,苏晴的闺蜜,也是当初极力推荐雪球给林海、并成功牵线了林海那个关键客户的女人。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哎呀莉莉,快进来快进来!苏晴热情地把她拉进屋,雪球可想你了!林海也难得地放下手机,笑着打招呼。
李莉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落在角落阴影里的阿丑身上,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哎哟,这丑八怪还在啊味儿可真够冲的,你们也不嫌膈应她一边嫌弃地说着,一边把带来的礼盒放在茶几上,拆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精致诱人的巧克力蛋糕,浓郁的可可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这可是‘甜心坊’的招牌,贵着呢!李莉炫耀道,切了一大块递给苏晴,尝尝,绝对顶级!
苏晴和林海立刻被蛋糕吸引了注意力,笑着接过,吃得津津有味。雪球闻到甜香,也凑到李莉脚边,嗲声嗲气地叫着。李莉立刻心花怒放,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手心,递到雪球面前:来来来,小福星,姐姐喂你吃最好的!
莉莉!猫不能吃巧克力!苏晴嘴里含着蛋糕,含糊地提醒了一句,但语气轻松,显然没太当回事。
哎呀,一点点没事的啦!李莉满不在乎,看着雪球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掌心里的巧克力蛋糕,脸上堆满了宠溺的笑,看我们雪球多喜欢!小馋猫!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如同死物般的阿丑,鼻翼忽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那股浓郁的巧克力甜香,对它而言却像点燃引信的毒药!作为一只猫,它骨子里对巧克力中可可碱的致命毒性有着本能的恐惧和厌恶!它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绿眼死死盯住李莉手上那团黑色的毒物,又看向毫无防备、正吃得欢快的雪球。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瞬间攫住了阿丑!它不是为了救雪球——那个夺走它一切、享受着本该属于它宠爱的家伙,它恨不得它消失!但是……那毒药就在它的领地里!在它曾经视为家的地方被拿出来!被喂给另一只猫!这画面本身,就带着一种极致的亵渎和挑衅!
喵——呜!!!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警告与狂怒的嘶吼从阿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它不顾一切地拖着依旧疼痛的身体,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从角落窜出,直扑李莉拿着蛋糕的手!
啊——!李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手一抖,那块沾着巧克力的蛋糕直接掉在了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死畜生!你疯了!林海勃然大怒,抄起沙发上一个靠垫就狠狠砸向阿丑!
靠垫带着风声砸来。阿丑刚刚爆发出的力量耗尽,伤口剧痛,动作迟滞了一下。砰!沉重的靠垫结结实实砸在它瘦弱的侧肋上。它像一只断线的破布口袋,被砸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
剧痛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意识。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色彩褪去,只剩下大片大片摇晃的灰白噪点。耳朵里嗡嗡作响,李莉刺耳的尖叫、林海愤怒的咒骂、苏晴惊慌的询问……都变成了遥远而扭曲的背景杂音。
它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喉咙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视线越来越模糊,像蒙上了一层越来越厚的灰雾。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它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林海正小心翼翼地抱起被吓到的雪球,满脸心疼地安抚着;苏晴则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地看着地毯上那块巧克力污渍,嘴里抱怨着:真是扫兴!这地毯才买没多久!这丑东西疯了不成吓死我了!莉莉你没事吧
没有人看它一眼。没有人在乎墙角那只抽搐着、嘴角溢出淡淡血沫的狸花猫。它像一块被随手丢弃的、散发着异味的垃圾。
冰冷的地板透过稀疏的毛发,将寒意一丝丝渗入骨髓。阿丑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沉浮。它努力想睁开眼,想记住这些人的脸,记住这彻骨的冰冷和背叛,但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它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模糊地扫过茶几上那个精美的巧克力蛋糕盒,扫过林海抱着雪球时那副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嘴脸,扫过苏晴看着污渍时毫不掩饰的嫌恶表情……
恨。无边无际的恨意,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在它濒死的身体里疯狂冲撞、咆哮!它不甘心!它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死在这些虚伪、冷漠的刽子手面前死得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
喵……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无尽怨毒和不甘的气音,从它染血的嘴角溢出。
黑暗,彻底降临。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被仇恨烧得通红的念头,像地狱熔岩般翻腾不息:血债……要……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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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并非沉入虚无的黑暗,而是被一种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洪流裹挟着,飞速下坠。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滞的阴寒。阿丑感觉自己被彻底碾碎,又在这极致的寒冷中重新凝聚。它不再感到伤口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处不在的束缚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下坠感骤然停止。
它站在了一片绝对空旷的虚无之中。脚下是流动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黑色雾气,头顶是同样深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穹顶。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压迫得它几乎无法思考。
醒了一个宏大、低沉、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这片死寂的空间,直接在阿丑的意识深处炸响。
阿丑猛地抬起头(如果它此刻还有抬头这个动作的话)。前方,那粘稠的黑雾缓缓凝聚、升高,最终形成一个巨大无朋、模糊不清的轮廓。那轮廓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最纯粹的黑暗和深不见底的怨念扭曲而成。一双巨大、空洞的眼睛在轮廓的头部位置缓缓亮起,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冰蓝色的火焰,冷漠地俯视着它渺小的存在。
恐惧不。经历了彻底的背叛和濒死的绝望,阿丑心中那点残存的、属于生灵的恐惧早已被焚烧殆尽。面对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战栗的存在,它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以及那依旧在灵魂深处疯狂燃烧、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
你是谁一个意念,直接在阿丑的意识里形成,带着一种连它自己都陌生的沙哑和冰冷。
吾乃此域之引渡者,执掌怨戾之归途。那宏大的声音毫无波澜,汝魂,怨气冲天,戾气缠身,尤胜于寻常枉死之魂百倍。寻常轮回,已容不下汝这滔天恨火。那双冰蓝的火焰之眼似乎看穿了阿丑灵魂中翻腾的漆黑,有趣。区区一介凡猫之灵,竟能凝结如此纯粹的恨意。汝心中所求,为何
所求阿丑的意识核心剧烈地震颤起来。那两张虚伪的脸(林海、苏晴)、那只雪白的布偶猫、刺眼的手术灯、冰冷的笼子、砸来的靠垫、掉落的毒蛋糕、最后那冰冷嫌恶的眼神……所有屈辱、所有痛苦、所有被剥夺的尊严,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它意识的堤坝!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尖锐、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念,如同咆哮的雷霆,轰然炸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
复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我要撕碎他们的笑脸!我要让他们尝尽我百倍的痛苦!我要他们……永堕地狱!!!
