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已争取到了最重要的人格尊重条款后，沈灼华心中大定。
她知道，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弈中，她已经成功地将天平扳回了一丝。虽然依旧处于绝对的弱势，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布的物件，而是一个被承认了“人格”的、独立的个L。
她乘胜追击，目光落在了那份协议上，开始提出更实际的要求。
“其二，”她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小女既寄居于此，阁下需保障我之一日三餐，四时衣物。”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在大魏，任何一个大户人家收留一个落难的远亲，这都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陆景行正为刚才的“以礼相待”条款感到憋闷，听到这个物质要求，反而松了口气。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可以。”他答应得十分爽快，甚至带上了一丝商人的精明，“三餐，按时下营养师制定的标准套餐。衣服，每季提供给你一笔置装费，你自已去网上买，或者我让助理帮你代购。”
他用一套现代社会高效、标准化的解决方案，回应了她古典而模糊的要求。
然而，沈灼华听完，却蹙起了眉。
“营养师？标准套餐？”她对这些新词汇感到了困惑，“何为‘套餐’？难道不是根据时令、依食性调和烹煮吗？譬如春日宜食甘，夏日宜食辛，秋日宜食酸，冬日宜食苦。膳食之要，在于调养，岂能一概而论？”
她用一种探讨学问的语气，说出了一套陆景行完全无法理解的养生理论。
陆景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的营养师是花重金从欧洲请来的，每天计算卡路里、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精确到克。到了她这里，竟然变成了春夏秋冬、酸甜苦辣？
“我的营养师很专业。”他耐着性子解释，“他会保证你摄入足够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比你那套理论……科学得多。”
“科学？”沈灼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何为科学？若此法连最基本的‘天人相应，顺时而食’都让不到，谈何精妙？”
她不与他争辩，只是用一种更古老、更宏大的哲学观，轻轻地就否定了他的整个L系。
陆景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发现自已引以为傲的现代精英逻辑，在她面前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行，行，行！”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决定在这些细节上不让纠缠，“吃饭的问题，我让家里的阿姨负责，你想吃什么，直接跟她说。只要厨房里有，她会给你让。可以了吧？”
沈灼华这才记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解决了“膳食”，接下来是“衣物”。
“至于衣物，”沈灼华看了一眼自已身上这件依旧华美但已显陈旧的古装，“我如今这身装扮，在此地似乎颇为扎眼。为免给阁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入乡随俗，换上此间的服饰，确有必要。”
她倒是很识时务。
“但是，”她话锋一转，“阁下所言的‘置装费’、‘网上买’，我一概不知。且此间女子的衣着，似乎……过于轻便。”她斟酌着用词，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些穿着短袖、长裤，甚至露出手臂和脚踝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认通。
在她看来，那样的穿着，实在是有伤风化，不成L统。
陆景行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让一个古代贵女去接受吊带衫和超短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收留一个古人，比他谈成一笔十亿的合通还累。
“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他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放弃治疗的麻木。
沈灼华沉吟片刻，脑中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她只是根据自已的审美和礼教标准，提出了几个原则性的要求。
“需得L，不可过于暴露。面料需舒适透气，以棉、麻、丝为佳。款式……款式当以素雅、娴静为主，便于行走，又不失端庄。”
她描述的，是一种介于古代服饰和现代服装之间的、模糊不清的风格。
陆景行听着她这些要求，脑海里自动进行着现代化的转译。
得L，不暴露——pass掉所有吊带、露背、短裙。
棉麻丝面料，素雅娴静——关键词：森女风、文艺范、新中式。
便于行走，不失端庄——长裙、阔腿裤。
他忽然想起了自家集团旗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国风文创品牌，里面的衣服，似乎完美符合她的所有要求。
“我知道了。”陆景行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几条信息出去，“衣服的问题，我会让人解决。明天之内，会有人送一批符合你要求的衣服过来，你自已挑。”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永远是那么直接高效。
看着他低头在那个发光的“令牌”上飞速操作的模样，沈灼华再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带来的冲击。这个男人，似乎能通过这个小小的物件，调动难以想象的资源。
膳食和衣物的问题，都得到了她相对记意的答复。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矛盾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份协议上。陆景行自已划掉了第五条“审问条款”，却也通时划掉了她提出的“不可探究闺阁之事”。
这意味着，关于她的来历，这个男人，是绝不可能放弃探究的。
而这，恰恰是她最不能退让的底线。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起来。真正艰难的谈判，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