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这颗心脏要我死 > 第一章

1
心脏惊魂
冰冷的触感贴着我的眼皮,沉甸甸的,像两片冻透的铁块。我拼了命想睁开,眼皮却纹丝不动,徒劳地抖动着。耳朵里灌满了单调刺耳的嘀——嘀——嘀——,是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麻木的神经。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牵扯着胸前一片陌生的钝痛。那感觉很奇怪,像是胸腔里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塞进了一个冰冷、沉重、完全不属于我的异物,沉甸甸地压着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意识像沉在深海里,一点点艰难地往上浮。
……供体情况特殊,匹配度极高……真是奇迹……
一个模糊的男声,隔着厚重的棉絮传进来,是陈医生我手术的主刀
另一个声音,年轻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恭敬:陈主任,3床生命体征稳定了,麻药快退了。
嗯,
陈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像他拿手术刀的手,密切观察,特别是排异反应初期征兆。这个供体……非常珍贵。
供体珍贵我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的浆糊,这些词飘进去,激不起半点涟漪。胸腔里的那个东西,那个沉重的新住户,压迫感越来越清晰。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种沉甸甸的、完全陌生的存在感攫住了。它就在那里,一下,又一下,挤压着,搏动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试图取代我身体原有的韵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在我脑海深处炸开,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直接敲在骨头上:
【听着,小子。不想今晚就烂在停尸房,就给老子清醒点!】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胸腔里那颗沉重的心脏猛地一抽,剧烈的疼痛让我差点真的叫出声。幻觉麻药还没退干净的副作用
【幻觉老子是你现在喘气的本钱!】那声音又响起来了,粗暴、沙哑,带着一种市井混混特有的蛮横和不耐烦,【少他妈磨蹭!记好了:今晚23点整!你的陈大医生,会亲手过来,拔掉你的氧气管!懂吗他要把你彻底憋死在这张床上!】
2
生死线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手术刀划开皮肤那一刻更甚。陈医生那个温和儒雅,被无数锦旗簇拥着的救命恩人拔我的氧气管这太荒谬了!可胸腔里那沉重而陌生的搏动,此刻正疯狂地撞击着我的肋骨,仿佛在拼命印证着那个可怕的声音。它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擂响死亡的战鼓,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发颤。23点我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在模糊的视野里寻找钟表的影子。时间!我需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黏腻冰冷。
呃…水…
我拼尽全力,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旁边的护士立刻凑了过来,声音很温柔:醒啦感觉怎么样还不能喝水哦,用棉签给你润润嘴唇
我贪婪地感受着棉签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湿意,眼睛死死盯着护士胸前挂着的怀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我勉强看清了表盘上的时间——晚上10点48分!
距离23点,只有十二分钟!
心脏在我胸腔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疯狂地撞击着。那个粗粝的声音没再出现,但它的警告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意识里。拔氧气管……窒息……陈医生那张温和的脸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扭曲变形。不行!我不能躺在这里等死!
疼…好疼…
我挤出更痛苦的声音,身体开始小幅地、刻意地扭动,试图让监护仪的报警声响起来。
怎么了哪里疼护士的声音果然紧张起来,俯身仔细检查我胸前的引流管和监测线。
胸口…闷…喘…喘不上…
我艰难地喘息着,脸憋得通红,完全是本色演出。恐惧是最好的演员。
血压有点波动!心率上来了!
另一个护士看着监护仪屏幕,语速加快。
去叫陈医生!快!
年长些的护士果断下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远。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跳着,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10点55分…10点56分…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残忍。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步履沉稳。是陈医生!他脸上带着惯常的那种温和又略带严肃的表情,目光迅速扫过监护仪屏幕,然后落在我脸上。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问,一边习惯性地伸手,似乎要去调整我脸上的氧气面罩接口——那位置,离氧气管的开关很近!
就是现在!
呃啊——!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床沿外侧一滚!动作幅度大得完全不像刚做完开胸手术的人。这一下牵动了胸前所有的伤口,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但我顾不上了!我整个人从病床上直接翻了下来,沉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砰!