它灵魂中那股积压到极致的怨毒戾气,随着这声无声的咆哮轰然爆发!粘稠的黑色雾气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翻滚!阿丑感觉自己残破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一种源自无尽怨恨的力量!
那巨大的轮廓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火焰之眼似乎闪烁了一下,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意味
执念如渊,恨火焚天……倒也难得。此等纯粹之恶念,弃之可惜。黑影缓缓抬起一只由雾气凝聚的、模糊的巨爪,念汝戾气深重,不入轮回,可愿与吾签一契约为仆吾赐汝‘幽冥猫爪’之力,允汝七日,重返阳世,索尔血仇。七日后,无论成败,汝魂归吾掌,永镇此域,受万载寒冰蚀骨之苦,不得超生。汝,可愿
永镇寒冰蚀骨不得超生阿丑的意识没有丝毫犹豫。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剥夺至宝、像垃圾一样抛弃在角落等死的时候,它的灵魂就已经坠入了比这所谓万载寒冰更冰冷绝望的深渊!超生它从未奢望过!它只要复仇!只要那几个人付出代价!
愿!一个斩钉截铁、带着决绝毁灭气息的意念,如同淬火的利刃,狠狠刺向那巨大的黑影。
善。黑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满意。那只模糊的巨爪轻轻向下一按。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色光芒,瞬间从巨爪中射出,如同闪电般劈入阿丑意识的核心!
呃啊——!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它!仿佛灵魂被强行撕裂、重塑!冰冷的火焰在它每一个细胞里燃烧、锻造!剧烈的痛苦让它意识几乎溃散。
痛苦持续着,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幽蓝的光芒渐渐消散,阿丑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它低下头(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头的话)。它此刻的形体变得凝实了一些,不再是飘忽的虚影,而是一只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幽蓝黑色光芒的猫灵。它的前爪,尤其是那锋利的前爪,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爪尖不再是普通的角质,而是变成了四根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半尺长的幽蓝色利刃!那利刃的形态如同最完美的猫爪,却带着一种来自地狱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锋锐和恶毒气息。爪刃的边缘,缭绕着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黑色怨气。
幽冥猫爪!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在这对利爪中奔腾不息,仿佛随时要破爪而出,撕碎一切!
七日。黑影宏大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如同最终宣判,去吧。用这爪,去撕开汝仇敌的伪善,去品尝汝所渴望的……血的滋味。
黑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四周无边的黑暗。阿丑(或者说,这幽冥猫爪的持有者)感觉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从下方涌来。它不再下坠,而是被猛地向上抛去!那冰冷的虚无空间急速退去,熟悉的、属于阳世的气息带着一种腐朽的温暖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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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并非来自地板,而是来自灵魂深处,一种凝滞的、幽冥的寒意。阿丑(或许现在该称它为复仇之灵)的意识从无边的冰冷中挣脱,缓缓睁开眼。
视野一片灰白。它依旧躺在那个冰冷的角落,身体僵硬,毫无声息。但它的视线却穿透了物质的阻隔,清晰地看到客厅里的一切,如同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雾。
林海、苏晴和李莉围坐在茶几旁,脸上惊魂未定后的轻松显得格外刺眼。那块沾着巧克力的蛋糕已经被清理掉,但地毯上还残留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真是晦气!李莉拍着胸口,声音尖利,那丑八怪是不是有什么疯病临死还要发狂吓人一跳!害得我蛋糕都没吃好!
好了好了莉莉,别气了,一个畜生而已,死了正好清净。苏晴递给她一杯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省得我看着碍眼,还省了火化钱。
林海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联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语气有些不耐烦:物业说太晚了,清运工都下班了,让明天一早再处理。啧,还得让这脏东西在家里放一晚上,真晦气!
哎呀,放门口楼道里吧!苏晴立刻提议,满脸嫌恶,反正也没人看见,明天一早让物业直接拖走扔掉!眼不见为净!
