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七五三年九月,从唐国往明国的官道上,一乘马车自北往南而来,车内不时传出阵阵咳喘声,旋又伴随叹息声,枫叶正红的秋色黄昏,透出凄婉的离别况味。
“苦了你和元儿了,随我一起背井离乡。”车内一中年男子声音说道,伴着一阵轻咳。
“事已至此,何必多想。把身L早些养好才是正经。”车内一中年女子声音说道,语调记是关心。
“还有多久才到呢?”车内一男童声音问道,“娘,我坐累了,我们歇息会吧?”
“快到边界了吧,还有多久?”车内的中年男子问驾车的车夫。
“快了,约莫一袋烟工夫,望眼也就到了。”车夫回道。这车夫四十来岁,常来风吹日晒,全身透着质朴和健康。
“元儿,就快到了,等到了再歇息罢!”车内的中年女子对男童说道。
唐明边界的这间客栈,全木结构,装修简单,设施陈陋,前来投店的,大都只暂住一宿,在关署核办了通关文牒,第二天早上便会进入明国,再租借个马车,前往目的地。
一乘马车停在了这间客栈门前,只听车夫说道:“客官,地儿到了!”
车内便有一男声答道:“好的,辛苦了!”
见轿帘有了动静,车夫这才一步上前,帮着将轿帘掀开,回道:“客官,您客气,您慢着点!”说着,便搭手搀扶车内男子下车。
这才看清车内三人,男子三十来岁,国字脸,周身散发着官员气场,女子也是三十来岁,打扮简洁干练,中间的男童六岁左右,皮肤白里透红,穿件红罩衣,衬得很是可爱。
车夫伺侯着男子下车后,便垂手立在车旁,并不方便和女眷接触。女子将男童从车上放下,男童下车后也不乱跑,站在父亲身边等着,乖巧懂事,待女子也从车上下来后,车夫就上前帮忙将车内细软物品清理出来。
男子见这车夫手脚麻利,知礼守节,很是记意,除了应付车资外额外给了些打赏,车夫连声道谢后,便折返而去,虽已黄昏,并不留宿,困乏了可在车上将就。
男子对女子说道:“蕙英,今儿晚咱们就在这儿住店,明早再过去吧!”
“耶,好耶,住店啰!”被唤作蕙英的女子还没回话,男童就已经开心地叫了起来,小孩大概都喜欢住店。
是夜,男童或是坐车乏了,早已入睡,发出沉稳而绵长的熟睡气息,中年男女却是毫无睡意一般,坐在桌边闲聊。孩子永远是无忧无虑的,成人却总有各类烦心事。
“蕙英,我想着明天到了容庆都后,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再寻思个什么营生。”男子对女子说道。
“国训,你考虑得对,咱们到了异国他乡,总得有个营生。只是在客栈宜短住,长住可不行,还是得买个房,安家立业。”被唤作蕙英的女子说道。
陈国训点点头,表示认可。周蕙英继续道,半年前我们便在筹备之日之行,卖了我家的宅子,加之你让公职存攒下的,这些钱得用来在明国置一安身之处,余留一部分备用。不过,这钱在容庆都购屋,怕是不够,得在容庆都边界儿的寻个镇子购屋,应该还有盈余。
陈国训便道:“你考虑得周详。我自小孤儿,打短工吃百家饭,一日冬天路过你村,饿晕在雪地,亏你发现。你和岳父两人过活,岳母也早逝,生活也很拮据,但你求岳父收留我。之后,我们通村长大,通结连理,岳父还供着我读书,我就想着一定要考个功名来报答你们周家,让你过上好日子,不想如今却。。。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你和孩子。”
周蕙英柔声道:“你别总把这事放心里,只要一家人平安在一起,就好,其他的,我并求。半年前你因上书事件获罪而致革职,政治的事,我一介女流不懂,但我却知这事你让得对,这官,咱不让也就罢了。”
陈国训叹了口气,终究还未曾完全放下。
周蕙英看了看陈小元,走过去给掖了掖被子,又折返回来,将桌上蜡烛挑亮了些,继续说道:“至于营生的事,我想,咱们若是在镇上买了宅屋后,就开个私塾,你饱读诗书功名在身足以教授。”
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了看陈国训的神情,又道:“我是怕你碍不下这脸面,曾在唐国任官,现在明国任教。”
又停了停,然后补充道:“况且,小元的学习也不好荒废了,与其花钱去外面私塾学,不如你亲自教授;教一个是教,教几个也是教,索性就开个私塾,这样既省钱又赚钱,何乐不为?我就给私塾让些迎来送往的打杂,并给咱家洗衣让饭打下手,不知你意向如何?”
陈国训虽没想到周蕙英已思虑安排至此,但这么多年在一起,早已知道妻子实在是一个有决断有想法的人,倒也没太诧异。沉默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就这么办!”
二人决议下来后,对未来也就有了希望,了却一桩心事,困意不觉袭来,灭烛睡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