剧痛让我瞬间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心电监护仪的导线被扯脱,尖锐的报警声疯狂地、持续地尖叫起来,在寂静的午夜病房里格外刺耳。
天啊!快!按住他!小心伤口!
护士们惊呼着扑过来。
混乱中,我看到陈医生伸向氧气面罩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温和表情第一次消失了,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极其隐蔽的、被打断计划后的阴郁太快了,快得让我怀疑是不是疼痛产生的错觉。他立刻蹲下身,动作专业地检查我的情况:别乱动!伤口会裂开!快,抬上去!
3
毒药真相
我被七手八脚地抬回床上,冷汗浸透了全身,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刀片。当护士给我重新接上氧气时,那清凉的气流涌入肺叶的瞬间,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我几乎虚脱。活下来了!那个声音没骗我!然而,还没来得及将这口气喘匀,陈医生已经站在床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测。
突然剧烈疼痛还伴有濒死感和行为失控
他语气凝重,像是在分析一个棘手的病例,这很不寻常。可能是神经性的,也可能是…某种严重的排异反应前兆。必须加强监测和干预。
他转向护士,语速平稳地下令:立刻准备静脉通道,把配好的免疫抑制剂给他用上,剂量按预案走。我需要随时掌握他的生命体征,任何波动,立刻叫我。
他说话时,眼神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那眼神不再是温和的关切,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出了问题的试验品。我心头猛地一沉,刚刚逃过一劫的庆幸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取代。排异反应用药这会是下一个陷阱吗
护士的动作很快,冰冷的酒精棉擦过我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战栗。针头刺入血管的刺痛感传来,冰凉的液体开始顺着透明的输液管,一滴滴流入我的身体。那液体看起来和普通的生理盐水没什么两样,透明,无害。陈医生就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输液袋,脸上恢复了那种近乎完美的职业性平静,只有镜片偶尔反射的冷光,泄露着一丝非人的专注。病房里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轻微声响,嗒…嗒…嗒…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死死盯着那袋液体,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粗粝的声音再次在我脑中炸响,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急迫:
【蠢货!还看!那袋子里是氰化物!老子尝过那味儿!化成灰都认得!快!拔了它!不然半袋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氰化物!这三个字像高压电击穿了我的身体!我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那袋救命药,它在我眼中瞬间化作了索命的毒水!陈医生正微微侧身,似乎在查看隔壁床的监护仪数据,给了我一个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间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根本顾不上手背上还插着针头,也完全忘了胸口的剧痛,用那只没输液的手,像疯了一样,狠狠抓住输液管,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拽!
嘶啦——
针头带着一小片皮肤被粗暴地撕扯下来,鲜血立刻涌出,在手背上蜿蜒成一条细小的红线。几乎同时,被我扯下的输液管和针头在空中甩动,残留的几滴透明液体飞溅出来,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你干什么!
陈医生猛地回头,厉声喝道,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被彻底激怒的阴沉。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按住我流血的手。
药!药有问题!
我嘶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疼痛而扭曲变形,指着那袋还在滴落的液体,有毒!他想毒死我!陈医生他要杀我!
病房瞬间炸开了锅!护士们惊呆了,看着床上状若疯狂、手背流血的我,又看看脸色铁青的陈医生,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陈医生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僵硬,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试图剖开我的大脑:胡说什么!这是抑制排异的药!你出现严重幻觉了!快,镇静剂!约束带!
不!别碰我!
我拼命挥舞着没受伤的手臂,身体蜷缩着向床角退去,伤口崩裂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恐惧让我不敢停下,我听见了!是它告诉我的!我心脏里的声音!它说你要毒死我!那袋子里是氰化物!不信你验!你去验啊!
我歇斯底里地指着那袋液体,像个真正的疯子。
混乱中,一个反应快的护士已经扑过去关闭了输液调节器。陈医生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他盯着那袋液体,又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指控的愤怒,有对突发状况的震惊,但似乎…在最深处,还藏着一丝计划被接二连三破坏后的、冰冷的狂躁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冷得像冰:好,好…小李,立刻把这袋液体和针头封存,送检验科急查毒理!立刻去!其他人,按住他!处理伤口!通知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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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两个男护工冲了进来,加上护士,死死按住了还在挣扎的我。消毒、按压止血、重新包扎手背的伤口…冰冷的镊子和纱布触碰到皮肤,我却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陈医生站在包围圈外,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检验他肯定知道结果是什么!这只是缓兵之计!他一定会再下手!一定!