行。林海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甩掉大麻烦的轻松。他走到角落,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阿丑僵硬后腿的皮毛,像拎着一袋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动作粗鲁地把它拖向门口。阿丑冰冷的身体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砰!一声闷响。冰冷的、带着灰尘气息的楼道地面取代了客厅的地板。防盗门在它身后无情地关上、反锁。门内隐约传来苏晴娇嗔的声音:老公,快把消毒水拿来,好好喷喷那个角落,还有地毯,恶心死了……
门外,彻底陷入黑暗和死寂。只有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关门声短暂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阿丑僵硬冰冷的尸体上,显得异常凄清。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淌。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重新笼罩。
就在这死寂的黑暗里,那具冰冷僵硬的狸花猫尸体上,异变陡生!
一层极其稀薄、若有若无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在尸体表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与阿丑生前形态别无二致的灵体,缓缓地从那具失去生命的躯壳中坐了起来!
它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边缘微微扭曲,散发着幽幽的蓝黑色光芒。最醒目的是它的前爪——四根半尺长的幽蓝色爪刃,如同最纯净的寒冰打造,却又缭绕着丝丝缕缕不祥的黑色怨气,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复仇之灵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散发着幽冥气息的利爪上。爪刃的边缘,空气似乎都在微微扭曲、冻结。一股冰冷、纯粹、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在它的灵体核心中奔腾流转。
它缓缓抬起头,那双半透明的、燃烧着幽幽鬼火的猫眼,穿透了厚重的防盗门,死死地锁定了门内客厅的方向。那里,林海、苏晴,还有那只雪白的布偶猫雪球,正享受着背叛带来的清净。
一丝无声的、扭曲的狞笑,在复仇之灵虚无的嘴角浮现。
它抬起一只前爪,那冰冷的幽蓝爪刃,毫无阻碍地、如同切入空气般,轻易地穿透了冰冷的金属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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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是被一股难以忍受的寒意冻醒的。仿佛有人把一块千年寒冰塞进了他的被窝,寒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搂旁边的苏晴,寻求一点温暖,却摸了个空。
晴晴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睡意和疑惑。没有回应。
寒意越来越重,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皮肤上。林海烦躁地坐起身,摸索着去开床头灯。啪嗒。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亮起。他第一眼就看向身边——苏晴不在床上!
他皱紧眉头,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和不安。正想下床去找,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嗒…嗒…嗒…
是水滴的声音。规律,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粘滞感。
声音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
林海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厨房或者卫生间漏水了他骂骂咧咧地掀开被子,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趿拉着拖鞋,带着一股被吵醒的怒气,快步走向客厅。
推开虚掩的客厅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和远处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在这片昏暗的光线下,苏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中央,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她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长发披散着,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令人心悸的嗒…嗒…声,正是从她身上传来!借着月光,林海惊恐地看到,一滴滴浓稠、暗红色的液体,正从苏晴垂在身侧的指尖滴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溅开一小朵一小朵触目惊心的暗色之花!
晴晴!林海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极度的惊恐,你…你在干什么!
苏晴没有回头。她的身体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当她的脸完全暴露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那点微光下时,林海只觉得头皮瞬间炸开,血液都凝固了!
苏晴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双眼瞪得极大,眼白占据了绝大部分,瞳孔却缩成了两个针尖般的小点,里面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恐惧!她的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形状,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咧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最恐怖的是,她的整张脸,包括脖子、手臂、睡衣的前襟……全都涂抹着大片大片浓稠、粘腻的暗红色!那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那根本不是口红!是血!大量的、尚未干涸的血!
血……好多血……苏晴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声音,嘶哑而诡异,完全不像她平时的嗓音。她的眼神空洞而涣散,直勾勾地看向林海,却又好像穿透了他,看着更遥远的虚空。它……它回来了……它要我们……还债……她僵硬地抬起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指向客厅的沙发。
林海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顺着苏晴颤抖的手指,惊恐万分地看向沙发——他们家最贵的那套真皮沙发!
在昏暗的光线下,沙发原本深色的皮面上,赫然被涂抹上了大片大片刺眼的、粘稠的暗红色!那些污迹扭曲蜿蜒,组成了几个巨大的、歪歪扭扭、如同用爪尖蘸着鲜血书写的恐怖字迹:
蛋
债
血
偿
那四个字,狰狞、扭曲,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地狱的符咒,死死地烙印在林海的视网膜上!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腐臭,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啊——!!!林海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板上,手脚并用地向后拼命爬去,只想离那沙发、离那个浑身是血的苏晴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一声更尖锐、更凄惨的猫叫声猛地从卧室方向爆发出来!是雪球!
雪球!林海和苏晴同时被这叫声惊得一颤。苏晴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聚焦,脸上扭曲的恐惧表情更加剧烈。
林海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呕吐!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
卧室里一片狼藉!衣柜门大开,苏晴那些心爱的、昂贵的真丝、羊绒、皮草衣物,如同遭遇了飓风,被撕扯得粉碎!碎片像肮脏的雪片一样铺满了整个地板!而在这片狼藉的正中央,是他们的心肝宝贝雪球。
那只一向优雅高贵的布偶猫,此刻浑身雪白的长毛被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秽之物浸透、粘连成一绺一绺!那污秽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绿色,正是它自己的排泄物!雪球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蹂躏过,精神彻底崩溃,漂亮的蓝眼睛里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疯狂。它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疯狂地在沾满污秽的地板上打滚、乱窜,用头和身体猛烈地撞击着墙壁和家具,试图蹭掉身上那令人发疯的肮脏和恶臭!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响声,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恶心的黄绿色污痕。
雪球!我的雪球!苏晴也冲到了门口,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她下意识就想冲进去抱住她的宝贝。
然而,就在苏晴的脚即将踏入卧室门内的瞬间——
喵呜——!!!
