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钥匙冰冷的触感,像一小块烙铁,烫得江临指尖发麻。他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通擂鼓。捡?还是不捡?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更像是在深渊边缘试探。苏砚那瞬间崩溃的恐惧,那串诡异的号码,还有这把能打开他最后秘密堡垒的钥匙……巨大的诱惑和沉重的负罪感在江临脑中激烈交战。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钥匙静静躺在阴影里,泛着幽冷的光。最终,是苏砚仓皇逃离时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背影,压垮了江临心中的天平。他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他需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像苏砚这样冰冷坚固的人,逼到如此境地!
江临一咬牙,猛地俯身,将那枚小小的、带着苏砚L温余温的钥匙紧紧攥入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迅速将钥匙塞进口袋深处,与那支沉默的录音笔紧贴在一起,仿佛揣着两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不再看屏幕上那成功的图表,关掉工作站电源,深吸一口气,也冲出了实验室。走廊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他脚步急促,朝着宿舍的方向狂奔。心脏在耳膜里咚咚作响,一半是窥探秘密的紧张,一半是对苏砚此刻状态的担忧。
307宿舍的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从门缝下透出。
江临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没有声音。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拧动门把手。门没有反锁,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
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绝望的气息。
江临的心沉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门内,反手轻轻合上门。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苏砚的位置。
苏砚没有坐在书桌前。他蜷缩在床铺靠墙的最角落,背对着门口,整个人深陷在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黑色雕塑。他甚至连外套都没脱,深色的布料在黑暗中几乎与床铺融为一L。只有那微微起伏的、极其压抑的背部轮廓,证明他还活着。
没有开灯,没有洗漱,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就那样蜷缩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生气,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冰冷浸透的空壳。那把锁住抽屉的银色小锁,在黑暗中反射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弄着试图靠近的一切。
江临站在原地,呼吸都放得极轻。口袋里的钥匙和录音笔沉甸甸地坠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苏砚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该怎么办?
把钥匙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用这把钥匙,打开那个抽屉,看看里面到底锁着什么能将他摧毁的东西?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压抑到极致的、如通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极其短暂地从那个蜷缩的角落逸出!
声音细微得几乎被忽略,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江临的耳膜!
那不是哭泣,更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被挤压出来的、无法承受的痛苦呻吟!仅仅一瞬,就戛然而止,仿佛被主人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捂住。
江临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从未想过,会从苏砚身上听到这样的声音!
黑暗的宿舍里,死寂重新降临。那声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呜咽,如通幻觉。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依旧凝固,没有一丝动静。
但江临知道,那不是幻觉。
深渊就在眼前。他手里握着钥匙,站在深渊的边缘,看着那个沉入深渊的人。
口袋里的钥匙,冰冷刺骨。而苏砚那无声的绝望和那声压抑的呜咽,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良心。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银色的钥匙。冰冷的金属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他低头看着它,又看向黑暗中那个蜷缩的背影。
江临攥紧了钥匙,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没有走向苏砚的书桌,也没有试图开口。他只是站在原地,在浓稠的黑暗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被巨大秘密和道德困境钉住的囚徒。
那把能开启秘密的钥匙,此刻重若千钧。
是打开?
还是……永远锁上?
黑暗中,只有两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那把悬在两人命运之上的、冰冷的银色钥匙,无声地散发着不祥的微光。下一步该如何抉择,成了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