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铁门被踹开,火把的光刺得他眯起眼。阿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穿靛蓝长袍的女精灵,腰间悬着个兽皮药囊,眉眼间比阿娅柔和些,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主母说,别让他死了。”阿娅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子,她踢了踢许知远的伤腿,“让伊芙看看这废物还能不能活。”
被称作伊芙的女精灵蹲下身,没说话,直接攥住箭杆。许知远疼得嘶吼,想挣扎却被阿娅踩住肩膀。伊芙的动作极快,指尖在伤口周围按了按,突然猛地拔出箭簇。血柱喷涌而出的瞬间,她将一把墨绿色草药按上去,掌心用力压住,草药的苦涩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痛就忍着。”伊芙终于开口,说的是精灵语,尾音却比阿娅柔和些。许知远听不懂,只觉得她的掌心带着奇异的热度,压得伤口发麻,疼痛竟真的减轻了几分。
伊芙从药囊里掏出麻线和骨针,在火把上燎了燎。许知远看着那粗钝的针,吓得浑身绷紧,却被阿娅死死按住。骨针穿透皮肉时,他听见自已的呜咽混着火苗的噼啪声,伊芙的额头渗着细汗,缝合的动作却稳得像在穿针引线。
“主母要活的,”阿娅在旁冷冷地说,“缝好看点,别像头烂猪。”
伊芙没理会,缝完最后一针,用布条层层裹紧伤口,才站起身对阿娅说了句什么。许知远后来学会这句精灵语,意思是“三天内别碰他的腿,否则神仙难救”。
接下来的日子,伊芙每天都会来。她从不像阿娅那样鞭打他,只是沉默地解开布条,检查伤口,换上新的草药。那些草药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敷上去能压下灼痛,却总在她离开后,被艾拉派来的人用新的折磨覆盖。
有次艾拉心血来潮,要他跪在火塘边学“跪”这个词。他发音不准,阿娅的藤条抽在背上,伤口崩裂的血浸透衣衫。伊芙来换药时,看着他背上的新伤和渗血的绷带,眉头皱了皱。
“主母,”她对恰好走进来的艾拉说,用的是精灵语,“他的腿伤不能再受震动,否则会溃烂。”
艾拉正把玩着银质发环,闻言瞥了眼许知远:“溃烂了就剁掉,反正留着也没用。”
伊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头从药囊里拿出更浓稠的药膏。这次她的动作格外轻,指尖碰到后背的鞭痕时,许知远甚至觉得那触感里藏着一丝不忍——或许只是错觉,他后来总这样告诉自已。
那天学“奴”这个词时,许知远死咬着牙不肯开口。艾拉让阿娅把他吊在房梁上,用盐水泼他的伤口。伊芙来的时侯,他已经半昏迷,小腿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像条湿透的红布。
“再这样下去,他活不过今晚。”伊芙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急意,她没看艾拉,径直搬来木凳,要解开吊绳。
“谁准你动了?”艾拉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连话都学不会的废物,死了也活该。”
伊芙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身,第一次直视艾拉的眼睛:“主母,他是异族,骨头硬些难免的。等伤好了,再教不迟。”她的精灵语说得平稳,每个词都带着分量,“您不是想知道他的世界吗?死人可不会说话。”
艾拉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倒替他求情?”她挥挥手,“放下来吧,别让你的药白费了。”
伊芙解开绳子时,许知远摔在她怀里,闻到她发间的草药香。她没说话,只是飞快地拆开腿上的绷带,当看清溃烂的伤口时,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从药囊里掏出个小陶罐,倒出黑色药膏,用指尖搓热了敷上去。
药膏带着灼痛,却奇异地压下了溃烂的腐味。许知远在半醒半昏迷间,听见伊芙对艾拉说:“需要静养,不能再动刑了。”
“知道了。”艾拉的声音远了些,“别让我失望,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