一声凄厉、怨毒、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猫嚎,毫无征兆地在林海和苏晴的耳边猛地炸响!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近得如同贴着他们的耳膜尖叫!
两人如遭雷击,浑身剧震!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鬼爪狠狠攥住、捏紧!极致的惊悸和窒息感让他们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僵住,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雪球疯狂撞击墙壁的砰砰声,和苏晴指尖鲜血滴落地板的嗒嗒声,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与恶臭的房间里,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乐章。
冰冷的绝望,如同剧毒的藤蔓,缠上了林海和苏晴的脖颈,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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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刚才那声贴耳的地狱猫嚎带来的灵魂冲击尚未完全消散,心脏依旧狂跳得像是要炸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客厅里弥漫的血腥味和卧室飘出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般的恐怖气息。
苏晴蜷缩在他旁边,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里。她脸上那层粘稠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空洞地直视着前方,嘴里反复无意识地念叨着:它回来了……它回来了……丑丑……是丑丑……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够了!林海被她的絮叨刺激得神经快要崩断,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干涩嘶哑,闭嘴!什么丑丑!那畜生已经死了!死了!是你看错了!是幻觉!都是幻觉!他像是在说服苏晴,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不是幻觉!不是!苏晴猛地转过头,布满血污的脸上表情扭曲狰狞,你看那沙发!你看那字!是它写的!它回来讨债了!它恨我们!它要我们死!她失控地尖叫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客厅中央沙发上的血字。
林海的目光再次触及那歪歪扭扭、狰狞刺目的蛋债血偿四个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混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离开这里!立刻!马上!这个房子被诅咒了!
走!我们走!林海终于爆发出力气,一把抓住苏晴冰凉僵硬的手腕,几乎是拖拽着她,踉踉跄跄地冲向玄关。他手忙脚乱地拉开鞋柜,抓出两双鞋胡乱地扔在地上。
快!穿上!离开这里!他一边吼着,一边自己胡乱地蹬上鞋子,连鞋带都顾不上系。
苏晴如同提线木偶,被林海拽着,也哆哆嗦嗦地往脚上套鞋。极度的恐惧让她动作僵硬笨拙。
两人终于胡乱穿好鞋,林海颤抖着手拧开了防盗门的反锁旋钮,猛地拉开了门!门外楼道里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涌入,带着一丝生的希望。
快走!林海用力把浑浑噩噩的苏晴推出门外,自己也紧跟着一步踏出。就在他反手要带上防盗门的瞬间——
呃啊——!!!
一声凄厉痛苦到极致的惨叫,猛地从林海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哀嚎!
他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瞬间佝偻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捂向自己的下腹部!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刺穿了他!那痛感尖锐、冰冷、狂暴,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后背狂涌而出!他眼前发黑,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冰冷的楼道地面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从牙缝里挤出的、断断续续的嘶气声。
海哥!你怎么了!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过来想扶他。
林海根本说不出话,他痛得几乎窒息,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那难以启齿的部位。那感觉……那感觉就像……就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无形的爪子,在用最锋利的指甲,一寸寸地、缓慢地、残忍地……撕扯!剥离!仿佛他身体最宝贵、最脆弱的那一部分,正在被活生生地剜掉!
蛋……我的……蛋……林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
就在林海痛得快要晕厥过去时,另一声尖锐的、充满恐惧和崩溃的尖叫从苏晴口中爆发!
啊——!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苏晴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和脖子,仿佛上面爬满了无数看不见的毒虫!她脸上原本涂抹的那些暗红色血迹,此刻竟然在她自己的抓挠下,显露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深黄色粘稠质感!更恐怖的是,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腐烂了无数个日夜的猫尿臊味,如同爆炸般从她身上猛烈地散发出来!那味道浓烈、刺鼻、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侮辱性,瞬间盖过了楼道里所有其他的气味!