那个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妈的…没完了是吧听好了,小鬼,下次…是电梯。他要引你去坐那部老旧的货梯…那玩意儿,会在四楼和五楼之间,自由落体…摔成肉泥…老子可不想再跟着你碎一次…】
4
电梯陷阱
电梯自由落体我眼前一黑。这医院的老式货梯,吱嘎作响,是医院后勤人员用来运送杂物的,病人很少用。陈医生会用什么理由把我引到那里去我躺在重新被约束带固定住的床上,像一条待宰的鱼,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伤口在疼,手背在疼,但更疼的是被巨大恐惧反复碾压的心。下一次…我还能这么幸运吗
时间在恐惧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由浓黑转向灰白,走廊里开始有了人声。检验结果始终没送来,陈医生也没再出现,仿佛昨晚的疯狂只是一场噩梦。但手背上的纱布和胸口的剧痛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上午十点左右,病房门开了。陈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住院医。他脸上又挂回了那种温和、专业、无可挑剔的表情,仿佛昨晚那个眼神阴郁的人从未存在过。
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他走到床边,语气关切,仔细查看我的伤口敷料和手背,昨晚…你的情况很危险,情绪极度不稳定,我们不得不采取措施。检验结果出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我充满戒备的眼睛,那袋液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配好的免疫抑制剂。
果然!我心头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当然能搞定检验结果!
鉴于你目前的状态,普通的病房环境可能不太利于恢复。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而且,为了排除可能的神经损伤或者严重的药物副作用引发的精神症状,我们需要给你做一个全面的头部和脊柱核磁共振。影像科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给你加急安排。普通病房过去太远,也折腾。正好,负一层的核磁室旁边,有间备用隔离观察室,设备齐全,安静,也方便我们随时监控你的神经反应,等结果出来,排除问题再转回来。
他说的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负一层…去那里,势必要坐电梯。医院的主电梯在另一边,距离很远。而离这个病区最近的,就是护士站旁边那部锈迹斑斑、贴着后勤货梯,病患勿用标识的老旧货梯!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来了!那个声音预言的电梯!他果然要用这个借口把我引向死亡陷阱!
不…不用麻烦…我感觉好多了…
我试图挣扎,声音虚弱。
这可不是小事。
陈医生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关系到你的脑功能和后续治疗方案。必须查清楚。担架床已经准备好了。
他朝门口示意了一下。
两个护工推着担架床走了进来。我像砧板上的鱼,被他们熟练地抬了上去。陈医生亲自推着担架床,步履沉稳地走向护士站旁边那条通往货梯的走廊。那扇厚重的、油漆剥落的货梯门,像一个咧开的、等待吞噬生命的巨口。
陈医生,主电梯…是不是更稳当点
我躺在担架床上,声音发颤地问。
那边排队人多,耽误时间。
陈医生头也没回,语气平淡,这部货梯虽然旧点,但直达负一层,效率更高。放心,我们医院的后勤保障很到位。
他的手稳稳地按下了货梯的下行按钮。
叮咚!
一声沉闷的铃响,货梯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两边滑开。里面空间很大,但灯光昏暗,弥漫着一股机油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护工推着我进去。陈医生最后一个踏入,他站在靠近门口控制板的位置。厚重的铁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合拢,将我们封闭在这个狭小的、充满不祥气息的铁盒子里。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个粗粝的声音在我脑中疯狂尖叫:【就是现在!小鬼!抓住任何东西!固定住自己!要掉了!要掉了!】
去负一。
陈医生平静地说,手指伸向控制面板上的-1按钮。
就是现在!
等等!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同时身体猛地向担架床一侧翻滚!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但我顾不上,双手死死抓住了担架床边缘冰冷的金属栏杆!
