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虞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了十分钟眉,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易玉白。
“这题,”她把练习册推过去,御姐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耐烦的哑,“受力分析怎么画?”
易玉白正在写英语作文,闻言立刻停了笔。他凑近看题时,发梢不经意扫过虞欣的手背,像羽毛搔过,有点痒。他指尖点在图上,声音温温的:“这里要先找支点,你看这个力的方向……”
他讲题时很专注,眼尾那点上挑的弧度被灯光柔化了,显得格外认真。虞欣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盯着他纤长的手指发呆——这双手刚才还在揉被篮球砸红的胳膊,现在却能稳稳地握着笔,把复杂的公式写得工整好看。
“懂了吗?”易玉白抬头,撞进她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里,耳尖又开始泛红。
“啊?哦,懂了。”虞欣迅速收回视线,假装翻书,耳朵却有点热。她刚才居然觉得……这只“波斯猫”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像有点帅。
易玉白没戳破她的走神,只是把自已的草稿纸递过去:“步骤我写在上面了,你照着看看。”
纸上除了受力分析图,还有一行小字:“别总靠蛮力解题,像小时侯爬树一样,找对支点才省力。”
虞欣看着那行字,忽然想起白天他说的爬树往事,心里莫名一动。她抬眼看向易玉白,他正低头假装整理书本,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喂,”她忽然开口,“你小时侯……是不是总跟在我屁股后面?”
易玉白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转头,眼底像落了层薄雾,带着点不确定的期待:“你……想起来了?”
虞欣皱眉,努力在脑海里打捞碎片:“没有。”她坦诚道,“就是觉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小时侯的样子。”比如爬树,比如莽撞,这些连她爸妈都快忘了的细节,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易玉白眼里的光暗了暗,却很快又笑了,软乎乎的:“可能是因为,我认识的那个姐姐,跟你很像吧。”
他没再说下去,低头继续写作文。虞欣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男生有点藏得住事。明明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心里却像装着个小匣子,锁着些不肯说的秘密。
第二天课间,虞欣去办公室交作业,回来时看见易玉白正被两个男生围着。是隔壁班的L育生,一脸不怀好意:“听说你数学很厉害?周末有空吗,帮我们补补?”
语气里的挑衅藏都藏不住。虞欣挑眉,刚想走过去,却见易玉白抬起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总是软乎乎的眼睛此刻冷了下来,眼尾上挑的弧度带出几分疏离的锐利。声音依旧清,却少了温吞:“没空。”
“你小子挺横啊?”L育生伸手就要推他。
虞欣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打开那只手,御姐音带着冰碴:“动他一下试试?”
她个子在女生里算高的,往那儿一站,气场全开。L育生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她会插手,讪讪地笑了笑:“虞欣,这不关你的事……”
“他是我通桌,”虞欣打断他,眼神扫过去,“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L育生被她看得发怵,嘟囔了两句就走了。
虞欣转头看向易玉白,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语气却还是硬的:“你傻啊?不会躲远点?”
易玉白看着她,眼底的冰冷早就化了,又变回那副软乎乎的样子,甚至还带了点委屈:“他们挡着路了。”
“那也不能硬刚啊,”虞欣恨铁不成钢,“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
易玉白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橘子味的,晶莹剔透像颗小太阳。
“给我的?”虞欣挑眉。
“嗯,”他点头,声音软软的,“谢你帮我。”
虞欣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又是一阵微麻的触电感。她拆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算你有良心。”她含糊地说。
易玉白看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忽然笑了:“你小时侯也喜欢吃这个。”
“又是小时侯?”虞欣斜睨他,“易玉白,你到底跟那个‘姐姐’有多熟?”
易玉白低头,指尖捻着书包带,声音轻得像叹息:“很熟。熟到……她偷藏的弹弓被妈妈发现,会赖到我头上;熟到她爬树摔破膝盖,会扑在我怀里哭;熟到她搬家那天,哭着说一定会回来找我。”
虞欣嘴里的甜味忽然变得有点涩。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
那天下午放学,虞欣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个东西。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本子,封面都磨掉了色,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物件。
她打开,里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还有几幅幼稚的画。第一页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扎羊角辫,一个短头发,旁边写着:“虞欣和小白,永远是好朋友!”
字迹像她小时侯的。
往后翻,画着爬树的小人,画着摔破膝盖的小人,画着分享橘子糖的小人……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两个小孩在老槐树下的合影。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得没心没肺,旁边的小男孩站得笔直,手里紧紧攥着枚小小的玉鱼。
照片上的小男孩,眉眼像极了易玉白。
虞欣拿着本子的手开始发抖。那些被遗忘的时光,那些模糊的碎片,忽然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原来他说的姐姐,一直都是她;原来他记了这么多年的人,一直是她。
她转头看向易玉白的座位,空的。通桌说他刚才被老师叫走了。
虞欣捏着本子,心脏跳得飞快。她忽然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跑过操场,跑过教学楼,终于在学校门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易玉白正站在老梧桐树下,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鱼。
虞欣停下脚步,喘着气喊他:“易玉白!”
他转头看过来,看见她手里的本子时,眼睛猛地睁大了。
虞欣一步步走近,把本子举到他面前,声音因为奔跑有点抖,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小白,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扎羊角辫的自已,想起了跟在身后的小不点,想起了爬树时他焦急的喊声,想起了搬家那天他红着的眼眶。
易玉白看着她,眼底慢慢蓄起水汽,却笑着,眼尾的弧度亮得像星星:“姐姐,你终于想起我了。”
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很多年前那个夏天的蝉鸣。
虞欣看着他眼里的自已,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御姐音里带了点哽咽:“嗯,我回来了。”
这次,换她牵着他的手,把遗失的时光,慢慢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