臭!好臭!洗不掉!啊啊啊!!苏晴抓狂地尖叫着,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试图撕掉那层看不见的、散发着恶臭的污秽,却徒劳无功。那令人作呕的臊臭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绕着她,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楼道里,声控灯惨白的光线下,林海蜷缩在地,承受着阉割般的幻痛,生不如死;苏晴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状若疯癫,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两人如同置身于最污秽不堪的地狱粪坑之中。
而就在他们头顶上方,楼梯拐角的阴影深处。一双燃烧着幽幽鬼火的、半透明的猫眼,正冰冷地、充满快意地俯视着下方这对崩溃的男女。
复仇之灵无声地悬浮着,那对散发着幽冥寒光的利爪,爪尖缭绕的黑色怨气正缓缓散去。它看着林海在地上痛苦翻滚,看着苏晴疯狂抓挠散发着恶臭的自己,一种冰冷的、残忍的满足感在它虚无的灵体核心中流淌。
它缓缓抬起一只前爪,那冰冷的幽蓝爪刃,对着下方崩溃的猎物,虚空轻轻一划。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毒嘲弄的意念在楼道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痛吗臭吗这,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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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是被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和楼道里嘈杂的人声惊醒的。剧痛的余波如同退潮后残留的暗礁,依旧在他下腹部隐隐作祟,每一次细微的抽痛都让他心头发紧,冷汗涔涔。他躺在担架上,目光涣散地看着惨白的楼道顶灯飞速掠过,苏晴崩溃的哭嚎和刺鼻的恶臭似乎还萦绕在鼻端。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急诊室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却驱不散林海心头的阴寒。医生皱着眉,拿着各种检查单,眼神里充满了职业性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林先生,你的各项生理指标……除了惊吓过度导致的心律不齐和血压升高,其他都很正常。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费解,下腹部脏器CT、生殖系统超声……全部显示无器质性病变。你描述的……那种‘剥离性剧痛’……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从医学角度,找不到任何生理基础。
不可能!林海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下腹,又是一阵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幻痛袭来,他脸色瞬间煞白,医生!真的很痛!就像……就像被活活……后面的话他实在难以启齿,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
我们理解你的痛苦感受,医生语气平淡,带着安抚,但检查结果确实如此。建议你先去心理精神科做个评估,这种突发的、强烈的躯体症状,伴随明确的重大应激源(他看了一眼记录单上‘疑似目睹宠物尸体受刺激’的字样),很可能是急性应激障碍或转换障碍的表现……
心理精神科精神病!林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刚要发作,旁边帘子猛地被拉开。苏晴被两个护士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脸上、脖子上布满了自己抓挠出的血痕,双眼红肿,神情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疯狂。
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苏晴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她拼命地把自己的手臂往医生鼻子底下凑,你闻闻!你闻闻啊!是不是很臭!洗不掉!怎么洗都洗不掉!用消毒水!用香水!都没用!那股猫尿臊味!一直在我身上!钻进我皮肤里了!她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痕流下,状若疯妇。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投来惊诧、嫌恶的目光,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更是皱着眉头,抱着孩子迅速远离了几步。
主治医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示意护士安抚苏晴,自己则凑近仔细嗅了嗅。片刻,他直起身,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悦:这位女士,请你冷静。我并没有在你身上闻到任何异常气味。你所描述的‘浓烈猫尿臊味’,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没有闻到。他指了指周围的医护人员和病人。
不可能!你们鼻子都坏掉了吗!苏晴崩溃地尖叫起来,挥舞着手臂,就是有!一直有!是它!是那只死猫!它把尿泼在我身上了!泼在我灵魂里了!它在报复我!报复我啊!她语无伦次,声音凄厉。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苏晴的病历上快速写下几行字:急性精神行为异常,被害妄想,幻嗅……建议精神科紧急会诊。
精神病!夫妻两个都是精神病!
林海看着苏晴被护士半强制地带走,听着周围隐约的议论和指指点点,感受着下腹部那如影随形的、无法言说的幻痛,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身体检查一切正常苏晴身上的恶臭只有她自己能闻到医院洁白明亮的灯光,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地狱的探照灯,照得他无所遁形,也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丝这是人为恶作剧的侥幸幻想。
不是人干的。
是它!
那个被他们像垃圾一样扔掉、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剥夺的丑东西!
它回来了!
带着来自地狱的、无法抗拒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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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林海开着车,副驾驶上的苏晴裹着一件厚厚的外套,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车载空调发出单调的送风声。医院精神问题的初步诊断像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他们脸上,留下火辣辣的耻辱和更深的恐惧。家那个地狱般的房子,他们一刻也不敢多待。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远离市中心、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连锁酒店门前。林海停好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下腹部的冰冷幻痛感。他扶着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苏晴,快步走进酒店大堂。
前台灯光柔和。一个年轻的女接待员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先生女士,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房型
一间大床房,安静点的,高层。林海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想快点拿到房卡躲进房间。
好的,请出示一下二位身份证。
林海掏出钱包,抽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苏晴则有些迟钝地在随身的挎包里摸索着。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熟悉的、硬硬的卡片,下意识地抽了出来。
就在她的身份证被放到光滑的大理石前台的瞬间——
滴——!!!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前台的电脑音响里爆发出来!那声音极其响亮,瞬间打破了酒店大堂的宁静!与此同时,前台电脑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屏幕上清晰地跳出几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猩红字体:
警告!证件异常!高风险警报!
啊!年轻的女接待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开一步,脸上职业性的微笑瞬间被惊恐取代。周围几个等待入住的客人也纷纷侧目,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林海和苏晴更是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地窜上头顶!
这……这怎么回事林海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妻子的身份证有什么问题
女接待员脸色发白,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她指着屏幕上闪烁的红字,手指都在抖:不……不知道!系统……系统自动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安全警报!显示这位女士的证件……被标记为‘极度危险污染源’!这……这不可能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警报!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电话,经理!快叫经理!还有保安!
污染源!苏晴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猛地想起自己身上那只有自己能闻到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猫尿臊味!难道……难道连机器都……都闻到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紧紧裹住自己的外套,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污染。
很快,酒店经理带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经理脸色凝重地看着前台电脑屏幕上刺目的警报,又警惕地打量着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林海和苏晴。
这位先生,女士,经理的声音还算克制,但眼神里的戒备如同实质,非常抱歉,我们的系统……显示了一些异常情况。基于安全协议,我们无法为您办理入住。并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需要二位暂时配合,在保安的陪同下,去旁边的休息区稍作等待。我们已经报警了。
报警!林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晚!只是想逃离那个被诅咒的家!为什么会这样!
