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正中心,已经围满了人。
陈清扬环视一周,便坐上了山主之位,他静默片刻,余光扫过冯柳与张晓兰,随后起身道,“寨中遭逢巨变,想必人心惶惶,但有我陈清扬在的一天,断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
停顿一下,目光在冯柳与张晓兰之间游离,张晓兰直视着他,不明所以,冯柳则是低下头。
按照原主的记忆,冯柳是位大家闺秀,虽是落魄,但举止的还是颇具此时贵族的风格。
想来刚刚所为是冯晓兰授意。
高门大户,竟然是为了生存连礼仪廉耻都不要了,居然愿意屈身于自己这个山匪头子。
陈清扬冷笑一声,‘年龄上来了,脸皮就是厚!’
他收起心中的那份感慨,朗声道。
“诸位,青壮虽少,但你们依旧能为寨子贡献力量!当然,尔等若是想离开,本山主自不会阻拦,甚至还能分些粟米予尔!”
人群一阵骚动,终于有一妇女大着胆子问道,“山主所言当真?”
妇女是个混不吝的,经常与寨子中的汉子鬼混,甚至还带动了几位‘闺中密友’。
陈清扬对此很是不屑,示意李朗将一袋粟米放在身前。
“想要走,就赶紧来拿!”
妇人终是鼓足勇气,拿了一把粟米后,就离开了,途中还哄带着她的好友,好友在她的游说之下,也是拿了粟米就走,丝毫不顾身后苦苦哀求的孩子。
周遭的妇人开始唾骂,全是一些毒妇荡妇之类的。
就这样陆陆续续的走了好些人。
寨子空了不少,但人心却比以往更为凝聚!
此时寨子中的人员构成分别是十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以及九位十岁以下的孩童。当然还有李朗二人,以及冯柳,和外出的七名汉子。
陈清扬扫视着留下的这些妇孺,心中虽沉重,却也感到一丝欣慰。
人少,心齐,口粮省下大半,这便是重整的根基。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派:
“李朗!”
“属下在!”李朗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待命。
“你带四位手脚麻利的娘子,”陈清扬点了四位看起来身体结实的妇人,
“去后山竹林,砍伐坚韧老竹,削制箭杆。要求:三尺长,笔直,粗细均匀如小指。记住,箭杆是弓弩的命脉,务必精良!打磨光滑,削好后捆扎整齐,置于阴凉处阴干,不可曝晒变形。”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闲暇,也可寻些坚韧藤皮,试着搓制弓弦,先备着材料。”
“是!”李朗应道,随后带着四位妇人离去。
她们脸上依旧有畏惧之色,但较之以往已经好上不少,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她们眼中的光亮。
陈清扬会心一笑,向另一位青年,“李敢!”。
“在!”李敢挺胸应声。
“你带剩下的五位娘子。”陈清扬的目光在余下妇人中扫过,避开了冯柳和张晓兰,“出寨,往北坡向阳处走。那里应该能找到些苎麻、葛藤,或者看看有没有残留的野棉花、兔毛窝。你们的任务是采集能做衣服、被褥的材料!越多越好,但要注意安全,不可远离寨子视线范围。”
他看向那五位妇人,语气放缓,“诸位婶婶巧手,侄儿自是知晓。但这次,我希望婶婶们要有耐心。”
妇人们面面相觑,犹豫半晌后,才小声道,“山主言重了,我等妇道人家,怎敢以长辈自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等自会尽力!”
陈清扬面带笑意的走了下来,他牵过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可妇人很是抗拒,她身形后退,让陈清扬陷入尴尬境地。
陈清扬摸了摸后脑勺,‘阿姨,我真不是要占便宜啊!’
妇人也是觉得自己落了山主的面子,思虑一番后,反倒是向前伸手拉住了陈清扬的手,“山主大人,刚刚是奴家不识趣,山主勿怪。”
陈清扬更加尴尬了,‘好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了不让妇人误会,他只能硬着头皮。
“婶婶,既然这样,那侄儿就妄言,首先,要尽量捶打揉搓得柔软、分散,越细越软越好;其次纺线时,尽量纺得细密均匀;最后,织布时,线要紧密,针脚要细密。这样做出来的衣物,会更保暖、更耐穿,也更挡风。尤其是给孩子们做的,更要用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妇人的手拿开。
此时有两人在一旁偷笑。
妇人们眼中先是疑惑,随即亮起光芒。山主说的这些,似乎比她们以往的做法更讲究、更精细。她们互相看了看,用力点头:“明白了,山主!我们定当尽力!”
李敢领着妇人离开后。
张晓兰有些担忧的走到陈清扬身前,“狗儿,那我们母女当做些什么?”
陈清扬没有应答,在看见张晓兰狐疑的神色时才意识到眼前的妇女是经常唤自己狗儿的!
陈清扬掏了掏耳朵,露出一副刚刚有事没听清的模样,张晓兰再次询问,陈清扬这才询问道,“张姨,你们母女当是识字读文的罢。”
“是读过些书,识得一些字。”
“寨中孩童,是未来的根基。读书识字,明事理,辨是非,乃立身之本。从今日起,便劳烦你们母女二人,负责给孩子们启蒙。”
张晓兰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句细微的,“是…山主。”
冯柳倒是好上些,只是微微震惊后便躬身,“定不负山主所托。”
陈清扬对此,心领神会,让妇人开蒙,这是有违礼度的,作为贵族出身的她们,自是被这些礼仪束缚,可之前所为呢?岂不是比这更逾矩?
他总觉得其中有些误会,可自己就是不知道,毕竟仓促之间怎么会将十七年的记忆悉数熟知。
他叹息一声,有着无奈,但事情还是要继续的,他指了指厅内左侧那片还算平整的空地。
“兰姨,就选此处,暂时没了笔墨。就劳烦你们母女二人以树枝为笔,沙土为纸,教这些孩童识字!”
张晓兰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一个怯生生女孩的手,温声道:“孩子们,来,跟张姨和冯姨这边来,我们开始认字了。”她的声音柔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孩童们没有哭闹,而是乖巧的跟着张晓兰,倒是像极了那句穷人孩子早当家,
很快,寨子中心便忙碌起来。一边是李朗带着四位妇人走向后山,斧斤之声隐约传来;一边是李敢领着五位妇人,背着箩筐绳索,谨慎地走出寨门,朝着北坡方向探索;
张晓兰耐心地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简单的符号,清脆的童音跟随着她诵读,冯柳则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目光不时瞟向寨门和陈清扬,偶尔才附和着张晓兰教几个字。
陈清扬独自站在山主之位前,看着这幅景象:妇孺们各司其职,为了生存和未来努力着。空气中弥漫着竹木的清冽、泥土的芬芳,还有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
他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眼神幽深。人手还是太少了,防御太薄弱,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想着想着,陈清扬终是困了,他回到房间,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拿木棍将房门抵住。然后就在冷硬的石床上睡了下去。
丝毫没察觉到外面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