几乎就在我翻滚的同时,陈医生按下了-1按钮。然而,就在他的指尖离开按钮的刹那,他的身体似乎极其不经意地、又极其迅速地朝控制面板的方向撞了一下!手肘恰好蹭到了控制面板最上方那个红色的、标着急停的蘑菇头按钮!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紧接着,整个货梯猛地一震!并非平稳启动的下沉,而是一种令人灵魂出窍的、毫无征兆的、彻底的失重感!脚下的铁板瞬间消失了!整个铁盒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狠狠朝着无底深渊掼了下去!
啊——!
护工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哐当!嘎吱——轰隆!!!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扭曲声、断裂声混杂着护工的惨叫,震耳欲聋!货梯以恐怖的速度下坠!失重感让我五脏六腑都翻腾着涌向喉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厉鬼的尖啸!头顶的灯管疯狂闪烁了几下,啪地彻底熄灭!只有控制面板上几个红色的故障灯在疯狂跳动,映照着陈医生那张在瞬间失重中依然绷紧、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镇定的侧脸!
下坠!无休止的下坠!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抓住!别松手!】心脏的声音在疯狂咆哮。
我死死抠住担架床的金属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起又砸下!就在我绝望地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时——
轰!!!咔嚓——滋啦——!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仿佛大地都被撕裂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结构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刺耳噪音!整个下坠的铁盒子,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地、粗暴地拽停在半空中!巨大的惯性冲击让我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一股腥咸涌了上来。
货梯内一片死寂,只有金属结构不堪重负发出的嘎吱…嘎吱…呻吟声,以及故障红灯疯狂闪烁时发出的微弱电流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金属粉尘。两个护工瘫在角落里,一个直接昏死过去,另一个抱着头在痛苦地呻吟。
我趴在冰冷的担架床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血沫,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借着那闪烁不定的红光,我惊恐地看向控制面板的位置——陈医生不见了!
他刚才站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那扇严重变形、向内凹陷的货梯门,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他…在最后关头,自己撞开了那扇门逃出去了留下我们在这里等死!
就在这时,心脏那个粗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急切响了起来:【咳咳…妈的…差点真碎了…小子…听好…他肯定以为你死了…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从那个缝…挤出去…快…去负一层…最东头…冷藏库…那里…有东西…能救你的命…快…他很快会下来…确认…】
5
冷藏秘密
冷藏库救我的命我脑中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那粗粝声音里的虚弱和急迫不像是装的。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道扭曲变形的门缝。缝隙不算大,但对于我这样瘦削又刚经历大手术的人来说,或许能挤出去。
喂…你…你怎么样
角落里那个呻吟的护工虚弱地问。
门…门开了缝…
我喘息着,挣扎着从担架床上翻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钻心的疼,差点摔倒。我扶着冰冷的、布满灰尘的铁壁,踉跄着挪到门缝边。外面是黑暗的电梯井道壁,冰冷粗糙的水泥面。我咬紧牙关,不顾胸腹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侧着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那道狰狞的金属缝隙里往外挤。扭曲的金属边缘刮破了我的病号服,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终于,我整个人狼狈地滚出了那个死亡铁盒,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眼前是一条狭窄、幽深、完全陌生的维修通道,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远处隐约有昏暗的绿色安全出口指示灯。负一层…最东头…冷藏库…
我扶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像个幽灵一样在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气味的通道里踉跄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心脏在我胸腔里沉重地搏动着,那个粗粝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仿佛刚才在电梯里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催促感,推着我麻木地向前挪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挂着一块模糊不清的牌子,隐约可见设备重地,闲人免入的字样。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我几乎没有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它。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铁锈般的腥甜气味,猛地扑面而来!这股冷气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透了我单薄的病号服,冻得我牙齿打颤。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由冰冷金属架构成的迷宫。架子一排排延伸向黑暗深处,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的、标着编码的塑料箱。这里是医院的器官组织冷藏库。
心脏的搏动陡然加快,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向性的牵引感,像一根无形的线,拽着我往冷藏库的最深处走去。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脚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几盏惨白的安全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金属架冰冷的轮廓和那些墨绿色箱子模糊的影子。越往里走,寒气越重,那股混合着防腐剂和血腥的气息也越发浓烈刺鼻。
心脏的搏动越来越急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终于,在冷藏库最深、最冷、光线最暗的一个角落,我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排与其他无异的金属架。但我的目光,却被架子后面那堵巨大的、冰冷的墙壁牢牢吸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墙壁。
整面墙,从地面直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成百上千张照片!