误会!一定是误会!林海试图解释,声音干涩嘶哑,我妻子的身份证绝对没问题!是你们系统出错了!
抱歉先生,系统警报级别非常高,我们必须按规程处理。经理不为所动,示意保安上前一步。两个保安虽然没说话,但高大的身形和警惕的眼神已经形成了无声的威慑。
苏晴看着步步紧逼的保安,看着周围客人投来的或好奇、或嫌恶、或恐惧的目光,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林海身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想隔绝全世界。
最终,在保安陪同下,两人如同两个等待审判的罪犯,被请到了酒店大堂角落一个半开放的休息区。周围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们身上。林海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几个客人的窃窃私语:
……污染源什么情况传染病
看着就不太正常,那女的身上……好像真有股怪味
离远点离远点……
每一句低语,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凌迟着林海仅存的自尊和理智。他坐在冰冷的沙发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下腹部的幻痛再次隐隐发作,提醒着他那场来自幽冥的报复从未停止。苏晴则蜷缩在他旁边,把头深深埋在外套里,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啜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在油锅中煎熬。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酒店门口。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地走向经理和前台。
林海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地狱的大门,已经彻底向他们敞开。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那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猫眼,都如影随形,将他们一步步逼入绝境,曝光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承受无尽的羞辱和恐惧。这才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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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晨曦,透过派出所狭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吝啬地洒下一点灰白的光。林海和苏晴并排坐在派出所调解室冰凉的长椅上,形容枯槁,如同两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一夜的盘问、解释、身份核查……最终的结果是:苏晴的身份证没有任何问题。酒店系统的污染源警报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乌龙,或者灵异事件。警方在排除了他们的违法犯罪嫌疑后,也只能归结为系统故障,带着满腹的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将他们释放了。
没有道歉,只有一句冰冷的你们可以走了。
走出派出所压抑的大门,外面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两人站在清晨清冷的街头,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去向何方。家那个被诅咒、被恐惧填满的凶宅酒店经过昨夜那场闹剧般的污染源警报,他们还有勇气踏入任何一家酒店的大门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们的心脏,越收越紧。
去……去庙里吧苏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紧紧抓着林海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祈求,找个大师!做法事!超度它!多少钱都行!只要能送走那个恶鬼!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说着,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那无处不在的恶臭和幻痛又席卷而来。
林海看着妻子那张被恐惧彻底扭曲的脸,感受着自己下腹部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冰冷隐痛,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绝望将他淹没。他曾经笃信科学,鄙视一切怪力乱神。可这一夜之间,他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除了那个来自地狱的诅咒,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
……好。林海干涩地吐出这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这几乎是他最后的选择了。
他们打车,报出了本市香火据说最旺、也最灵验的慈云寺。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这对脸色惨白、眼神惊惶、身上还隐隐带着点古怪气味的男女,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只是默默地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车子在清晨的车流中穿行。林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那双冰冷的、燃烧着鬼火的猫眼,却只觉得那影像越来越清晰。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在极度的紧绷后终于支撑不住,渐渐沉入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林海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离开了市区,行驶在一条通往郊外山区的盘山公路上。车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空气清新,却无法拂去他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时,车载广播里,女主播用甜美而清晰的声音播报着早间新闻:
……下面插播一则本地快讯。今晨六时许,我市‘爱心伴侣’宠物医院发生一起离奇失窃事件。据医院负责人称,昨夜停放在医院后院准备集中处理的数袋宠物医疗废弃物,包括手术切除物及安乐动物尸体等,不翼而飞。现场监控录像因不明原因出现大面积雪花干扰,未能捕捉到有效画面。更令人费解的是,医院后门内侧发现多处清晰的、疑似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印痕迹,痕迹深入山林方向。警方已介入调查,初步排除人为恶作剧可能,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院方表示,失窃的医疗废弃物可能携带病菌,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如有发现异常,请及时报警……
宠物医疗废弃物……手术切除物……猫科动物爪印……
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林海的心脏上!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手术切除物
昨夜
猫科动物爪印
一个无比恐怖、无比清晰的联想,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大脑!
——阿丑的蛋蛋!
——昨夜那个复仇的恶灵!
——它偷走了……它被夺走的东西!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恶心、恐惧和荒谬感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海的全身!他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呕——!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旁边的苏晴也被广播内容吓呆了,再看到林海的反应,联想到那可怕的蛋债血偿,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竟直接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座椅上。
喂!女士!你怎么了!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慌忙靠边停车。
林海手忙脚乱地去扶苏晴,看着她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再想起广播里那则毛骨悚然的新闻,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抬起头,目光惊恐地投向车窗外那连绵起伏、在晨雾中显得神秘而阴森的山林。那个偷走了废弃物的恶灵,此刻是否就潜伏在那片幽暗的密林深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它拿回了属于它的东西……
然后呢
它下一步要做什么
血偿……它要的血偿……到底是什么!
