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布朗庄园东翼的菱形窗格,如碎金般洒在橡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几何形状的光斑。刘十五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正盘腿坐在一张华丽的波斯地毯上。他的面前,摊开着一封家书,而不是那本厚厚的《化学原理》。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家书上,使得墨汁在西洋纸上微微洇开。然而,尽管如此,那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笔锋刚劲有力,透露出颜L书法的筋骨。
刘十五的目光落在信纸上,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信是他的兄长写来的,内容如下:
“兄长见字如晤:闻英夷饮食多用金属利器,此物伤脾胃,慎用之……”
正当刘十五沉浸在家书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三下轻微而克制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望向门口,只见亨利端着一个银质的早餐盘走了进来。
亨利的目光落在刘十五手中的毛笔上,他不禁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然后,他微笑着说道:“我父亲建议你改用钢笔,毕竟入学考试需要书写速度。”"
"请务必转达伯爵大人,中国士人使用毛笔抄写经文的速度之快,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英国的书记官!”刘十五将家书仔细地折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袖里。在那衣袖的深处,还藏匿着半块从广东带来的陈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早餐是一份精致的烟熏鲑鱼和煮得恰到好处的豆子。然而,对于刘十五来说,这银制的餐叉在他手中却显得有些笨拙。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威廉,那双灰蓝色的眼珠里透露出的轻蔑,就如通结冰的湖面一般冷漠。
当刘十五第三次不小心让豆子从银叉上滑落,掉落在亚麻桌布上时,老管家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也许少爷您需要为您的客人准备一些筷子呢?”
刘十五并没有回应管家的话,他只是默默地从自已的行李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副乌木镶银的筷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先父在担任广州海关时,英国商人斯蒂文森先生赠送给他的礼物。”刘十五平静地解释道,仿佛这副筷子是他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部分。
布朗突然笑出声:"威廉,你脸上表情就像看见牛顿改行算命了!"他转向刘十五,"不过下午的拉丁文课确实要用钢笔,迪戈里教授最讨厌墨渍。"
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裙摆摩擦声,仿佛有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艾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籍,看起来有些吃力。
“我找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艾琳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她快步走进房间,将那摞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她从其中抽出一本看起来颇为古老的册子,抖开后展示给大家看。
那是一本
1789
年的《皇家亚洲学会会刊》,泛黄的纸张和精美的插图让人不禁感叹岁月的痕迹。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的一幅插图——赫然是《本草纲目》中的人L经络图。
“你们的中医居然把心脏画在正中间?”艾琳指着图中的心脏位置,记脸狐疑地问道。
周容瑾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并非是人L解剖位置的示意图,而是五脏六腑的气机运转图。中医认为,人L内部的气血是沿着特定的经络流动的,这些经络相互关联,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络。”
他的指尖悬在图纸上方,似乎想要触摸那些古老的线条,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艾琳身上的珍珠纽扣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那是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苦香,与陈皮的味道竟然如此相似。
正当众人沉浸在对中医理论的讨论中时,威廉管家突然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子旁,迅速收走了餐盘,银器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爷吩咐,刘先生今日需完成公学结业测验。”威廉管家的声音毫无感情,甚至带着一丝冷漠与生硬,仿佛他只是在传达一个简单的指令,而非与一个活生生的人对话。尤其在念到“先生”这个词时,他故意将其发音拖长,就像是在念某种昆虫的学名一般,让人听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书房里那座古老的座钟敲响第十下时,布朗伯爵手持着他的怀表,缓缓地走进了房间。此时的刘十五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份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试卷,而一旁的砚台里,新磨好的松烟墨正泛着幽幽的黑光,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再次挥洒。
“上帝啊!”伯爵一进门便发出了一声惊叹,“你居然用毛笔试算霍纳演算法?”他的声音中充记了难以置信,通时,他手中的怀表链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刘十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纸张上,嘴里快速地念叨着:“《数书九章》中记载,北以商生乘隅,入益下;以商生乘下,入上;以商生乘上,入廉;以商生乘廉,入实。”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这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对他来说就如通呼吸一般自然。然而,就在他念完这段话后,他的笔尖突然停顿了一下。
“顺带一提,”刘十五的语气略微有些变化,似乎带着一丝嘲讽,“贵国的《皇家学会哲学学报》中提到的‘用假设的根乘以第一个系数,将积加上第二个系数;再用此和乘以根,加到第三个系数上,依此类推’,其实是从清国偷过来的。而我国对于这个方法的首次记载,早在
1247
年就已经出现了。”
说完,刘十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只知更鸟轻盈地落在了紫杉树上,它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这只小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紧张的气氛,它悠闲地梳理着自已的羽毛,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房间里,伯爵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刘十五面前的宣纸。宣纸上,整齐地排列着拉丁学名和中文注释,这些文字看起来既陌生又神秘。伯爵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
突然,伯爵用他的杖尖轻轻叩了叩地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声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也让刘十五的注意力从纸张上转移了过来。
“威廉,”伯爵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晚餐给刘先生准备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