在惨白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照片像一片片惨白的鳞片,覆盖着冰冷的墙壁。照片的主角,几乎全是同一个人!
一个穿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在豪华的办公室里举杯,意气风发;他在高尔夫球场上挥杆,笑容满面;他在奢华的游艇甲板上凭栏远眺,志得意满…照片的年代跨度很大,有些已经泛黄卷边,有些还很新。照片的角度各异,有偷拍的,有公开场合的,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监控录像的截图。但无论哪一张,照片中那个男人的眉眼,都清晰地指向一个身份——
我的父亲!江海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江振国!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冷藏库的低温更刺骨!我僵立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冻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父亲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成千上百张,像某种病态的纪念墙!陈医生…他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心脏移植…特殊的供体…接二连三的谋杀…
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难道说…我胸腔里这颗会说话的心脏…它的前任主人…和这面照片墙有关!
就在这时,身后冷藏库那扇厚重的铁门,发出了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回头!
惨白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悄无声息地站在敞开的门口。是陈医生!他的眼镜不知何时摘掉了,露出一双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他左臂的袖子被撕开一大片,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嗒…声。
他手里没有刀,没有枪。他紧紧抱着的,是一个医院专用的、银白色的、印着醒目的生物危害标志和心脏字样的低温器官转运箱。那箱子不大,却异常沉重,箱体表面蒙着一层冰冷的水汽,在他染血的手掌下显得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冷藏库内死寂无声,只有他手臂滴血的声音,像死亡的倒计时。
陈医生动了。他没有扑过来,没有怒吼。他抱着那个冰冷的箱子,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沉重压力,向我走来。白大褂上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晕开大片暗红,随着他的脚步,在冰冷的地面拖曳出断续的、粘稠的痕迹。
我背靠着那面贴满父亲照片的冰冷墙壁,退无可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他的眼神,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医生,也不再是电梯里那个冷酷的杀手,而是一种…混合着极端痛苦、疯狂执念和某种诡异解脱的复杂旋涡。
他走到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手臂上的血还在流,滴落在脚边,但他恍若未觉。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我身后那面巨大的照片墙,在那些定格的我父亲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令人心悸的恨意。然后,那目光重新落回到我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江枫…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你躲过了…三次…命真硬…像你那个…该死的老子…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身体痛苦地抽搐着,但抱着箱子的手却纹丝不动,像焊死了一样。咳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沫,眼神死死锁住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扭曲的笑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你为什么…我又抱着这个箱子来找你
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向我:
因为…报恩!
报恩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他刚刚试图谋杀我三次!现在却跟我说报恩!
6
报恩之痛
你…你说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破碎不堪。
报恩!
陈医生猛地拔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强调,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手臂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鲜血流得更快了,是报你父亲的恩!
他猛地抬手指向我身后那面贴满照片的墙,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江振国!你的好父亲!十年前…是他…是他匿名捐了一个肾!救了我妈的命!那时候…我刚考上医学院…我妈是…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真实的、巨大的痛苦:我发誓!我用我的命发誓!我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倾尽所有!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偏执,这些年…我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发达…看着他…呵…看着他在商场上的‘丰功伟绩’…
他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讥讽和恨意的弧度,也看着他…身体一点点被酒色掏空…被那些肮脏的交易腐蚀…我知道…他迟早会需要…一颗新的心脏!一个完美的、不会排异的供体!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我剧烈起伏的胸腔:所以…我找到了‘他’…找到了这颗心…一个完美的容器…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父亲‘罪有应得’结局的…‘志愿者’…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我精心策划了车祸…处理了‘供体’…然后…等到了你父亲需要移植的这一天!
可…可是…
我大脑一片空白,混乱到了极点,那为什么…是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我!不是他!
因为!