林海抱着昏迷的苏晴,坐在停靠在山路边的出租车里,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窟。绝望,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冰冷地告诉他:无论逃到哪里,无论做什么,这场来自幽冥的复仇,都远未结束。而最深的恐惧,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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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厚重的山门在望,古朴而威严,带着一种隔绝尘世喧嚣的肃穆。然而,这肃穆此刻在林海眼中,却像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他背着刚刚转醒、依旧虚弱不堪、眼神涣散的苏晴,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通往寺庙的石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煎熬着身体和灵魂。
终于踏入寺门,浓郁的香火气息扑面而来。大雄宝殿前的香炉青烟袅袅,几个早起的香客虔诚地跪拜祈福。晨钟悠扬,梵呗低回,本该让人心静的场所,却无法驱散林海和苏晴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惊惶和绝望。
他们像两个误入净土的污秽幽灵,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客堂。知客僧是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和尚,法号慧明。他本在低头整理经卷,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海和苏晴身上时,平和的眼神骤然一凝!那眼神里,没有寻常人看到他们狼狈状态时的惊讶或嫌恶,而是一种洞悉世事的凝重,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二位檀越……慧明和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身缠极重怨戾之气,秽煞缠身,灵台蒙尘,大凶之兆。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符咒,瞬间钉住了林海和苏晴的脚步!最后一丝可能是巧合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大师!救命!求大师救救我们!苏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脱林海的搀扶,踉跄着扑到慧明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有恶鬼!一只猫!一只被我们……被我们……她哽咽着,巨大的恐惧和羞耻让她无法说出口。
林海也扑通跪下,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大师!是它回来了!它偷走了……偷走了它被切掉的东西!它要我们偿命!求大师超度它!无论多少钱!倾家荡产我们也愿意!他语无伦次,将昨夜和今晨遭遇的恐怖经历,以及广播里那则关于宠物医院失窃的离奇新闻,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慧明和尚静静地听着,眉头越锁越紧。当听到手术切除物失窃时,他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他闭目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再睁眼时,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悲悯和……无力。
阿弥陀佛。慧明长叹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有千钧之重,檀越所惹怨灵,非同小可。此灵怨气之深,戾气之重,已化幽冥鬼煞,更兼……更兼取回自身‘精魄之源’(他显然避开了那个直白的词),怨念与本源相合,已成‘秽源厉魄’,凶威滔天!非寻常经文法器所能化解!
秽源厉魄林海和苏晴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比之前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们。
此等孽债,因果纠缠太深。慧明和尚的目光扫过两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悲凉,贫僧观二位面相,印堂死气盘踞,怨煞深入骨髓。此劫……恐非外力可解。
大师!难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林海绝望地嘶喊,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慧明和尚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解铃还须系铃人。孽由心生,孽由己造。若想求得一线渺茫生机……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唯有诚心忏悔,直面己过,自承其果。或许……或许能稍减其怨,或得片刻喘息。
忏悔自承其果
林海和苏晴瘫软在地,如同两滩烂泥。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欺骗、剥夺、嫌弃、辱骂、最后的抛弃和践踏……他们曾经施加在那只卑微狸花猫身上的每一分痛苦,此刻都化作冰冷的毒刺,反噬己身!
大师!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苏晴哭喊着,头磕得砰砰作响,丑丑!丑丑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是人!我们鬼迷心窍!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供奉!求你……
林海也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地忏悔着。
慧明和尚只是闭目诵经,不再言语。那悲悯而沉重的表情,如同一幅无言的判词。
忏悔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堂里回荡,显得无比苍白和绝望。就在这时——
喵嗷——!!!
一声凄厉怨毒、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猫嚎,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慈云寺宁静祥和的晨霭!这声音无视了寺庙的庄严,无视了佛法的屏障,无比清晰地、直接在林海和苏晴的脑海最深处炸响!
伴随着这声猫嚎,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狂暴凶戾的怨念冲击,如同滔天巨浪般轰然撞向他们的灵魂!
呃啊——!林海和苏晴同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林海双手猛地捂住下腹部,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蜷缩在地,身体剧烈抽搐,仿佛灵魂正被硬生生从那个地方剥离!而苏晴则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秽物,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包裹、渗透!那恶臭深入骨髓,钻进她的每一个细胞,让她窒息,让她疯狂!她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客堂内,梵音依旧,檀香袅袅。唯有地上翻滚抽搐、发出非人惨嚎的男女,如同两幅活生生的地狱受难图。
慧明和尚猛地睁开眼,看着地上痛苦扭曲的两人,又望向寺外山林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深的无力感。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佛号,但那佛号声,此刻听来却显得如此微弱而遥远。
那来自幽冥的复仇者,用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宣告:忏悔太迟了!血债,必须血偿!它已彻底锁定了猎物,无所不至,无所不能!这佛门净地,也阻挡不了它那焚尽一切的恨火!
