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即将迎来运动会”的躁动。虞欣转着笔，眼神飘向窗外——楼下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大概是在看明天运动会的报名名单。
“想报什么项目？”易玉白忽然凑过来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他刚才趴在桌子上小憩，额前的碎发有点乱，软乎乎地搭在额头上，像只没睡醒的猫。
虞欣收回目光，挑眉：“我？围观算吗？”她对这种跑跑跳跳的活动向来没兴趣，以前运动会都是找个阴凉地儿待着玩手机。
易玉白笑了，眼尾弯出好看的弧度：“那我报个长跑吧。”
“你？”虞欣上下打量他，“就你这小身板，跑八百米都得喘吧？”
他没反驳，只是拿起笔在报名单上写下自已的名字，在“男子三千米”那栏打了个勾。动作不紧不慢，却透着股笃定。
虞欣看着那三个字，忽然想起小时侯——他也是这样，明明怕黑，却会在她被邻居家的狗追时，捡起石头挡在她面前；明明恐高，却会在她爬树下不来时，咬着牙往树上爬了两步，说“我拉你下来”。
这小不点，好像一直都这样，看着软，骨子里却藏着股倔劲儿。
“喂，”她伸手按住他的笔，“三千米很累的。”
易玉白抬眼，眼底映着她的影子，软乎乎地笑：“没事，我想试试。”他顿了顿，补充道，“听说跑完有奖励，想赢给你。”
虞欣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耳尖有点发烫。她猛地收回手，假装翻书：“谁稀罕你的奖励。”
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放学时，虞欣被班长叫去帮忙搬明天运动会要用的道具，一转头的功夫，易玉白已经不见人影。她心里有点莫名的空落，正准备往外走，却看见他抱着一摞矿泉水从走廊那头过来。
“你去哪了？”她走上前。
“去后勤拿了点水，”他把水放在地上，额角沁出薄汗，“刚才听老师说道具组可能需要。”
虞欣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领口，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她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擦擦。”
易玉白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触电般缩了缩，才红着脸低下头擦汗。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侧脸，把那点精致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眉骨高，鼻梁挺，偏偏唇色很淡，透着点无辜感，确实是“妖孽”的长相，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谢了，姐姐。”他擦完汗，抬头冲她笑。
这声“姐姐”叫得自然又亲昵，虞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已。小时侯的称呼被重新拾起，带着点陌生的熟稔，让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
“少贫嘴。”她别过脸，伸手去搬地上的道具箱，“走了。”
道具箱比想象中沉，虞欣刚搬起来，手腕就被易玉白按住了。“我来。”他不由分说地接过箱子，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你去拿那几瓶水就行。”
虞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个需要她罩着的小不点，早就长到能轻松保护她的高度了。
运动会当天，天气格外好。虞欣被拉去当裁判，坐在终点线旁的遮阳棚下，看着跑道上的人跑过来跑过去，有点无聊。
“虞欣，快看！三千米开始了！”旁边的女生推了推她。
虞欣抬眼，果然看见易玉白站在起跑线上。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身形清瘦，在一群肌肉发达的男生里显得格外惹眼。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只轻盈的鹿，冲了出去。
起初他跑得不算快，保持在中间的位置。虞欣看着他被一圈圈超越，心里莫名有点紧张，忍不住站起来朝他挥手：“易玉白！加油啊！”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易玉白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点笑意，然后忽然加快了速度。
最后一圈时，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猛地发力，一个个超越前面的人。跑到终点线前，他几乎是冲过来的，越过线的瞬间，直直地朝虞欣的方向倒过来。
虞欣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他。他浑身是汗，呼吸急促，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抬头冲她笑，声音哑得厉害：“姐姐，我赢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虞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拿出纸巾，笨拙地帮他擦汗，声音有点抖：“傻不傻？跑这么拼命干什么？”
“因为……”易玉白喘着气，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想让你看到我赢。”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虞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周围的欢呼声、起哄声好像都离得很远，她只听见自已“咚咚”的心跳声，和他清浅的呼吸声。
这时，老师拿着奖状和奖品走过来，笑着拍了拍易玉白的肩膀：“好样的！这是你的奖励。”
奖品是一个很大的兔子玩偶，白白胖胖的，像极了易玉白本人。
易玉白接过，转手就塞到虞欣怀里：“给你。”
“我不要，”虞欣想推回去，“这是你赢的。”
“就是给你的，”他坚持着，眼底带着点执拗，“小时侯你说想要个大兔子，我一直记着呢。”
虞欣抱着软乎乎的兔子，忽然说不出话来。原来他说的“奖励”是这个，原来他记着的，不只是爬树掏鸟窝的糗事，还有她随口说过的愿望。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虞欣看着易玉白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忽然伸手揉了揉，像小时侯无数次让过的那样。
“知道了，”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算你厉害。”
易玉白愣了愣，随即笑开了，眼尾的弧度亮得像太阳。
虞欣抱着兔子，看着他的笑，心里忽然明白——有些记忆忘没关系，有些人会带着过往的时光，重新走到你面前，用细节里的偏爱，一点点填记你遗失的空白。
而她好像……也开始慢慢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软乎乎，却总能让她安心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