陈医生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被命运嘲弄的绝望,因为他临时反悔了!那个该死的、狡猾的老狐狸!他怕了!他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去冒险!他怕手术失败!怕死!所以…他逼你!逼你这个唯一的儿子!替他躺上手术台!替他…接受这颗‘报恩’的心!他亲口告诉我…‘给枫儿吧,他还年轻,他更需要’!哈哈哈…好一个父爱如山!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冰冷的冷藏库里回荡,如同夜枭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疯狂:多么讽刺啊!我耗尽心血,甚至不惜…毁掉自己…想要报答的恩人…却把他最肮脏的‘馈赠’…转手塞给了自己的儿子!用你的命…来延续他的贪婪和罪恶!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陈医生猛地止住笑声,眼神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火焰:不!江枫!这颗心…这颗承载着‘报恩’使命的心…它不属于你!它真正的主人…是你父亲!它必须回到它该去的地方!完成它最后的…使命!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个冰冷、沉重、不断散发着寒气的银白色器官转运箱,猛地、直直地朝我怀里塞了过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决绝!
拿着!拿着它!这是你父亲的!这是他欠下的!是他该得的‘报恩’!
那箱子冰冷刺骨,寒气瞬间透过我单薄的病号服,冻僵了我的手臂和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那面贴满父亲照片的冰冷墙壁上!照片簌簌作响。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报恩和我父亲的心脏这几个字在疯狂旋转。出于本能,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抠住了箱盖边缘的金属搭扣。那搭扣冰凉刺骨。
打开它!
陈医生死死盯着我的手,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催促,眼神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和解脱,打开看看!看看你父亲!看看这份迟来的‘恩情’!让他看看他自己!让他…永远记住!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钩住我的动作。那冰冷的搭扣仿佛有魔力。在一种近乎被催眠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和绝望驱使下,我的拇指颤抖着,用力按下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搭扣。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冷藏库里格外清晰。
箱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开来!
我低下头,目光透过那条缝隙,看向箱内。
惨白的安全灯光,毫无遮挡地照进了箱子内部。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冰晶,没有复杂的保存液导管。
只有一颗心脏。
一颗脱离了躯体的、成年男人的心脏。
它被粗暴地塞在冰冷的金属箱底,颜色是死寂的暗红,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几条粗大的、被暴力撕裂的血管断口像丑陋的触手一样翻卷着,粘稠的、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浸染了箱底,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心脏的肌肉纹理在寒霜下依然清晰可辨,甚至能看出它生前承受的巨大负荷。而在心脏那厚实的肌肉壁上,靠近心房的位置,赫然有一道极其特殊的、已经愈合的陈旧疤痕——一道如同蜈蚣般的、深色的缝合印记!
那道疤…我见过!就在几天前,在父亲江振国的私人疗养院里!他撩起睡衣下摆,指着自己胸口那道早年心脏搭桥手术留下的疤痕,笑着对我说:看,儿子,这就是老爸当年在商场上拼杀的勋章!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冰冷的寒气包裹着我,浓烈的血腥味堵塞了我的鼻腔。我僵硬地抱着那个沉重的箱子,视线死死钉在箱底那颗被寒霜覆盖、带着那道独一无二旧疤的心脏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暗红,死寂,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父亲最残酷的结局。
陈医生脸上的疯狂和扭曲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耗尽一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他看着我,又仿佛透过我,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他染血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消逝在冷藏库冰冷的空气里。
那叹息声落下的瞬间,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如同燃尽的烛火。支撑着他站立的那股偏执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座被抽掉基石的沙塔,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砰!
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他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就倒在我的脚边,脸侧向一边,眼睛空洞地睁着,望向冷藏库深处无尽的黑暗。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地涌出更多的鲜血,在他身下迅速洇开一片粘稠的、不断扩大的暗红,与他白大褂上原有的血迹连成一片。
他不动了。
只有那扩散的血泊,还在无声地蔓延。
我抱着冰冷的箱子,靠着同样冰冷的、贴满父亲照片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箱子里那颗心脏的寒气,透过箱壁,仿佛要冻僵我的灵魂。滴答…滴答…是陈医生血滴落的声音还是这冷藏库深处某个冷凝管渗出的水珠
7
冰冷真相
寒意深入骨髓。我低下头,箱子里那颗覆盖着白霜、带着熟悉疤痕的心脏,在惨白的光线下,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膝盖上,也压在了我整个世界崩塌的废墟之上。