林海在极致的灵魂剥离幻痛中,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燃烧着幽幽鬼火、冰冷、残忍、带着无尽嘲弄的猫眼,正穿透寺庙的屋顶,高高在上地、如同神祇般俯视着他。
那眼神在说: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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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沉在万载寒冰的海底。林海感觉自己被彻底撕裂,又被某种冰冷恶毒的力量强行粘合。剧痛是唯一的坐标,来自灵魂深处,来自那被反复剥离的部位,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点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
医院。他又回到了这里。
喉咙里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他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床上。他转动眼珠,目光艰难地扫过四周。
惨白的病房,只有他一张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绿色的线条有规律地跳动着。
苏晴呢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带着不祥的预感。他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病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外面走廊的光线透进来一点。就在门口的地板上,他看到了苏晴。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受惊过度、被彻底遗弃的流浪猫。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指甲在脸颊和耳廓上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缩成了两个惊惧到极点的针尖,直勾勾地瞪着病房内天花板的一个角落,眼神涣散而疯狂。
别过来……别过来……丑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过来……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似乎在对着空气哀求,对着某个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恐怖存在。
林海的心沉到了冰点。苏晴……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被那无休止的幻嗅、被那深入灵魂的恶臭、被那无处不在的猫嚎和怨念……彻底逼疯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36床家属你怎么又坐地上了快起来,地上凉。
是护士。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弯下腰,试图去搀扶蜷缩在地上的苏晴。她的动作轻柔,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就在护士的手即将碰到苏晴肩膀的瞬间——
啊——!!!别碰我!滚开!你们都是它变的!都是来害我的!滚开!!!苏晴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双手疯狂地挥舞着,长长的指甲狠狠划过护士伸过来的手臂!
嘶!护士痛呼一声,白皙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了几道鲜红的血痕!她惊愕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苏晴,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疯了!她疯了!把她弄走!快把她弄走!林海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沙哑破裂,充满了恐惧和极度的厌弃。他不想再看到苏晴,这个疯女人只会提醒他那场无休止的噩梦!他只想她立刻消失!
几个闻声赶来的医护人员和保安,强行控制住了疯狂挣扎、嘶吼不断的苏晴。她被注射了镇静剂,身体软了下去,但那双瞪得极大的、充满疯狂和恐惧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蛋……血……还债……臭……
她被抬走了,送往精神科的封闭病房。走廊里回荡着她渐渐远去的、如同梦魇般的呓语。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林海粗重的喘息和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他瘫软在病床上,冷汗浸透了病号服。苏晴疯了,彻底完了。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电视机,原本处于待机黑屏状态,突然滋啦一声,毫无征兆地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画面,只有一片刺眼的、跳跃的雪花点,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林海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瞬间爬满全身!他惊恐地瞪着那台自动开启的电视,一种灭顶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雪花点持续了几秒,噪音越来越响。突然,屏幕猛地一暗!
紧接着,一副极度诡异、极度恐怖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屏幕!
画面像是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拍摄的,只有中间一小块区域被某种微弱、摇曳的幽蓝色光芒照亮。光芒的中心,赫然是一对东西!
一对微微颤动着的、包裹在暗红色筋膜组织中的……猫的睾丸!
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粗糙的、似乎是临时用泥土堆砌起来的、极其微小的祭坛上。那幽蓝的光芒,正是从这对祭品上散发出来的,带着一种亵渎而邪恶的气息!围绕着这对祭品,摆放着几样东西:一根断掉的口红(苏晴的!)、几缕雪白的长毛(雪球的!)、还有一小块沾着巧克力的蛋糕残渣(李莉带来的!)……
在这诡异的祭坛画面下方,一行由幽蓝色光芒扭曲组成的文字,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在漆黑的屏幕上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刻骨的怨毒:
祭品已备。血偿,启。
呃……呃……林海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球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暴突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对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祭品,巨大的恶心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那是阿丑的!是它从医院偷走的!它用它……用它和那些象征他们罪孽的物品……在举行一场来自地狱的复仇仪式!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林海口中狂喷而出,如同血色的喷泉,染红了惨白的病号服和床单!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绿色的心率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疯狂的、剧烈抖动的直线!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暴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那幽蓝的祭坛和燃烧的血字,瞳孔里的光芒迅速涣散、熄灭。
意识沉入永恒的、冰冷的黑暗之前,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声熟悉的、来自地狱的猫嚎,带着无尽的嘲弄和……满足。
嘀——————!
心电监护仪发出悠长而绝望的蜂鸣。屏幕上的直线,再无波动。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掩盖了所有无声的尖叫和来自幽冥的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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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三个月后。
城郊的精神病院,森严的隔离病房。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阳光和声音。苏晴穿着束缚衣,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她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头发干枯如草,脸上布满了自己抓挠留下的新旧疤痕。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承受着极致的寒冷。
臭……好臭……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气音,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猫尿……到处都是……洗不掉……它在看我……它在笑……丑丑在笑……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惊恐地瞪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角落,发出嘶哑的尖叫:滚开!别过来!蛋我还给你!血也给你!都给你!!!
她的尖叫在冰冷的病房里回荡,无人回应。只有无处不在的、只有她自己能闻到的浓烈恶臭,如同跗骨之蛆,将她紧紧缠绕,拖向永恒的疯狂深渊。
宠物医院的后山密林深处,一片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湿洼地。厚厚的腐叶下,一个小小的、由泥土和碎石堆砌的简陋祭坛早已被雨水冲刷得不成形状。几缕被泥浆沾染的白色猫毛,半截断裂的、褪色的口红塑料壳,一块融化得面目全非的巧克力污迹,散落在潮湿的泥土里。
而在祭坛最中央的位置,两个早已干瘪、风化、被虫蚁啃噬得只剩下一点暗褐色残迹的微小组织,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周围的腐土落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一声来自幽冥的、悠长而冰冷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