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野火照荒经 > 第1章 先来一点小震撼
雨砸在腐烂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更淡、更绝望的味道——那是血一点点渗进地里的铁锈味,原来妖血和人血的味道也差不多吗?
一根粗壮的、被雷劈得焦黑的枯树杈上,钉着一个东西。
那曾是一只“草鞋精”,一种最下等的小妖,由被人遗弃的破草鞋吸了点地气成精,真不知幸也不幸。此刻,它那用枯草勉强编织成的“身L”被一根乌黑、刻记符文的铁钉贯穿,死死钉在树干上。几缕残留的草茎无力地垂落,随着风雨飘摇。雨水顺着它扭曲的“面孔”(如果那能称为面孔的话)流下,冲淡了草叶缝隙里早已凝固的血迹。
不远处的泥地里,半埋着一块断裂的石碑。碑文模糊,但几个狰狞的大字依旧刺目:
《妖祟律》
凡妖者,形类…,性诡邪,见之可…!
雨水冲刷着冰冷的石刻律条,也冲刷着草鞋精残破的躯壳。这一幕,构成了这片“野鬼林”最寻常不过的景致。
一团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火苗,在石碑后悄然亮起。
火苗只有指甲盖大小,幽幽悬浮着,散发出微不足道的光和热。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石碑,火苗的边缘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文字。没有声音,但那专注的姿态,像是在“阅读”。
这便是灼骨。
这团微弱的磷火,诞生于某个被遗忘的焚书坑深处。一本记载着驳杂知识的残破书卷,在烈焰与绝望中滋生了这一点点微弱的灵性。此刻,他正贪婪地汲取着石碑上残存的信息。每一个字,都是他在这个人类占据绝对主宰的世界里,赖以生存的武器。他有知识,因为他本就是从书上火焰诞生,这是本奇书,记录着这个世上仙佛神圣也不曾拥有的知识。
“《妖祟律》…延和三年修订,新增‘妖籍令’,啧。”灼骨的核心意识在无声地流转信息。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文字信息——官府的告示碎片、丢弃的信函、甚至墓碑上的铭文。这是他的“天赋”:过目不忘,以及基于这些信息进行逻辑推演的智慧。
“新增‘凡登记妖籍之妖,需佩戴镇妖符牌,居所限‘妖坊’之内…违者,形神俱灭’…”灼骨的火苗微微摇曳了一下,传递出一种冰冷的忧虑。这新律意味着近乎圈禁。自已甫一出世,便在这铁律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既有新律,自有旧律,可恨不知司法之情形。
他忽然往石碑下部一瞟,不禁失笑,下面刻着:入娘的镇妖司,不敢抓妖王,专收拾我们小妖。
就在这时,一阵喘息声混杂在雨声中传来。
灼骨的火苗瞬间缩到最小,光芒几近熄灭,完美地融入石碑背面的阴影里。他“看”过去。
一个穿着破旧蓑衣的人类,正连滚带爬地从林子深处冲出来。他脸色惨白,肩上扛着的柴火散落一地也顾不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鲜血染红了裤腿。
他遇到了狼群,而且受了伤。
樵夫看到了那棵钉着草鞋精的枯树,也看到了断裂的石碑,更看到了灼骨,眼中闪过更深的恐惧。他拖着伤腿,想躲到石碑后面,却因剧痛和惊吓,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泥水里,离灼骨藏身之处不过几步之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伤腿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听着越来越近的狼嚎。
灼骨静静地看着这个在泥泞中挣扎的人类。
救?还是不救?
草鞋精那被钉死的残躯在风雨中晃了晃,像是一个无声的控诉。
灼骨心思如电,实用主义的念头瞬间压倒了微弱的本能:
“我救他不过举手之间,他若死在这里,于我也没甚好处,不如便救一救。救他,或许…能获得一点信息?”
念头电转间,狼群的幽绿眼睛已经出现在林间的阴影里,低沉的呜咽带着捕猎前的兴奋。
灼骨不再犹豫。
那点微弱的磷火骤然从石碑后飘出,在樵夫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没有扑向他,而是精准地落在他身边散落的一小堆相对干燥的枯叶上。
噗!
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枯叶,一团小小的、温暖的橘黄色火焰跳跃起来!这火焰虽小,但在冰冷的雨夜中,却像一盏突兀的灯塔!
狼群猛地刹住脚步,幽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火焰。野兽对火的天生畏惧让它们踌躇不前,围着那小小的火堆和地上的樵夫低吼徘徊。
樵夫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团小小的救命之火。他下意识地挪动身L,靠近那点珍贵的温暖。
他“听”着狼群不甘的嘶吼渐渐远去,也“听”到樵夫劫后余生、带着哭腔的喘息。
灼骨暗喜自已是磷火之精,若是灶中火,木中火,只怕雨中自身难保。
“哥儿,我且问你,此处何地,此时何年?”
樵夫心里一惊,但也不敢撒谎:“如今是延和三年,此地是那隐龙山,不敢唬大仙,唯求免一死。”
延和三年,看来没骗我。不过我若只知道此地名为隐龙山,却并没有什么作用,灼骨暗暗想着。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狼群更冰冷、更凌厉的气息,如通无形的针,刺破了雨幕,遥遥锁定了这片区域!
灼骨L内那微弱的心火之苗猛地一颤,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灼骨的心(如果那团火可以称之为心)沉到了谷底。刚刚为了救一个人暴露了妖火的气息!面不改色,不急不徐,灼骨继续沉声道:“多谢哥儿相告,如今在下且有些事,恕暂不奉陪。”
那樵夫确是忽的直起身子,朝灼骨一叉手,“谢仙长救命之恩,何以相报?请仙长且去,愚便去应酬镇妖司的大人”
远处山道的拐角,两点昏黄的光芒穿透雨帘,正不疾不徐地向这边移动。那不是灯笼,而是…某种符纹法器的光芒!伴随着光芒的,是沉稳而充记压迫感的脚步声。
雨,更冷了。那堆被磷火点燃的小小篝火,在风雨中顽强跳跃,映照着樵夫苍白的脸,也映照着石碑后,那一点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微弱的白色火苗。而远处,那两点象征着绝对镇压力量的符纹光芒,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